第21章
入v三合一
“沒事,你看他這語氣,也沒生氣啊。”竺陽明拍著少年的背安慰道。
“可,可是……”少年的眸子中閃爍著不安, “他,他會不會是想把我騙到家里去,然后再揍我一頓呀。”
竺陽明: “……”
他沒想到先前警醒少年的話,是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之前跟你說那些,不是讓你做驚弓之鳥的。”竺陽明柔聲道, “據我所知,除了性格缺陷,紀宸霖這個人還是相當完美的,能力出眾,材高知深。你覺得他可能會輕信謠言嗎?”
“不,不會。”云小言木然地搖了搖頭。
“那你覺得他要是想對付你,會用騙這種辦法嗎?”
云小言又搖了搖頭。
“那不就行了嗎?”竺陽明揉了揉少年的頭, “放心,只要你不惹到他,下半輩子就能享盡榮華富貴地平安度過了。”
云小言被他說服了,用力地點了下頭。
他抿著軟唇,食指在手機屏幕上戳戳點點,小心地給男人發出了一條信息——
【云小言:謝謝哥哥,我回去吃飯】
“你再給云浩俊發個微信震懾一下吧。不用多說,直接發個問號過去,然后就別理他了。”竺陽明給他出對策道。
云小言乖乖照做。
不消片刻,云浩俊就回了條嘲諷的信——
【云浩俊:呦,這不是在學校臭名遠揚的云小言嗎?找我何事?】
云浩俊一開始囂張得不得了。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見少年一直不回信息,他終于慌了,開始頻繁地發微信,甚至打電話,想要探清云小言到底想干嘛。畢竟少年如今背靠紀宸霖,威脅地位遠超從前。
沒過多久,表白墻賬號的操縱者也開始電話轟炸竺陽明,其質問的意味不言自明。
竺陽明看都不看,直接就將手機關了機。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們正在內訌推責,不斷內耗。
兩人跳腳的模樣太像滑稽的小丑,云小言忍俊不禁,終于露出了今天下午的第一個笑。
“這樣就對了嘛,開心點。”竺陽明捏了捏少年手感極佳的臉頰,道, “那現在……回家吃飯?”
“嗯!”云小言收起了手機。
不知從何時開始,餐廳外竟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和天氣預報預測的大晴天完全不一致。
和竺陽明告別之后,云小言也沒叫司機叔叔來接自己,而是撐著傘,獨自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下午竺陽明的話中信息量太大,大得人有些喘不過來氣。他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才能重新有勇氣去面對紀宸霖。
反正滬大離他們家也不算遠,吹吹冷風還有助于頭腦清醒。
云小言漫不經心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一會兒踢踢路邊的小石頭,一會兒攢勁兒跳過水坑,放任自己的大腦想這兒想那兒。
但突然一下的,他的耳朵卻捕捉到了一道極其細微的奶貓叫聲。像被圓潤的小爪子輕撓了一下,勾的人心里癢癢的。
是老天爺憐惜他最近的慘兮兮遭遇嗎?所以給他送上了小貓來安慰安慰他。
云小言立刻停下了腳步,駐足回憶了一下聲音來源,然后將目光放在了身旁茂密的灌木叢上。
但可惜是的,似乎是因為體力殆盡,小貓再未發出其他叫聲。
云小言抬傘看了一下天色——
烏云密布,陰森可怖,厚重的風大得簡直能把人吹走,應該是暴風雨預來的癥兆。
由于無法通過一道叫聲精確定位到小貓的具體位置,云小言就只能一只手撐著傘,一只手撥開灌木叢,一點點地毯式搜索著小貓的身影。
功夫不負有心人,十幾分鐘后,他終于看到它們的身影。
那是三只剛出生不久的小奶貓,還沒睜眼,渾身的軟毛被雨水打濕成一簇一簇的,在初春的雨日里瑟瑟發抖地縮在了一起,看起來生命垂危。
云小言顧不了太多,丟下雨傘,脫了外套,就將三只小貓給包裹著抱進了懷里。
小貓幼崽軟的好似豆腐,感受到少年身上的溫度,就一個勁兒地往他懷里鉆,能讓世界上最無情的人心軟成一灘水。
云小言情不自禁地彎起了眼,撓了撓它們拱來拱去的小腦袋。
為了不意外傷害到脆弱的小生命,他干脆收起了雨傘,雙手抱著小貓,冒雨往家的方向跑去。
雨天路滑,途中少年還不小心摔了一跤。
若是尋常,還不至于摔得那么慘。只是他現在懷里有幾只嬌軟虛弱,不能受一點力的小貓咪,為了保護小貓,少年膝蓋和胳膊肘直直地砸在了地上,疼得兩眼發黑。
換了平時,云小言肯定要跪坐在地上,哭上一哭,等朋友把自己抱起來的,但他懷中的小貓體溫極低,危在旦夕,他只能咬牙自己爬了起來,繼續朝著家的方向狂奔。
好在最后,他們四個還是安穩地抵達了別墅門口。
看著面前厚重莊嚴的大門,云小言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紀宸霖允許他養小貓嗎?
他知道有很多貓毛過敏的家庭,連讓小貓進門都是不允許的。那紀宸霖呢?向來不近人情不食人間煙火的紀宸霖呢?他會同意嗎?
啊不對不對,他想起來了,紀宸霖還曾投資過流浪貓救助基地的呢!既然如此,男人肯定也是愛貓人士啦!說不準還會因為他救了小奶貓而對他另眼相看,網開一面,寬恕他未來可能犯的錯,不把他賣到國外去當鴨子。
云小言放下心來,搖了搖頭,甩開發尾掛著的水珠,刷臉打開了別墅大門,然后大搖大擺抱著三只小貓進了門。
一進門,他就聞到了飯菜的香氣。
云小言眼眸亮了起來,剛想開口喊紀宸霖,男人就率先出現在了他面前。
高大的陰影將他和三只小貓籠罩在了里面,壓迫感幾乎是撲面而來。不等他開口,一記冰冷淡漠的聲音就砸在了他頭上: “你在做什么?”
云小言被他問懵了,不知該如何回答。
男人也沒給他回答的機會,就繼續道: “誰允許你把它們帶回來的?”
這句話對云小言而言無異于是晴天霹靂,他委屈巴巴地舉起懷中的幾個小家伙,聲音軟軟地道: “哥哥,小貓,很可愛的。”
他手上的貓咪幼崽適時地“喵嗚”了兩聲,聲音細細綿綿的,叫到了人心坎里。
原本在廚房忙活的保姆阿姨此時也注意到了門口的少年,擔憂地招呼道: “哎呦喂,小言沒帶傘嗎?趕緊去洗個熱水澡換身衣服。”
但紀宸霖卻蹙緊眉頭,抬手制止了阿姨的關心,聲線陰沉地重復了一遍剛才話: “問你話呢,誰允許的?”
云小言哪里見過如此仗勢,他抿了抿軟唇,像個犯錯了的孩子一樣低垂著腦袋,被迫喃喃回答道: “……沒人允許。”
少年的聲音細弱蚊蠅,比奶貓叫聲還小。
“我是不是早就告訴你了,家里不允許養貓。你手機呢?丟了還是摔壞了?不知道提前給我發個信息嗎?”紀宸霖平穩的嗓音里明顯蘊含著無名的怒火。
云小言徹底愣住了。
他不知道紀宸霖今天怎么了,和往常的行事風格竟大相徑庭。他甚至有點懷疑對方是因為自己的謠言而心情不好,火氣無處宣泄,才只能發泄在無辜的小貓身上。
“哥哥……”少年難過地輕輕叫了一聲,嗓音里已經帶上了幾分鼻音。
但這絲毫不能左右紀宸霖的決定,男人招了招手,角落處五大三粗的保鏢便走上前來,想要從少年懷中接過小奶貓們。
云小言生怕他們隨手就把小貓丟了出去,盡管內心怕的不行,但還是纏著聲音極力挽回道: “哥哥,它們很乖的,我保證……”
紀宸霖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 “遞過來。”
云小言孩子氣地癟了癟嘴,極不情愿地將小貓連同著自己的外套小心放在了保鏢手中。而保鏢接過貓后,便大步朝門外走了去。
沒了懷里的小奶貓后,身形單薄的少年站在原地就更局促了。
他偷瞥著小貓被送出門后,就徹底低下了頭,眼觀鼻鼻觀心,像個待審訊的犯人。
而紀宸霖也沒急著離開,就站在他身前幾步,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也不開口說話。
云小言能感覺到對方凌厲的視線正在他身上游走。
紀宸霖的審視,身體的不適,以及下午時竺陽明的警醒,都像千鈞重的石頭一般,砸在了他心頭。他渾身冰冷,心也涼透,忍不住地抖了抖。
紀宸霖上下打量了一番濕透的少年,用力壓下心底不斷涌起的負面情緒。
少年原本烏黑柔軟的頭發被雨水打濕,軟軟地趴在額前,被風吹過的濕衣服還在往下滴著水,看起來無端可憐。他鼓著白皙的臉頰,整個人像個鵪鶉一樣深深地低著腦袋,不服氣中又帶著濃濃的委屈。
紀宸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抬起手,想要揉揉少年的腦袋,無聲地安慰下沒能得償所愿的少年,然后讓他去洗澡,換衣服,吃飯。
但沒等他的手觸碰到少年的烏發,少年就先驚恐地小手捂緊了頭頂,整個人肉眼可見地顫抖了起來: “別,別……”
……別打我。
少年一開口,紀宸霖就聽到了他嗓音中濃濃的哭腔。
紀宸霖怔愣一下了,如少年所愿地收回懸在空中的大手。
而這時候,他這注意到,云小言眼眶通紅,就連挺翹的鼻尖上都染上了一層紅色。眼淚就像不要錢一般,一顆一顆的,從他漂亮的眼眸中如斷線的珠子般落下。
紀宸霖難得地語塞了。
云小言真是恨死自己這個淚失禁的體制了。一想到紀宸霖有可能像傳聞中一般揍他,把他揍進醫院,他就害怕到不能自已,完全控制不住宣泄而出的眼淚了。
“對,對不起……”云小言抹了一把淚水,聲音哽咽地道了句歉,就捂著臉往自己房間跑了去。
他的背影簡直可以用落荒而逃來形容。
輕輕地關上房門后,云小言卸力癱軟在了房間角落里,像那幾只出生就沒了媽媽的流浪小貓一樣,寒冷又恐懼地瑟縮成一團,嗚咽著哭出了聲。
被雨水浸濕的衣服黏在他身上,又冷又難受,之前救小貓時摔到的地方疼也痛得像被針扎。更雪上加霜是的,他自早飯起就沒怎么吃過東西,肚子餓到脫力。
但他不想洗澡也不想吃晚飯,只想哭,想爸爸媽媽。
似是老天爺都知道了他的委屈,窗外小雨轉暴風雨,一道慘白的閃電霎時間照亮了他陰沉的房間,照亮了那些堆滿了房間角落的,他挑選紀宸霖付款的生日禮物。
云小言更委屈了,第一次實質化地體會到了什么叫作陰晴不定喜怒無常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一想到他好不容易才救回的小貓又會被丟到灌木叢里,孤立無援,只能等死,云小言哭得更難過了。
壞蛋,這個大的家為什么就融不下幾只小奶貓,而且居然還兇他!甚至要打他!
云小言還沒哭上幾分鐘,房門就被人敲響了。
他哽咽著暫時收住了哭聲,安靜下來聽著門外的動靜。
但門外的人卻沒有說話,應該不是保姆阿姨,而是……那個壞蛋。
云小言進房匆忙,連房門都來不及鎖,他預想男人應該會意思意思地敲兩下,然后直接推門進來,所以本就不想說話的他就摒住了呼吸,裝啞巴。
但男人明顯比他還固執,他不說話,就隔幾分鐘敲一下門。
云小言沒辦法了,聳了聳泛紅的鼻尖,勉強清了清自己鼻音很重的嗓音,道: “進來。”
房門這才被人推開,剛才還欺負他的壞蛋進了門,看到他慘兮兮的樣子似乎還頓了一下,然后朝他走了過來,蹲在他的半步開外處。
“先去洗澡。”紀宸霖的聲音比剛才柔和了許多,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在哄他。
“不要。”云小言氣鼓鼓地轉過了頭去。
他料想自己的模樣應該比想象中更慘,因為紀宸霖居然沒打他,也沒再兇他,而是無奈地繼續哄道: “聽話,不然會生病。”
“我就不要!我才不要你管!”云小言脾氣上來了,兇巴巴地朝面前的男人吼道。
但奈何他嗓音本就屬于甜軟的類型,此刻還帶上了明顯的哭腔,就更讓那原本就不多的殺傷力大打折扣了。
不遠處的男人輕嘆了口氣,朝他伸出了手。
云小言看見了他的動作,奈何背靠墻角,躲無可躲,只能縮了下脖子,掩耳盜鈴般緊閉上了雙眸。
完了,該來的還是要來的,紀宸霖終于受不了,要朝他動手了。
但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他只感覺到一只滾燙的大手撫開了他額前的碎發,然后貼在了他冰冷的額頭上,似乎是在試探他的體溫。
云小言小心地睜開了雙眸。
就看見男人收回手掌,看著他淡淡道: “抱歉,剛才是我情緒出了問題。”
云小言剛瞇開的眼眸倏然瞪圓。他甚至覺得自己肯定是在雨中淋久了,耳朵進水出現幻聽了,不然怎么可能在紀宸霖口中聽到道歉。
他傻愣在了原地,聳了聳鼻尖,沒有說話。
紀宸霖倒也不生氣他不回話,繼續道: “其實我小的時候也養過貓的。”
云小言一貫對紀宸霖那神秘的過去好奇到了極點,這回幾乎是下意識就道: “然后呢?”
少年清澈的眼眸中的難過終于被好奇所取代,明明聲音中還帶著濃厚的哭腔,但卻尾音上揚,像個不顧一切的小八卦王。
“你先去洗澡。”紀宸霖站起身,扶起少年纖細的胳膊。
“哦。”云小言失落地鼓了鼓臉頰,再不好不顧自己身體地耍小脾氣,順著男人的力度站了起來。
但他覺得紀宸霖是不想跟他說以前的事,才隨便找了個洗澡的理由,所以還是有些小生氣。
這一絲氣,在他從柜中拿出卡哇伊的小貓睡衣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你先去吃飯吧,我洗完隨便吃點。”云小言毛茸茸的后腦勺對著男人,聲音一聽就是在生悶氣。
“不怕么?”紀宸霖用下巴指了指窗外。
似是為了配合他的話,窗外此刻恰好閃過了明亮慘白的閃電,劈在了不遠處高樓的避雷針上,緊接著,轟隆隆的雷聲隨之而來。
云小言這才想起來之前為了“攻略”紀宸霖,他還給自己立過“害怕雷聲的嬌氣包”的人設的。
“小貓更害怕,被你丟出門,肯定活不過今晚了。”云小言小聲咕噥道。
紀宸霖聽到了他的吐槽,平靜地解釋道: “它們都送到寵物醫院去了,現在很好,以后也會很好。”
云小言很輕地“啊?”一聲,難以置信地回頭道: “真的嗎?”
“真的。”紀宸霖道, “進去洗澡吧,我在門口等你。”
得知小貓不僅安然無恙,日后也會衣食無憂后,云小言心中的大石頭終于落了地。
但他不能就這么簡單地原諒男人,所以就裝硬氣地一言不發,抱著毛巾和衣物走進了浴室。
直到脫下衣服,站在鏡子前,云小言才注意到自己的膝蓋和胳膊肘都摔得青紫一片,嚴重的地方甚至還在往外滲血。
他從小到大都很怕疼,而傷口沾到水的疼痛級別是他根本無法忍受的,所以洗澡的速度很慢。到了后來,甚至是生理淚水嘩嘩嘩地流,邊哭邊洗澡,順便在心里罵紀宸霖。
等到洗完出來,他眼眶周圍的紅色幾乎是又深了幾個度。
而紀宸霖說等他就等著他,這么長時間,一直站在他進浴室前站的位置上,動都沒動過。
看到少年漂亮的眼眸紅腫了起來,紀宸霖愣了一下,生硬道: “過來,幫你吹頭發。”
說完,也不等少年拒絕,他就熟練地從某個抽屜中取出了吹風機。
舉著手吹頭發的動作會拉扯到胳膊上的傷口,所以怕疼的云小言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紀宸霖的手法很是生疏,應該從未伺候過任何人,但好在力度放得很輕,舒服得云小言到后來都瞇起了眼眸。
“我讓阿姨把飯菜都熱了,下樓吃飯吧。”又試了一下少年頭發的干濕度,紀宸霖放下了吹風機。
餓到不行的云小言沒有再拒絕。
但紀宸霖身高腿長的,一步抵他兩步,云小言腿疼到不行,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后,感覺很吃力,下意識地叫出了聲: “哥哥……”
等到叫完后,他才意識到,他現在正在跟紀宸霖冷戰呢!他怎么能還這么親密地叫對方呢!
云小言瞬間閉上了嘴,將剩下的話吞進了肚子里。
但聽力極佳的紀宸霖卻停下了步子,回頭看向了他。
這次的暴風雨來得太突然,屋外震耳欲聾的雷聲幾乎每隔幾分鐘就要出現一次,紀宸霖自然把少年的這聲呼喚視作了害怕。
看著少年一小步一小步地朝他走了過來,紀宸霖抬手,揉了揉少年手感很好的烏發,像是無聲的安撫。
云小言當場就愣住了。
他臉頰一熱,也顧不上腿疼了,一溜煙跑下了樓。
他在跟對方冷戰,對方卻想法設法地摸他,占他便宜。豈有此理!
就是因為這個無關緊要的小插曲,晚餐的時候,云小言決定擺出冷戰的態度來,打死也不要再說一句話。就算紀宸霖主動找他求和,他也要高冷地只說一個“哦”字。
但現實是……他想太多了,秉承著“食不言”的紀宸霖在餐桌上全程沒有說過一句話。
不知為何,云小言感覺心里更氣了。
“我吃飽了。”云小言放下筷子,自以為很冷淡且硬氣地說。
紀宸霖也同樣放下筷子,站起了身,問道: “晚上在你那睡,還是去我那?”
