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龍傲天綁定寵妃系統(18)
林顧何拿到手中請帖的那一刻, 眼珠子都差點瞪出來,他哆哆嗦嗦地合上,再展開, 上面的字仍舊未變, 白紙黑字上端端正正寫著他那兩位師弟的名諱。
張一道看自己徒兒這沒見識的樣就氣不打一處來:“你那是什么表情, 為師當日不是跟你說得清清楚楚, 你這兩位師弟早晚有一天會在一起!你還不把為師的話當回事,不過他倆成親于你們來說,倒也算是一樁好事。”
林顧何的表情呆呆的,像是還沒從打擊和震驚中回過神來, 聽見他師父的話之后, 下意識問:“什么好事?”
張一道一字一句地說:“爭奪女修的強大競爭對手又少了兩人!”
林顧何:“……”
他就知道不該從自己這個老頑童師父口中得到任何值得期待的答案。
張一道不滿他大弟子這個表現,還在煞有介事地說:“年輕人就是沒什么見識,哪里知道競爭者的厲害, 你根本就不清楚你那兩位師弟對女修的吸引力!”
可惜不管他如何絮絮叨叨,大弟子已經在翻找起適合送禮的物品去了。
訂婚一事傳得沸沸揚揚,若單是兩家結合,在世家之中倒也不算少見, 更何況修仙者也不似凡人那般在意陰陽結合,哪怕是兩位少年郎也算不上什么。
唯一值得大書特書的,恐怕還要屬他二人的身份,以及這場訂婚宴倆人的關系。
而雒城人對此知道的當然是最清楚的。
外地人進來后, 要論哪處最能清晰得知這一消息, 當仁不讓的就是茶館這一地界。
只需要點杯茶,尋一處角落安靜地聽著, 就能聽到最近人盡皆知的訂婚一事了。
有一壯漢對此事像是知曉些內情,飲酒間就將此事一一道來。
“前幾日晏家來尋過晏鳴珂, 說要清理門戶,誰不知道他們晏家離敗落沒多久了。晏家早就已經沒落了啊,家主只是個勢利小人,后輩中能人就只有晏鳴珂一人,其余人不是沒有天賦就是用丹藥堆砌出來的囊貨,中看不中用。這時候他們想要把晏鳴珂帶回去,怎么可能?”
“晏鳴珂當時就發話說要和晏家脫離關系,此后只祭拜生父生母,與晏家絕無瓜葛,出手就是稀世珍寶要跟他們劃清界限,總而言之將自己完全從晏家脫離得一干二凈。晏家若是敢來硬的,還得先問問雩家答不答應!”
眾人聞言議論紛紛。
“晏家那位倒是真性情,他修仙何苦受那群狼心狗肺的晏家置喙。”
“可惜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晏家再怎么落敗,至少也是雒城八大家之一,若是晏鳴珂上去,家主絕對就是他的位置,此后說一不二,在城中怎么也是個響當當的人物。”
“說來說去,千金難買我樂意,晏鳴珂自個兒想做什么,沒人攔得住他,修仙,就該如此暢快!”
也有人嘲諷他這是自甘下賤,偏要入贅成為男子玩物,說不準突然重塑的筋骨也是在伺候討好了雩家那位小公子后才得來的,再者小時了了大必未佳,誰知道此人往后能否成為一方人物呢。
就算雒城將此事傳得不可開交,也入不到雩祈耳中,晏鳴珂也就更加不在意此事了。
他見任務[烽火戲諸侯:讓君主為博你一笑做震驚世人之事。]完成后,抽空看了眼獎勵欄,在瞥見那些物品后,神情微變。
[獎勵:八十積分,生子丹一枚。]
真不愧是號稱為寵妃系統的家伙,時時刻刻里里外外都在想方設法博得君王的寵愛,無所不用極其。
晏鳴珂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將目光放在系統商城上面,他這段時間積攢的積分高達幾千,便是里面的任何商品都能兌換。
只是這系統大多的是宮斗作用,商場里面的道具也都是同獲寵有關。
像是之前的生子丹、桂馥蘭馨丹和妙手回春丹之類的,更有冰肌玉骨丸,改善體質的藥物。
既是帶了宮斗,自然少不了謀害人的武器——
替身人偶、巫蠱娃娃還有絕嗣丸招魂幡這些陰毒的道具也不少,用在仇人身上倒是能解決不少麻煩。
上一回能徹底擺脫那些晏家的麻煩,也都是多虧了系統商城里的某樣道具——噩夢粉,無聲無息,無色無味地撒入晏家那幾個麻煩之人的枕頭上,保證他們夜夜都不得安眠。
要是那些人沒做虧心事,這些東西自然害不到他們身上。
六月初一,宜嫁娶。
生辰八字合,無論是天時地利都選定在今日,此次訂婚宴一出,當仁不讓成為近百年絕無僅有的排場,以至過了許久也依然會被雒城人拿出來津津樂道。
據有幸目睹之人見過,當時奇珍異寶流水般送至雩家,往來的貴客如云,甚至那傳聞中東海的龍女都前來祝賀,可見雩家家力之雄厚。
非但如此,兩位新人的樣貌也是一等一的俊美,穿上絳紅新裝英氣逼人,一表人才,又有言當日參加了訂婚宴的許多男修女修都扼腕嘆息,紛紛飲酒解愁,直說這世上又少了兩位單身才俊,倒真是可惜。
總之虛虛實實的傳言不斷,見識過的人無一不為之嘆絕,叫人心向神往,恨不能親自去看一眼。
而當日訂婚宴結束后的兩位新人現如今卻出現在了一處秘境之中。
只是舉行一個訂婚儀式而已,又不是成親。他們尚且還在天門宗修行劍法之中,不可能棄劍法學藝于不顧,當然是還得乖乖回去,到師父那兒學本領,蕩盡天下不平事。
此番是他們第二次出來做任務,相比上一回只用了一月時日就能出關,這一次他們花了整整半年之久。
很難說是不是他們師父張一道對他們心懷吃了狗糧的憤怒,這才生了報復之心。
若是在同師父相熟之前,晏鳴珂還能義正嚴詞地說他們師父定然不是那樣的人,可在相熟之后,便能確信他們師父多半就是存了折騰他們的想法。
這大半年內,苦修學劍非但不能和雩祈親密,還要各自閉關修煉,二人都已踏入金丹初期,修行速度乃是世間罕有,卻不能讓他二人笑得出來。
雩祈站在秘境竹林之中,嘆了口氣:“我當日去天門宗,可是從未報過自己能夠出人頭地的想法,就算只是想想,也覺得不大不可能,是什么時候變了呢。”
他幽幽道:“師兄,是我對你找上門,讓你同我去下山那一刻變的。”
晏鳴珂啞然失笑,他摸摸雩祈的腦袋,問:“這樣不好嗎?我們兩個可以并肩而立,實力相近也意味著誰也無法拆散。”
雩祈哼哼兩下:“好是好,可我都沒時間玩樂了,也沒辦法跟你相處。”
晏鳴珂見不得雩祈委屈的小模樣,當即就抱著人又親又安慰,說之后再也不隨隨便便閉關如此之長久。
雩祈當然只是隨口一說,在晏鳴珂的柔聲細語下心氣也消了一半,他忽然提及之前訂婚時來祝賀的龍女:“她是你什么老熟人么,竟還在婚宴之時特地從東海跑過來慶賀?”
晏鳴珂就跟他說清楚:“我之前的龍骨是從她叔叔那兒得來的。”
“她爹是被她叔叔害死,差一點兒她也要命喪黃泉,我將她的殺父之仇報了,還救她一命。所以她對我心生感激,除此之外絕無其他。”
雩祈懷疑:“就沒有什么感激之情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的戲碼?”
晏鳴珂哭笑不得:“莫要胡思亂想,那時我心中只有取龍骨一事,未曾沉溺于兒女情長之中,也絕無可能在外沾花惹草。”
雩祈的重點又偏移到了其他地方,他好奇地問晏鳴珂:“當時你的修為還不曾像現在這樣厲害吧,居然連龍王都能斬于劍下。”
強大得讓他都忍不住咂舌,又好奇之后對方怎會陷入筋骨廢絕的地步。
其實那時晏鳴珂就已經綁定了寵妃系統,新手大禮包內還贈送了膚如凝脂丸,將藥丸喂給龍王,就是對方再鋼筋鐵骨的鱗片也只得變得軟滑細膩,一劍就能斬下。
晏鳴珂矜持地說:“一些奇遇而已,當時那位龍王一心只想著大業可成,將侄女殺之便能上位,就沒能注意到我也在場。”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雩祈也無話可說。
他二人閑聊了幾句,這才開始慢條斯理地探索起這一回的秘境。
這方秘境名為幻谷,多是生長著世間罕見的仙草靈藥,然而它們身邊的守護靈獸也不少,個個危險至極,尋常人根本無從探索。
幻谷內常年彌漫著淡紫色的煙霧,吸食過多的話,極易產生幻覺,從而迷失在內。這也是為何此境能存在如此之久,里面的靈草靈花也不曾被人挖空挖盡的原因所在。
雩祈和晏鳴珂在來之前便都服下了解毒丹,迷霧倒是不能奈何他們。
不過他二人并沒有放松警惕,畢竟此地修為高強的靈獸卻有不少,他們按圖索驥去向最終的幻泉,要采摘的草藥就生長在泉水附近。
在泉水的石縫旁,他們看見了那株頂著紅色小果的草藥,雩祈拿出圖紙比了又比,發現就是他們最終要找尋的藥草。
他眼睛一亮,當即就轉頭跟晏鳴珂說:“找到了!”
不成想晏鳴珂臉色驟變,直接朝他撲過來,抱著他墜入幻泉之中。
雩祈在意識昏沉前,注意到了自己剛才站立的地方出現了一只巨大的白色猿猴,而那只白猿腳踩的地方更是已經碎成了粉末。
當龍傲天綁定寵妃系統(19)
晏鳴珂醒來后就發現了不對勁。
他雙手竟是孱弱無力, 體內修為頓失,弱得宛如一介凡人。
這是怎么回事?
晏鳴珂沒有輕舉妄動,而是從床榻上爬起來, 不動聲色地觀察起周遭的景象來。
素色帷帳撩開, 他原是正躺在平臺四角立柱, 鑲以木制圍欄的拔步床中。鏤空的窗花里投射出淡淡的陽光, 細小的塵斑在光柱中沉浮。
屋內還有案幾臥榻,案上壘著幾卷卷軸,卻不見筆墨紙硯,想來只是在臥榻中翻看一兩眼之物。中有一方圓桌, 桌上有只青瓷山水紋燈籠瓶, 插著滿滿的新鮮花束。墻上更是懸掛著一副潑墨山水畫,下方有一金色獸爐,裊裊香煙起浮。
想來是家鐘鳴鼎食的凡人住所。
晏鳴珂的警惕心仍在, 他見左右四下無人,才從榻上下來,往那銅鏡前一站——
臉還是他的那張臉,只是身形瞧著削瘦了些。再一握拳, 雖是失了身上的修為,但也不是完全柔弱,尚且有幾分武藝傍身,在凡間人中還能稱得上是一句高手。
只是他為何突然就到了這里?他的師弟呢?
晏鳴珂在腦海中試探中呼喊寵妃系統, 沒想到它倒是被喊了出來。
寵妃系統不敢有半分隱瞞, 如實說來:[你和你師弟一起到了幻泉設下的小天地之中,要想出去的話, 要二人齊心協力找出陣眼才行,否則都要被困在這處小天地, 一同老死了。]
晏鳴珂聞言不由蹙眉:[你可知我師弟現在在哪?]