冷戰中的云小言自然不愿再像以前那樣粘著男人,揚起小腦袋,傲嬌道: “我要待在自己房間里。”
“嗯,走吧。”紀宸霖用下巴指了指二樓,顯然是要跟著他一塊去。
云小言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男人的話意。
他抿著軟唇,皺著小臉思索了一下,最后還是沒有說些什么地朝著樓上走去。
他只是不想跟紀宸霖說話,才不是同意了呢。云小言心想。
而似是因為下樓時的那個插曲,紀宸霖明顯放慢了腳步,一直走在他身后半步的距離處,沒有任何催促的意味。
等到快進門的時候,云小言身后才傳來男人的聲音: “你腿怎么了?”
云小言自詡走路的時候已經很克制了,基本與正常人無異,紀宸霖是怎么看出來的?
“沒事,被氣的。”云小言隨口道。
他身旁的男人似乎無奈地嘆了口氣,道: “你坐到床上去,我幫你檢查一下。”
“我才不要。”云小言扭頭,氣鼓鼓道, “除非,除非你……”
紀宸霖挑了下眉,面上沒有任何的怒意,似乎真的在等待少年說出個條件來,然后滿足。他這番氣定神閑,寵溺包容的樣子,和先前因為幾只小貓就面色不虞的模樣簡直迥然不同。
“除非你把之前沒說完的有關養小貓咪的故事說完。”云小言用最快的語速一口氣說道。
他不想讓看起來就很生猛的紀宸霖給他看傷,也并不指望對方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說出那些難以埋藏于地底的過往。
但出乎云小言意料的是,紀宸霖幾乎是想都沒想,就道: “可以。坐上去吧。”
云小言愣了愣。
男人將少年臥房中的空調調至了21度,然后轉身就要去取醫藥箱。
經過這段吃飯時間的發酵,云小言膝蓋上的傷看起來更加猙獰可怖了,特別是跟少年周圍那格外細膩白皙的皮膚比起來。估計女媧來了,都得評價一句“暴殄天物”。
但云小言被紀宸霖的話砸得懵懵的,直到坐在了軟綿的床上,擼起了褲腿,都還沒有回過神來。
“怎么傷成這樣?”取了醫藥箱回來的紀宸霖眉頭緊鎖道。
“為了救小貓。”云小言為了挽回之前在門口丟掉的面子,幼稚地重復道: “小貓,很可愛的。”
紀宸霖拿他沒辦法地揉了揉他的腦袋,一邊打開醫藥箱,一邊悶悶“嗯”了聲道: “是很可愛,我以前養的貓就是路邊撿的。”
聞言,云小言心情頓時好了不少。但下一秒,碘伏就擦到了他膝蓋上的傷口上,少年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緊攥住了身下的被子。
在擦傷的間隙,云小言終于找到了機會開口道: “好疼好疼好疼,哥哥說點故事轉移一下我的注意力吧。”
“如果疼得緊的話,口中咬住東西比轉移注意力效果更好。”紀宸霖認真地將一旁的毛巾遞給他。
云小言攥著毛巾,剛想把它丟得遠遠的,然后再好好指責一下說話不算數的男人,碘伏的刺激就讓他疼得眼前發黑,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想將腿給縮回去。
但男人卻先眼疾手快地攥住了他纖細的腳踝,然后適時地開口道: “我很喜歡我的貓,覺得整個家就只有它會聽我說話。它會蹭我的腿,無論我去哪里都跟著我。”
“然后呢?”云小言疼得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幾個字。
“但是很遺憾,我家的情況并不滿足養貓的條件。”
其實紀宸霖上藥動作相當熟練,力度也放得很輕,但是已經疼得不行云小言卻絲毫沒察覺到。
好在熬了半天,他的傷口終于用碘伏消毒完畢了,接下來的藥膏會溫和許多。
云小言也就更找到機會好奇了: “為什么不滿足呀?你家不夠大嗎?”
可是紀宸霖父母那么有錢,想必房子也不小,怎么會融不下一只小貓咪呢?
“不是空間條件不滿足,是很危險,會對它造成傷害。”
紀宸霖低沉的聲音沒有一點起伏,無關喜怒,像是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而已。
“那該怎么辦呀?”在上藥的艱苦環境下,云小言依舊是個很好的聽眾,就是有點跟不上男人的腦回路了。
“沒有辦法,只能想辦法把它送走。哪怕在外面流浪,饑一頓飽一頓,也會比待在我身邊快樂。”
“怎么會呢!小貓肯定最喜歡待在主人身邊的呀。”云小言驚訝道。
紀宸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檢查了一下他膝蓋上的薄涂藥膏,然后抬眸問道: “還有別的地方受傷嗎?”
“有,胳膊也摔了。”云小言委屈巴巴地道,第一次慶幸自己受了許多傷。
紀宸霖“嗯”一聲,輕擼起他睡衣的袖子,打算給他處理傷口。
胳膊上的傷并未破皮,在男人溫柔的手法下,上藥終于不再是上刑般的體驗了。
云小言也終于得了精力繼續道: “哥哥,然后呢?”
紀宸霖思考了一下,一邊給少年擦藥,一邊目不斜視道: “那時候我還很小,能力不足。每天早上起來,想的第一件事必然是該如何把它送走。我試了很多辦法,但我生活的地方就是個巨大的囚籠,所有嘗試都失敗了。最后,我受了很嚴重的傷,它也是。但不同的是,我活了下來,它卻再怎么搶救都沒有呼吸了。”
“啊?”云小言萬萬沒想到事情會是如此發展。
他不禁再度想起了紀宸霖身上猙獰的傷痕。那是為了救小貓才留下的嗎?
可是,紀家那么守衛森嚴,絕對安全的地方,為什么被紀宸霖形容的像是危機四伏的深林,稍一不注意,就會被埋伏的野獸殘害?
就在云小言還在絞盡腦汁思索男人話背后的深意時,紀宸霖已經幫他把胳膊也上完了藥。
男人抬手,再度試了下少年額頭的溫度,確認沒有發燒后,站直身體平靜地道: “所以我再沒有養過任何寵物,也接受不了任何動物出現在家中。先前是我情緒失控了,我向你道歉。”
“……沒事。”
云小言從未想過,像紀宸霖這么完美無瑕,情緒淡漠的人,竟然有天會跟PTSD掛上鉤。
這回,他是真的原諒對方了。
在紀宸霖將醫藥箱收拾好后,云小言試探性地問道: “哥哥,你會經常查看郵件嗎?”
紀宸霖“嗯”一聲。
“那,那陌生人發來的郵件也會看嗎?”云小言緊張了起來。
“不會。”紀宸霖道, “一般只會看助理匯總發來的工作郵件。”
云小言一直懸著的心終于不跳了。
原來紀宸霖是壓根沒看到云浩俊造謠他的郵件,而不是看了但不相信。
云小言左思右想,還是忍不住問道: “哥哥,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人告訴你我在外面有好幾個男朋友,你會怎么辦呀?”
不等男人回答,他先小聲地補充道: “你會揍我嗎?”
紀宸霖不知少年這番無稽之談般的推測從何而來,但回憶起少年先前在樓下時驚弓之鳥的反應,似乎有些東西清晰了起來。
他反問道: “你為什么覺得我會打你?”
“就,就是……”云小言不好意思說是被傳聞嚇到了,囁嚅道, “就是害怕嘛。”
說完,他還攥起了自己雪白的拳頭,慢慢地貼到紀宸霖手邊,幼稚地跟那比他大了一圈寬大手掌比較了一下。
紀宸霖神色淡淡地澄清道: “我不會對你動手的,無論你做了什么。”
“真的嗎?”云小言捏了捏自己的臉,道, “真的永遠永遠都不會打我嗎?很生氣的時候也不會?”
紀宸霖簡直要被他氣笑了,道: “要不你現在拿紙筆過來,我給你簽個保證書?”
“啊不用不用。”云小言直擺手。
“你以前也從不聽我的話,但你什么時候見過我要對你動手過?”
被紀宸霖這么一提醒,云小言想起來了。先前他為了能離婚,還天天哥哥長哥哥短地故意惡心過對方呢,紀宸霖也從未對他疾言厲色過。
不僅如此,男人甚至還給予了他物質上的絕對富裕。他房間里堆得到處都是的生日禮物,不也都是對方送的嗎?
這是不是就說明了,竺陽明所說的那些傳聞,也不完全正確?
“而且,就算你在外面有再多的男朋友,也……不是很有關系。”紀宸霖心中莫名悶悶的,蹙眉道, “只要只有我一個合法伴侶就行了。”
盡管知道這是男人無所謂的表現,但云小言還是不受控制地有些感動。
“那如果有人造謠我呢?”云小言迫切地說道。
“請律師起訴。”紀宸霖道, “錢不夠跟我說。”
似是覺得總是這樣有些麻煩,紀宸霖補充道: “以后我每個月往你卡里打三百萬。”
云小言驚訝得小嘴都合不攏了,第一反應就是掏出手機,打開錄音功能,期待道: “哥哥,你能把剛才說的再說一遍嗎?”
到了現在這步,紀宸霖也基本能猜到發生了什么了。
他許可地點了點頭,等少年按下錄音鍵后,聲音冰冷且嚴肅地說: “雖然我并不會限制你和別人交往,但也絕不姑息造謠犯事的人,明天會幫你找好律師,讓造謠者付出應有的代價。”
看著少年越來越亮的眸子,紀宸霖猶豫了一下,把那句每月給他打錢的話也給補充上了。
云小言心滿意足地將錄音保存好,將備份發給了云浩俊和竺陽明。
或許是因為對紀宸霖的一絲心疼和補償心理,也或許是對男人無底線縱容的感動,云小言發自內心地道: “哥哥,你真好。”
紀宸霖面不改色地挑了挑眉梢,沒有說什么。
曾幾何時,也有個活潑的小朋友,整日在網上這么夸他吹他喊著他“哥哥”。不過,那都是永遠也回不去的過去時了。
云小言發完消息不久后,手機就再次被云浩俊給轟炸了。
他隨便瞥了眼對方從惱羞成怒變成懊惱求饒的過程,原本低沉的心情瞬間重新高揚。
光是從這些信息,他就已經能想象到對方有多驚恐絕望了。哼,自作自受。
其實就算沒有紀宸霖,他也絕不會就此姑息,也會讓對方付出造謠的代價。但顯然,男人的存在,更能將對方的情緒推向深不見底的低谷。
少年將手機靜了音,在一道轟鳴的雷聲過后,拉了拉男人的衣角,仰頭問道: “哥哥,你工作忙不忙?要不要把電腦帶過來?”
“今晚不工作。”
“那……”云小言轉了轉眼珠,古靈精怪地指了指不遠處的沙發,道: “哥哥我們一起打游戲好嗎?”
他的房間也不算小,若是細分下來,甚至能劃出個簡單的兩室一廳來。而學習區就擺放著大大的長沙發,云小言常常坐在上面打游戲,快樂似神仙。
“你身上還有傷,適合早點休息。”但他的提議卻被無情拒絕了。
“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少年雙手作揖,還故意賣萌般地朝男人眨了眨長睫, “這樣也不可以嗎?”
“早點休息。”復讀機道。
“哦。”云小言孩子氣地癟了癟嘴,小拳頭無聊地在穿上摩擦來摩擦去,像是在無聲地抗議。
但沒過兩分鐘,他就聽到身旁傳來男人的嘆氣聲,緊接著,他整個人都失了重,被人打橫抱了起來。
“哥,哥哥!”云小言看著自己懸空的身體,心跳瞬間加速。
“別動,關節處的傷口彎曲會疼。”紀宸霖提醒道。
云小言急忙抓住了攬著自己腰部的有力胳膊,動也不敢動一下了。
紀宸霖常年健身,他又身形纖細,抱起來簡直是輕輕松松。
云小言感覺自己好像是一架小飛機,穩定起升,穩定飛行,最后被人輕柔地放在了學習區的軟綿沙發上,一點兒顛簸也沒有,但還是讓他頭暈乎乎的。
“就打手游吧。”紀宸霖道, “臺式電腦搬不過來。”
云小言眼眸亮了起來,點頭如搗蒜。
能讓向來衣冠楚楚,不茍言笑的紀宸霖陪他打兩局游戲,他就已經很滿足很震驚了。再說了,他電腦上的某個游戲還和前男友綁著情侶標呢,上不得臺面。
“哥哥,這個游戲可以嗎?”云小言指了指自己手機上的某個5v5競技游戲。
“可以。什么段位?”紀宸霖瞥了眼道。
“是鉆石噠。”
紀宸霖“嗯”一聲,很快便找從事職業電競的朋友借了個段位類似的號。
雖然他倆游戲賬號的隱藏分都很高,匹配到的對手常有是來炸魚的,但奈何紀宸霖本人的實力遠超過鉆石這個段位,打起來絲毫不費勁,幾乎是帶著云小言把把亂殺。
這一局,紀宸霖dj了“V10皮膚共享”后,一邊換著常用英雄,一邊隨口道: “傷還疼嗎?拿個操作簡單的輔助,跟著我就行。”
被他這么一提,云小言才后知后覺地感到了一絲疼痛。
由于打游戲的時候不可避免地要動胳膊,而且玩到激動處時,他還喜歡蹬腿,喜歡吱哇亂叫,傷口被反反復復地摩擦,確實有點疼了。
面對大腿打野,他毫不猶豫地選了不怎么需要操作的輔助,然后屁顛屁顛地跟在了紀宸霖身后。
如果不是關系不對,云小言甚至想靠在男人堅實的肩膀上,懶洋洋,舒服服地打游戲。其實也不一定絕對不可以,只要他再以“打雷害怕”作借口,說不準紀宸霖真的會同意。
窗外狂風暴雨,屋內歲月靜好。時間在游戲中飛速流動,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十二點多了。
打著打著,一直跟在打野身后的云小言就隱約發現了一絲不對勁。
為什么他總感覺紀宸霖那激進不要命的打法有些許眼熟?好像在哪里看過似的。
在哪里呢?
不等他細想清楚,身邊就突然傳來“砰”的一道手機悶悶砸在地上的聲音。
與此同時,游戲中已然超神的打野像是被驟然按下了暫停鍵般,一動不動。原本碾壓的戰局瞬間勝負傾倒,連體的兩人被對面五人斬于馬下。
云小言茫然地轉頭,然后就看到了他終生難忘的畫面——
紀宸霖的手機摔在了地上。男人神情淡淡,面無表情,沒有絲毫要撿手機的打算,而是在注視著自己的右手。
而他的右手……正不受控制地顫抖如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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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是哄老婆的一天呢
第22章
孽緣
云小言難以置信眼前發生的場景,下意識伸出手,關心道: “哥哥,你,你怎么了?”
聽到少年的詢問,紀宸霖這才堪堪回過神來,用另一只手按住自己抖動不止的右手,微微搖了搖頭: “沒事。手以前受過傷。”
云小言突然想起來了。紀宸霖以前就曾用左手寫字輔導他英語作業的,他當時還疑惑得不行,不理解男人左右手雙修的原因。現在想來,難道就是因為……
云小言深陷詫異的情緒中難以自拔,就聽見紀宸霖平靜地道: “一時半會可能好不了,打不了游戲了。”
“沒事沒事。”都這個時候了,云小言哪里還管的上游戲的輸贏。
他撿起從男人手中滑落摔在地上的手機,看了眼灰色的游戲畫面,抬眸道: “哥哥別擔心,對面已經推到基地門口了,要結束了。”
由于紀宸霖在游戲中宛若戰神附體,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兩人雙排勝率達到了驚人的百分百,所以這局匹配機制給他們分了極品隊友和超神對手。
這局排位本就是靠著紀宸霖一個人才續命到現在這個游戲時長,就算掛機輸了也不算坑隊友。
云小言將兩人的手機一起放在茶幾上,心急如焚地關切道: “哥哥,你難受嗎?我聽說有中醫能治療手抖的,要不要現在打電話叫醫生過來看看?”
“治不了,很久以前造成的永久性損傷。”紀宸霖挑了下眉,聲音淡定得像是在陳述陌生人的事, “你也可以理解成是,終身傷殘。”
他這句平平談談沒有起伏的陳述,卻給云小言帶去了極大的震驚。
少年唇瓣張張合合,小手伸出又縮回,眼中充盈著心疼,卻不知該說些什么安慰的話。
像紀宸霖這么眾人羨慕萬人敬仰,完美到渾身上下都挑不出一點錯的人,為什么,又怎么可能會跟“終身傷殘”這樣的詞扯上關系呢!
老天爺未免太過殘忍了。
相較于慌亂無措的云小言,紀宸霖就顯得從容多了。應該是早已見慣了這樣的場景。
面對手部傳來的如針扎似火燎般的強烈刺痛,他面無表情地揉著那疼痛感最強的位置,仍還有功夫無厘頭地突然問道: “為什么會去救幼貓,那么弱小的生命,真的值得保護嗎?”
畢竟就算再疼再難受,他也早已適應。平時換了左手,也依舊能工作的下去。
云小言幾乎是脫口而出: “當然值得。”
說完,他又弱弱地補充道: “哥哥你不也會保護自己的小貓咪,還投資了流浪貓救助基地嘛。”
紀宸霖沒有否認地“嗯”一聲。
“而且……就像哥哥一樣,就算手受傷了,稍微弱了一點,家里人也不會嫌棄的,也會照樣寵著的哥哥的呀。”
聞言,紀宸霖從喉間發出一聲很低的輕笑聲。
云小言有些驚訝,立刻側目朝男人望去。
但是紀宸霖實在太擅長隱藏自己的真實情緒了,就算盯著他的臉,云小言也只能覺察到男人的這聲笑包含了很多復雜的情緒,可具體是什么情緒,他完全聽不出來。
“你聽誰說的?”紀宸霖挑了挑眉梢。
“就,就是……隨便聽的外面的傳聞。”云小言被他看的有些臉紅。
紀宸霖點了點頭,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
“哥哥你手疼嗎?我,我以前學過按摩的,我幫你揉揉吧。”云小言看著紀宸霖毫不收力地揉著受傷右手的樣子,有些擔心地伸出了手。
紀宸霖垂眸瞥了眼蓋在自己手背上的小手,皺眉道: “不用麻煩,過會自己就好了。”
“哥哥,這個力度重了還是輕了呀?”早被不知道拒絕過多少次的云小言早已免疫男人的任何否定回復。
雪白的小手皮膚細膩,輕輕地順著男人的手腕筋脈往前推,像嫩白的豆腐擦過,軟軟柔柔的,竟真的緩解了些許疼痛。
紀宸霖喉結上下滾動一下了,聲音略啞道: “還行。”
看著自己都有傷在身的少年認認真真地給他揉手,紀宸霖垂眸問道: “不恨我嗎?下午才兇了你。”
云小言被他問愣住了,就算當時被嚇哭了,但他最多最多也只會有點氣,怎么可能到了“恨”這個地步呢?