寵妃系統告知他說不清楚。
晏鳴珂也沒有嫌它無用,而是神色嚴肅地思考起接下來該如何走。
“大少爺,您起了么?”門窗外有隱隱綽綽的人立在那,應當是小廝一類的人物。
晏鳴珂命人進來,果真是來他身邊伺候的。
他不動聲色地從對方口中打探消息,最后終于弄明白了自己的身份處境。
此方小世界乃梁朝,當今年輕的帝王曾在他國任過質子,受盡苦楚,在老皇帝臨死之際歸國,借舅父手中兵權誅殺其他兄弟,逼得老皇帝死不瞑目,堂而皇之上位。
奈何宗室名正言順能登基的就只剩他一人,他手中執掌兵權,其他人又能耐他如何。
不過帝王登基后也不能順暢,他舅父愿借兵權扶持他,也不過是為了當那攝政王,做有實無名的皇帝而已。
帝王對其同樣恨之入骨,就在前日借宮宴將其斬之,屠殺的黨羽足有二十幾家,光是流放者就高達上千人。
春寒料峭,當日整座皇城似乎都侵染在血腥氣中。
而帝王坐的皇位并不安穩,老皇帝昏庸無道,舅父掌權也只是大肆剝削百姓,是童謠中的奸臣賊子,到處都有人揭竿而起。
世人看這位皇帝所行恐怕也是位暴君,對叛賊家眷也不見絲毫仁慈,興許梁朝儼然已經到了末路之際。
“你方才……說皇帝名諱是什么?”晏鳴珂蹙眉再問。
小廝被他鮮有的嚴肅表情給嚇到了,倉惶又輕聲答道:“回大少爺,當今名諱為——”
“雩祈。”
……
暢音閣,亭臺水榭,檐牙高啄。
富麗堂皇的殿宇之中,云羅綢緞漾起水波,流蘇輕晃,靡音陣陣,美人起舞。
“陛下,陛下——”
內侍腳步飛快地奔入亭臺中,卻在見了那位撐著下巴,垂斂眼睫的帝王時,立即收聲。
帝王容顏盛艷,是當世難得一見的美人,可無一人敢直視他的面貌,曾有一人見他顏色好看,僅僅只是多注視了幾下,眼珠子都讓他挖了出來。
傳聞是帝王曾在質子時期因容貌過于美艷出色,可堪比如花似玉之女郎,遂被人折辱,因此恨絕了那些愛瞧他樣貌之人。
小內侍也不敢多瞧半分,趕緊低頭只取看那威嚴十足的黑袍,盯著上面的龍爪吱聲:“陛下,狀元郎求見。”
在帝王身邊伺候的內侍總管剛要斥責小內侍的冒冒失失,聞言噤了聲,不由瞥一眼帝王的神色。
雩祈神情莫辨,看不出臉上的喜怒。
樂音還在繼續,美人舞動身軀驚鴻如游龍,帝王未喊停,他們就不敢擅自停下。
“命人將他領進來。”良久,帝王才啟唇吩咐。
期間眾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個,實在是懼怕這位皇帝的喜怒無常。
“是,陛下。”
當即就有人聽從命令,前去領人。
雩祈輕笑一聲,撥弄手中的佛串,自顧自地問:“他晏家自詡是清貴世家,不愿與現在的帝王家同流合污,而那晏鳴珂倒是個讓人意外的人物,竟成了朕的狀元郎,是真要為朕效力,還是同其他人一樣,想將我從王座之上拉下來撥亂反正呢?”
盡管樂聲不絕,但帝王的聲音無人能夠忽視,聽罷樂聲斷絕,所有人跪伏在地。
涼風拂過紗帳,帝王掃了眼瑟瑟發抖,如同鵪鶉般的一地人,只覺無趣。
晏鳴珂一被內侍領進暢音閣,見到的就是現在別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個的場面。
壓抑的氣氛和漠然的帝王,他那位乖軟活潑的小師弟位居高位后,當真是變得冷漠無情,不怒自威,一舉一動皆是叫人害怕膽顫。
他想上去相認,卻剛往前走幾步就頓住了腳,心中嘆了口氣。
“拜見陛下,陛下萬福圣安。”
——他的師弟見他眼中全是陌生,再無半分親近之意。
腦海中的寵妃系統卻起勁了,它恨不能沖出來,吶喊道:[宿主,這個是貨真價實的帝王啊,正兒八經的君主,成為他的寵妃不就能任由你胡作非為了嗎?!]
吵得晏鳴珂頭疼,他在腦中冷冽地讓系統閉嘴。
晏鳴珂心情著實不大好,他已經發覺了,自家小師弟現在不僅一點都不記得他,還對他沒有半分特權,竟是讓他在旁彎腰行禮半天都不讓他起身,給了一個典型的下馬威。
自古最是無情帝王家。
他現在也算是領略到了小師弟的幾分冷若冰霜。
“起身吧,晏愛卿。”
那聲稱呼在舌尖打了一個轉,才緩慢吐出,明明是帶了點惡意的調子在其中,晏鳴珂卻無端心跳加快,仿佛聽見了旖旎的情話般曖昧。
黏稠,調戲,若是正兒八經的狀元郎站在這里,恐怕都能因為帝王輕浮的態度而惱得氣血上涌。
可晏鳴珂依然面不改色,還能拱手謝恩。
如此端正嚴明的姿態是最不受游戲人間,放蕩不羈帝王喜愛的。
雩祈收了要輕慢狀元郎的心思,命舞娘和樂師繼續,才不緊不慢地問:“晏愛卿找朕是有何事?”
言下之意就是無事別來煩擾他。
公文有朝中大臣批復,他這皇帝掌權隨心所欲,絕不至于將自己綁在御書房批復奏折。
晏鳴珂垂眸,知曉他師弟其實本不愿當什么皇帝,若不是時勢造英雄,他又恨其他人恨得發指,這才登上了這高位。
“陛下,臣此次前來是有一要事,臣愿請纓自去賑災,為大梁獻上綿薄之力。”晏鳴珂挺直腰板,不亢不卑地站在面前,言辭義正地說下此番話。
此事確為困擾雩祈良久之事,春雨連綿不絕,江南突發洪災,若是不賑災及時,不說魚米之鄉,便是連其他地方都會受影響。
多少糧食是從江南出來,若是不管不顧,恐怕今年揭竿而起的人會更多。
蟻多咬死象,雩祈就算不在意這些人的死活,也不能真的聽之任之完全撒手不管了。
他來了興趣,問:“晏卿家所言可是真的?朝中那么多大臣都說自己對此事無能為力,你,真的能行?”
晏鳴珂跪地:“是,陛下。微臣愿立下軍令狀,若此行不能完成陛下的任務,提頭來見。”
雩祈笑彎了眼睛,撫掌大笑:“好一個提頭來見。既然晏卿家如此有信心,那么朕就命你總領此事,一力去賑災,沿途若是有違逆不聽者,直接斬立決,不用過問朕。”
“你若是能成事,丞相之位就許給你,也不用讓朝中那些尸位素餐的廢物占著了。”
他雩祈稱帝,要的就是這樣隨心所欲肆無忌憚。
晏鳴珂再拜:“是,微臣謹遵圣令。”
雩祈心情大好,他自認識人還算清醒,端看晏鳴珂清正凌然的雙眸,便知他是個好人。
這樣的人愿意來為民請命是再好不過的了,不管對方是不是為了他的政權鞏固而來,只要能用,雩祈就來者不拒。
他沒有讓晏鳴珂立即啟程去辦,而是吩咐道:“先讓底下的人安排此次出行事宜,晏愛卿今日就居宮中,僅憑這份膽氣,朕也要宴請你。”
這也是帝王以示恩寵的手段,而雩祈只是心血來潮,覺得晏鳴珂還算看得順眼,樂意給他這個薄面,也讓對方這次江南之行更加順暢些。
“微臣叩謝陛下。”
晏鳴珂心知肚明,也知此事急不得,他若是想謀得如今師弟這般薄情冷漠的帝王信任,就得耐下性子,徐徐圖之。
當龍傲天綁定寵妃系統(20)
帝王設宴席間自是歌舞升平, 燈火輝煌。
銅管樂起,舞女衣袂飄飄,精致佳肴陳于桌上, 瓊漿玉液倒入杯中, 供人享用。
雕花玉石裝點宴席, 饒是這位帝王已經不算得好奢靡享樂的, 但皇家盛宴哪又差得到哪去呢。
更別說當今陛下脾性不好,一著不慎就要落得砍頭的地步,誰做事敢不合他心意?整個宮中的人都要小心翼翼,謹言慎行。
晏鳴珂現在是“簡在帝心”, 伴君半日有余, 也算是將帝王的性子摸得差不多。
多疑,隨性,無情, 興許踏著鮮血登上這個位置的帝王都會出現這樣的毛病,雩祈也不能例外。
另外就是帝王是真的不愛處理政事,分明大權在握,就沒見朝中要臣前來皇宮探討政事, 至于讓帝王批閱奏章,更是不可能。
他在宮中只尋歡作樂,聽聽小曲,看美人歌舞, 釣魚看話本, 最不喜別人在他玩樂時商談正事。
若非此次賑災之事要緊,不能再耽擱下去, 晏鳴珂疑心自己恐怕剛才在小皇帝面前剛說出口,就要被人拖出去了。
酒過三巡, 雩祈便問了晏鳴珂不少話,只因他從前在他國為質子,不可隨意出行,如今當了皇帝也不能完完全全為所欲為,不似尋常百姓那樣能出門游樂,還要隨時謹防刺殺。
他更多的是活在寂寞無趣之中,小小的一方天地圈禁了他十多年。
不似晏鳴珂,早些年就外出拜師,又常在外面游學,見多識廣,知曉不少世風世俗,逸聞趣事。
光是聽他說就覺得有趣,若非正事要緊,雩祈都有點兒不想把他放回去了。
他已經想好了,就算晏鳴珂此次并未完成賑災任務,他也不要他那顆大好頭顱,只要把人鎖在宮中陪他玩樂即可。
內侍總管不由訝異,心說這次的狀元郎倒是不簡單,竟如此得帝王青睞,他還從未見過冰冷無情的小皇帝對誰有過這樣的好臉色。
恰在此時,一位面生的內侍上前來倒酒,對內侍總管道:“先前的小林子腹痛難忍,就托我來為陛下斟酒。”
這便算作解釋,內侍總管還要再問,卻見這位面生小內侍一改方才唯唯諾諾的謙卑姿態,面色一厲,手持匕首就要上前刺殺帝王——
“狗皇帝,納命來!”
在場之人無一不面色驟變,膽戰心驚。
兵荒馬亂之下,他們還沒來得及惶恐多久,只見那位新晉狀元郎飛身而來,兩三下就將內侍拿下,還卸掉了對方的下巴以防自殺,快得連宮中的侍衛都還沒來得及護駕就已經結束了這場荒誕滑稽的刺殺。
雩祈臉色有些許蒼白,不過很快就恢復如常。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被人刺殺了,以前他不會怕,現在就更加不會惶恐。
年輕的帝王眼中淬著冰冷的寒意,厲聲道:“下去徹查此事!給朕把罪魁禍首挖出來。”
他的目光轉到了方才在情急之下將他救下的狀元郎身上,卻瞧見了晏鳴珂眼中一閃而過的心疼。
心疼?
竟然對他有這種情感,未免也太過于荒謬好笑。
雩祈既詫異又好奇,若是換了旁人對他這位天下之主升起那種無用可笑的同情之心,他定然是相當不快地把人拖下去仗責,看他還敢不敢再擺出這樣的態度。
他要讓世人知曉,站在他們面前的是全天下的主人!他們以為自己是誰?
可是也不知道是心中認為晏鳴珂此人還有用處,或者些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竟是未對晏鳴珂方才的眼神感到半分羞惱,還覺得挺有意思。
為何要用那種表情,為何會在刺客刺殺他時神情慌亂擔心?