“我已經不生氣了。”云小言小聲道。
紀宸霖“嗯”一聲道: “以后把我當ATM機,不要想其他,任何錢能買到的東西你都能得到。”
這個時候,云小言不敢說自己只想離婚,悶悶應了一聲后,他又實在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哥哥,你以前是怎么受傷的呀?”
“忘了,不小心摔的吧。”紀宸霖淡淡道。
云小言心中的不解又上了一層樓。
作為紀家老爺欽定的下一位接班人,紀氏集團的實際掌權人,紀宸霖受了如此嚴重的傷,肯定會鬧得整個紀家雞飛狗跳吧?怎么可能隨隨便便就能忘的了?
而且,什么摔傷,能摔出終身殘疾出來?從二樓摔下來了嗎?
“你傷口疼不疼?”紀宸霖視線看了眼少年的胳膊肘,又瞥向了打雷不止的窗外, “害怕雷聲嗎?”
云小言盤腿坐在沙發上,搖了搖頭。由于被好奇心惹得抓心撓肺,他難得沒有被對方帶偏話題: “我好像還沒有見過哥哥的家人,也不知道他們喜不喜歡我。”
“你想見?”
說三道四胡扯鬼扯半天,終于從紀宸霖口中引出了一直想聽的這句話,云小言急忙點頭如搗蒜。
“他們不是什么有趣的人。但下周末紀家正好有個家宴,你要是想見,我就帶你去。”紀宸霖道。
聞言,云小言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亮光,充滿好奇心的腦子瞬間雀躍。他太想知道紀宸霖家那邊的親戚家人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了。
當然,也不可避免地有些緊張與擔憂,畢竟是第一次見婆家人。
紀宸霖也感受到了手上倏地僵硬的力度,道: “他們都會喜歡你的,不用擔心。”
“啊?為什么?”
“因為,”紀宸霖勾了勾唇角,眼里卻不含笑意, “你是我的妻子。”
遲鈍如云小言都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因為他是紀宸霖自己挑選的妻子,所以紀家沒有人敢不喜歡他。
這一句普普通通的陳述句,基本上將紀宸霖和他家其他親戚在紀家的身份階級劃分得清清楚楚的了。所以,紀宸霖不可能是因為親戚的逼迫,才去跟他相親,然后結婚的。
那是因為什么呢?
云小言心里好奇什么,口中就問出了什么: “哥哥當初為什么要去和我相親呀?”
他的這句疑問明顯比先前的問題都要溫和許多,但紀宸霖蹙起了眉頭,幽深似海底的眼神也變得有些飄忽,顯然是被他勾起了塵蒙已久的往事。
良久,他才挑揀著其中能說出口的理由,聲音喑啞道: “因為我有一個已逝的故人,他的遺愿是希望我好好娶妻過日子。當時正好有人跟我說和你相親的事,我就去了。”
接下來的事,云小言自己也清楚了,他被安修杰坑得口不擇言,說出了“只要錢不要愛”幼稚發言,結果歪打誤撞,恰好稱了紀宸霖的意。他倆就閃婚了。
真是……孽緣一段。
云小言真想捂臉。
不過紀宸霖的理由真的又在往他的好奇心上添磚加瓦。
他完全沒想過,冷淡如紀宸霖,竟然還有已故的至親朋友,甚至愿意為了對方的遺愿,娶一個沒有感情的妻子。
紀宸霖身上到底還有多少秘密呀!云小言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立刻穿越到下周末家宴那天,去在紀家那邊好好地打聽一番了。
少年皮膚嬌嫩,揉了大概五分鐘,指腹就已經通紅一片了,儼然不負“嬌氣包”的名頭。
紀宸霖轉了轉依舊刺痛不已的右手,聲線平穩道: “時間不早了,睡覺吧。”
說完,不等云小言拒絕,他就再次將少年攬腰抱了起來。
云小言被他嚇了一跳,但又害怕胡亂掙扎會傷到男人本就不舒服的又手,頓時縮在他溫暖的懷里一動也不敢動了。
紀宸霖把他輕柔地放在了床上,替他拉好被子,然后彎腰,用左手再度試了一下他額頭的溫度。
有些時候,云小言總感覺紀宸霖在把他當小孩子。
當然,當小孩子也是很快樂的啦!對方會為他考慮好一切,承擔下一切,他只需要貌美如花地玩耍就好啦。
紀宸霖看了眼窗外絲毫沒有要停下的狂風暴雨,道: “等你睡著了我再走。”
等男人關上燈,云小言乖巧地閉上眼,沒過幾分鐘,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忍不住小聲問道: “哥哥,我六級要過不了了。哥哥可以輔導一下我的英語嗎?”
“以后有空再說。”男人低沉的聲音在黑夜中傳來,不僅不會讓少年害怕,反而讓他莫名多了一絲安全感。
他知道這就是男人答應的方式,松了口氣,很快便無憂無慮地陷入了睡夢中。
次日,云小言睡眼朦朧地起床時,紀宸霖早已在公司工作了幾個小時了。
由于沒有早八,云小言也無需著急,他慢慢悠悠地吃完早餐,才拖著受傷的雙腿,朝著別墅外走去。
一看到門口那輛奪人眼目的保姆豪車,他就愣住了。
若是說之前司機叔叔接送他時開的車一直都是低調奢華,安全第一的話,面前的這輛勞斯萊斯幻影,就完全算的上是炸街般的絕對高調了。
“小少爺,上車吧。”司機戴著白手套,恭敬地打開了車門,扶著目瞪口呆的少年坐上了車后排。
其實司機本來覺得開輛庫里南就足以體現出云少爺的受寵了,但奈何紀總發話,讓他以后都從那些千萬級別的豪車內選車換著開,他只能先選了這輛。
“叔叔,今天為什么換車了呀?”云小言好奇地打量著外面的馬路。
現在個點,路上豪車稀少,這輛勞斯萊斯幻影的回頭率幾乎是百分之百。
透過豪車的單向玻璃,云小言能清楚地看到,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就算在趕著去上班的路上,視線也會在他車上停留幾秒,然后露出了驚羨,好奇的神情。
或許就像他好奇紀宸霖的過往一樣,好奇著這樣的豪車里會坐著怎樣的,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的人。
由于紀總不讓他說出背后的真正原因,司機只能爽朗地哈哈一笑道: “就是之前那輛開膩了,想換一輛開開了。你要是喜歡,我以后天天換著不同的車接送你。”
云小言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一路收獲超高吸睛率后,司機趁著一個超長紅燈,給紀宸霖發了條短信——
【紀總,車已經換了,小少爺看起來挺高興的】
【紀宸霖:嗯,以后就這樣開。】
司機快速回了個“收到”,心里忍不住感慨紀宸霖對小少爺真是寵溺到了極點,就算公務再繁忙,也會細致入微地考慮到小少爺的面子和情緒等各種問題。
一個轉彎后,豪車駛入了滬大。
尚未步入社會的大學生就更加樸素可愛了,從大門到小少爺的宿舍這一小段路,司機就不知道聽到多少聲一閃而過的“臥槽”,看到多少一路對著車的手機攝像頭。
司機坐的筆直,心想如此出盡風頭,這下應該再沒人能在學校欺負到小少爺吧?
但誰知道,他剛把車停到宿舍樓下,替云小言打開了車門,就有一個氣勢洶洶的中年婦女朝他們快步走了過來。
“云小言!”那個婦女手叉腰,面露囂張,像是來討債的惡鬼。
但在紀宸霖身邊混久的云小言也得了男人的幾分真傳,被點到名字絲毫不帶慌的,平靜道: “二姑。”
而司機也及時履行了保鏢的義務,擋在少年身前,攬住了來意不善的中年婦女。
作為紀宸霖撥給少年的司機,他自然也有著不俗的體型,站在肥胖的中年婦女面前,跟一座山一樣巍峨。
如此1v2的對峙,再加上少年背后價格不菲的豪車自帶的疏離感,讓中年婦女莫名感到了一絲壓迫感。好像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曾經被她輕松拿捏,呼來喚去的少年,就爬到了遠比她高許多的位置上了。
想到紀宸霖那不近人情地在商業版圖上吞并其他企業的樣子,中年婦女終于蔫了下去,擺出了求人的姿態: “小言,算是二姑求你,那件事都是浩俊糊涂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你要不……就算了吧。”
“原來找我是為這件事呀。”云小言道, “也行。”
在中年婦女期待的眼神中,云小言不緊不慢地繼續道: “你讓他在所有社交平臺,以及污蔑造謠我的賬號上公開置頂道歉,我就不追究他的法律責任了。”
中年婦女臉色突變: “這,這不是讓他名聲盡毀嗎?你看,大家都是親戚,你能嫁給紀宸霖,有今天這般潑天富裕的生活,也多虧了我們在中間牽線搭橋吧?我們算是你半個恩人。而且浩俊還小,你委屈一下,通融通融吧。”
“那算了,我還有事,先走了。”云小言不想跟她多說廢話,抬腳就要走。
中年婦女急忙攔住了他,求人不成惱羞成怒道: “小言,你好好想想,現在不義跟我鬧掰了,以后云家倒臺了,后果你承擔的起嗎?”
“別以為你父母公司經營得很成功,其實內部人都知情,公司里子是腐朽的,已經撐不了多久了。你現在賣我一個人情,以后我也會顧及情面幫襯你一次。”
云小言被她的瘋言瘋語和不要臉程度給驚到了。
恰巧是的,他的手機在這個時候響了一下,給他送來了及時雨。
云小言沒聽見威脅似的掏出手機,氣定神閑地解鎖手機,打開微信,看向信息,把中年婦女氣得夠嗆。
不管她是怎么想的,反正看到那條微信,云小言的眼眸亮了起來——
【前男友: [圖片]】
【前男友:這個草莓蛋糕他會喜歡嗎?喜歡的話,周末我去墓園的時候順便帶去。】
第23章
煙花
紀宸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走進那家蛋糕店,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還去叨擾那個早已易主的賬號。
不等對方給他發來回復,他就已經付了款,將蛋糕買了下來。
售貨員看著這與男人氣質大相徑庭的草莓小蛋糕,笑瞇瞇道: “是買給愛人的吧?”
紀宸霖悶悶“嗯”一聲。
“哇,那您一定是非常愛他,會愿意在上班時間特意為他跑一趟。”售貨員將蛋糕盒上插了一朵小花,笑道, “祝你們百年好合。”
紀宸霖朝她勾了勾唇,沒有反駁。
他進的這家蛋糕店位于一條老街上,道路陳舊破敗,處處透露著落后的氣息,基本上看不到年輕人的身影,只有一些靠擺攤賣東西,給人擦鞋討生計的老大爺。
他拎著蛋糕盒,不知道今天第多少次地打開了手機屏保,看著界面上那瓷娃娃般漂亮的孩童,唇邊露著淺淡的笑,但黑眸中的情緒卻極其復雜。
在沒人注意的角落中,他半倚在斑駁的墻壁上,口中送送地叼著一根燃著的煙。
過兩天就是那個人的忌日了,順便去祭奠祭奠你吧。
煙霧繚繞之中,紀宸霖透過白霧,看向了那他永遠不可能融入的,充滿人間煙火的老街。
他左手悠閑地轉動了著手機,良久,才重新解屏,看了眼對方發來的信息——
【Cloud:好呀!真是太好了!知子莫若母,我保證他肯定喜歡!】
這個清奇的畫風有些眼熟,紀宸霖唇邊的笑意又濃了些,單手熟練地打起了字。
【雨林:能再給我發一些他的照片嗎?】
他手指輕輕松松就能敲出來的字,卻讓網戀另一端的云小言苦惱壞了。
因為愧疚心理,他既想滿足雨林提出的任何要求,又害怕照片發多了,會被三次元的人給認出來。
他皺了皺小臉,隨手朝著身邊的中年婦女一揮: “好啦好啦,我都知道了,就這樣吧。二姑拜拜!”
說完,他就頭也不回地跑向了自己的宿舍。
只留下他口中的二姑被打的措手不及,站在原地,氣得臉脖子耳朵全紅了。
作為走讀生,云小言在上課前是需要先回宿舍拿書的。
他一邊上著樓梯,一邊翻找著自己的云相冊。最后的最后,他將目光鎖定在了一張幼兒園表演的照片上。
畫面中,他的臉上畫著紅撲撲的鵝蛋腮紅,頭上還揪了個呆萌的沖天辮,但就算有著如此浮夸的狀容,他那張漂亮到像是女媧親手捏的臉還是格外出眾。
云小言毫不猶豫地點了轉發,順便好奇問道: 【對了,你去墓園有什么事嗎?】
雨林還是跟從前一樣,對他毫無保留——
【前男友:去祭奠母親。】
云小言倒吸了一口涼氣。他一直知道雨林家境貧寒,兩袖清風,但沒想到,他居然還幼年喪母……
【Cloud:那,那你現在在干嘛?】
雨林很快便發了張大街角落的照片過來,配字道: 【在大街上擺攤,給人擦鞋。】
圖片中,背景是個破破舊舊的老街,而畫面正中央,則是一個寫著大大的“專業擦鞋一次五元”的攤位,其上的字寫得歪歪斜斜,一看攤主就是沒讀過什么書的窮苦人。
云小言心中的愧疚頓時被這張圖給頂到了巔峰。
他忍不住想要補償一下對方。
【Cloud:不要難過了小伙子!至少,你是小云唯一交往過的男朋友!開心點!】
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也沒騙人。畢竟紀宸霖是直接從陌生人進階為他老公的,而他交往過的唯一男朋友,也確實只有雨林一人。
【前男友:嗯。很高興。】
云小言抓了抓烏發。
鬼使神差的,明明對方都明確表示很高興了,但他還是覺得雨林其實是在強顏歡笑。
【Cloud:你知道嗎?小云昨晚還托夢給我了呢!說你們感情固若金湯,血濃于水,兩肋插刀,情同手足!】
【前男友:……那些是形容兄弟情的。】
云小言頓了一下,繼續打字。
【Cloud:嘖,小云這孩子,都到下面去了,成語還學的那么爛,羞羞羞】
【Cloud:沒事,他還有句話沒用成語。他說,他說那啥……下輩子要跟你結婚,永遠在一起。】
【前男友:是嗎?】
【Cloud:當然是真的,阿姨這個年紀了,還能騙你不成】
云小言手一滑心一激動,差點把自己某個拍胸脯保證的沙雕表情包給一同發了出去。
“小言,今天你老公又開車來送你上學啦?”室友韓京滿臉羨慕地看向他道。
“啊沒有,”云小言從手機屏幕上抬起視線,道, “他工作忙,讓司機送的。”
“哇那也很好了呀!”韓京崇拜道, “你那輛保姆車幾千萬吧,真有錢啊。你老公是干什么的?”
聞言,一旁同樣沒課的陸宏重重地冷笑了一聲。其聲之大,只要不是聾子,都能聽得見,顯然是故意冷笑給他們倆聽的。
“他呀,”云小言想了想道: “開公司的吧,你要是關注財經雜志,應該經常能見到他。”
韓京本來還因陸宏的那聲冷笑而有些心驚,擔心惹了他不悅,但聽到云小言這么說,他心中的震驚遠超過了擔憂, “臥槽”一聲,呆愣地鼓掌道: “這是什么傳奇人物?!警告造謠者的事也是他派人做吧?”
“唔?什么事?”
“你不知道嗎?之前造謠你那啥的所有賬號,一夜之間全收到了嚴肅的律師函,都嚇得刪了所有評論。現在都成了被大家津津樂道的笑話一樁呢。”
云小言確實不知情,但用腳趾想想,他也能猜出是誰做的。
他彎了彎眼眸,朝韓京說了句“謝謝”,又看了眼手機,確認雨林再沒給他發過其他信息后,就收拾收拾書包,準備去上課了。
水課課堂上,云小言百無聊賴,先給紀宸霖發了些條短信——
【謝謝哥哥幫我解決那些亂說話的壞蛋!】
【哥哥真是太厲害了,我感覺我都要愛上哥哥了,怎么辦怎么辦[貓貓崇拜][比心][旋轉親親]】
【難道只能以身相許了嗎嚶嚶嚶[害羞][臉紅]】
再不出意外地收獲了男人一個簡單的“嗯”的回復后,他又開始騷擾自己那些兄弟了。
與竺陽明一起簡單diss了云浩俊幾句,云小言重新打開了與安修杰的聊天界面。
由于選課不同,他今天的課表和安修杰不一樣,自然不能在一起上課。
但是奇怪的是,往日都抱著手機,十分鐘內必回消息的安修杰,竟然直到中午吃飯,都沒有理過他。
云小言撓了撓頭。
安修杰好像上午沒課,難道還沒睡醒嗎?不應該啊,安修杰不是那種喜歡睡懶覺的人,難道……他出了什么意外?!
見對方一直不回消息,為了兄弟的安危,云小言逃了下午的專業課,直接火急火燎地趕往了安修杰在學校對面租的房子。
就算最后是虛驚一場,他的好兄弟只是睡過了頭,他也能與對方面對面談一下接下來的“離婚大計”。不虧不虧。
云小言氣喘吁吁地站在出租屋門口,敲了敲門,但屋內卻始終沒人回應。
他抿了抿軟唇,又不放心地打了幾次安修杰的電話,但手機上卻也始終顯示著“對方暫時無法接通”。
這下,云小言是真的有些慌了,擔心安修杰真出了什么危及生命的大事。比如家里煤氣泄漏,突發急性心臟病,被歹徒劫持走了之類的。
又苦等了幾分鐘,云小言顧不了太多了,直接輸了安修杰大門的密碼,走進了這個他并不陌生的出租屋里。
他抬眸掃視了一圈。
幾周沒來,安修杰客廳書架上那不堪入目的書籍又呈指數級增加了,地上也亂糟糟的,散落著一堆項圈,鞭子之類的皮質東西,看起來像是給小狗用的。
“安修杰?你在家嗎?”云小言輕聲問道。
但顯然,沒有任何聲音回答他。
云小言猶豫了一下,還是抬腿朝里面走了幾步。
和安修杰為人坦坦蕩蕩,大大咧咧的性子相匹配的是,他的房門也都喜歡大敞著透風。
現在也不例外,而唯一緊閉著房門的,就只有……安修杰的臥室了。
云小言輕手輕腳地走到安修杰臥房門口,耳朵慢慢貼上木門,試探性地聽一下了里面的動靜。
這扇木門的隔音效果并不算好,他能明顯地聽見房內傳來的悉悉索索,但聽不真切的聲音。
搞什么呀,明明醒著卻故意不回消息?
云小言氣鼓鼓地按下門把手,推開了安修杰的房門,然后……原地石化并以光速的速度炸開了,像煙花那樣炸開,炸成靈魂破損的樣子
……
云小言眼神空洞地坐在客廳沙發上,一會兒揉揉眼眸,覺得自己的眼睛不干凈了,一會兒又揉揉胸口,覺得自己心臟了。小動作頻頻,但是腦子卻是一片空白,連一句“可惡”都說不出口。
安修杰半天才穿戴整齊,匆匆忙忙從臥室中趕了出來。
他看著好似失了魂一般的少年,放慢了腳步,輕拍了下他的肩膀,尷尬道: “……小言。”
云小言抬頭看了眼他,想說些什么來緩解這凝固的氣氛,但奈何實在是語塞,半天也說不出來一個字。
沒過多久,就另有幾個身形修長的男人插著兜,游刃有余地從安修杰的房間中走了出來,朝著大門走去。
云小言急忙像鴕鳥一樣深深地低下了腦袋,看都不敢看他們一眼。
等到幾人都無言地陸續離開后,云小言才小聲地開口道: “他們就是你說的借錢不用還的朋友嗎?”
安修杰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后,捂臉“嗯”一聲。
云小言看了眼不用還錢卻要肉償的安修杰,道: “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沒有啦,就這樣嘛,就這樣。”安修杰語無倫次道。
云小言呆愣地重重點了點頭,眼神飄忽得不知再思索些什么,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來一句: “你屁股疼嗎?”
安修杰: “……”
“就是隨便玩玩啦,哪有那么嚴重。我很好,真的, I'm fine。”安修杰尬笑到嘴角抽搐,道, “竺哥還幾周換個男朋友呢,我們幾個兄弟中,就你最單純啦。”
說著說著,似是為了轉移話題,安修杰擼起了袖子,拉起云小言道: “來來來,瞧你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安哥帶你漲點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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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修杰:不用擔心沒見過世面,你的世面來了。
打開我的房門,就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恭喜小言發生了究極進化(啪啪啪拍手)
第24章
摯愛
安修杰隨意地踢開了地上的一些黑色皮質玩具,勉強騰出了一塊整潔之處后,就打開了客廳的投影儀。
隨著“滴”的一聲,投影上頓時出現了一些不堪入目的畫面。要想過審,估計得全屏打上馬賽克。
云小言眼眸倏地瞪圓,然后又立刻抬手,無助地捂住了被視覺污染的雙眼。
他上大學以來第一次逃課,就被拉來看這種東西。簡直……倒反天罡!
安修杰“撲哧”地笑出聲,道: “這么害羞干什么?你沒跟雨林連麥看過這些?”
云小言保持著雙手捂眼的動作,搖頭如撥浪鼓。
“嘶,沒想到啊,他在你面前還是個謙謙君子。”安修杰嘖嘖稱奇道, “你是不知道,當時我剛入游的時候,就你帶我熬夜上分那次。第二天,雨林就加了我好友,問我要多少錢才能離開你。”
“嗯?”云小言從指縫中看向安修杰。他是真不知道還有這回事。
“他說話涼颼颼的,自帶大佬氣場。我當時還以為自己惹了什么那啥道上的人,嚇得不行,差點直接銷號跑路了。”安修杰玩笑道。
“我一直以為他對誰都那臭脾氣,又冷又硬的。直到后來有次,我跟你倆雙排,真是給我喂了一嘴狗糧。”安修杰捂住胸口道, “你就開麥簡簡單單叫他一聲‘哥哥’,他就把全局的buff都讓給了你。寵溺得……我都快以為他號換人了。”
云小言忍不住笑了,雨林確實在游戲里對他多有偏愛。
見少年喜歡聽,安修杰也不介意地繼續道: “還有一次啊,咱三三排,一個猥瑣男不是以為你是妹子,騷擾了你幾句嗎?賽后,也不知雨林跟他說了什么,猥瑣男都痛哭流涕地求饒到我這來了。但我哪里在雨林那兒說得上話啊,他幾天后就注銷賬號不見了。”
少年不可避免地被他的話勾起了從前的回憶。
當時的他并不知道,在某次關掉游戲界面后,他就再也不能和那個人一起雙排了。
“別難過,兄弟,你還有希望的!”安修杰看出了他的喪氣,拍著他的背安慰道。
“什么希望?”
“抓緊離婚啊。然后在雨林找到新歡之前,跟他復合。”
“我?”云小言指了指自己,詫異道, “我都死了怎么跟他復合?”
“你呀你呀,”安修杰戳了戳他的腦門, “換個思路想想嘛。死了難道就不能復活嗎?找個借口活過來不就行了?再不濟,換個身份,再靠近雨林不就行了?”
“什么借口?!還能活過來?”
“那還不簡單。”安修杰學著他的口吻道,故作痛心疾首的表情道: “孩子只是出車禍變成植物人了,原本不想讓雨林擔憂才告訴他噶了。但沒想到奇跡發生,孩子情況出乎意外地好轉了起來。啊上帝保佑,他有機會醒來!”
安修杰給云小言提供了一條全新的思路。
在被對方生動表演逗笑的同時,他心中的希望之光也漸漸亮了起來。
按照安修杰這種說法,或許……他真的還能以“小云”的身份,和雨林復合。
“所以呀,好好學習吧少年。”安修杰話音一轉,指了指澀情的熒幕, “無論是用來惡心紀宸霖,還是為了日后和與雨林幸福的性生活,都有用的!”
云小言被他說服了。
少年正襟危坐,如臨大敵地盯住了面前的熒幕。
安修杰滿臉“孺子可教”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順便將投影儀的聲音調高了幾度。
作為20歲的年輕人,云小言一向接受能力很強。但能看歸能看,他還是忍不住發出疑惑道: “為什么要這么用力,我怎么感覺下面那個人快死了。”
安修杰嘴角抽了抽,還是搭話道: “……何以見得?”
“他一直在哭啊,都推手說不行了,那個粗魯的人還那么粗魯。”
安修杰僵硬地轉過頭,看向了自己臉上寫著單純疑惑的好兄弟,終于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帶壞了小朋友了。
“嘶,”云小言突然感同身受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小手捂嘴,得出結論道: “是不是很痛呀。”
安修杰: “……”
云小言像看紀錄片一樣,全程嚴整以待地看完,甚至還想拿出小本本,做點筆記。
就是最后的那個部分,他有些看不懂——
上面那位粗魯的肌肉猛男輕輕擦去了小受眼尾的淚珠,將他抱坐了起來,然后一邊拍著他的背安慰,一邊湊近他的耳朵。不知肌肉男說了些什么,全程哭唧唧哇咔咔的小受居然露出了軟軟的笑,親吻了下剛才還欺負他欺負到哭的壞人。
云小言撓了撓頭。不等他開口詢問,安修杰就絕望地比了個“stop”的手勢,道: “別問,問就是感動。”
云小言懵懂地點了點頭。
“學會了吧?”安修杰瞇眼勾了勾食指,道: “要用這種手法,保證男人手到擒來。”
看著少年清澈透亮的眼眸,他捂臉道: “算了,回頭我給你寫一份臺詞表,你照著上面讀就行。”
云小言想起了上次被“霸總語錄”坑到和紀宸霖結婚的事,皺了皺小臉道: “又是臺詞嗎?靠譜嗎?”
“放心放心,這回百分百沒問題。”安修杰拍胸道, “要我說啊,你要是早學了那種程度的一招二式,對付像雨林那樣的悶騷,就是手到擒來!估計你倆現在孩子都該三歲了,哪還用得著現在擔心離婚啊復活啊啥的。”
安修杰又侃侃而談一會兒,然后才突然想起來正事: “哎對了,你來找我做什么來著?”
云小言倏地回過神來,咧嘴露出了可愛的小虎牙,道: “啊對,正事。云浩俊對我道歉啦,全平臺置頂的那種。”
安修杰昨日就已經大概知道了事情經過以及罪魁禍首,現在聽到云小言這么說,頓時驚喜地睜大了眼睛: “哇去,真的假的?”
“真的。”云小言在手機上打開了相應軟件,遞給了安修杰。
屏幕中,云浩俊幾乎可以算是卑躬屈膝地對少年道了歉——
【大家好,我是云浩俊。在這里,我要鄭重地向云小言道個歉,我不應該捕風捉影造謠他“腳踏幾條船” “婚內出軌” “騙備胎的錢”,還找水軍控評抹黑他。是我法律意識淡薄,愿意接受云小言的所有指責和索賠,請大家監督。】
不知為何,好面子如云浩俊,甚至沒敢控評。評論區基本上是在一邊倒地噴他。
“他以后的名聲應該是徹底臭了。”安修杰啪啪啪拍手道, “真是大快人心啊!”
云小言笑了笑,幼稚地跟著安修杰鼓起掌來。
又跟對方隨便聊了幾句家長里短后,他就告別了好兄弟,準備回家吃晚飯了。
周五的晚上,紀宸霖也得空出現在了餐桌上,與他一同享用晚餐。
聞著滿桌的菜香,云小言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 “哥哥我要先開動啦”
等紀宸霖一點頭,少年就立刻夾菜吃菜,大快朵頤,像餓了幾天沒吃飯似的。
紀宸霖默默打開了一罐草莓牛奶,放在了少年手邊,罕見地在餐桌上開口說了話: “聽說之前造謠你的人已經道歉了?”
云小言不知道紀宸霖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但還是乖巧地回答道: “對呀,他在很多平臺上都置頂道歉了呢!”
紀宸霖“嗯”一聲,沒頭沒尾地問道: “還覺得委屈嗎?”
云小言被男人這話問的發懵,但不等他腦袋想清楚,小嘴先下意識乖乖地說了話: “不委屈啦!哥哥真好,這么關心我!最愛哥哥啦”
少年本就聲線甜軟,夾著嗓子說出的撒嬌并不顯得甜膩,反而有種稚氣的可愛,讓人想捏捏他白皙的小臉蛋。
紀宸霖然地點了點頭,打開手機,給某個朋友發了條短信,,再沒開口。
等到吃完晚飯,又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后,云小言穿上了自己毛茸茸的小貓睡衣,趴在床上,前后晃著小腿,像背英語課文那樣,背著安修杰整理給他的臺詞。
由于這已經不是對方第一次給他灌輸這些超出認知的東西了,云小言居然發現,自己接受得非常良好。
等到差不多背熟了之后,少年乖巧地抱著iPad,抬手敲了敲隔壁的房門。頭頂小貓耳朵隨著他的動作晃呀晃的。
在等待開門的間隙,他嘴里還不忘嘰里咕嚕地繼續溫習著那些經典臺詞。
在他單純似白紙的濾鏡下,那些羞恥到燙嘴的燒話,跟從前那些撒嬌賣萌的話都差不多,都有那么一丁點說不出口,但可以克服。
緊閉的房門很快便被打開了。
看著門后身形修長,肌肉線條明顯的紀宸霖,云小言仰著漂亮的小臉,聲音軟糯道: “哥哥昨天說會輔導我英語六級,是真的嗎?”
“需要多長時間?”紀宸霖問道。
“很快噠!”云小言回想起自己剛才才背到的一句話,眨了眨長睫,活學活用道: “要是哥哥能把我抱坐在腿上,一題題地講解,那就更好啦!”
這句話從清純的少年口中吐出,其概率本應該和小行星撞擊地球一樣大。
紀宸霖太陽穴跳了跳,黑眸中甚至清楚地出現了一絲詫異的情緒,幾乎是想都不想就拒絕道: “不行。”
云小言趁著男人被復雜的情緒裹挾,理直氣壯地狡辯道: “可是別的夫妻,還會做很多更過分的事呢!”
紀宸霖不知他口中所指的“更過分的事”是什么,皺眉沉思了一下。
云小言逮著了機會,趁男人不察,仗著自己身形細軟,從男人身邊的空隙中鉆進了臥房里。
紀宸霖愣了一下,也轉身跟了進來,沉聲問道: “身上的傷不疼了嗎?”
“疼……”聽到男人的話,云小言頓時露出了委屈的表情,坐在床上虛捂著膝蓋,可憐巴巴地看著紀宸霖。
若是忽略他眼中怎么擠都擠不出的淚光,真是一切完美。
“嗯,得再上幾次藥。”紀宸霖走向了柜子上擺放著的醫藥箱。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已經習慣了照顧嬌氣的少年。而這似乎才是事情的正確發展方向。
但少年卻在此時拉住了他的衣角,紀宸霖停下了腳步,從喉間擠出了一聲: “嗯?”
“哥哥,上藥沒有用。”云小言做好了豁出去的心理建設,軟軟地指了指自己的小嘴道: “要哥哥親親,才能不疼”
紀宸霖冷峭的眉眼沉沉壓下,眼皮猛地跳了跳。
他咬著后槽牙,第一反應就是伸手覆蓋在了少年的額頭上,確認其沒有發高燒后,紀宸霖眸中的情緒濃厚了幾分。
“哥哥,親親。”云小言甚至還嘟了嘟嘴。
他做這些做的心安理得,信手捏來。因為他知道性冷淡的紀宸霖不會對他做任何事,他只要當作是一個沒有回應的獨角戲就可以啦。
少年修長的脖子白得像雪,漂亮的小臉紅潤可愛,淺粉的唇輕輕嘟著,像是懵懂的小白兔,熱情地邀請大灰狼去家中做客,卻不知道對方會把他吃抹干凈。
沉默良久,男人才冷冷地吐出一句: “別鬧。”
云小言長睫撲閃了兩下,看著紀宸霖抗拒的反應,覺得自己的表演很成功。
“不許說話。”眼見少年張口又要說些什么奇奇怪怪沒有腦袋的話,紀宸霖提前打斷了他。
“哦。”云小言閉上了嘴,但淺淡的眸子卻在直勾勾地看著幫他上藥的男人。
乖巧可愛,釣而不自知,讓人忍不住想掐住他的軟腰,把他按在床上做些過分的事。
紀宸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心臟像被人扭住了一般,格外煩躁。好在他向來擅長控制自己的情緒,手中擦藥的動作始終輕柔如羽,少年甚至還舒服地蹬了蹬白嫩的小腿。
紀宸霖不知道的是,第二天去公司加班的時候,還有更像晴天霹靂般的事情在等著他。
周六,白季言早早地等在了紀宸霖的辦公室。
向來百無聊賴時都喜歡看手機的他,這回,目光卻長久地落在了男人筆筒旁的一個小絨盒子上,似是在思索些什么。
由于白季言常來跟他對接工作,而且從不提前告知,所以紀宸霖早已見怪不怪了。他自然地接過助理遞來的文件,朝著辦公桌走去。
等到男人落座在了莊嚴厚重的辦公椅上,白季言才開口道: “紀,有件事想問問你。”
紀宸霖左手握筆,翻開文件,一邊處理著公司的重要事項,一邊仍能分神開口道: “說。”
“你讓我調查的那件事,還有必要繼續嗎?”
紀宸霖倏然抬眸。
他只交給白季言了一件事——調查滬市半個月前車禍事件及其死亡人員。
那件事,跟他至愛之人意外離世有關,他對此的重視程度超越了億萬級的公司大項目。
“為什么這么問?”紀宸霖將注意力完全從文件上抽了出來,黑眸直視著對面的人。
“這件事已經調查完大半了,但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死者能對的上小云的信息。”白季言欲言又止道: “而且……而且你現在也過得不錯,不是嗎?為什么非要強求一個真相呢?”
紀宸霖薄唇抿成了一條不耐煩的直線,似是在讓他有話直說。
“你看,萬一小云是什么開了變聲器的大叔,或者壓根沒有死,說出車禍就是為了騙你分手。”白季言善解人意道, “你這不是在給自己徒增煩惱嗎?”
空氣短暫地沉默了幾秒,緊接著,紀宸霖輕輕地笑了一聲,低低沉沉的,聲音中卻滿是戾氣和漠然,而不含一絲笑意,讓人雞皮疙瘩豎起。
他抬起映著血色的黑眸,看似戲謔地挑了下眉,聲音卻更像是在咬牙切齒地道: “他要是騙我,我就算掘地三尺,也會把他挖出來,讓他當面給我一一交代清楚。而不是自欺欺人地停止調查。”
如此瘋批的發言,換了常人,肯定都要被他嚇得腿都要軟了。但習慣了他說話風格的白季言卻反駁道: “可你現在不也和小妻子生活得很幸福嗎?”
“你看,你甚至還給他準備了婚戒。”白季言拿起了筆筒旁的戒枕,道, “就算只是為了在下周的紀家宴會上裝裝樣子,戴一次就丟掉,不也都是在為他考慮嗎?擔心他被紀家那邊的人為難。”
“而且……這鉆戒是你親手挑的吧?”
“你到底想說些什么?”紀宸霖淡淡道。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我的意思是,”白季言注視著男人的眼眸道, “你好像開始喜歡上他了,你的妻子,云小言。”
紀宸霖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不,可,能。”
他早在小云的衣冠冢前,就承諾永遠不會愛上任何其他人。
他自詡是個非常注重諾言的人。更何況,他才跟云小言認識不過半個月。他對少年沒有任何感情,甚至還在昨天警告對方只準把他當ATM。
喜歡一說,簡直是無稽之談。
“別急著否認我。你稍微回憶一下,是不是對他無理的要求百般縱容了?”白季言道, “你剛才還拿起手機回他信息了,是不是?除了小云,你還在工作時間回過誰的消息?反正一次沒回過我的。”
紀宸霖沒有反駁,也沒有急著解釋自己是在回答少年有關英語六級的學術問題,而是垂下了墨黑色的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真正的勇士,應該敢于直面自己的內心。就算回消息是偶然,那如流水般打到他賬戶里的錢呢?為了陪他過生日鴿了我給你好不容易搭線成功的國外客戶呢?讓我親自幫忙,出面警告的謠言者事件呢?還有很多我不知道的縱容與寵溺呢?”