雩祈招手讓晏鳴珂上來,后者彎腰附身,附耳在王座前的帝王唇邊聽著。
帝王聲音放得極低,輕得只有他二人能聽得見。
他說:“晏愛卿,朕看你是膽大包天了,連帝王都敢肖想。”
晏鳴珂臉上并未出現任何慌亂之色,更未對此作出辯解,他坦言道:“陛下聰慧過人,竟是發現微臣的不臣之心。”
雩祈聽罷不但沒有惱怒,還笑出了聲:“你可真是個趣人。”
“倘若你這次出去辦事,真的能讓朕滿意。屆時朕不但讓你當那個丞相之位,便是朕的入幕之賓……也使得。”
……
帝王之命,莫敢不從。
晏鳴珂在第二日就整裝出發,馬不停蹄直奔江南。
他現在的修為雖是凡人,可到底是修者,手中的珍寶和術法在引氣入體之后依然能使用,到底是比尋常人得天獨厚,更何況他手中還有寵妃系統。
那些丹藥法寶用來爭寵求愛,未免太過狹隘,能用在此處也算是它們之幸。
晏鳴珂一到當地就開倉賑糧,為災民填飽饑腸轆轆的肚子,以免引發暴//動,之后又立即組織人手興修水利,防洪、改道,他在里面動用了點術法,又學那春秋時晏子的以工代賑,很快災民流民就安定下來。
凡人百姓極好滿足,只要能填飽肚子活命,就能迸發出極大的生機。
晏鳴珂在救下他們后,還被眾多人感謝,沿途還有人為他立長生牌,聲望大振。
皇宮內。
內侍總管站在帝王身后,在帝王盯著手中密信一言不發,神色莫測時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不敢出一個。
“你覺得晏鳴珂如此積攢民心,也是為了推翻朕做準備嗎?”帝王喃喃自語,像是在詢問他,又似乎只是隨口一說。
內侍總管陷入兩難之中,菊花般的老臉皺在一起,這問題不好答啊。
說是沒有,帝王會怪罪他知人知面不知心,為何會替晏鳴珂那狼子野心的人說話;說是有,現在晏鳴珂乃是賑災大功臣,要是貿然出主意,恐怕朝野都要震蕩。
好在帝王只是隨口一說,并未要他給出一個答案。
內侍總管鬢發邊冒出冷汗,卻不敢拿出手帕擦拭一下。
帝王心海底針,旁人是難以窺探的。
待晏鳴珂掃除障礙,賑災歸來,這位小皇帝出乎意料地沒有對那封密封有任何看法,完完全全是接待功臣的宮宴規格。
今日帝王還宴請了眾位大臣,在他們面前大肆夸贊晏鳴珂這位狀元郎,說對方是大梁朝的肱股之臣,百姓們心中的定海神針,他雩祈也不能沒有對方云云的話。
朝臣們聽著帝王口中的盛贊,神情各不相同,卻俱都按捺不發。
只是在帝王說要讓狀元郎擔任丞相之位時,眾人心驚膽戰,皆言不可。
此前只是在翰林院當個五品小官兒的人一朝登天就要成為權傾朝野的宰相,怎能叫人不驚訝不惶恐。
雩祈此生最討厭的就是別人反駁自己的決定,他冷冷一笑:“當時江南突發水災,朕問你們有誰能夠領命賑災,全都跟些鵪鶉似的縮著。滿朝文武竟廢物至此,既然你們不行,就該讓能者居之。朕曾許諾過晏卿,只要他能賑災成功,就將丞相之位給他。天子一令,金口玉言,怎么能夠出爾反爾,還是你等想讓朕為天下人恥笑?”
哪個大臣敢接下這話?殺人不過頭點地,他們要是再敢出個不字,今日就得直接被拖出去,遑論如今晏鳴珂名望高,那才是會遭天下人唾棄的。
不過皇帝居然這樣信任那位狀元郎,倒是讓他們有些震驚,也不怕這就是下一個野心勃勃的攝政王,將來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要反水。
晏鳴珂并不在意凡間大臣如何看待自己,他依然不驕不躁,寵辱不驚地上前謝恩。
他仰起頭,讓這位天下之主好好看著自己——他是他的狀元郎,是他欽點的,畢生都要為他的政權盡心盡力。
宴席結束,如今深受帝王愛重的狀元郎自然也留了下來,能讓帝王留下秉燭夜談,這對臣子而言是莫大的榮幸。
晏鳴珂有幾月未曾見到自己的小師弟,平日里也只敢拿出私底下畫的小像以解相思之苦,方才在宮宴上他也不能多看,怕在眾目睽睽之下惹他小師弟生氣。
現在總算得以好好相見,他自是期待無比。
好在進宮之前,他特地收拾了一下自己,沐浴焚香,將近段時間的忙碌倦怠一并洗盡,才好見他的師弟,這個朝代的帝王。
大梁朝的官服是以正紅為主,只是在繡制規格上有品階不同,而晏鳴珂身上的官服則是繡著一只雪白的鶴。
鶴腿修長,黑喙尖細,而晏鳴珂長身玉立,更襯得這鶴也靈動起來。
燈下看美人,越看越心動。
雩祈知道這位狀元郎顏色好,若非是他的才華更加妙絕,應當是會被點為探花的。
有傳言狀元郎在金殿傳臚,騎上御賜寶馬游天街時,沿街的瓜果香花、手帕荷包都扔下不知凡幾。
當真是擲果盈車,看殺衛玠。
雩祈知曉自己也生得美,可晏鳴珂卻是和自己風格不同的俊俏,說不上誰更好看,只能是各有千秋。
他盤腿坐在貴妃榻上,命晏鳴珂在另一旁坐下,將密信扔在中間的案幾上。
“好好看看,他們怎么說的你狼子野心,朕給你一個辯駁的機會。”
當龍傲天綁定寵妃系統(完)
帝王既然敢做到如此地步, 也意味著他對晏鳴珂是極信任的,不然也不會將別人對他的告發堂而皇之拿出來,還靜候著對方的解釋。
晏鳴珂一目十行地掃過那封密信, 慢條斯理地放在一旁, 定定地看向這位年輕的帝王, 語氣低沉有力:“陛下, 微臣對您的忠心日月可鑒天地可昭,絕無半分謀害您的想法。陛下且看著,臣是如何對您忠心耿耿的。”
雩祈嗤笑一聲:“好一個忠心耿耿,晏愛卿的不臣之心不是早就暴露出來了么?”
晏鳴珂神色微變, 只因帝王的指尖觸碰在了他的面頰上, 柔軟細膩,就像是初春的花苞,又帶著暖意。
方才冰冷質問的冷硬氛圍一掃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旖旎曖昧,纏綿繾綣。
晏鳴珂不躲不閃,直視帝王的雙眼,剖白心意:“陛下天人之資, 又是天下之主,豐神俊朗還才智過人,試問有誰能不心動。微臣只是一屆凡夫俗子,終究也不能免俗。”
室內驟然一靜。
雩祈都要為晏鳴珂的厚顏所驚嘆, 他嗤笑一聲:
“嘖, 就該讓世人好好看看,他們眼中光風霽月高嶺之花的狀元郎是如何油嘴滑舌的。”
不過好聽的話誰都愛聽, 即便是雩祈也不能例外。
別人的甜言蜜語不能讓他動搖半分,可晏鳴珂只需三言兩語竟讓他有些心旌搖曳。
究竟是皮相的功勞, 還是其他?
雩祈懶得想那么多,朝著晏鳴珂招招手:“看在晏愛卿立了大功的份上,朕就滿足你的愿望。”
晏鳴珂抬起頭,唇邊漾起一抹笑:“臣,不勝感激。”
芙蓉帳暖度春宵,帝王龍榻他這個晏“寵妃”還是去了。
情到濃時還差點被帝王一腳從榻上傳下來,若非晏鳴珂眼疾手快,往旁邊躲過,恐怕就真的只能從龍床上摔下來了。
雩祈磨牙,想他活了這么多年,還是少有這般失控的時候,晏鳴珂也當真是大膽,絲毫不顧及他的身份,竟不管不顧……
他眉眼含怒,一嗔一笑間卻皆是風情。
晏鳴珂當即就膝行上前,摟著小皇帝好一陣哄,花了半天時間才讓人眉目舒展。
“行吧,朕這一回就先饒過你的‘放肆’,若有下次,哼哼。”
小皇帝的未盡之意晏鳴珂秒懂,他立馬表示之后皆會任由帝王心意,絕不擅作主張。
不過現在認錯是認錯,但他下次還敢。
晏鳴珂此次嘗到了甜頭,干起事來更加賣力認真,也是為了匡扶江山社稷,穩定他家小師弟的江山統治。
他絕不會讓自己的師弟成為末路之君。
而他的小師弟也千好百好,分明遭過背叛,又被人攬過大權逼迫至此,竟還舍得放權給他,沒有半分懷疑。
他在小師弟這位帝王的全力支持和信任之下,竟當真把國政處理得井井有條,朝野上下肅清一正,眼見著前幾年還破敗的朝廷竟有了欣欣向榮之姿。
雩祈覺著這個狀元郎當真是點得好,不但能為他排憂解難,批改朝政,還能在夜里為他暖床侍寢,若是他什么時候頭腦一熱,還真想封對方一個皇后當當。
可他腦子很清醒,知道別說皇后呢,便是寵妃都不行。
沒見前狀元郎現宰相因為多流連了幾次宮闈,就被人言是靠著床笫之術,是用身體來俘獲帝王的信任么。
雖說此話真真假假,是非對錯全看后人評判,但他依然不能做得太肆無忌憚。
不過他的愛卿沒名沒分跟著自己也算可憐,賞賜的珍寶便如流水般進入晏家,外面流傳的風風雨雨更甚。
晏鳴珂一概不管,他在意的就只有自家小師弟。
他想了想,差不多已經足夠了。這么長的時間,他已經取得了他家師弟的信任,而且摸到了小世界的陣眼所在,是時候離開了。
想到這里,他就起身進宮,面見皇帝。
初春天氣晴好,此時他的小師弟正在優哉游哉地釣魚,可謂興致十足。
御花園里的錦鯉都是填飽了肚子的,咬鉤者甚少,可依然不能讓小皇帝覺得無趣,他托著腮津津有味地看著,偶爾扔一兩塊魚食下去。
晏鳴珂心中一軟,大步流星地走過去,雩祈一見他來,就免了他的禮,問他過來是有何事。
晏鳴珂實話實說:“師弟,我們該離開這里了。”
雩祈聞言心中一動,腦海中頓時滑過不少非同尋常的記憶,全是自己修仙時的經歷,他撇嘴,不高興地說:“師兄,你怎么現在才告訴我啊,看我角色扮演了那么久的小皇帝,你是不是還很得意。”
晏鳴珂搖搖頭:“沒有,我只是覺得師弟很可愛,這樣的機會畢竟不多。何況師兄若是一上來就喚你小師弟,恐怕會被你直接拖下去斬了。”
雩祈無話可說。
陣眼已找到,此方圍繞他們的小世界消散。
他們也順利從秘境之中出來,幸而小世界幾年之間,在修仙界不過幾天,他們倆幾天不出現也未曾引發太大的亂子。
出來之后,雩祈就將之前差點把自己踩碎的白猿給揍跑了。
“可算是把這個任務給完成了,幻谷真非一般人能闖的,誰能想到秘境里還能套一個小世界呢。”雩祈嘟噥著。
一想到他還在小世界里待了幾年,現在都心有戚戚。
“幸好還有師兄你在,否則失去記憶的我都不知道該怎么找到陣眼出來。”
雩祈在那方小世界里是驕矜傲慢的帝王,雖不至于沉默寡言,但話不算太多,一出來就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仿佛要將在秘境中省著的話全都說出來。
不管什么樣的雩祈,晏鳴珂自是都珍重喜歡,不過他更想看到的還是雩祈現在這種無憂無慮,豁達樂觀的狀態。
只有在父母呵護關愛之下成長的孩子才有這樣天真明媚的性格,而不是那方小世界中無親無友,多疑冷漠的絕情,不但孤獨,而且寂寥乏味。
他當初第一眼見了他的小師弟,心都揪了起來。
“師兄,等我們金丹期圓滿,就成婚吧?”剛才還在絮絮叨叨說著其他事情的雩祈忽地提出這句話。
晏鳴珂還在含笑盯著他看,猛地聽到此言,心尖不由發顫,激動不說,表情還有些呆愣。
雩祈還是頭一回在晏鳴珂這個總是從容不迫的臉上看見這樣怔忪的表情,不由好笑,有心想要逗逗他:“怎么了,師兄是不愿意嗎?”
晏鳴珂像是生怕他反悔,急切道:“怎會如此,我早就想同你結為道侶了。日日夜夜,歲歲年年都在期盼此事,只是突然得償所愿,喜不自禁罷了。”
少年人的面龐還有些青澀,卻能看出來一些成熟端正。
雩祈只是想逗一逗人,沒成想聽到晏鳴珂的情話自己卻紅了耳朵,他訥訥道:“嗯……那我就先寫信給我爹娘,叫他們安排此事,婚禮籌備時期長,我們也要把修為提上來才是。”
晏鳴珂伸手把他抱在懷里,自是無有不應:“不管師弟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他以為自從成為廢人那日,今后的路就該孤家寡人,誰也不信任,誰都是他手中棋子。
但是沒想到雩祈卻成為他人生中最大的變數。
情毒是誤飲的,最后整個人都是心甘情愿交上去的。
雩祈許是覺得不好意思了,就埋在他胸口不說話,也許更是想享受這難得一見的安謐和諧。
忽然之間,晏鳴珂周身的氣息頓變——深沉、幽然、駭人,變得幾乎和往常像是兩個人。
然而他落在懷中人的眼神卻仍未變過,一如既往的溫柔纏綿。
8658總是在圓滿的時候出現,它拼命擦著代碼上掉的冷汗,告訴晏鳴珂:【宿主,主系統好像已經察覺到了我們的小動作。】
晏鳴珂挑眉:【哦,是嗎?我還以為那個廢物要花不知道多久才能發現,看來它也沒有蠢得那么徹底。】
8658一聽他這句話,瞬間就將一顆心放回了代碼之中,顫個不停的數字也穩定下來。
既然一切都在宿主的掌控之中,那么它也沒什么好慌張的了。
他就是晏鳴珂座下最狗腿的先鋒!