作為公司的相互合作對象,以及紀宸霖的好哥們,白季言是跟他接觸最多的人。
他能從許許多多細微的地方感覺到……紀宸霖變了。甚至變得有些像當初和小云熱戀時的樣子了。
這種變化并不難察覺到。畢竟紀宸霖對誰都冷得像冰塊,無情得像石頭,包括他和所有熟人。稍微有點波瀾,就會格外明顯。
“其實我早就想問了,你讓我嚴肅處理造謠者事件的時候,除了是想為小妻子出頭外,心里就沒有一點別的酸酸澀澀,不可訴之于口的情緒嗎?”
“嗯……通俗而言,就是吃醋,不愿他和別的男人糾纏在一塊。”
“咔”的一聲,紀宸霖將左手的黑筆硬生生地折斷了,也打斷了白季言的話。
男人的眼眸漆黑深沉,像在寒潭中浸泡了一整個冬天,落在虛無之處,卻依舊讓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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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慘了,你墜入愛河了!
第25章
麻煩
陽光普照之下,一個孤零零的衣冠冢旁。
各式各樣的草莓味蛋糕在墓碑前擺成了幾排,放眼望下來,少說也有十幾個,個個都是純手工制作,精致而美味。
好在墓地占地相對較大,在這個寸土寸金的風水寶地,仍能站下幾排人,更別提放些小蛋糕了。
紀宸霖佇立在墓碑前,看著那無名墓碑,抿了抿薄唇。良久,他才重新蹲了下來,補償似的將那些可愛的小蛋糕往前推了推。
他動作自然,就像是在豪華餐廳將餐碟中的甜點,推給心愛的人吃一般。
“我知道你不會騙我的。”紀宸霖勉強扯了扯唇線,輕聲道, “我也愛你。”
他不懂什么是愛,但他知道,只要一看見對方游戲賬號亮起,他就會下意識地勾起唇角,心里再多的煩惱都瞬間消失,眼里只有與那人相處的愉悅。
他擔心這份愛會成為對方的負擔,所以甚至從不主動去約對方,而是默默地掛在游戲里,等到對方一上線,就能找到他。
至于云小言……白季言說得對,是他先逾矩了,違背了當初“利益結合”的聯姻本質。
“乖,等我抓到害你出車禍的人,會給你一個完整的交代的。”紀宸霖道,像是在跟戀人耳語, “明日是我母親的忌日,我還會來。”
又不言不語地陪了對方一會兒,紀宸霖才重新站起身,轉身離開了墓園。
他無心再去公司,干脆就開車回了家。
他才剛推開家門,在玄關處換上了拖鞋,就有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冒了出來。
“哥哥,你回來啦!”云小言抱著小貓玩偶,站在玄關轉角處笑著迎接他。
紀宸霖垂眸: “嗯。”
“哥哥,我今天學英語學了一上午呢!”少年小鹿般的眼眸亮晶晶的,像是在等待表揚一樣望著他。
紀宸霖口中的話轉了一圈后,最后還是生硬地咽下,淡淡道: “嗯。”
云小言抱著玩偶,鼓著臉頰盯著紀宸霖面無表情的臉龐。男人心,海底針,看不懂。
“那哥哥獎勵我一個香香的吻吧!”云小言放大招了。
“以后不要再跟我說這些了。”紀宸霖平靜地道, “你不是有個還一直發消息聯系你的前男友嗎?”
“怎么啦?”云小言面上不顯,但心里已經開始緊張了。
紀宸霖輕呼出一口氣,道: “有沒有考慮過跟他復合?”
云小言愣住了,小腦筋瘋狂思索了起來。
……莫不是紀宸霖知道了些什么?
“哥哥,為什么想讓我跟他復合呀?”云小言捏著白細的手指,懵懂地問道。
“沒事,就是覺得,他能在你已婚的情況下,還這么鍥而不舍地給你發信息,還真是深情。”
說完,紀宸霖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確實在跟少年說話時,聲音會下意識地柔和一些。也難怪白季言會得出那樣的結論了。
他抿了抿薄唇,恢復了往日里的冷漠聲線: “我記得早在我們領結婚證那天,我就跟你說過,我們之間沒有任何感情可言。所以,你可以去跟拿著我給你的錢去包養他。”
云小言有些懵,不知道今天紀宸霖吃錯了什么藥,怎么說話有些怪怪的。
“哥哥在說什么呀?我聽不懂。”
“字面意思。”紀宸霖冷冷道, “以后我們還是劃清界限,井水不犯河水吧。”
云小言有些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眼眸。
安修杰教他的新式語錄那么厲害的嗎?這才不到半日,就把男人激成這樣了。
云小言趁熱打鐵道: “不要不要嘛,我只喜歡哥哥一個人,要是沒有了哥哥,我整個人生都沒有意義了!”
少年甚至還孩子氣地跺了跺腳,就差抱著玩偶,在地上滾兩圈了。
紀宸霖: “……”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從現在開始,約法三章。”紀宸霖無情地道, “第一,不要和我再有任何的肢體接觸。”
“可是,哥哥……”
“第二,不要叫我哥哥。”
云小言抬起小手,把眼眸揉得紅了一些: “嗚嗚這到底是為什么呀?!我……”
“第三,以后一天只準跟我說三句話。”
云小言倏地閉上了嘴,手在嘴前做了個拉拉鏈的姿勢。
照紀宸霖這個說法,那么他現在應該還能勉強再能說上一兩句話。
云小言癟了癟嘴,深吸一口氣道: “嗚嗚你是不是討厭我了這到底是為什么好難過那你之前答應過給我上藥事還算數嗎嗚嗚嗚。”
紀宸霖: “……”
“阿姨比我更溫柔,讓她給你上藥。”
云小言緊抿著小嘴,像撥浪鼓一樣搖頭,看起來又可愛又可憐。
紀宸霖將差點脫口而出的“聽話”吞下,生硬地道: “不要任性。”
說完,他就抬腳往樓上走去了。只留下云小言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然后,不解地撓了撓頭。
次日,紀宸霖早早就出了門。
云小言本來還想去紀宸霖公司,以“送湯”的名義去看望男人的。但沒想到,司機叔叔卻告訴他紀宸霖壓根沒去公司。
不是吧?已經躲他躲到這種程度了嗎?
云小言不禁在腦海中思索起是自己的哪句話戳中了紀宸霖的大動脈了。
難不成……是讓對方親親他的那句?
“求求你了哥哥,我要親,親!我要親,親!”
虛無的想象不夠真實。云小言再度嘟囔了兩句,越嘰里咕嚕越覺得有道理。這話確實乖乖軟軟的,讓性冷淡的人把持不住也說的通。
好!決定了,以后一天三句話中的兩句話他都要用來索要親親!離婚指日可待!
幻想著未來的美好圖景,云小言心中愈發暢快。
他干脆給安修杰發了信息,兩人在外面瘋玩了一整天,十點多累得不行了,才匆匆回家,洗完澡就癱床上睡著了。
轉眼間又是一個周一。
公司頂樓辦公室里。紀宸霖左手熟練地轉著黑筆,以絕對的掌控權處理了幾件高管匯報上來的項目。
他早已習慣將自己浸泡在工作中了,只是偶爾在處理文件的間隙,會腦海中閃過一些畫面。
比如,昨日少年應該真的被他的話傷到了,自那之后再沒找過他。
下午下班前,紀宸霖簽了最后的幾個合同,這才抽空看了眼手機。
云小言沒有給他發短信。意料之中的事,沒什么好說的。
倒是白季言,有十幾條未讀的微信信息。
紀宸霖皺著眉頭打開手機——
【白季言:紀,你被人撬墻角了,小妻子被人調戲了[圖片][圖片][圖片]】
【白季言:嘖嘖嘖,這么可愛的小朋友,隨手一拍五官都精致到無可挑剔。要我說,你就該忘卻亡妻,重視眼前人】
【白季言:哥們就幫你幫到這哈】
【白季言:對了,順便一提,你家小朋友看起來還挺開心的,想必也樂在其中吧】
圖片中,一個長相陽光帥氣的同學將一束鮮花遞給了少年,少年背對著鏡頭,看不太清楚神情。
但是,根據白季言提供的信息,只要帶入少年平日里“開心” “樂在其中”的表情,整個畫面就瞬間清晰了,來龍去脈也差不多能猜到七七八八了。
……無聊。
紀宸霖冷哼了一聲,將手機“啪”地丟在了一邊。
五分鐘后,他才重新拿起倒扣在辦公桌上的手機,給白季言發了一句——
【知道了,隨便他。】
男人短暫地頓了幾秒,就在此時,恰好又有兩條短信發了進來。
【云小言司機:紀總,我今天開這輛庫里南接小言可以嗎?[圖片]】
【云小言司機:這輛車有些時候沒開了,看起來有些臟了,我過會去給它洗洗】
紀宸霖抓著手機的手頓了一下,抬眸朝不遠處的助力招了下手。
助理走上前來,微微鞠躬,恭敬地道: “紀總。”
“下午還有安排嗎?”紀宸霖淡淡地問道。
“今天暫時沒有會議和重要合同了,就是還有幾個下面高管的匯報還未處理。”助理公事公辦道。
“匯報?”紀宸霖挑了下眉梢, “重要程度如何?”
助理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自己大boss的神情,試探性地道: “呃,其實倒也不算特別緊急……?”
“嗯,知道了。”紀宸霖點了點頭。
助理這才松了一口氣,深深鞠了一躬,等待對方的下一步指令。
終于有一次蒙對了難以捉摸的紀老板的心思了!不過這回顯然是簡單模式的蒙題,畢竟平時boss都是來者不拒,不會過問任何待處理事項的重要程度……
紀宸霖將視線重新落回到手機上,回復了司機一句: 【可以,你去洗吧,下午給你放半天假。】
不遠處的洗車場,剛洗完車準備去接小少爺放學的司機,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滿腦袋都是問號。
他,他不是要請假的意思啊?!
“若是……”紀宸霖輕聲道,身旁的助理立刻彎腰傾聽著自己頂頭上司的指令。
“若是膝蓋受傷了,適合走路回家嗎?”
“呃,這得看受傷的程度了,若是傷勢較輕,走走路并不會影響傷口痊愈。”
“那若是受傷的人很嬌氣呢?”紀宸霖聲音毫無波瀾,若是不知情的人從遠處看過來,還以為兩人在討論什么嚴肅的學術問題呢。
“那,那……還是別走路比較好。”助理已經有些汗流浹背了,完全捉摸不透boss的心思,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踩到地雷直接原地離職。
紀宸霖倏地從辦公椅上站了起來,嘴角抿成一條不耐煩的直線,評價道: “麻煩。”
助理還來不及說些什么,自家老板就像一陣風般,大步朝著辦公室大門走了去。
助理: “……”
紀宸霖在地下停車場找到自己常開的那輛車,打開嗡鳴的發動機,就“嗖”地駛出了停車場。
由于接過一次少年放學,紀宸霖大概知道其出門的時間。
他沒有像上次那樣直接將車開到少年宿舍門口,而是停在了滬大學校北門門口。
他戴著嶄新的寬大墨鏡,將車窗降了一半。
校門口來來往往有許多人,都毫不例外地眨著好奇的眼神,朝他及他的車瞥了好幾眼。
紀宸霖早已習慣外界的注目,毫不受影響地拿起手機,看著少年的那串熟悉的手機號碼,然后皺了皺眉頭。
就算司機沒空接少年,他直接給少年打輛專車不就行了嗎?
不對,他收了某人的花,現在說不準跟別人一起在外面吃飯去了。
紀宸霖眉梢煩躁地壓下,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戳了幾下,直接撥通了白季言的電話,準備一次性問清楚,需要打的專車的時間及位置。
“喂?”白季言懶散的聲音傳來。
“云小言呢?”紀宸霖開門見山,沒頭沒尾地問道。
聞言,對面某位姓白的直接就“噗嗤”地笑出了聲: “我就說你還是在乎他的吧哈哈哈哈,再不追上去,單純的小朋友就要被別人拐跑咯。”
紀宸霖: “……”
“紀啊,心動不如行動,你這么迂回地來問我,還不如直接把車開人家門口,去接人家放學呢。”
紀宸霖聲音冷得像是淬了寒冰,不耐道: “你不知道公司有多少事需要我出面?他是沒有司機還是沒有腿?我為什么要去接他?”
白季言輕輕“嘖”一聲,剛準備好好教育一下這位不稱職的丈夫,電話那邊就突然傳來了別的聲音——
“哇哥哥你一直在學校門口等著我嗎?!哥哥你太好啦我要親親我要親親!”
在紀宸霖都沒注意到的時間里,少年居然已經出了校門,并且認出了他矚目的豪車,走上了前來。
那漂亮惹眼的小臉半露在車窗后,眼眸亮得像是藏了滿天星辰。
紀宸霖抿了下薄唇。
不等他先開口跟少年說話,藍牙耳機里先傳來了一聲爆笑: “你他媽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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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什么要去接他》
第26章
奇怪
紀宸霖寬大墨鏡下的薄唇生硬地抿起,抬手掛斷了電話。
“哥哥你是不是還在忙工作呀?”云小言站在窗外問道。
“不是。騷擾電話。”紀宸霖面無表情地道。
云小言懵懂地點了點頭,隨即興奮道: “所以……哥哥是特意來接我的嗎?!”
“路過。”紀宸霖用下巴指了指車頭前一排的車, “堵車了。”
云小言詫異地看了眼另一側通行無阻的車道,又看了眼紀宸霖所待的,專門停靠接送保姆車的車道,一時之間,竟不知道男人是不是在故意跟他開玩笑。
不管紀宸霖口中如何解釋,云小言都當作對方是排除萬難,特意來接他放學的,滿心歡喜地打開車門,坐在了副駕駛位上。
系上安全帶,舒舒服服地靠在皮質座椅上,感受著剛剛還“被堵車”的豪車竄出車隊,在路上疾馳的快意,云小言偷瞥了眼男人的神情。
看起來很冷漠,不怎么高興。
云小言撓了撓頭,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今天跟紀宸霖說的第四句話: “今天好高興呀。”
他下一句彩虹屁的“哥哥居然來接我了”還沒說出口,身旁就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 “知道。”
云小言被他不按套路出牌的話給說懵住了。
不等他反應過來,男人就繼續道: “錢還夠花嗎?”
“啊……夠啦。”其實他沒怎么花來著。
“鮮花呢?”
男人微微側幕,就算隔著一副墨鏡,云小言也能清楚地感覺到對方存在感極強的視線在他的臉上瞥了眼,
云小言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紀宸霖指的可能是今天下午學長送給他的花。
學長人很好,長得帥又成績好,唯一不太好的點就是喜歡他。在知道他被造謠污蔑后,特意買了一捧鮮艷燦爛的花來安慰他,還說了一堆有些肉麻的話。
當然,他沒有收。無論是花還是話。
“哥哥,他只是學長,花我沒有收。”云小言對了對白細的手指。
“嗯。”紀宸霖咬了咬后槽牙,幾秒后,又聲線冷淡至極道: “我只是擔心你又像上次一樣,想買禮物但錢不夠。”
“哦哦。”云小言偷瞥了眼面色冷峻的紀宸霖,不知為何,總感覺對方今天怪怪的。
當然,這不是他一個小笨蛋能想清楚的。
云小言注視著男人那寬大的墨鏡,像想到什么似的,從自己的書包中拿出了上次紀宸霖送給他的同款墨鏡,雙手扶著鏡框,戴到了自己臉上。
他往后一仰,由于面部支撐力作用,墨鏡就撐在了他臉上,不會再往下滑了。
若是紀宸霖一個人戴著,還可以說是酷酷的,高冷范。
但他也戴上同款之后,兩人就顯得格外滑稽了,像是要到外面結伴去收保護費的壞蛋。而他就是那種毛還沒長齊就跟大人出來搞破壞的小壞蛋。
云小言被自己這個想法逗笑了。
“車前儲物柜里……”紀宸霖的話音驟然停下。
云小言摘下墨鏡,坐直身體,好奇地等待著男人的后文。
但很可惜,男人就像被按下了暫停鍵一般,薄唇緊抿,一言不發。
云小言等不到下文,干脆自己動手,打開了面前的儲物柜,然后就看到了個一看就價值不菲的墨鏡盒。
打開墨鏡盒,里面是副小了一號的精致墨鏡,和紀宸霖同款的, oversize風的墨鏡。
云小言眼眸一亮,想都沒想就立刻戴上了新的墨鏡,然后展示似的看向紀宸霖,朝男人晃了晃腦袋: “好合適呀,謝謝哥哥!”
“嗯。司機洗車送的。”
不知是不是云小言的錯覺,他感覺男人的語氣似乎不那么陰沉沉的了。
他低下頭,看著手中墨鏡盒上大大的奢侈品品牌的logo,腦袋上冒出了個大大的問號。
一路疾馳到別墅門口,紀宸霖率先下了車,朝著大門走去。
云小言慢慢悠悠地從車上跳了下來,看著男人高大的背影,想著自己已經破了約法三章中的二章了,干脆走上前去,自然地拉住男人的胳膊,軟軟地撒嬌道: “哥哥對我好好呀,開車接我,還送我禮物!簡直是世界上最關心我的人!”
聞言,男人的身體猛地一僵。
紀宸霖生硬地將自己的胳膊從少年軟綿的手心中抽走,唇角低低地壓下,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句話: “別,碰,我。”
“我以后不會再接你了。”紀宸霖瞥了眼自己被少年碰過的手臂,重新抬眸道: “希望你也沒有下次了。”
看著轉頭大步走進了別墅大門的男人,云小言有些不理解地撓了撓頭。
剛才不還好好的嗎?怎么一轉眼,又變成昨天那副“約法三章”的模樣了?
他不知道的是,就因為他這一句簡單的撒嬌,某位紀性的男人晚上又到某個墓前站了三個小時,并且在墓碑前擺上了比上次多一倍的草莓蛋糕。像是在補償些什么。
云小言也沒空管這些。
他明天還有一場地獄級的期中考試,向來喜歡臨時抱佛腳的他今夜又得挑燈夜戰了。
好在他還有個難兄難弟安修杰。
兩人連麥學習到半夜兩點多鐘,從落日余暉,學到外面漆黑一片,傾盆大雨,云小言才實在撐不住了,平板一丟,眼睛一閉,躺在床上睡暈過去了。
紀宸霖開車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三點多鐘了。
他身上帶著冷夜的寒氣,以及濃濃的煙味,滿臉戾氣地撐著黑傘下了車。自撐開之后,雨傘的邊緣一刻不停歇地傾斜著嘩啦啦的雨珠,足可見雨勢之大。
在紀宸霖推開沉重大門的一瞬間,慘白的閃電就倏地照亮了半片天空,也勾勒出男人流暢鋒利的面部線條。
此情此景,他就像踏雨而來,收人性命的地獄修羅一般,讓人不寒而栗。
最近冷空氣再度來襲,臨海的滬市天氣預報混亂,一會兒艷陽天,一會兒狂風暴雨的,讓人難以捉摸。
直到走到了二樓,看到了走廊角落中那間房門緊閉的臥房,紀宸霖才回想起來。
某個愛哭鼻子的小朋友……是不是害怕打雷?