【給它找點麻煩,讓它沒那么多精力來管這里。加緊力度蠶食他們那邊,我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嗎,8658?】晏鳴珂眸光微冷。
8658知道這是給它的警告和提醒,一旦它沒有任何用處了,一定會被冰冷無情的宿主一腳踢開的。
他又不是雩祈,不可能得到宿主一丁點的偏愛。
【我知道,請您放心!】
8658指天發誓,又宣誓完忠心言論之后,順帶將宿主身邊帶著的寵妃系統一口啊嗚掉,消化成了自己的一部分,馬不停蹄地迅速溜走。
晏鳴珂:【……】
它一離去,晏鳴珂就恢復了正常,幽深的神情變得和往常一樣溫柔。
他總覺得剛才好像有什么人來過,似乎又丟失了什么,但是既然已經想不起來,應該就不怎么重要,便認真問懷里的雩祈:“師弟,我可以親你嗎?”
十分有禮貌的詢問態度,如果忽視他平時就是不問直接抱著人親的流氓做法,這個姿態可以稱得上是君子端方了。
可雩祈知曉他平日是個什么模樣,現在假正經不就是想讓他親口說可以親嗎?
雩祈又羞澀又歡喜,猶猶豫豫地說:“那……那好吧,讓你親,但只能親一下。”
晏鳴珂欣然接受:“好。”
只是這一下要親多久,還不是由著他說了算。
雩祈還是太稚嫩了點。
(完)
天降還是打不過任性竹馬(1)
“小祈, 小祈——!”
窗戶被人撥動弄響,在床上鼓起一小團的人發出不滿的哼聲:“煩死了,別吵啦別吵啦!”
被子中傳出來的聲音悶悶的, 又帶著顯而易見的驕縱, 和被別人寵愛慣了的任性隨意。
敲窗的人發出一聲嘆息:“你要是再不起床的話, 就要遲到了哦。秦冕已經走了, 就只剩你和我啦,阿姨可是讓我喊你起床的,他們一大早就出去上班咯。”
來人絮絮叨叨說了一堆的話,而雩祈從中只扒拉出一個重點來, 那就是——
“什么?你說秦冕已經走了?!”他翻了個身, 鯉魚打挺地把自己從被子里挖出來,頭發還有些凌亂,隨意地往上邊翹著。
敲窗的人悶頭悶腦, 也很有耐心,回他:“沒錯,快點走吧。要是你再不出來,我也要走了, 我不想遲到,小祈。”
“什么?!曲百川你敢拋下我!”雩祈氣沖沖地翻身起床穿衣洗漱,腳踩在地板上噔噔作響,看得出來主人怒氣旺盛。
他只花了五分鐘的時間就把自己拾掇好, 嘴里叼了一個包子, 懶懶散散地背著書包就往外走。
只見院門邊,一個高頭大馬, 穿著藍白色校服的男生靠在自行車旁邊等著,他長得英氣俊俏, 只是一咧開嘴巴笑起來就看著太憨實了,硬生生地把他那張俊臉給弄傻了。
雩祈好幾次都不忍直視。
這就是剛才進院子,敲他窗的曲百川,也是他的發小之一。
雩祈直奔自行車的后座,嫻熟地爬了上去坐著,一口咬下大半個包子。
曲百川提醒他:“我騎車了哦。”
雩祈含含糊糊地應了兩下,曲百川也不介意他在自己后面解決包子。
等雩祈吃完了,伸出右手一看,手表上的指針剛走向七點,這個時間從葫蘆巷到學校還有幾分鐘才上課呢。
結果秦冕居然一早就去了學校,竟然還不等他們!真是太可惡了。
“秦冕秦冕,可真是取了一個好名字,一天到晚都勤勉得不行呢!”雩祈不高興地說著。
曲百川沒聽出來他的陰陽怪氣,還在哪里傻樂呵:“是啊,他可是我們葫蘆巷中最有出息禮貌的一個孩子,各家的叔叔嬸嬸都夸他呢。”
早些年城區在建造時,都是些胡同弄巷,新城區則是在城中另外一邊規劃建造,跟他們這搭不上邊。而葫蘆巷因為從開口到末尾形似葫蘆,所以就得了這個名兒。
里面的孩子都是從小到大一塊玩的,彼此關系也很好。
像是曲百川,秦冕都是雩祈的發小兼好哥兒們,他們三個是比較能玩到一塊去的。
雩祈因著從小就長得白嫩漂亮,一雙眼睛圓圓大大,小嘴跟抹了蜜似的甜,所以在葫蘆巷里深受一眾長輩的疼愛,連秦曲兩家都沒能逃過他的魔爪,所以在幾個發小之中,他是備受溺愛和照顧的。
對旁人的示好,他早就習以為常,并深覺這是他的特權。
秦冕在其中像個異類,他對雩祈是不錯,但是也是有原則性的,不該做的他是一點都不依著雩祈,撒潑打滾都不行。
現在秦冕僅僅是沒有等雩祈一起去學校,他就很不樂意了,嘴巴噘得老高,準備一個星期不跟秦冕講話。
曲百川是見證過雩祈使小性子發小脾氣的,不過他也沒覺得有什么,這個發小雖然脾氣大,但是很好哄,而且鬧脾氣也持續不了多久。
雩祈一到學校就和曲百川分道揚鑣了,他們同年級不同班,一般只在上學放學的時候一起。
離上課還有一陣時間,校園里透著獨屬于這個年紀學生的朝氣和蓬勃,打打鬧鬧和嬉戲交談構成了和諧的交響曲。
很不巧,和雩祈一個班的就是那討人嫌的秦冕!
雩祈從小到大在收獲別人喜歡這件事上無往不利,傲視群雄,偏偏在秦冕這個人身上栽了跟頭,不說跟人兩看相厭,總之這個梁子也是結大發了。
當然,是他單方面的。
今天也是如此。
坐在窗邊的男生低著頭,側臉可以看見高挺的鼻梁和鋒利冷硬的下顎線,弧度自然的薄唇是淡粉色的,皮膚冷白,腰背挺直,哪怕是穿著寬大的校服也難掩他周身清貴氣質。
仿佛他不是個學生,而是電視上的明星。
正是因為他立體的五官和出色的相貌,乃至于班級學校都有不少女生喜歡他,還給他取了個校草的稱號。
雩祈自然會對秦冕受歡迎的現狀感到酸溜溜,現在看著對方裝模作樣的姿態更是不爽,像只傲慢的小孔雀似的,一路走過去還抬了抬下巴。
“哼。”
他的位置就在秦冕后面,可以看到對方書寫的手指修長,手背上還有顯眼的青筋。
不論怎么看都找不出可以指摘的地方。
怪不得會收到小姑娘和一眾老師們的喜愛呢。
秦冕似乎對雩祈的小脾氣毫不在意,見到他走過來,指尖的筆也只是停頓了幾秒,之后就又開始動了起來。
把他完完全全地忽視了!
雩祈鼓了鼓腮幫子,更加決心了不要跟秦冕說話這件事。
在對方像往常一樣,把給他帶過來的甜牛奶遞到面前來時,他也是一聲不吭地接過,連道謝都不愿意。
秦冕也沒有任何波動,將那瓶牛奶往后放在他桌子上時,便轉過身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氣得雩祈火冒三丈。
也許秦冕已經發現了他不想跟他說話的幼稚行為,但是這家伙并不想獲得他的原諒,所以也就無所謂哄不哄之類的。
姿態也是懶洋洋,除了有必要的交流以外,都不怎么跟他講話,也不需要他的回應。
雩祈也是平生頭一回遇見秦冕這樣的人,當真是把他克制得死死的,他的小脾氣好像一點都奈何不了對方。
他不高興地趴在桌子上,噘嘴想著該怎么和秦冕這個狗東西絕交。
就讓他們十幾年的感情在今天斷掉吧,免得以后纏纏綿綿感情深厚了再來斷絕關系,不是很尷尬嗎?既然秦冕一點都不重視他們之間的情誼,也稱不上什么伙伴,那他也不要跟秦冕好了。
就在雩祈腦子里面冒出各種胡思亂想時,桌子上突然多了一顆奶糖。
紅艷艷的顏色,在潔白的卷面上異常醒目。
雩祈下意識地把這顆奶糖攥在手里,前桌的秦冕并未回頭,淡聲道:“今天早上要解決老張給我安排的任務,沒等你。”
這就是解釋了。
也就只有他能秦冕這個冷淡的人說那么多話出來,雩祈唇角不斷往上翹,剛才說什么要一刀兩斷也都被他忘在腦后。
他把糖紙撕開,綿軟的奶糖塞進嘴里,嘗到了奶甜的滋味,哼哼兩聲:“好吧,我知道了。看在你這么誠心誠意的份兒上,我就大發慈悲原諒你,不計前嫌啦。”
這只是高中生活中一個不經意的小插曲,都沒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除了雩祈的“同桌”以外。
他們班是單人一桌,因著雩祈和秦冕都是靠窗那邊,于是右邊就有另外的同學挨著,雖然桌子不是貼在一起的,但要是說一兩句話也比較方便。
對方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還“咦~”了一聲:“你們倆關系也太親密了吧。”
雩祈昂著臉,得意道:“你懂什么,我們發小之間從小到大就是這樣,關系一直很好,你是羨慕不來的。”
馬多云嘖嘖兩聲:“我看不只是發小,還是童養媳吧,瞧你們那膩乎勁兒。”
高中時期男生常開這種玩笑,雩祈也不當回事,直言道:“你就是嫉妒。我們家秦冕對我好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是不是看他給我補課,讓我在班上成績刷刷刷的上升讓你感到酸澀啦?”
二人打打鬧鬧時,上課的預備鈴也打響了,教室中的音量漸漸弱了下去。
班主任老張進了教室,站在講臺上輕咳兩聲,顯然是要發表談話,眾人都安靜下來。
“今天咱們班上來了一個轉學生,今后人家也是班級里的一份子了,彼此之間就要友愛關心,大家要好好照顧新來的同學,不要鬧什么矛盾哈。”
眾人聞言都興奮起來,小聲地在教室里交頭接耳,顯然是對這個轉學生感到很好奇,在枯燥乏味的學習生涯中,一張新面孔都能帶來許多新奇。
“開學都已經一個月了吧,這時候還有新同學轉過來呢。咱們都高二,下學期就高三了,現在才轉?”馬多云發表自己的看法。
雩祈點點下巴:“你管人家呢,千金難買對方樂意。”
在這樣的討論中,唯有秦冕一人在專心致志地看著手中的試卷,八風不動穩坐泰山,并不參與到交談當中來,對那個所謂的新同學更是提不起半分的興趣。
可想而知,在新同學踏入教室,由老張引著介紹時,他淡漠的臉龐和清冷的態度有多么出眾,一下就脫穎而出,落入了對方的眼中。
天降還是打不過任性竹馬(2)
“新同學來自我介紹一下吧。”老張熱情地說。
江阮舟這人并不靦腆, 也不怯場,不過面對這樣的場面還是裝的好說話羞澀一些才能獲得更多人的喜歡。
他略略低頭,垂著眼睫, 拘謹一笑:“大家好, 我是江阮舟, 竹林七賢阮籍的阮, 泛舟的舟,從市二中轉過來的,希、希望大家能跟我成為朋友,今后也請多多指教了。”
掌聲響起。
是很普遍的開場白和自我介紹,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這位新同學清秀白皙的相貌, 使人如沐春風,還是從市二中那所鼎鼎有名的學校轉過來的這一身份,讓大家的好奇心更加旺盛。
老張隨手指了個位置:“秦冕旁邊的座位還空著, 你就坐那吧。”
他手指在冷靜翻閱試卷的男生身旁空桌上,而那位一直沒什么動靜的男生在聽見跟自己有關的消息后,才不緊不慢地抬起頭,掀開眼皮朝這看了一眼。
鋒利冷淡的眉眼, 對人漠不關心的姿態,但又因為這張好看的臉輕易能獲得原諒。
江阮舟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這位清冷的男生,秦冕,也是如雷貫耳的名字了, 哪怕是在學霸云集的市二中, 這個名字也是常被人拿出來提上一兩句的人物。
本來以為是個戴著眼鏡只知道死讀書的書呆子,沒想到見了真人才發現上上下下無一處不完美, 也正好戳中了他喜歡的點。
看起來很有挑戰性的樣子,江阮舟彎起眼睛一笑, 開始思考起多久才能拿下對方。
雩祈沒想到剛來的新同學一下就榮登秦冕同桌的寶座,不由同情地看過去。
秦冕這人千好百好,唯一一點就是為人太過冷淡,不跟你接話不跟你聊天,那多沒意思啊。
他撐著腮看這位叫江阮舟的新同學坐下,跟秦冕打招呼也只得了一個淡淡的嗯,簡直就是熱臉貼冷屁股。
不過對方看起來絲毫不介意,臉上還維持著柔和的微笑,一點都不為新同桌的冷淡而受傷,脾氣可真好。
“雩祈。”
雩祈在心中感慨萬千時,就聽見前面秦冕用冷玉似的嗓音喚著他的名字,頓時一個激靈,輕咳兩聲:“怎、怎么了?”
秦冕轉過頭來,那張早就看久了的完美側顏還是一如既往地讓人怔神,他說:“該交作業了,別發呆。”
不是找他算賬什么的就好,雩祈大大小小虧心事做了不少,一被人喊就覺著是干壞事被發現,都形成了條件反射,尤其是秦冕這家伙喊自己時,那種感覺更甚。
他從桌肚里翻找出練習冊,扔在桌上,得意地說:“哼,看看,我這次可是自己一字不漏地寫完了,從語數外再到物理化,一樣都沒落下,可別小看我。”
雖說大部分都是在秦冕的輔導下完成,但至少他有寫完的決心了。
再也不用因為沒完成作業抱著被打紅的掌心眼眶紅紅,被人嘲笑了!
秦冕嗯了一聲,細聽的話還能聽出幾分笑意,不過那笑很淡,不仔細去注意的話就根本不會發現,或許連當事人自己都不知道。
而局外人江阮舟就聽得一清二楚,并且腦中警鈴大作,心里升起強烈的危機感。
從秦冕和周圍同學的相處就可以知道,他疏離淡漠,儼然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絲毫沒有跟人打好關系的覺悟。
卻在面對這個雩祈時,語氣和態度都有意想不到的溫柔,明顯是很親密的關系。
這個雩祈究竟是誰?
江阮舟扭頭一看,心中警惕心不由更甚。
只見懶洋洋趴在桌上的男生垂斂著眼睫,生了一張姣美的臉蛋,唇紅齒白,可愛靈動,連他這個天生的零看了都心動。
所以秦冕是對這人有好感?江阮舟決定再多觀察幾下。
以他現在敏銳的感覺,可以看得出來這兩個人周身并沒有曖昧的氛圍,應該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種關系。
不過他初來乍到,要想介入到他們之間也不容易,必須徐徐圖之。
雩祈可不知道新來的同學腦子里有多少彎彎繞,他秉承著每天吃喝玩樂的想法,眼中只有近憂,卻無遠慮。
就比如說,他并不想在今天的大課間跑步,但因為秦冕是班長,所以一直鐵面無私,絕對不讓他偷懶。
雩祈就算是想去小賣部躲懶都不成。
不過今天似乎不一樣了,秦冕身為班長,就要帶著新來的同學去領書本和他們學校的校服,新同學可能還有許多周章要辦理,所以要詢問和麻煩他的地方就很多。
大課間時,雩祈就沒有看見秦冕的身影。
他心中不由一喜——這簡直是他偷懶的好時機呀!
雩祈趁著班上的人都在整隊時,悄悄溜出大部隊,一路火花帶閃電跑到了小賣部,跟只兔子似的。
他還在這里看到了曲百川的這個大塊頭,有些震驚,立即上前打招呼。
“你不是你們班的體育委員嗎,怎么沒去領隊,還來了小賣部?”
最關鍵的是他塊頭這么大,班上如果看不見他的人影得多顯眼啊,一下就注意到他在偷溜了。
曲百川就解釋說:“下節課我們是體育課,班長托我來給他們買水,我身強體壯,不用跑步體質也很好。倒是你,今天秦冕怎么放過你了呢?”
雩祈有些心虛,他怕曲百川把這件事情告訴秦冕,趕緊測謊:“我今天身體有點不舒服,咳咳,休息一下,也得到了他的批準,你就別問啦!”
他發現自己說出這句話之后,曲百川突然安靜下來,頓時有了一種不妙的預感。
身后突然傳來幽深寒冷的聲音,非常的熟悉。
“哦,是么?我什么時候批準的?”
語氣很涼,調子也帶著幽幽的嘲諷,一聽就知道是誰的口吻。
雩祈脖子就像生銹了一樣,僵硬地咔嚓咔嚓轉過去,就發現新同學和秦勉站在一起,立在身后盯著他。
明明還沒有上班,他卻已經有了一種工作時摸魚被大老板發現的錯覺。
曲百川憨是憨了點,但他并不蠢,看到眼前這個場景,就知道雩祈是蒙騙他偷跑出來的。
他推了推雩祈,小聲說:“你現在趕緊回去吧,還趕得上。”
秦冕在一旁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他。
那個新來的同學江阮舟也是一臉好奇地看過來,明明一句話都沒說,卻又好像什么都說了。
雩祈突然就覺得有點拉不下面子,他嘴一撇,心一橫,不高興地說:“我就是今天不舒服,不想跑,你干嘛非得強迫我呀。”
他還一臉理直氣壯的態度,絲毫不覺得自己有哪里做錯了。
曲百川聞言,拽了拽他的衣擺,憨傻著說:“小祈,就是因為你身體不好,才更要跑步啊。”
雩祈都要被他突然的插科打諢給氣死。
曲百川能不能看一下現在是什么場面!他現在可是在發脾氣哎,突然冒出來這么一句話,把他的氣勢都給拉低了。
秦冕還是一句話都沒說,不過他一直在盯著雩祈看,應該是對他裝作不舒服的樣子心知肚明。
雩祈哼了一聲,直接轉頭跑掉了,也沒說是不是回去跑步了,總之脾氣不是一般的大。
江遠舟目睹了這場鬧劇,心情不由大好。
他雖然跟秦冕相處沒有多久,卻也知道像對方這樣的人最討厭的就是作精了,不好管教,又是個大麻煩。就算長得再好看,脾氣這個問題也讓人招架不住。
而秦冕的權威和面子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忤逆,恐怕心里面也不會舒服。
雩祈根本成不了他的敵人。
余下兩人神色平平,似乎早已對這一幕習以為常了,也沒發覺他在想些什么。
拉不下面子的雩祈回去也不是不回去也不是,一時半會兒還真不容易找一個好去處。
他想了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去醫務室算了。
校醫在這個時候接待的學生是最多的,他早就司空見慣,問道:“同學,你身體哪里不舒服嗎?”
雩祈支支吾吾地說:“就是有一些頭昏。”
校醫就讓他先躺著,然后過來給他測了一□□溫,拿出溫度計一看:“哦,是有點低燒。這樣吧,你先休息一下,我給你開一副藥。堅持多喝熱水,剛入春沒多久,天氣還很冷,少逞點風度。”
雩祈沒想到他就是隨口扯了一個謊,居然還真的到了要吃藥的地步,不由面色發苦:“我躺一下就行了,沒必要真吃藥吧?”
校醫冷酷無情地說:“不行,良藥苦口。”
“是藥三分毒啊。”雩祈試圖和他掰扯的時候,外面傳來了敲門聲。
很有禮貌地敲了三下,然后推門而入。
躺在床上的雩祈抬頭一看,發現竟然還是熟人:“秦冕,你來干什么?你也不舒服?”
秦冕淡淡地瞥了一眼沒有良心又毫無自覺的某人,冷聲道:“身為班長,來看看久不歸班的同學是我的義務。”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的呀。”雩祈嘟囔兩句,有些心虛:“這回我可是真感冒了,不信你問校醫。”
秦冕皺著眉頭:“嚴重嗎?”
校醫在一旁說:“不嚴重,吃完藥回去注意一下就行了。”
雩祈仰著小腦袋,有種打贏勝仗的得意。
秦冕面無表情地把人拎回去,聲音帶著淡淡的寒意和壓迫:“只是一個換季,你就感冒了,回去更應該多、多、鍛、煉。”
雩祈傻眼了,仿佛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試圖狡辯,可證據就在秦冕拎著的塑料袋里,五花八門的藥盒還在晃來晃去。
天降還是打不過任性竹馬(3)
上課鈴早就已經打響了, 講臺上的老師看見秦明手上拎著的藥盒和垂頭喪耳的雩祈,對發生了什么事情心中已經了然。
他沒說什么,只讓兩人回位置坐好, 又投入到講課當中。
江阮舟不著痕跡地看了他們兩眼。
馬多云就沒有他這么細節了, 他壓低了聲音:“不是吧, 你還真感冒了?”
雩祈懨懨地說:“問題不大, 吃過藥我就能繼續活蹦亂跳了。”
馬多云有些幸災樂禍。
一下課雩祈就要按照校醫說的那樣吃一副藥,可他討厭這股苦味,所以非常抗拒,就一直沒有動彈。
秦冕其實一直注意著他的動靜, 發覺他沒那么老實的時候, 轉過來并指敲了敲他的桌面,催促:“去吃藥。”
雩祈鼓著腮幫,拒絕:“我不要。”
秦冕抬眸, 眉心微微擰著,剛準備說話,旁邊就傳來一道聲音:
“雩同學,班長他每天學習和管理班級就已經很疲憊辛苦了, 你還是不要給他找太多的事情了吧。我覺得……這樣不太好,抱歉我話說的太直白了。”
“而且吃藥不是你想的那么痛苦,如果實在不喜歡苦味的話我這里有糖,應該要比直接吃苦藥好很多。”
雩祈腦袋上冒出大大的問號, 初聽這一段話, 好像是沒什么,但是越聽越覺得不對勁——這不就是話里話外都在指責他不懂事嗎。
他撅著嘴, 不滿道:“關你什么事兒啊?”
江阮舟立刻倉惶著道歉:“對不起,是我多嘴了。”
他表現得無措又可憐, 就仿佛是在雨里被澆打的小白花,瞧著就有一股楚楚可憐的味道。
雩祈當時渾身就起了雞皮疙瘩,他居然在一個男人身上看到了這種姿態,頓時讓他有種腳趾摳地的酸爽。
但是其他人就不這么覺得了,比方說馬多云就被這個人蒙蔽了雙眼,在一旁開口當和事佬:“哎呀,雩祈,他也是關心你們兩個而已,你講話別那么沖嘛。”
雩祈真是摸不著頭腦,他一臉黑人問號臉,剛才江阮舟那真是關心他們的話嗎?
秦冕像是對他們的鬧劇一無所知,把雩祈放在桌上的保溫瓶擰開,把藥一一拿出來,說:“吃。”
他像是變戲法一樣,攤開的手掌又出現了今天早晨哄雩祈開心的奶糖,淡聲道:“感冒加重的話,會打針。”
一聽這話,雩祈頓時就像被加了緊箍咒的孫猴子,一下就不敢再造作了,乖巧聽話的模樣看得別人是嘖嘖稱奇。
江阮舟直接被無視,襯得他有點像個笑話。
他捏了捏拳頭,在秦冕眼風掃過來時,才露出一個和煦溫柔的笑容。
經此一遭,雩祈就覺得自己和這個新同學不太對付,幼稚地不打算跟人搭話,雖然對方也沒想找他說話就是了。
不過他發現新同學好像很喜歡找秦冕說話,就算熱臉貼冷屁股也沒關系,殷勤得連需要在討好別人時的雩祈都甘拜下風。
他想不通秦冕有什么好的,需要對方這樣對待,不過他的腦容量不大,想不明白的事情一向都不會特別為難自己。
中午放學時,他一如既往地拉著秦冕,興致勃勃地說:“走走走,快一點,要是去晚了的話就搶不到好吃的了。”
都是高中這個關鍵時期,大部分人中午都是留在學校食堂吃飯,很少有回家的,雩祈和他的發小們也不例外。
他還在嘰嘰喳喳地說著:“曲百川肯定已經搶到了位置,要是中午有糖醋排骨就好了。”
人沒個正形,說話也沒有重點,想到什么就說什么,也不在意秦冕不會回答自己的話。
“班長。”
他們剛走到一半,就被一道輕軟的聲音叫住,那嗓音細細弱弱,還有些茫然無助。
“我剛來這個學校不久,還不知道食堂在哪里,該怎么去打飯,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嗎?”