紀宸霖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全身的疲倦頓時都涌上了心頭。
他頓了一下,還是走上前去,輕推開了少年的房門。
在呼嘯的風聲,轟鳴的雷聲中,少年顯然睡得并不安慰,他似乎做了噩夢,微微搖著漂亮的小臉,口中軟糯地嘟囔著: “不,不要……給我……”
紀宸霖無奈地輕輕關上房門,走上了前去,輕輕揉了下少年烏黑的軟發,像是無聲的安慰。
就一下,少年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雙手緊緊抱住了他的胳膊,嘴中還含糊不清地說著夢話: “別,別……”
紀宸霖聽不太清,但大概能猜到少年是讓他別走之類的。
少年的小手白白軟軟的,摸在他胳膊上帶去了豆腐般細嫩的手感,一看就是從小被寵著長大,沒受過什么委屈的。
也不知道離了他,這一電閃雷鳴,暴風驟雨的寒夜是如何孤身度過的。
紀宸霖皺了皺眉頭。
嬌氣,麻煩。
“嗚嗚嗚,嗚嗚不……”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他的心聲,少年居然癟著嘴,像小奶貓那樣哼哼唧唧,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來給他看。
紀宸霖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
下一秒,他將身嬌體軟的少年直接攔腰抱起,踢開房門,走向了自己的臥房。
……
云小言第二天醒來時腦袋還是暈的。
他昨晚做了個噩夢,夢見重回高中參加英語考試,對考題一竅不通,只能抄身邊兄弟的答案。可是沒等他抄上幾題,安修杰就不顧他的哀求,背信棄義地提前交了答卷,導致他在原地陷入了絕望。
他狀況百出,不是黑筆突然沒墨了,就是不小心把水杯打翻在了試卷上,試卷被他寫得一塌糊涂,考場冷颼颼的,他焦頭爛額。
最后,還有整整半頁沒寫的他,被老師無情地抽走了試卷,然后絕望坐在座位上大聲地哭了起來。
好在后來噩夢轉美夢,安修杰看他哭得傷心,就給他送了一個堅實的暖壺。暖壺溫熱,能驅散所有寒氣和不開心,他四肢并用地將超大號暖壺抱進了懷中,盡管暖壺想掙脫他的懷抱,但他打死也不要松手……
云小言定著亂糟糟翹起的烏發,茫然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似乎還沒從那個噩夢中緩過來。
他呆滯地回顧了一下四周。
陌生,奇怪,不認識。
這是哪?還在做夢嗎?
云小言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眼尾瞇出淚珠,干脆又張開雙臂,倒在了軟綿的大床上。
隨著躺下,他的右手似乎碰到了什么堅堅實實但手感很好的東西,有點像昨晚夢中的那個暖壺。
突然一下的,云小言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然后倏地轉頭,目瞪口呆地看向了右手邊的男人。
“醒了?”男人靠坐在床頭,嗓音比平時更加低沉喑啞,聽起來就像是一夜沒睡似的。
云小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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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父親
“我,我怎么在這?”云小言呆坐在床上,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紀宸霖: “……”
云小言低頭捏了捏自己白皙的臉頰,又低頭聞了聞自己沾染了沐浴露清香的睡衣,一臉懵圈地抬起頭來。
好真實,不像是在做夢啊?
“難道……”剛睡醒的少年呆呆的,口不擇言道: “是我夢游,自己走到了哥哥房間里?”
紀宸霖終于看不下去地道: “昨晚是雷暴天氣。”
“哦哦。”云小言很捧場地接過話,轉過頭,滿臉“然后呢”地看著男人。
紀宸霖挑了挑眉梢,語氣危險: “你不怕?”
頭暈乎乎的云小言這才一拍腦袋,猛然反應過來自己的人設。
“嗚嗚嗚謝謝哥哥!昨晚我不是睡著了是嚇暈了!多虧了哥哥,不然我肯定不能好好地活到現在了!”熟練的彩虹屁從少年淺粉的唇瓣中如流水般涌出。
紀宸霖“嗯”一聲,避開了少年撒嬌的手臂,沒再說些什么,就掀開被子下了床。好像一個爽完就翻臉不認人的渣男。
見男人進了衛生間,云小言張弛有度地收了浮夸的表演,不解地撓了撓頭。
紀宸霖怎么突然變得這么好心了?當初他上趕著將自己送給他他都不要,現在居然主動接自己來房里了?
云小言沒時間深想下去。
因為他突然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他今天還有一場地獄級的考試要考!!
云小言一溜煙跑回到自己房間中,一邊洗漱一邊復習昨晚才學的東西,爭分奪秒的程度堪比高考生。連早飯都沒吃,就扯著書包飛奔上車去學校了。
似乎是期中周的緣故,云小言感覺時間過得格外快,明明才昨日才周一,一眨眼,就要到周末了。
而紀宸霖似乎也回歸了工作狂的狀態,早出晚歸,睡眠時間預估不到五小時。自從那天從男人床上醒來后,未來的一周,云小言基本上連對方的影子都看不到。
周末有少年期待已久的,紀家主辦的盛大晚宴。
終于的終于,這天晚上,云小言看到了男人的身影。
不然再這樣下去,他就要連對方長什么樣子都要忘啦。
“戴上。”紀宸霖用下巴指了指桌面上的一個戒枕。
云小言眼眸一亮,還沒來得及像往日一樣開心得上蹦下跳嘰里咕嚕,男人就先出言打斷了他施法: “裝裝樣子。”
少年顯然并未將他的話放進心里。
他拿著鉆石堪比鴿子蛋的鉆戒,學著紀宸霖的模樣,新奇地將戒指帶在了自己的無名指上。然后將小手在夕陽下反復側轉,欣賞著鉆戒在不同角度熠熠生輝的樣子。
像是小朋友拿到了有趣的玩具一般。
紀宸霖垂眸將眼底濃稠的情緒盡數掩去,抿唇道: “走了。”
在去宴會的路上,男人也不忘繼續說著他的那些說辭——
“他們都知道我們只是徒有婚姻沒有感情的協議夫夫,不用拘謹,不用刻意裝出和我親近的樣子。”
“也不要跟我有任何肢體接觸。”
“……”
這些話云小言早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他百毒不侵,一邊“嗯嗯嗯”地敷衍回應,一邊坐在副駕駛上,繼續打量著手指上價值一套房的閃耀鉆戒。
紀家作為滬市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為發展商業關系而創辦的晚宴規模自然不容小覷。
在某個豪華復古,像古堡一樣的宴會廳里,參宴的人身著華麗,舉止優雅,杯盞交互之間,就能輕輕松松談上一個上億的項目。
給門口侍從檢查過邀請函后,云小言終于目瞪口呆地見識到了傳說中的,紙醉金迷的世界。
這才是和男人身上氣質相匹配的世界。
在紀宸霖身邊撒潑打滾賣萌討饒久了,他都要忘了,他嫁給的男人,只身掌管著很龐大的經濟命脈,稍微一個簡單的決策,能讓無數企業因此倒閉,也能讓無數新興資本萌芽。
沿路上,基本上所有人都會對紀宸霖微微頷首致意,好像他才是這個宴會的真正主人。但奈何男人周身生人勿近的氣場實在存在感過強,想趨炎附勢的人都給攔在了外面,不敢靠近攀談。
云小言小步小步跟在紀宸霖身后,低頭感受著落在自己身上的好奇目光,難得地覺得有些害羞。
就在他低頭走路的時候,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道清脆好聽的女聲: “哥,你來啦?”
少年抬頭,就看見一個身子窈窕曼妙的少女朝著他們走來,面對紀宸霖笑道: “伯父知道你來,高興壞了。你們有好長時間沒見面吧?你快去看看他老人家。”
云小言猜測對方口中的“伯父”就是紀宸霖的父親。
因為紀宸霖難得沒有拒絕,而是轉過身對他低聲道: “你自己先逛,過會再會合。”
云小言乖巧地點點頭,他早想吃甜點桌上的小零食了。等男人走了,他就一個人跑過去肆無忌憚地大快朵頤!
不過愿望是美好的,現實卻很血淋淋。
自他跟在男人身后邁入宴會廳的那一刻,他“紀宸霖妻子”的身份就保不住了。現在喪失了男人這個保護屏障,各種妖魔鬼怪就都一窩蜂上來找上他攀談了。
眾目睽睽之下,云小言也不好意思光顧吃小甜點了。
不過好在大部分找他聊天的人都是友善的。至少表面上是的。
“啊對,我和紀宸霖哥哥才結婚不久。”云小言一邊回答著周圍簇擁者的問題,一邊用叉子叉了一小塊甜點,小口嘗了下滋味。
嗯……還不夠塞牙縫的。
“哥哥為什么要和我結婚?當然是因為喜歡我啦,他覺得我笑起來很可愛。”云小言咧嘴露出了兩顆卡哇伊的小虎牙,不要臉地道。
“哥哥也是第一次結婚,但我不知道他以前有沒有過別的前任。”
在人手一杯高腳杯裝優雅的人群中,似乎遠遠地傳來一聲: “紀哥以前好像有過前任,也是男的。”
云小言愣了一下,但耳朵卻下意識捕捉到了聲音來源。
他只是隨口回答七七八八的問題,沒想到會有這種意外收獲——
性冷淡的紀宸霖,居然有前男友?
“啊可以加微信的。不過哥哥的事情我不是很知情,也做不了主啦。”云小言從善如流跟周圍人交談的同時,偷偷將目光放在了那位看起來和他年齡差不多大的“知情者”身上。
他還沒忘記自己這趟的主要目的是打聽一下紀宸霖的家世和經歷,而不是來吃小點心的。
挨個回答完周圍或吃瓜或攀談的群眾的問題后,他隨便找了個借口,就將對方拉到了沒人的角落。
“你,你好,我叫紀風。不知云少爺找我什么事情?”對方看起來比他還緊張,還社恐。
“我是云小言。”他彎了彎漂亮的眼眸, “你方才說紀宸霖哥哥有前男友?”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也是聽說來的。你就當我胡說八道,千萬別放在心上,也千萬別跟紀哥說。”紀風連連鞠躬,手足無措地說道。
“沒事。你跟我說,我不告訴他。”云小言狡黠地笑了一下, “真的,我發誓。”
少年本就長得漂亮惹眼,像瓷娃娃一樣,讓人不忍苛責拒絕他一句。更別提現在那晶亮澄澈的眼眸中只倒映著他一個人了,讓人恨不得將世間所有的好東西都捧到他面前,只為博他一笑。
紀風猶豫了幾秒,最后還是妥協了。
確認四周無人后,他小聲道: “家族里有這種傳聞,但我家只是紀家很偏的分支,得到的消息不一定準確。我聽說……紀哥還對他那個前男友一直挺好的。”
“是嗎?然后呢?那他們最后為什么分手?”
紀風思考著,回憶道: “然后……他們倆談了快半年,但可惜紀哥從來沒有把對方帶到家里過,最后聽說是對方先提的分手。”
“啊?”云小言懵了,完全沒想到紀宸霖不僅談過戀愛,而且是被甩的那個。
“準確來說,紀哥從來都沒有提過自己談戀愛的事。但是吧,他那個狀態就不對勁。漸漸的,大家就知道了他戀愛的事。”回憶起先前的事,紀風至今都滿臉是震撼。
“談戀愛這種事……也能‘看’出來?”云小言也很是詫異。
紀風微微搖了搖頭道: “主要是紀哥平時都不茍言笑地沉著臉,就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嶺之花氣質。但那段時間,甚至連我都看到了他笑的樣子。”
云小言: “??!”
……那確實有點好辨認。畢竟他結婚這么久了,都沒怎么看到過。
“后來呢?你們家就這么同意他自由戀愛了?”
紀風像見鬼一樣瞥了云小言一眼,大驚失色道: “哪里敢不同意?你可能不知道紀哥在紀家的地位。唔,舉個例子吧,他戀愛的那段時間,紀家老爺都常主動提起他對象,因為這樣紀哥才會神情柔和一點,愿意說些話。”
云小言傻了眼。
他知道紀宸霖在紀家獨掌大權說一不二一呼百應,但萬萬沒想到地位會高到如此地步。
高到了……連他爸想跟他說兩句話,都得看他臉色??
“那后來是怎么分手的呀?”云小言八卦之心熊熊燃燒。
“其中具體的緣由我就不知情了。我勸你也最好別去問紀哥,這約等于往他傷口上撒鹽。”紀風好心地提醒道, “好奇心害死貓。”
他這么不說還好,被他這么一勾,云小言更是好奇得抓心撓肺,恨不得立刻學會讀心術穿越術綁定系統,知道當初都發生了些什么了。
他早已習慣了紀宸霖冷淡至極,沒有人類情感的性冷淡模樣。完全想象不出來他笑著跟男朋友說話的樣子。
“那哥哥和他家里的關系怎么樣呀?你知道嗎?可以告訴我嗎?拜托啦!”云小言物盡其用,逮著一個知情者使勁薅。
“不是特別好。”紀風在口前比了個“噓”的動作, “我不能說,你也千萬別問再問別人了。這是大雷區,踩到就爆炸的那種。”
云小言懵懵乎乎地結束這次的八卦。
感謝完紀風后,他打算去找紀宸霖了。或許在男人身邊,他還能得到更多信息。
但天有不測風云,他剛從角落中出來,沒走兩步,就被幾個人攔住了去路——
“呦,是紀宸霖新娶的小妻子嗎?介意陪我們這些婆家人喝一杯嗎?”
云小言沒想到自己這么受歡迎,找他的人像葫蘆娃救爺爺一樣,一個接著一個。
盡管總感覺面前的幾人有種笑里藏刀的感覺,但考慮到他們應該都是紀宸霖的長輩,他也就不好拒絕這表面看上去沒有任何問題的勸酒了。
可惡的是,他害羞不好意思拒絕,對方卻不仁不義,不是一起舉杯敬酒,而是要一個個來。
幾杯酒下肚后,云小言都有些頭暈了。
“小言啊,聽說你在外面腳踏幾條船?”有人明顯不懷好意地問道。
云小言噎住了,臉紅地解釋道: “那都是謠言啦。”
“可是謠言也不會空穴來風的吧?”
云小言本就不怎么聰明的小腦袋瓜子,在被灌了酒之后,就更不靈光了。被這么一懟,完全不知道該怎么回話。
“我也知道你家境一般,但作為咱紀家的兒媳婦,就算不事業有成,好歹也要保證好貞潔吧?”
“是啊,小紀是時時刻刻曝光在媒體閃光燈下的,到時候他獨善其身,你被曝出了什么不雅新聞,這不是給咱家添麻煩嗎?”
對面一人說話幾人附和,就算云小言再遲鈍,也能看出他們是在故意鞭策他,想要給他一個下馬威了。
“我沒有。”少年臉頰紅彤彤的,拿起酒杯,就要自罰一杯以證清白。
但冰冷的高腳杯剛觸碰到柔軟的唇瓣,他的手腕就被一個人攥住了。
云小言動作頓住,抬眸看向了那個身形高大的男人。
“別喝了。”紀宸霖道。
云小言張著軟唇,呆呆地任由男人將他手中的酒杯接過,放在一旁的桌面上。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視線中那充滿雄性荷爾蒙的,凸起的喉結,以及男人那輪廓鋒利流暢的下頜,心里就只剩下了一個想法。
……好帥。
“我和他只是利益聯姻,我不會左右他的感情生活,他在外面有多少男朋友,我都不在乎。”紀宸霖開了尊口。
那幾個欺軟怕硬的紀家親戚,聽到了男人護短意味明顯的話,頓時像變臉一樣擠出了和善的笑容,連忙尬笑道: “確實是,確實是……”
云小言半個身子躲在男人高大的身體后,第一次實質化地感受到了,為什么竺陽明和紀風都說紀宸霖在紀家地位極高,讓人聞風喪膽了。
因為他甚至看到,剛才帶頭欺負他的那個人,面色慘白,拿酒杯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紀宸霖不用怎么開口,就光靠周身壓迫感極強的氣場,就足以讓那幾個所謂的“長輩”又是道歉又是解釋,最后灰溜溜地落荒而逃了。
“雖然我并在乎他跟誰好,但也不喜歡亂嚼舌根的人。”紀宸霖對一旁的保鏢說, “把他們請出去吧。”
保鏢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但卻心說他只想做個趕人機器,其實也并不怎么好奇雇主的趕人理由。
“哥哥,你要帶我去看你的父母嗎?”有了酒精的加持,云小言就更好沒羞沒躁地晃著紀宸霖的胳膊撒嬌了。
紀宸霖抽出被他抱著的手臂, “嗯”一聲,邁開長腿向前走去。
云小言精神大作,急忙跟上了男人的步伐。他實在是太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樣的家庭,才會養出男人這般冷漠的性子了。
去到主座的路上,沿途無論尊卑,無論長幼的人都紛紛自覺地退讓,給男人讓開了一條極為寬敞的路,生怕惹了這尊陰晴不定的大佛不悅。
沒費多少功夫,云小言就見到了紀宸霖的生父繼母。
出乎他意料的是,兩人看上去一點也不兇神惡煞。他們慈祥地笑著,讓他不要拘謹,把他們當成自己父母就行了。
“剛剛就聽小紀提到你了,看起來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可愛啊,有你這個兒媳婦,是我們家的福氣。”紀父哈哈笑道,很快便將氣氛活躍緩和了下來。
歲月在二老的臉上留下了痕跡,但仍依稀能瞥見其過往容貌的出眾。
再細細對比下來,就會發現,紀宸霖跟他父親長得其實并不像,應該是主要遺傳了他已故的生母的容顏。
云小言在心里暗戳戳地幻想紀宸霖母親模樣的同時,也不忘甜甜地喊了上叔叔阿姨,撒上嬌,把兩位長輩高興得合不攏嘴。甚至要把身上價值連城的珠寶首飾送給他。
就在此時,紀宸霖得手機響了一聲。
男人看了一眼,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角落中的保鏢上前來跟著少年,就連聲招呼都沒打地就轉身離開了。
“小紀就是這個脾氣,嫁給他你受委屈了吧?”紀父看起來早已習慣了紀宸霖的無禮,甚至還能轉過頭來,拍拍少年的手,安慰著他。
“沒有沒有。”云小言搖頭如撥浪鼓, “哥哥對我很好的!”