雩祈都不用轉頭就知道說這話的人是誰,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聽見江阮舟說話就有一種想搓手臂的沖動。
不過對方的要求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他也不好意思拒絕。
不過在走到秦冕身邊時,他還是小聲地說:“為什么這家伙非得麻煩我們啊?就不能換個對象禍害嗎。”
秦冕隨手揉了一把他的頭發,沒吭聲。
雩祈老不高興了,哼哼兩聲:“不知道男孩子的頭不能隨便摸嗎?”
他走了幾步,發現江阮舟沒有跟上來,和秦冕一同回頭望去,發現對方還坐在位置上,怯生生地望著他們。
“你怎么還不走?”雩祈奇怪道。
江阮舟說:“我、我怕打擾到你們,感覺雩同學好像有點嫌我麻煩了。”
雩祈聽說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但是對方一直在這里扭扭捏捏嘰嘰歪歪,完完全全是在浪費他吃飯的時間,直言道:“你再拖延下去,就真成麻煩了,不知道搶飯也是需要時間的嗎?”
江阮舟臉色微僵,下意識向秦冕看去,卻并沒有從對方神色中看出什么來。
他不再繼續搞小動作,乖乖跟上他們。
因為江阮舟在場,雩祈也沒有了要說話的心思,三人一時之間變得格外安靜,氛圍也尷尬得可怕。
江阮舟一直手足無措地呆在旁邊,很迷茫無辜的樣子,宛如一朵清新脫俗的小白花。
尤其是雩祈臉色臭臭的,襯得就像他欺負了這人一樣。
不過雩祈一進食堂就像是魚躍入了大海,自在又快活地去找自己喜歡的菜了,把剛才的不高興都拋在了腦后。
江阮舟倒是寸步不離地跟在秦冕身邊,等雩祈走了,他不動聲色地上起了眼藥:“班長,雩同學他是不是不太喜歡我呀?”
秦冕直接嗯了一聲,把江阮舟弄得在原地尬住,都不知道該做出什么表情來了。
良久,才從秦冕口中聽到一句話:“雩祈性格直爽,別介意。”
猝不及防聽到這句話的江阮舟一愣,他有些摸不清秦冕說這句話的意思,是覺得雩祈性格大大咧咧,單純無辜,又是不是在內涵他心思深沉?
江阮舟想了很多,他又沒辦法從秦冕無表情的臉上推測出什么,只好放棄,先走一步看一步。
他的戰績一向無往不利,就不信拿不下秦冕。
無論是性格,相貌還是成績,秦冕都太對他胃口了,江阮舟無論如何都想搏一把。
原本只有三個人的位置多出了一個人,曲百川小聲問雩祈:“他是誰呀?”
雩祈隨口一說:“哦,他是我們班新來的轉學生,非得跟在秦冕旁邊。”
江阮舟表情有些尷尬。
曲百川的性格才是真的憨厚老實,不僅沒想那么多,還熱情地跟人打招呼。
江阮舟好奇地問:“曲同學跟我們不是一個班的吧,怎么會和班長他們一起呢?”
曲百川這人沒什么心眼,如實告訴他:“我們是一塊長大的發小,關系好,所以經常在一起。”
江阮舟眼中閃過一抹了然,他就說為什么秦冕會對雩祈這樣容忍,原來是從小到大養成的深厚情誼。
他暗中打量起雩祈來,又為對方更進一步的作而感到驚嘆。
之前在教室里面,雩祈就因為藥太苦而不想吃。現在到了食堂,對飯菜也是挑三揀四,十分挑食。
雩祈對別人餐盤里的雞腿都是眼巴巴地看著,他盤子里面的青菜和青椒都挑挑揀揀的放在一旁。
曲百川心軟,把自己盤子里面的雞腿都夾給了他。
臊眉耷眼的雩祈立刻喜笑顏開,將下一個目標放在了秦冕身上。
秦冕掀了掀眼皮,在他開口之前搶先說道:“把你的青菜和青椒都吃了。”
“我才不呢……”雩祈話還沒說完。
秦冕就道:“用雞腿來換。”
雩祈立刻答應這個交易。
江阮舟立刻把挑食不好這句話默默咽下去,他發現在秦冕和雩祈身上似乎總是有種特殊的氣場,沒有他插嘴的余地。
自古以來只有揮不動的鋤頭,沒有挖不倒的墻角。一點小小的挫折罷了,還不至于讓江阮舟就立刻放棄。
何況目前為止秦冕對雩祈做的都是來自于發小的關心,沒必要太過于警惕。
……
放學后,雩祈積極又自然地爬上了秦冕的自行車后座,嘴里還叼著才買的麻辣王子辣條。
秦冕問他:“怎么,你的自行車還沒有修好嗎?”
雩祈才不會說是自己把修車的錢拿去買辣條吃了,他含含糊糊道:“不急,不急。”
反正他身邊有發小,隨便哪個的車都可以搭一下,有沒有自行車都不影響。
秦冕像是看出了他的小心思,提醒道:“百川打算走藝體這條道,每天晚上都要去訓練到很晚。我過一段時間也要參加市里的物理競賽,到時候會參加學校組織的小班補習。你是打算在學校晚自習到這么晚等我們嗎?”
雩祈看出了秦冕難得解釋那么多,是在對他好言相勸,他嘟噥道:“我知道啦,之后立刻就去,別催我啦,不用擔心。”
他轉而說起了今天江阮舟的事情:“我怎么覺得他在故意針對我呢,我有哪里得罪他了嗎?”
雩祈簡直滿頭霧水。
秦冕淡淡道:“不用在意他。”
天降還是打不過任性竹馬(4)
比起這個, 秦冕可能更介意另外的事:“你吃辣條小心點,別蹭到我衣服上了。”
雩祈咋咋呼呼抗議:“我才不會呢。”
“對了,運動會快來了, 你要報名嗎?”雩祈轉頭挑起另外的話題。
他們學校的運動會一年一次, 每次都在四五月份舉辦, 班上總要出那么一兩個為班級做貢獻的。
“長跑。”秦冕回他。
雩祈:“我就知道你為了圖方便會選這個, 但是你耐力強,班上能報男子一千米長跑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我呢,就報接力賽好了。”
他臉上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騎車時吹過來的風很大, 雩祈一頭黑色短發不斷往后飄舞飄揚。
秦冕突然提醒他:“月考離得也不遠了, 記得做好準備。”
雩祈頓時如喪考妣。
“干嘛突然提學習上的事,掃興。”他抱怨著。
慢他們一步的曲百川騎車上來,聽到月考的事情, 他也是一個哆嗦。
三人當中唯一稱得上學霸的就是秦冕了,其余兩個都對學習敬謝不敏。
尤其是雩祈,他既沒有秦冕這樣好的腦子,也沒有曲百川這樣健壯的體格, 就更需要在學習上盡一份力了。
雩祈小臉皺巴巴的,對即將到來的月考那是生理性的反胃,不過既然還有一段時間,他只會心大地煩惱一陣子, 等臨時再來抱佛腳。
三人很快就回到了葫蘆巷, 因為巷子口很窄,而且胡同里的小孩子比較多, 所以基本上到了巷口,他們就會停下來走路回家。
雩祈利索又瀟灑地從后座上跳下來, 身上的校服高高飛起,露出穿著襯衫的一截細腰,整個人就像是一株挺拔漂亮的小白楊。
他看起來太耀眼了,即便絕大多數時候是傻兮兮,并且脾氣嬌縱的,但是許多人在看到他揚起的笑顏時就會下意識地原諒他的小性子。
——饒是秦冕也不能例外,只是雩祈一直都沒意識到而已。
雩祈在葫蘆巷里面可謂是孩子王,見到的小孩全都喜歡湊上來喊他哥哥。他這人只在同齡人面前脾氣大,在長輩和小孩面前倒是慣會裝傻賣乖,從小就知道怎么做對自己有利。
他嘴巴也甜,見人就喊叔叔嬸嬸,人家家里面烙好的餅都要分他一兩塊。秦冕和曲百川跟在他身邊,也能得到叔叔嬸嬸們給的糖果點心。
今天不過照例回家,和往常沒什么差別,但是王婆婆家的小孩栓子就拿出自家剛炸的小酥肉專門給雩祈帶過來,咧著個缺了門牙的嘴:“哥,我奶讓我拿給你們吃的,別跟我們客氣。”
無論看多少次,曲百川都忍不住咋舌。
他和秦冕跟在雩祈身邊,也能享受到這些投喂優待。
照雩祈這個受盡寵愛的性子,他現在只是任性刁蠻,沒有長歪就已經算是很好了。
雩祈不客氣地接下小酥肉,揉了一把栓子的頭:“麻煩你送過來了,回去記得幫我說謝謝王婆婆,她的手藝老好了,出去開店也沒問題。”
栓子頓時笑得更燦爛了:“我會告訴她的。”
曲百川覺得自己笨嘴拙舌,總之是說不出雩祈嘴里冒出來的這些好聽的話的。
至于沉默寡言的秦冕,就更加不會開口了,也難怪雩祈更招大人喜歡。
不過雩祈也沒能得意多久。
他回去之后把書包一甩,倒出貓糧就開始喂家里的貍花貓,澆花看電視,玩得不亦樂乎。
不過等他媽一回來,隨口詢問他作業寫完沒時,他一下就蔫了。
剛才的猴大王徹底成了蝦兵蟹將,雩祈唯唯諾諾,拎著自己的書包就往秦家跑,他媽媽看著就來氣。
“這臭小子,一天到晚不歸家。我看他以后都要住在秦家了!”雩媽媽抱怨。
正在廚房洗碗的雩爸爸寬慰道:“人兩小子關系好多正常啊。你有你的好姐妹,人家也有自己的好兄弟。咱們少摻和年輕人的事情,讓他們自己玩。”
雩媽媽橫了他一眼:“行行行,我不管了,不操心了。”
……
秦家。
秦媽媽最近多了一個做甜點的愛好,家里一直都彌漫著一股甜香和奶味兒,不過她家里的那三個都對甜點敬而遠之,白瞎她做了這么多美味點心。
雩祈站在鐵門外,沒有敲門,而是高聲喊道:“秦姨,我來你們家玩啦。”
秦媽媽一臉笑意,臉上閃過喜色,也提高聲音回道:“快進來吧,還跟我們客氣什么。”
雩祈一進門就聞到了香味,和他媽媽不同,秦媽媽是全職家庭主婦,一般都是在家里照顧孩子,侍弄花草,偶爾也做些好吃的,手藝好得出奇。
“好香啊,秦姨,你是在做什么呀?”雩祈眼巴巴地看著,一雙小狗似的眼睛黑黝黝地發亮。
秦媽媽笑吟吟地把剛烤好的蛋撻拿出來:“我最近在研究西式甜點,這是烤的葡萄蛋撻,小祈來嘗一嘗吧。”
雩祈也沒跟人客氣,一連吃了兩個:“這太好吃了吧!簡直是五星級大廚的級別,秦姨你的天賦真是絕了!我還是第一次吃上這么好吃的蛋撻呢。”
他驚喜的神色不似作假,雙眼亮晶晶的,一連又吃了幾個,還眼巴巴地問:“秦姨,我能帶回去給我爸媽嘗嘗嗎?”
“你這孩子真有孝心,當然可以帶回去了,我這還有很多呢。”秦媽媽笑得嘴都合不攏,“我們家那三個呀,都不喜歡吃這些,還是小祈你好。”
“那是他們不懂品味!秦姨的手藝都登峰造極了!”
二人相談甚歡,不知情的恐怕都要以為他們才是母子了。
秦冕在二樓打開自己的房門,從走廊望過去,就在客廳看他們這溫情的一幕,淡聲打斷他們的交談:“雩祈,不是來做作業的嗎?”
雩祈的快樂頓時戛然而止,他就像是曬蔫的一朵花,苦哈哈地說:“我來了。”
秦媽媽擺擺手:“去吧去吧,我就不打擾你們學習了。”
雩祈順手撈起自己的單肩包,步履沉重地走上去。
秦冕有時候都很好奇他的小腦瓜里面在想些什么,不由脫口而出:“學習有那么痛苦嗎?”
一說這個,雩祈那可就有話要聊了,他小嘴嘚啵嘚啵道:“可痛苦啦!課文公式記不住,題目理解不了,解題也解不出,根本不能明白出題者的意圖——我看他是想要我死!!!”
秦冕臉上露出難以理解的神色,雩祈放棄掙扎:“算了,跟你這樣的學霸說不通。爾等學神,豈能明白普通人的無助!”
他把今天的作業掏出來,自己先瞎做一通,沒有立刻去煩擾秦冕,免得對方用一言難盡的眼神看他:這種題也不會?