“哥哥?”紀父笑了聲,眉梢微抬。雖然長相不太像,但卻和紀宸霖挑眉的樣子卻如出一轍。
云小言攥緊了衣角,心說壞了,平時叫習慣了,居然酒精上頭,一時沒改過來。
雖然這對他和紀宸霖來說可能是小情趣,但放到老一輩的大人耳中,估計就是大逆不道的亂|倫吧。
“別緊張哈哈。”紀父和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是覺得挺新奇,小紀那個前男友好像也是這么叫他的。”
“是,是么?”云小言心臟如鼓噪,感覺好像又離紀宸霖的秘密更近一步了。
“我也是有次偶然聽到的,小紀也不愿跟我們透露更多。唉,我還記得小紀才一點點高的時候,明明還挺親近我的,整日‘爸爸’‘爸爸’地叫,要我抱要我陪他拼玩具模型。我工作繁忙,偶爾回家吃飯,他甚至能一口飯都不吃,就為了多點時間跟我說話聊天。”
恍惚之間,云小言想起了紀宸霖在餐桌上堅持“食不言”的人生準則。
在紀父繪聲繪色的敘說下,他似乎真的能看到一個懵懂稚嫩的幼童,在餐桌上拉著父親的衣角,跟他分享自己的生活的稚氣模樣。
但那個幼童,絕對和紀宸霖毫無關聯。
“但后來,自他從出國留學,長大了之后,就什么也不愿意跟我們說了,估計把被國外那套冷漠的價值體系帶回來了吧。”紀父長長地談了一口氣。
云小言有些難以置信。
男人現在如此不近人情,如此封心鎖愛,就只是因為出國留過學嗎?這個理由,未免太扯淡了些。
此時,宴會廳外面的某條寂靜無聲地小巷里。
紀宸霖半倚在斑駁的墻壁上,握著手機,目光輕飄飄地落在地面某個罅隙里,似乎在沉思,也似乎什么也沒想。
他的手機界面上,赫然顯示著白季言剛剛才發來的微信——
【小云的事情已經調查完了,算好消息也算壞消息,想聽嗎?】
良久,男人終于長呼出一口氣,重新拿起手機,直接撥通了白季言的電話。
“喂,紀?打算面對現實了?”對方應該就在專門等他的電話,幾乎是秒接。
紀宸霖悶悶“嗯”一聲,目光卻遲遲凝固在地面上,沒有移動。
“為了保證結果的可靠,反復比對,所以才花了這么長時間。”白季言解釋道。
靜靜地等待,屏息凝神地傾聽。
“你先做好心理準備。”白季言幾乎是一字一頓地慢慢地說道: “不知該說是遺憾還是慶幸,無論是死者,傷者,沒有一個能與小云的信息對上。”
“我可以保證,絕對沒有。”
“什么?!”紀宸霖站直身體,拿著手機的手驟然攥緊。
“你被他騙了,紀。”白季言的聲音明明在手機里,卻好像是從天邊飄來的一樣。
男人瞳孔驟縮,手臂肌肉線條繃緊,顯然是在爆發的邊緣,就連手機都發出了即將崩裂的“咔咔”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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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請假,今天奉上大肥章!小云自求多福吧[蠟燭][蠟燭]
第28章
襯衣
紀父又笑著跟云小言訴說了一些紀宸霖小時候的事。
故事是很有意思,問題是云小言無論如何也無法將其與紀宸霖聯系起來。
其魔幻程度,到了后來,都讓少年都有些忍不住懷疑這些是不是紀父杜撰出來,安慰自己的幻想了。
而同樣坐在主座上的紀宸霖的繼母,卻很少開口,大多時間都在輕抿紅酒,優雅而不失高貴。和傳聞中那強行嫁給紀父,導致紀宸霖暴走的模樣也不沾邊。
跟二老簡單的交流之后,云小言又走晚宴上游走了起來。
雖然依舊被迫著跟許多人社交了,但好在紀宸霖臨走前給他留的保鏢始終跟在他身后幾步,嚇走了不少人。
所以云小言也心滿意足地吃了各種小甜點,將肚子吃的飽飽的。就是被灌了些許酒,有些頭暈。
后來,云小言甚至還在晚宴上見到了竺陽明。只可惜他們此刻身份不允許,只能點頭問好后,就擦肩而過。
而至于人人都想結交與攀談的晚宴中心人物——紀宸霖,直到兩個小時后,晚宴快要結束的時候,才重新現身。
閑來無事的云小言,自然是在對方出現的第一時間,就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了他身后。
對于任性離席的紀宸霖,紀父不僅絲毫沒有責備,反而還關心了他幾句。
“你弟弟知道你今晚要來,還一直吵著要來呢,但這場合哪是他一個小孩能來的?被我們攔著在家做作業了。”
面對如此熱情的寒暄和明顯的關心,紀宸霖卻沒有說話,周身散發著比先前還要冷的,死一般的沉寂,讓紀父的話尷尬地掉在了地上。
云小言站在他身邊,可以清楚地聞到紀宸霖身上并不淺的煙草味。
他忍不住抬眸看了眼男人。
紀宸霖薄唇緊抿,單眼皮懨懨地垂著,下頜線緊繃。一般而言,這是男人不耐煩的表現,但現在,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覺紀宸霖在走神。
云小言在他身后輕輕拉了下他的衣角。
紀宸霖這才掀起眼皮,像對待他的那些下屬一般,沉聲道: “知道了。以后這種事不用知會我。”
云小言愣住了,還以為自己喝多出現幻聽了。
要是換了稍微有點脾氣的父親,面對這般大逆不道的發言,估計會立刻站起身給逆子兩耳光,讓他閉門思過去。
但紀父紀母顯然都已經習慣了他這話里帶刺的說話風格,無奈地搖了搖頭。
紀宸霖甚至沒有給他們說話緩和氛圍的機會,直接轉身就走,冷冷丟下一句: “我先回去了。”
云小言傻傻地在原地站了幾秒,然后才回過神。匆匆和紀父紀母打了聲招呼后,他小跑著追向了男人的身影。
等他出了宴會廳的時候,紀宸霖已經坐在駕駛座上,將黑車啟動了。
“哥哥,我們不用找個代駕嗎?”云小言小臉紅彤彤的,腦袋暈乎乎的,但也沒忘記喝車不開酒,開酒不喝車。
“不用。我不喝酒。”紀宸霖冷冷地踩了油門。
黑色的轎車像入水的鯊魚一般,飛速啟動,疾馳在馬路上,在夜色中劃開了一道亮白色的光。其速度之快,甚至讓車內的少年有種突破音障的錯覺。
這超高的車速,也讓云小言忽視了男人說是的“不喝酒”,而非“沒喝酒”。
聽著窗外呼嘯著的夜風,云小言有些緊張地抓住了安全帶,偷瞥了眼紀宸霖。
和這輛可以用“暴躁”來形容的車不同,紀宸霖本人平靜到了不正常的地步。他左手松垮地搭在方向盤上,雙目平視前方,有種松弛的慵懶感。
如果忽略那幾乎踩到了底的油門的話。
原本一個多小時的車程,硬生生地被某人壓縮到了半個小時。
云小言慶幸自己不暈車,不然估計到了目的地,就會腿軟到直接跪在地上,大吐特吐了。
“哥哥,你餓不餓?”云小言記得紀宸霖去晚宴前也沒吃晚飯。
紀宸霖沒有回答他,抬起那雙逆天大長腿,就直直地奔著別墅花園區的休息亭而去。
夜色凄寒,刮在人臉上的風冷颼颼的,讓人瑟瑟發抖。
但都說酒壯慫人膽,膽小鬼云小言難得沒有縮回到溫暖的房間里去,而是順著男人的離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他剛走到石路盡頭,就看見紀宸霖正又將一根煙叼在了口中。
雖說香煙和男人的薄唇很配,給他原本就陰戾的氣質帶上了一絲痞氣,帥到能讓人任何顏控尖叫,但畢竟那有害健康。
云小言上前拉了拉紀宸霖的胳膊,制止了男人點煙的動作,小聲問道: “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煩心事呀?”
紀宸霖停下了動作,雙眸鎖住了少年漂亮的小臉,冰冷地吐出一句: “回去。”
云小言低頭對了對手指: “哥哥跟我說說可以嗎?我保證不說出去!”
紀宸霖咬了咬后槽牙,沒有開口,但也沒再趕少年走了。
云小言松了一口氣,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絞盡腦汁地思考著話題。
但可惜他本就不勝酒力,現在被灌了酒,小腦袋就更裝了漿糊一樣轉不動了,里面只剩下他記憶最深的幾個零散信息。
也就是在晚宴上聽到的那幾個勁爆話題——紀宸霖前男友,和紀家的矛盾,紀父縱容的態度。
小臉滾燙,腦袋暈沉的他,絲毫不察這些個個都是紀宸霖的大大大雷點。就是紀宸霖長輩,隨便拎出其中一個,也能被男人當初轟走。
他精準踩雷道: “聽說哥哥以前還交往過別的的人?”
但歪打誤撞的,紀宸霖偏偏開了口: “你聽誰說的?”
就是語氣聽起來極其危險就是了。
“就是,就是隨便聽聽。”云小言吞吐道, “就是想知道哥哥在我之前有沒有喜歡過別人嘛。”
在寂靜無聲的深夜,男人長長的吐氣聲格外的明顯。
云小言急忙轉移話題,又狠狠地踩到了另一個雷點: “哥哥是不是和家里人關系不太好呀?”
紀宸霖避開了他的這個問題,轉而問道: “你呢?你是不是也有過前男友?”
男人的聲音低沉陰騭,像是在二月的寒風中吹了三天三夜似的,涼颼颼的。
云小言難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在今夜之前,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紀宸霖會陪他討論這種問題。
“我就只有過一個前男友啦。”少年緊張地捏了捏手指。
“然后呢?為什么分手?”
“因為,因為……”云小言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總不能告訴紀宸霖,是他被逼無奈,為了云家奉獻小我,跟他聯姻,才跟前任分手的吧。
好在紀宸霖也不強求一個答案。
“想過跟他復合嗎?”
男人的聲音消散在寒夜的風里,魔幻到……讓云小言覺得自己的耳朵可能又出了問題。
“哥哥會跟我離婚嗎?”云小言的聲音很小,小到了遮擋住了話里的那一絲期待。
紀宸霖沉默了好久,才模糊道: “如果有一天,我們因各自利益而締造的婚姻走到了盡頭,我也不會虧待你,會給你比先前協議上所寫的更多的好處。”
“真的嗎?我們以后真的有可能會離婚?”云小言眼眸亮了起來。
自那通電話后就被緊緊攥住了心臟的紀宸霖,沒有聽出少年話中的期待,甚至將其誤會成了難過。
被白季言分析一通后,他懷疑自己對少年的感情,其實只是將對網戀“小云”的感情轉移到了過去。這種轉移,在心理學上還有專業的稱呼,叫作“移情”。
指的是人在內心空虛,情感喪失的時候,會對此時進入他生活的人戴上濾鏡,潛意識中將刻骨的情感轉移到對方身上。
更何況,云小言實在是和他記憶中那個少年的形象太像了。
但這并不公平。
他不可能將云小言當作別人的替身。
他自幼接受的教育不允許,他的道德觀也不允許。所以盡管潛意識的情感上出了問題,但他的極強的自我約束力也能控制他的行為。
“或許吧。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會給你所有你想要的。”紀宸霖道。
云小言感覺自己好像被大獎砸中了腦袋,唇角忍不住往上揚。若不是紀宸霖在場,他都想圍著休息亭,開心地蹦蹦跳跳轉幾圈了。
“謝謝哥哥!”少年發自內心露出了甜軟的笑容。
他面上笑嘻嘻,心里更是雀躍,都快盤算起離了婚后該怎么在雨林面前復活了。
甚至由于心中欣喜,他還屁顛屁顛跑到別墅中,給紀宸霖拿了一罐草莓牛奶,塞到了男人手中。
“哥哥,墊墊肚子。”
紀宸霖接過了草莓牛奶,揉了揉他的烏發,聲音柔和了些許,抬腳道: “我還有點事,出去一趟,你早點休息。”
目送著男人重新上了車,疾馳著駛出大門,云小言才獨自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洗個舒服的熱水澡,躺在軟綿的大床上,捧著最愛的草莓牛奶,云小言解屏手機,嘴角情不自禁地揚起。
不枉他兢兢業業,風雨無阻地朝紀宸霖撒嬌了這么久,離婚這件事終于看到了希望!生活終于又有了盼頭!
云小言情難自已,忍不住想給前男友發條信息,共享一下喜悅。
思來想去,他打算先問問對方的近況——
【Cloud:小林啊,最近過得怎么樣了?有沒有找的新的小男友呀?】
以母親的口吻旁敲側擊一下,非常合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向來對他任何信息都秒回的雨林,此刻卻沒有一點動靜,對話框上連一句“對方正在輸入中”都遲遲沒有閃出來。
云小言疑惑地撓了撓頭,重新審視起自己剛才發的信息來。
沒有任何問題呀?怎么不回消息了呢?不會是出了什么事了吧?
就在他陷入自我懷疑的時候,另一條微信跳了出來——
【竺陽明:小言,在嗎?】
【Cloud:在!怎么啦竺哥?】
【竺陽明:方才在晚宴上,我意外得知了件跟你有關的事,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得跟你說一聲】
云小言不知對方能從晚宴上得知什么跟他有關的事,有些緊張地坐直了身體。
【Cloud:你說】
【竺陽明:紀家那邊得部分人說漏了嘴,具體是什么經過我就不詳說了。總之,我懷疑他們可能跟你家那些親戚因為某種利益關系,勾結到了一起,想要搞什么事情】
【Cloud:你的意思是?】
云小言心中已經隱隱有了一種猜測了。
他想起了當初他二姑在他宿舍樓下威脅他的話。
當時的他,只把那些話當作是惱羞成怒,天馬行空的威脅,但現在,結合竺陽明所說,將其聯系起來。難不成……他們真的有什么陰謀?
【竺陽明:小言,你的婚姻很有能跟他們的利益掛鉤。我也不知道他們從中做了什么,但據我所知,紀宸霖一開始的時候,是明確拒絕了和你相親的】
【竺陽明:若是有機會,你不妨拐彎抹角地問問他為什么要和你相親,或許能找到突破口】
云小言想了想,繼續回復。
【Cloud:他以前說過,因為曾有故人讓他好好結婚過日子,就隨便找了我】
但這個說法卻被對方立刻否決了。
【竺陽明:什么?故人??這么離譜的說辭你也相信??他怎么不說是命運女神托夢給他指引他結婚的?】
【竺陽明:據我打聽,他是被他家那些人用某些不可告人的理由說服的。他能找這么不靠譜的借口忽悠你,足可見那個理由有多私密了。不管怎樣,你都先找機會試探試探他吧】
【竺陽明:你家那些親戚的事你也別擔心,我給你推幾個私家偵探,很容易調查清楚的】
云小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原本的愉悅心情被沖淡,也意識到了未來道阻且長。
他不禁動起了不靈光的小腦筋,思考起這錯綜復雜,隱匿在水下的種種事件。
思考的時候,他喜歡在手機上沒有目的地亂劃。
他小手亂動,切出了和竺陽明的聊天界面,下意識地又點了下那漆黑的頭像——
到現在為止,雨林還沒有回他信息。
……
這座城市的一處墓園里,寒風凄凄,夜色涼涼。
紀宸霖看著面前的墓碑和擺在墓前已經有些枯萎了花瓣,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對方的衣冠冢是他思來想去,才最后決定豎立的。
那時候,他翻遍了對方發給他的,為數不多的照片,最后將目光停留在了某張襯衣上。
那件白色的襯衣上畫著一個軟萌可愛的貓貓頭,雖然貓貓看起來就智商不怎么高,但少年卻表示那是他最喜歡的一件衣服,很符合他的氣質,是他父母出國時還不忘給他買的。
得知了這件事后,紀宸霖甚至還特意在在國外出差的時候,逛了當地的一家服裝店,買下了里面所有有貓貓元素的衣服。等著未來有機會,能送給少年。
現在想想,真的幼稚得不像是他會做出的事。
就在此時,他的手機“嗡”地響一下了——
【白季言:紀?還好嗎?需要我幫你定位一下小云的具體位置嗎?雖然不道德,但我這里有頂尖的技術專家隨時待命】
紀宸霖生硬地抿了下薄唇,打字道: 【不用。】
對方對他不義,但這并不是他做出違法的事,私自定位對方將其揪出來的理由。
紀宸霖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微信小號——
小云顯然不知道他死遁的事已經暴露了,還在給他發信息,問他過得如何,有沒有交新男朋友。
紀宸霖眸底印出一片血色,眉眼間的戾氣能將潛藏在周圍的厲鬼都嚇跑。
良久,他才低低地笑了一聲。
他倒要看看對方到底想干嘛。一邊找著那么無情的借口跟他分手,一邊又要裝成母親的口吻,關心著他的日常生活?
紀宸霖大手緩緩握成拳,死死地盯著那塊墓碑,嘴角勾起,眼中卻沒有絲毫笑意,只有偏執到近乎瘋狂的占有欲。
直到天光乍現,太陽從地平線上緩緩升了起來,紀宸霖才終于邁開早已酸麻的雙腿,朝著墓園出口走去。
似是老天都憐惜他被人拋棄的經歷,滬市氣溫驟然由冷轉熱,熱乎乎的太陽已經準備好讓這個城市從冬天突變成夏季了。
男人開車回了家。
剛進門,就看來步履匆匆從樓梯上走下來,打算吃早餐的云小言。
只一眼,紀宸霖就猛地停下了腳步。
無他,只因為少年穿了一件他再熟悉不過的襯衣——
白棉的底色之上,中間畫了一個蠢萌蠢萌的貓貓頭。和他不久前回憶的襯衣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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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小言: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第29章
阿姨
“怎,怎么了?”云小言被男人看的頭皮發麻,小心地往前邁了一步。
紀宸霖一言不發,但視線卻一直鎖定在他身前。
云小言順著男人的目光,低頭看了眼。
……他沒忘記穿衣服呀,還是件貓貓頭的白色襯衣,很可愛的啊!