雩祈抓著頭發寫寫畫畫,暗自氣惱自己濃密秀發遲早有一天要被折騰得所剩無幾時,余光忽然瞥見秦冕拿著一本物理書在看。
他湊過去盯了幾眼,眼睛都成了蚊香眼:“這是什么啊?”
“物理競賽的題。”秦冕言簡意賅地答。
雩祈用敬畏的眼神看著他,避之不及:“你看吧,好好學習。”
他又咬著筆桿抓耳撓腮地去解自己的作業題了,兩條秀氣的眉毛擰巴在一起,看起來可憐死了。
秦冕原本集中在物理競賽題的注意力忽地落在了雩祈身上,就是下意識地去關注了這個人,視線和心神情不自禁地往上去瞟。
天色已經黯淡了,外面是昏沉的霧靄和密不透風的黑,房間里開了明亮的白熾燈,照得屋內亮如白晝。
雩祈垂著過分濃密的眼睫毛,扇形的陰影掩住了他眼中的神色,粉潤的嘴唇緊緊抿著,白里透紅的皮肉瑩潤得像是荔枝肉,掐一把都要流出汁水。
秦冕蹙眉,把腦海中不合時宜的想象剔出去。
雩祈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學習上,所以秦冕灼熱的視線一落在他身上,他立刻就發覺了:“干嘛這么看著我,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他撓了撓自己的臉蛋,軟肉還輕輕彈了彈。
秦冕冷靜地移開視線:“不,沒什么。”
雩祈皺了皺小鼻子,抓著頭發哀嚎:“我不行了,快來教教我這個題怎么做!”
他終于還是放棄了自己思考。
秦冕回過神,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放在正事上面,收斂了不合時宜的想法,眸光清冷地盯著那幾個題看:“上課的時候是不是又沒有集中注意力?這幾個題我記得老師在上課時都講過例題。”
雩祈輕咳兩聲,在秦冕清凌凌的注視下,承認:“……對不起,我走神了。”
“我保證,下次一定會好好聽課。秦冕,你不要不管我嘛。”
雩祈這人就是既發得了脾氣,又放得下身段。自知做錯了就開始撒嬌賣癡,把人拿捏得死死的。
要是他都這樣了,你還是不原諒他的話,那時候才是他驕矜憤怒發脾氣的時候。
秦冕嘆了口氣,掀起眼皮,慢條斯理地給他講起了步驟,細致得幾乎把每個細節都掰碎了在給他分析,聽得雩祈連連恍然大悟醍醐灌頂。
天降還是打不過任性竹馬(5)
“什么?江阮舟也要報名接力賽嗎?”雩祈也沒想到一大早就聽見這個不妙的消息。
他和江阮舟其實也沒有什么的深仇大恨, 更何況對方剛轉學來沒有幾天,他倒是犯不著跟人做什么,只是初聽這個消息有點別扭而已。
江阮舟同樣如此, 跟他井水不犯河水, 成天到晚都黏在秦冕身邊, 動不動就有事要拜托班長。
雩祈撓撓腦袋, 嘖了一聲。
江阮舟這人會做人,總是會帶一些小零食分給周圍的人,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馬多云他們幾個人雖然偶爾覺得江阮舟講話怪怪的, 但是也會替人說兩句好話。
“沒事啦, 他可能也是想為班級出一份力吧。咱們別想那么多,其實他這個人挺好的。”
雩祈對馬多云見利忘義的行為看不上眼,哼哼幾聲:“隨便你, 反正我是無所謂的。”
在前面一直沉浸于自己世界里的秦冕直起身,眉尖微微擰著,他眼角瞥向江阮舟,也不知道這人是不是一直在看著自己, 見他望過來后,立馬笑了笑。
江阮舟其實也不是試圖沒有討好過秦冕,不過對方油鹽不進,一直不接受他的禮物。就算他說這是為了感謝這一段時間以來秦冕對他的照顧, 也會被對方以這是身為班長的義務為由而拒絕。
他給自己周身豎了一層厚厚的保護殼, 外人難以打破這層殼進入他的世界,仿佛只有雩祈在他身邊, 他才會稍微溫柔一點。
但對于江阮舟來說,挑戰難度越高越有意思。經過他這幾天的觀察, 發現他們彼此之間似乎都有點意向,不過雩祈太遲鈍了,嬌里嬌氣但認為自己是直男。
既然他們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也許這輩子都不可能戳破了。
這次的運動會是他要打破他們關系平衡的關鍵。
雩祈則是真心實意在期待運動會的到來,至少那幾天不用上課,也沒有成堆的作業,可以盡情地放松。
在這一天,老天爺也很給面子,春光明媚,惠風和暢,暖融融的陽光灑下來,他們把身上的長袖都換成了短袖。
光線很刺目好,在校園的綠化做的不錯,到處都是接天蔽日的大樹,尤其是在觀眾看臺上,基本上都是綠蔭。
運動會上不止有學生參與,連家長都來了。
秦媽媽帶上了還在上小學的秦小妹,雩祈的媽媽也跟在旁邊,兩家的丈夫都在上班,她們倒是常有空閑。
幾人都戴著遮陽帽和保溫瓶,身上還有小扇子,看起來不像是參加運動會的,倒像是過來郊游的。
秦冕身為班長,當然是要安排各位家長坐到他們班級的區域去。他長得豐神俊秀,身姿挺拔,為人彬彬有禮,處事有度,所有家長見了都心生羨艷和贊嘆。
有不熟悉的人還在打探這是誰,一聽這是他們班的班長,成績還是年級第一,登時羨慕得都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雩祈熱情地跑來跟他們打招呼,秦家小妹把給他帶的娃哈哈遞給他,他則是把秦小妹喜歡的明星小卡交到對方手中。
倆人交易達成,還擊了一個掌。
雩祈幼稚的行為讓他媽媽都沒眼看,秦媽媽倒是覺得雩祈這樣活潑開朗的性子才是最好的,不像他們家這小孩兒,說得粗俗點,就是一桿子打不出個悶屁來。
家長還在和自家小孩交談時,江阮舟湊了過來,跟秦媽媽打招呼:“阿姨,您好。”
秦媽媽不明所以,不過還是友善一笑:“你好,你是……?”
江阮舟開朗大方地說:“我是秦冕的同桌,最近才轉過來的啦。有勞班長一直照顧,所以過來給你們打個招呼。”
秦媽媽點點頭:“是這樣啊。”
江阮舟還給秦妹妹遞糖吃,不過后者最近聞糖色變,一點也不給面子地拒絕了,弄得江阮舟面色很尷尬。
秦媽媽訕笑道:“這孩子不愛吃糖,和她哥哥一樣。”
秦冕打斷他們的交談:“媽,先去坐著吧,比賽快要開始了。”
秦媽媽他們這才走到看臺處,不再打擾他們。
雩祈跑到秦冕身邊,暗戳戳地說:“他對你可真殷勤啊,都已經開始討好你們家的人了,不會是喜歡你吧?”
他不過只是開個玩笑,在這個笨蛋又自認為是直男的眼中,江阮舟這么做無非就是想討好班長罷了。
秦冕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暗含警告,雩祈才舉雙手投降。
但在秦冕側過身后,雩祈摩挲著下巴,開始打量起他來。
秦冕這人吧,雖然有時候是討人厭了一點,尤其是對方身為別人家的孩子,總是被人拎出來反復夸贊,弄得他們被襯得一無是處。
但是吧,優點也是沒得說。頭腦好年級第一,運動能力也不差,像這次運動會就能跑個一千米,不是只會死讀書的書呆子。相貌那就更不用說了,那么多女生往他的抽屜里面塞情書,有時候雩祈放學和他走在一塊,都要目睹對方被攔下來告白或者要微信。
最夸張的是其他學校的人還會特地跑到他們學校看一看傳說中的秦冕長什么樣子,又是為對方肩寬體長的身材感嘆,又是被對方的氣質所傾倒。
明明大家都是穿著一樣的校服,偏偏這家伙鶴立雞群,總能從他們當中脫穎而出,就算雩祈用挑剔的眼光來看,也說不出來半個丑字。
大概秦冕最大的缺點就是為人太過冷漠疏離,對萬事都不關心。不過這在女生當中成為了最火的那什么……高冷校草,完全不是減分項。
深感無力的雩祈一旦接受這個現實,就會發現江阮舟的一切行為都是有跡可循的。
所以……不會吧?
江阮舟該不會真的看上秦冕了吧?
一想到有這個可能性,他也許還被江阮舟當做情敵來針對,就感覺從天靈蓋都升起了一種羞恥的感覺,腳趾能夠當場摳出一個魔仙堡出來,身上的雞皮疙瘩快要掉一地了。
目前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測,雩祈覺得還是不要一開始就把事情想得這樣壞,且先讓他觀察幾天再說。
腦洞大開的雩祈現在看秦冕都覺得不對勁了,正好現在的項目都是女生那邊,而且要輪到他們班還有一段時間,所以他干脆去曲百川他們班看看。
雩祈性格開朗活潑,到哪里都吃得開,在曲百川他們班也有朋友在。
在一陣喧鬧之中,他被人圍著,就連女生都過來找他搭話,不過講話的細節和他想的不一樣,人家開口就問:“你們班班長秦冕報的是哪個項目啊?”
雩祈:“……”
好家伙,他就不該奢望自己能有什么樣的女生緣。
但是雩祈還是好聲好氣地回答她們:“他報的是男子一千米,還要好一會兒才輪得到他呢。”
班上的男生聽到他們的談話,不由得也靠攏過來,夸張地說:“不是吧,難道你們到時候還要過去給對手加油嗎?你們可是我們班集體的一份子啊,怎么能夠投靠敵人呢!”
他的語氣中充滿著不可思議,可是女孩子們都對他的話置若罔聞,雩祈不由得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男生大呼小叫的樣子實在是太丟人了,女孩子們看不過眼,擺擺手胡亂敷衍他:“行了行了,只有男子一千米我們給他加油,其他時候我們還是要支持自己班的。”
說實話,其他人并沒有怎么被安慰到。
只是過來走了一趟,雩祈就更加深刻地領會到了秦冕的受歡迎程度。這樣看來,就算秦冕被江阮舟喜歡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情。
雩祈走到曲百川身邊,問他:“你報的跳遠快開始了吧?男子一千米前還要不要休息?”
曲百川說:“你別小看我,這里運動量休息什么呀?對了,你怎么不在你們班,突然跑過來干啥。”
雩祈哎呀了一聲:“我就是想過來看看嘛,你別管那么多了。”
曲百川憨憨地摸摸腦袋,他抬起頭,望向秦冕那邊,傻兮兮地說:“我怎么覺著秦冕好像不太高興呢?”
雖然他人憨傻老實,但卻有種近乎敏銳的直覺。
雩祈嗤笑一聲:“你想多啦,今天又是他大出風頭的時候,他能有什么不高興的啊。”
曲百川又看了秦冕那里一眼,說了句好吧,之后就趕緊去參加自己報的體育項目了。
一直到男子一千米時,氣氛才驟然火爆起來。
他們學校沒有開幕式這樣的儀式,不過廣播還是有的。本來屬于女孩子甜美聲音中歌頌校園學生朝氣蓬勃的文字驟然轉變,成為了秦冕一個人的舞臺。
喇叭聲中,女孩子用柔美的嗓音念出來的全是祝秦冕一舉奪冠的祝福,來自全校許多個班級,讓本就名聲大噪的秦冕名氣更盛。
明明是許多個班的比賽,那么多男生都站在跑道上,他們就覺得自己就像人生中的小丑,立在那里成了別人的陪襯。心很累,但是比賽還是要繼續。
不是還有衰兵必勝這個道理嗎,這群男生的好勝心被激發出來,連場外的雩祈看的都心有戚戚,非常能跟這群男生共情。
天降還是打不過任性竹馬(6)
年輕又富有朝氣的男生們在操場上揮灑汗水, 一千米看上去很長,實際上跑完全程差不多只需要五分多鐘。
女孩子們的加油聲響徹天地,細聽就會發現大多數都在呼喊著一個名字——秦冕。
最后秦冕不負眾望, 拿下了比賽的第一。
雩祈一直都知道秦冕體能不錯, 成績好不說, 運動能力也強, 對他能拿到第一早有心理準備。
遞帕子遞水的女生一擁而上,看得別人那叫一個眼紅。
雩祈揉了揉眼睛,他好像在其中發現了江阮舟的身影。
似乎不是他的錯覺,江阮舟真的在給秦冕遞水。
這也太殷勤了一點吧。
雩祈更加確信心中的那個猜想, 他的表情一言難盡。
不過秦冕沒有接他們當中任何一個人的水和帕子, 在跑完步之后,他腳步不停地往休息臺上走。
曲百川走了過來,問他:“你的接力賽是不是要開學了?”