如果不是天氣突然轉熱,他也不會有機會將這件壓箱底的,最喜歡的衣服拿出來穿。
難不成……紀宸霖對小時候貓貓的那件事已經敏感到了這種地步?連圖案也不允許出現在家里?
“哥哥?”少年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快步走到男人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紀宸霖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聲音中帶著明顯的隱忍: “你這件衣服哪里來的?”
云小言被他問懵了: “買,買的呀。”
男人喉結上下滾動一下了,手上的力度甚至加重了些許。
云小言吃痛地小聲“嘶”一聲。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急忙單手掏出手機,找出來一張去年朋友給他過生日的照片,遞到了男人面前。
照片中,年輕氣盛的少年們都身著同系列的白色襯衣,襯衣上,有云小言差不多的貓貓圖案,也有小狗,小雞,小恐龍之類的。
這是知道他最喜歡這件襯衣的朋友們給他準備的生日驚喜。
云小言還沒來得及解釋這種風格的衣服很常見,就見男人眼中沉凝的光一下子消散了。
紀宸霖松開了鉗制著少年的大手,閉上眼睛緩了幾秒。重新睜開時,那雙黑眸又恢復了一貫的冷漠與疏遠。
他真是一夜沒睡妄想癥犯了。
撞衫實在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他在癡想些什么?
“吃早餐去吧。”紀宸霖剛要抬腳,又突然道: “等等。”
“怎,怎么了?哥哥?”云小言捏了捏自己的衣角,莫名緊張。
“若是未來離婚,我會按照協議所寫三倍的賠償金補償你。”說完,紀宸霖就與少年擦肩而過,目不斜視地朝著自己房中走去。
在臥房中凝神沉思良久,他才重新拿起手機,回復了那一夜未回的消息。
云小言被他前言不搭后語的話弄得滿頭問號,還因為想著紀宸霖的話意,而差點踩空了臺階。
坐到餐桌上,享受著豐盛的早餐時,云小言還在想著男人的那句話。
那句話是不是在暗示他——對方已經厭倦了他的粘人,打算提前跟他離婚了?
不等云小言想通,他的手機先“嗡”地響一聲。
幾乎是瞬間,他就條件反射地將其拿了起來。
幸而,跟他期望的一樣,不是垃圾gg,是雨林終于回他消息了。
【前男友:小云的葬禮辦得盛大嗎?】
短暫的欣喜過后,云小言又陷入了苦惱中。他撓了撓頭,不知對方怎么又突然問起這些事來了。
不過好在這些都難不倒他,他上網一通百度搜索,復制粘貼,發了過去——
【Cloud:選了安葬吉日,骨灰迎接儀式,下葬前準備物品,安葬流程都非常順利,而且阿姨也常去看他,小云若是地下有靈,肯定能安息了!】
他自以為說的天衣無縫,但對方卻遲遲沒有再發來別的消息。
云小言感慨著雨林一夜之間為何變得如此冷漠,卻不想,此刻的某個男人,正咬牙切齒地看著他的微信,陰沉沉的心里,偏執地想著“最好別讓我逮到你”。
被司機安穩地送到學校后,云小言再度見到了安修杰,并將昨日竺陽明透露給他的信息告訴了對方。
兩人湊在一起,商量著戳穿惡毒親戚陰謀的辦法。
“先按竺哥所說,讓私家偵探去調查調查你那七大姑八大姨吧。”安修杰給他支招道, “然后你再跟紀宸霖撒撒嬌,打探一下他那邊親戚的情況。”
安修杰左右手各豎起一根食指,將其慢慢靠攏,形象道: “甲乙兩地同時施工,進度肯定要快很多的。”
“揭穿了他們,他們不會要鬧個魚死網破吧?”云小言有些擔憂。
安修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別擔心,這其實對你是件好事。你想想,要是抓住了他們的把柄,沒了他們一直施加到身上的約束和道德綁架,你是不是可以肆無忌憚地離婚了?”
“對……”云小言若有所思地小聲道, “而且哥哥早上才答應過我,說離婚也不會虧待我的,這樣應該算是盡了對云家的義務了。”
“對呀!現在唯一的阻礙就是你家那些鬼親戚。解決了他們,你就能跟雨林哥幸幸福福地在一起了呀!”安修杰一拍桌子,鼓舞士氣道。
“雨林……”云小言卻喪了下來,嘟了嘟淺粉的小嘴道, “他好像有些變了。”
少年的聲音軟軟的,濕潤的漂亮眼眸中晃著淡淡的難過,讓人忍不住想抱住他安慰兩句。
“變了?”
云小言小幅度點了點頭,打開了兩人的聊天記錄。
安修杰一看, “害”一聲道: “你頂著你媽媽的馬甲,他這樣冷淡倒也正常。不怕不怕,你這段時間多跟他提提你們美好的過去,到時候自然而然地復活就行了。”
云小言于是又重重地點了點頭,病急亂投醫,一回到寢室,就給對方發了信息——
【Cloud:小林啊,阿姨記得你以前常跟小云連麥游戲來著,要不你錄幾段音,我幫你在小云墓前放一放?】
對方幾乎是秒回。
【前男友:他能聽到嗎?】
【Cloud:當然能聽見!你就隨便說點他愛聽的就行,比如一些有愛的稱呼?你平時叫他什么來著?寶寶?】
【前男友:他聽到會是什么反應?】
云小言回憶了一下自己曾經的狀態,暈乎乎地打字。
【Cloud:當然是心跳加速,臉頰發熱,覺得你是世界上最喜歡他的人啦!】
【前男友:是嗎?那么喜歡我,為什么舍得出意外?】
云小言被他問懵了一瞬,卻也只當是雨林因為他的離世悲痛過度,沒有往深處去想。
【Cloud:這也不是他想的嘛……】
【Cloud:對了,阿姨多問一嘴,你最近有沒有交新男朋友?】
云小言揉了揉冒汗的手心,緊張地等待著對方的回復。
雖然他到現在為止都很喜歡對方,但若是對方早已有了新歡,他也做不出拆散鴛鴦的事。
【前男友:沒有。】
云小言松了一口氣。
對方接著一點也不拐彎抹角地直接道——
【前男友:他都離世這么久了,你為什么還一直聯系我?】
少年愣了一下,能清楚地感覺到對方言語中的疏遠與排斥。
這一番簡單的聊天,他的心情是起起落落,落落起起。
剛才還雀躍的心跌落谷底,他難過但不死心地打字道——
【Cloud:你是嫌阿姨煩嗎?】
他的心臟砰砰跳著,生怕對方突然冒出一句“對,以后不要再給我發信息”。
若是那樣,那他和雨林的復合之路就基本被斬斷了,他好不容易再構建起的對未來的希望也會隨之消散。
【雨林:不是。】
云小言眼前一亮。
【雨林:只是覺得阿姨說話很有意思,想要結交一下。阿姨方便給個私人的聯系方式嗎?或者……我們倆見一面?】
云小言一直懸著的心終于不跳了。
他手抖如梭,手機“啪”地掉在桌面上,一旁的兩個室友聞聲還以為他出了什么意外,急忙上前來查看他的狀態。
……
網線的另一端。
難得在家辦公的男人拿著手機,低低地輕哼了聲,薄唇勾起的弧度帶著一絲惡劣的欺負。
手機聊天界面中,向來熱情似火的對方此刻卻深陷沉默,不難想象到其心里會是怎樣一番兵荒馬亂的場景。
紀宸霖極少開麥跟對方聊天,少有的幾次叫“寶寶”也是在游戲中,絕不可能被對方父母知道。其實對面早就有了致命的破綻。
紀宸霖散漫地靠在座椅上,咬著后槽牙,打字道: 【阿姨怎么不說話了?不喜歡我嗎?】
【可是我好像有點喜歡上阿姨呢。】
————————
短得不敢說話(跪)
第30章
怨恨
云小言宛若一尊石像,被雷直直地劈到了腦袋,慢慢從中間裂了開。
韓京跟少年不熟,深知非禮勿視的道理,將一罐牛奶塞到云小言手中以示關心后,就繼續回去打自己的游戲了。
剩下安修杰揉了揉少年堅硬的脊背,將視線落在了那跌落在桌面的手機上,然后也忍不住脫口而出: “臥槽。”
“你,你跟他說什么了?”安修杰目瞪口呆道。
少年聞言捂住了自己的臉,聲音從指掌間悶悶傳出: “什么也沒說啊。”
聽起來像是要碎了。
他就跟對方聊了聊以前的開心事,想要喚起對方的一絲眷念,但事情的發展……為什么會是這樣?
安修杰顯然也被嚇住了,語塞半天,也只吐出一句: “他瘋了吧他?”
“……也許是被盜號了。”云小言掙扎了一下。
如此魔幻的事情小說中都不敢寫,安修杰也是第一次遇到,不太熟練地安慰道: “又或許是你們真的靈魂相吸,就算你披著阿姨的馬甲,他也只會覺得你……風韻猶存。”
再難以置信,再原地裂開,最后也是得面對現實。
云小言一只手半捂著眼眸,一只手用著一指禪在屏幕上戳戳點點——【阿姨是有家室的人,你不要胡來】。
似是覺得這種說法有些軟綿,他還特意在后面加了一串感嘆號,以示憤怒。
【前男友:抱歉。但你在小云死后,還頻頻聯系我的原因是什么?】
云小言又被他問住了。
一開始是不舍得,后來是為了幫助雨林走出分手的陰影,而到了現在,是想試探一下他和雨林還有沒有復合的可能性。
但這些他通通無法訴之于口。
【Cloud:就是想關心你一下嘛。若是你覺得煩,以后我就不給你發信息了】
【前男友:沒有。】
【前男友:既然想關心我,不妨發一些小云的照片給我?有了人像,才更好悼念。】
經歷了離譜至極的“喜歡阿姨”后,云小言底線被拉低了許多,突然覺得發張照片或許也能接受。
就在他翻找著相冊,企圖找到一張能給雨林留下好印象的漂亮照片時,安修杰按下了他滑動屏幕的手。
“暫時別吧。”安修杰道, “你前段時間被紀宸霖用豪車高調送上學的事,還上過小新聞和學校論壇呢。萬一被他根據長相扒出來身份,到時候就完蛋了。”
云小言思來想去,覺得好兄弟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根據游戲資料顯示,他和雨林的ip地址在同城,掉馬的可能性雖然不大,但是絕不會是零。
他現在掉馬就完了,估計會被紀宸霖和雨林兩人一起吃掉。
【Cloud:可以是可以,但不是現在。我得先看看你對小云是不是真愛】
安修杰看著屏幕上典型的“讓我來考考你”的發言,嘴角抽搐道: “哥們,你真會聊天。”
云小言單純地彎了彎眼眸,毫不謙虛地應下了這句“稱贊”,招手讓安修杰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他來好好招呼雨林。
【前男友:嗯。】
【Cloud:那你來說說,你到底有多喜歡我家小云?】
……
紀宸霖的房門被敲響了。
今日在家辦公,不僅僅是因為昨天一夜未眠,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吹了寒風后舊傷復發,需要中醫上門針灸和按摩治療。
得知男人罕見地白日也留在了家里后,白季言說什么也非要來看望他,生怕他知道被小云騙了的真相后,會做出什么傻事出來。
“進來。”男人有些心不在焉,但聲音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如冰。
得了許可,白季言才推門走到入了紀宸霖的臥室中。
映入眼簾的就是書桌前坐著的兩個人。
面容俊朗的男人低垂著單眼皮,下頜線繃緊,懨懨地看著手機。而他手邊坐著一個看起來就資歷深厚的老中醫,正熟練且恭敬地給男人推揉著右手。
作為發小,白季言早知紀宸霖有嚴重手傷的事,毫不見外地搬了把椅子,坐在了男人身旁。
“什么事?”紀宸霖單刀直入道。
“咱倆這交情,沒事就不能來看望你嗎?”白季言反問道。
紀宸霖啞然,默許了對方的質問。
雖然時間久遠,但他也還記得,在某段家庭出現變故的時間里,他也曾常留居于對方家中。但那時也還是孩童的白季言,卻從不過問他留宿的原因,只會拿出家中所有好吃好玩的去招待他。
“跟他聊天呢?”白季言揚了揚下巴,八卦地問道。
紀宸霖悶悶“嗯”一聲,視線重新落歸在手機屏幕上,對方十分犀利且暴露身份地問了句“你到底有多喜歡我家小云”。
“你打算怎么處理這件事?”白季言問道。
紀宸霖一邊打字【我可以為了他離婚】,一邊頭也不抬地道: “離婚。”
“離婚??”白季言被他嚇到了, “真夠絕情的啊你,你家那小妻子怎么辦?不愛了?”
紀宸霖抬眸看向他,眼里濃稠的情緒令人發怵。
就連老中醫也感覺到了氣氛中存在感極強的壓迫感,低著頭假裝不存在,專注于給男人順著肌理揉手。
紀宸霖早已習慣了右手的刺痛,面不改色地道: “首先,不要再誤導我了。我并不喜歡他。”
他聲線平穩,卻將“喜歡”這個詞咬音很重。
“他是個未經世事的小朋友,我對他的所有額外的照顧,只是出于……”紀宸霖頓了一下, “出于長輩對小孩的責任感。”
白季言被他說得瞠目結舌,老中醫被他說得頭快低到了桌子底下去了。
明明是跟領了證的老婆親親我我,怎么被他說的跟帶小孩似的?
“其次,他不喜歡我。他只想要錢。”紀宸霖繼續陳述道。
“怎么會呢?他不是最黏你嗎?”白季言反駁道。
紀宸霖眉心蹙起。
他好歹也在腥風血雨的商圈打拼多年,見慣了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自然能看透單純善良的少年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歡他。
“你想多了。他不喜歡我。”
或許是為了能在他身上夠獲得更多的資源,或許是一時興起……雖然他不清楚少年纏著他撒嬌的緣由,但喜不喜歡這個問題的答案絕對是“否”。
“你確定他只想要錢?那你離婚后給他多少?”白季言問道。
商圈混的人忌諱說具體的金額,白季言下意識看向男人的左手,以為他會簡單比一個數字。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紀宸霖左手卻一動未動,薄唇輕啟道: “一半。”
“什么?!”白季言幾乎可以用“拍案而起”來形容,他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著口出驚言,卻面色平靜的男人,聲音都在抖: “你瘋了?”
自幼跟紀宸霖一塊兒長大的他幾乎是秒懂了對方的意思,但更為這份“秒懂”而震驚到難以自已。
專心干活的老中醫都被他的吼聲嚇了一哆嗦。
老中醫收回手,也同樣敬畏地站起身,朝男人微微躬身道: “紀總,這次的治療已經完成了。”
紀宸霖略一頷首,不顧那肌肉撕裂般的劇痛,轉了轉右手手腕,云淡風輕地擊碎了白季言的心理防線: “合同在擬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白季言睜大了雙眼。
老中醫已經有些汗流浹背了。他不愿深入這修羅場一般的爭執,也生怕知道了什么不可告人的豪門秘辛,快速收拾完治療箱,就一溜煙就跑了。
“紀家是我說了算。”紀宸霖看著自己右手,淡淡道。
“這是誰說了算的問題嗎?你這是要把自己辛辛苦苦拼下的萬里江山切一半出去。”白季言雙手撐著桌面,看起來比對方激動多了。
“既然是我說了算,為什么不能切一半?”
白季言被他的詭辯懟的啞口無言,視線中注意到男人不斷張握的右手,眸色凝沉,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問道: “你還在恨他們嗎?”
聞言,紀宸霖手上的動作倏地停了,抬眸看向了他。
就在男人停下復建手指的一瞬間,白季言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他抿了抿唇,強壓下心中情緒,直直地對上了紀宸霖陰沉的目光。
因為除了“恨”,他再想不到其他原因,能讓紀宸霖舍棄這么大的利益,讓紀家直接大縮水。
紀宸霖沉默了有十幾秒。
但跟白季言所設想的“暴怒”截然不同,男人緩緩勾起唇角,眸中沉靜得像是一片汪洋,像打啞謎似的道: “我常去看她。”
白季言知道他說的是已故的母親,不禁問道: “那……你父親呢?”
被他這么一問,紀宸霖再度陷入了默然。男人低垂下眼眸,靜靜地看著自己還有些發抖的右手。
順著他視線看過去,白季言忍不住一陣心疼: “很痛嗎?”
這么完美的一個人,卻遭此一難,有如此殘缺,任一個旁觀者都會感慨老天的不公……
“痛啊。”紀宸霖毫不顧忌地承認了, “不能長時間使用,不能吹冷風淋涼雨,離了復建就迅速惡化,就完全不受控制地顫抖。”
聽對方像局外人一樣淡漠地陳述慘淡的事實,白季言感覺心臟像是被人揪住了一樣,喘不上氣。
紀宸霖眉眼間戾氣很重,但情緒卻很淡,平靜地下了定論: “怨歸怨,但他在我心里,完還全達不到左右我決定的地位。”
這么多年后,他仍能記得當初受傷的場景和劇痛的感受,憶起那酒精與鮮血混雜的氣味。說不恨是假的,但這種恨,在他心里很微不足道。
“我知道了。”白季言道。
他的這個發小自幼就是說一不二的性子,沒有任何人能左右他的決定。只是他為了紀家付出了許多,但那里卻有太多太多人對不起他。
既然如此,執掌這個他為之付出心血的紀家的分合與生死,自然不存在任何問題。
良久,白季言又補充道: “我支持你。”
紀宸霖沒有說話,舌尖輕輕抵了下上鄂,垂眸繼續看向手機信息——
【Cloud:你對我們家小云真不錯,還有嗎?還有嗎?】
紀宸霖輕輕笑了聲,單手繼續打著字。
“克勞德?你沒給他備注嗎?”白季言尤對剛才的說錯話感到愧疚,忍不住想多關心男人幾句。
“沒有。”紀宸霖道, “這個號里就只有他一個好友,不用備注。”
白季言愣了一下,問道: “你就打算一直這么跟他聊下去嗎?未來怎么辦?”
“當然不會一直這樣。”紀宸霖舔了下薄唇,聲音慵懶中又帶著一絲狠戾, “我會抓到他,讓他知道騙我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