雩祈心不在焉地回答:“嗯嗯, 我馬上就去。”
在他發呆的時候,秦冕不知道從哪里走過來,順手就拿過了他手中抱著的水杯,毫不客氣地擰開蓋子, 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喉結隨著吞咽一上一下,有淋漓的水液淌過他的嘴角、脖頸,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喝水畫面,但雩祈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最近東想西想有點多, 看到這一幕竟然詭異地覺得有點性感。
幾乎是這個想法剛一從腦海中冒出來了, 他就拼命地搖頭,狠狠地唾棄自己:難不成他也被江阮舟傳染了?他以前可從不關注秦冕怎么樣的!
雩祈為了轉移注意力, 酸溜溜地說:“好多女生都來給你送水呢,你怎么不接她們的?”
秦冕涼涼地看了他一眼, 吐出兩個字:“麻煩。”
好好好,別人羨慕不來的女生緣,他居然嫌麻煩。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雩祈,接力賽快開始了,過來準備!”體育委員高聲催促他們。
雩祈也沒留下來繼續跟他們閑談,趕緊應道:“來啦!”
班級男子接力賽分為五個人,每人兩百米,雩祈是最后一棒。巧合的是,江阮舟是他的前一棒。
雩祈只看到對方一眼就收回了視線,站定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接力棒的傳達。這可是運動會,一個班集體都要參加的,江阮舟總不可能在這個時候發什么癲吧。
“嘭”地一下,槍聲響起。
第一個人拿著接力棒飛快地跑出去,棒子幾乎在他手中甩出了殘影。
雩祈緊張地盯著看,和其他人一起大喊加油。好在他們班前面幾個人幸不辱使命,一直遙遙領先,處在第一名的位置,把其他班甩開老遠。
馬上就到江阮舟了,只見他接過接力棒,維持著好看的儀態向前奔來。雖然動作姿勢都很優美,但依然改變不了他很磨蹭的這個事實。
事實上,其他班級的幾個人都后來居上越過了他,完全不顧及自己的形象,臉都被風刮得有點扭曲了,但江阮舟臉上還維持著好看的表情。
看得雩祈都快急死了。
江阮舟還在不慌不忙地跑過來,明明只有兩百米的距離,雩祈卻覺得好像過了一個世紀,尤其是在看到其他班級的同學,從自己身邊越過,焦急感頓時從心底升騰起來。
對方終于跑到他面前,雩祈立馬搶過接力棒就跑,也沒管其他的,只是他在跑的時候好像聽見后面傳來一陣驚呼,由于他一門心思都想著只往前沖,就沒注意身后的那點動靜。
這個該死的江遠舟,也不知道是裝模作樣還是嬌柔造作,硬生生把他們班第一名拖到第四名,雩祈兩條腿倒騰得都快成為飛毛腿了,最后也只拿下了第二名的成績。
算了,這個成績也是他拼了老命才得來的,實在是沒什么好嫌棄的了。
他還在歡呼雀躍的時候,忽然發現后面有很多人圍在一起,差不多就是江阮舟剛才待的那個位置,雩祈不明所以地抬眼望去。
他嘴里還在大口大口呼吸,畢竟還是兩百米的沖刺,怎么可能那么快就緩過來了。
秦冕恰好走到他身邊,于是他趕緊問對方:“發生什么事兒了?”
秦冕搖搖頭,沒有說話。
雩祈就和他走過去看,被眾人圍在中間的是跌坐著的江阮舟,對方穿著短褲,膝蓋上擦破了好大一塊皮,看起來猙獰可怕——大概是剛才跑步的時候不小心摔傷了。
見到雩祈和秦冕走過來,江阮舟柔柔弱弱地說:“大家別擔心啦,雩、雩祈他肯定不是故意的。”
雩祈:“???”
他肯定不是故意的呀,他都不知道究竟發什么事兒了!雩祈很無語。
說實話,就算他摔成了這樣,也不至于淚盈于睫,還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有人在一旁解釋:“雩祈,剛剛好像是因為你搶得太快了,所以江阮舟沒有站穩,摔傷了腿。”
不還是他自己的錯么?但是看眾人的態度和江遠舟的表現,貌似是真的因為自己的失誤而導致的,雩祈不得不捏著鼻子道歉,然后問:“我扶你去醫務室?”
江阮舟沒有說話,他的視線卻放在了秦冕身上,這幅姿態不言而喻,就是想要秦冕帶他去醫務室。
但秦冕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愣頭青一樣,只看著雩祈,沒有對這件事發表半點看法,甚至連關心同班同學的友愛姿態都難得偽裝。
體育委員也是個憨憨,看大家都沒有動作,積極道:“江阮舟,我背你去醫務室吧。”
因為他太熱情了,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所以江阮舟不得不答應。
因為罪魁禍首是雩祈,所以他也得硬著頭皮跟上,而秦冕似乎這時才想到了身為班長的義務,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們,
都走出去一段距離了,雩祈還在小聲抱怨:“不是吧,難道真是我的錯?我因為實在看不過眼,所以下意識推了他?”
除此之外,雩祈就想不通自己為什么要那么做了。
他又說:“不應該呀,我可不是那么粗魯的人。”
秦冕掃了他一眼,沒有接話。
雩祈不高興了,嘟噥道:“你這眼神是什么意思,難道你不相信我,覺得我會對他動手嗎?”
他這句話沒有壓低音量,就算是前面的體育委員和江阮舟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體育委員還以為他們在吵架,趕緊勸解他們:“大家都是同學,和氣生財和氣生財,沒必要鬧矛盾。有什么事好好說開就行了,我覺著雩祈肯定也不是故意的,班長也不要生他的氣。”
江阮舟悄悄勾起了唇角,也在一旁幫腔:“是啊,班長,雩祈肯定是不小心的。而且我現在也沒有多疼,你不要為了我怪他。”
他這句話簡直是在煽風點火火上澆油,雩祈本來沒有多生氣的,結果現在憤怒都要從眼中噴薄而出了。
他生氣的對象也不是秦冕,而是直接掃射罪魁禍首:“江阮舟你什么意思啊?我剛剛并沒有推你,你跑步磨磨蹭蹭的事情我還沒跟你算賬呢,在這里裝什么小人!又是受了點小傷嗎還在這里矯揉造作!”
江阮舟面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似乎沒想過雩祈會這樣不客氣地絲毫不給他面子。
體育委員剛想說什么,就聽秦冕說:“你別招惹他。”
他是對著雩祈說的。
這話一出,不但江阮舟他們怔住,就見雩祈也是明顯一愣。
隨即前者臉色仰起一個微妙的得意笑容,后者直接火冒三丈:“秦冕,你什么意思!你究竟還是不是我朋友了,居然幫著一個外人教訓我,還幫他說話!好哇,我就知道我們的感情脆弱得就跟一張紙一樣薄。跟他好算了,也別找我了!”
雩祈怒氣沖沖地扭頭就要走,結果卻是先一步被秦冕扣著手腕離開。
體育委員想攔也攔不住,他還要帶著江阮舟去醫務室處理傷口。
江阮舟臉上帶著藏不住的笑容,怎么壓都壓不住上揚的唇角——他覺得秦冕還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怒意,在私底下去警告雩祈了。
不管是哪種原因,不都說明了至少他在秦冕心中有一定的地位了嗎。
事實卻和江阮舟想的完全不一樣。
雩祈剛甩開秦冕攥著自己腕子的手,就聽對方說:
“離那個江阮舟遠一點,他心機深重不是什么好人,你玩不過他。”
雩祈不服氣了:“我玩不過他,我不可以打得過他嗎?”
不過他面色好看許多,至少說明了秦冕并不是為了江阮舟才對他說出那些話。
秦冕面色平靜:“你確定要用武力來解決和他的一些矛盾?”
雩祈不吭聲了,過了半天才說:“那怎么辦啊我總不能一直忍著讓著他吧?那我多委屈呀。”
他很不爽地說:“我沒想到他一個男生這么有心機,還不都是你的錯,就知道招蜂引蝶!”
秦冕:“?”
秦冕淡聲道:“我會讓他別來找你的麻煩,他只是你人生中的一個不起眼的絆腳石,踢開就行了。”
天降還是打不過任性竹馬(7)
運動會那天的事情并沒有被雩祈放在心上, 他很快就把之前的不愉快給忘得一干二凈,性子大大咧咧又單純,過得快活肆意極了。
江阮舟也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 同樣非常安分守己, 沒有試圖挑釁雩祈做些幼稚的事情。
只不過他還是非常頻繁地去找秦冕, 并且因為成績好, 而且也加入到了學校的物理補習小班,聽說一樣要去參加物理競賽。
學校的八卦不少,雩祈閑著沒事干也會聽那么一兩耳朵。
他和秦冕都不是那種喜歡冷暴力別人的家伙,哪怕是面對江阮舟這樣討人厭的人, 也會冷淡地應他兩聲, 所以這樣看上去,就是秦冕和江阮舟經常成雙成對地出現。
馬多云都忍不住揶揄他:“哇哦,看來你的發小現在和別人的關系也很好咯。還說我不懂你們之間的親密關系呢, 原來你們和別人也能同樣親密嘛。”
趴在桌子上做試卷的雩祈心情本來就很煩躁,聽到馬多云不加掩飾的嘲笑口吻,牙齒咬得咯吱咯吱作響。
“你幼不幼稚啊,我們只是發小又不是情侶, 哪來這么多占有欲?!秦冕愛跟誰好跟誰好,我能管得著他?”他不耐煩地說。
馬多云還在一旁幸災樂禍:“雩祈,你聽聽你的話,我都聞到了一股酸味呢。沒事沒事, 就算秦冕不在, 不還有我們這些老朋友陪著你……”
他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雩祈奇怪地抬頭看他, 就見馬多云僵硬又尷尬地看向窗外,相當緊張。
高年級坐在靠窗的地方外面就是走廊, 平時老師和教導主任都是從這樣一目了然的窗戶觀察教室里的學生。陰影落下來的時候,雩祈其實沒當回事。
只是在注意到馬多云奇怪的表情后,他這才扭頭往后看去。
秦冕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他們窗戶邊,眼神幽涼地盯著他們看。
當然,江阮舟這個跟屁蟲也跟在他旁邊。
就算知道事情不是這么回事,但三人成虎,被他們老是這樣說著,雩祈心里也覺得怪不是滋味的。尤其是在看到他們又待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免不了多想。
“雩祈,你不要介意。班長只是心腸好,所以才經常幫助我。而且我初來乍到這個學校,身邊只有班長一個勉強熟悉的人,總是忍不住向他尋求幫助,你應該不會生氣吧?”江阮舟突然在旁邊開口說。
雩祈滿頭問號:“我生氣什么,又不是我需要應付你。”
他同情秦冕還來不及呢,真是的,剛才被馬多云一慫恿,莫名其妙就生氣了,還被秦冕逮了個正著,可真倒霉。
江阮舟:“……”
馬多云:“……”
秦冕沒有理會他們的爭端,而是對雩祈開口說:“我有不管你嗎?”
雩祈抿緊嘴巴,有些心虛。
比起江阮舟主動纏著秦冕問東問西,他幾乎是被秦冕勒在身邊耳提面命地教導,就算是再沒良心的人也說不出秦冕一個差字。
可讓雩祈低頭也不容易,他嘴巴緊緊閉著跟個蚌殼似的,只是一抖一抖的眼睫可以看出來他很緊張,時不時地就要去悄咪咪觀察一下秦冕的表情。
穿著校服,身姿挺拔的男生面色平靜,他淡聲說:“把我今天讓你背的課文和公式記住,等會抽查。”
雩祈面露苦色,幽怨地看了馬多云一眼,后者舉雙手投降,他可不敢跟班長對上。
發覺自己又被忽視的江阮舟捏緊了手,指甲嵌入掌心。
他也知道雩祈和秦冕這么多年的發小感情是很深厚的,所以這事急不得,好在雩祈脾氣任性又嬌縱,總有一天會消磨完別人對他的忍耐。
上課時班主任老張宣布了一個消息:“我想身為學生的你們比誰都更清楚,月考馬上就來了,平時上課的時候也聽一些老師提過一兩句吧。”
學生們面無人色,紛紛哀嚎。
老張對這一幕早已司空見慣,眼皮子都沒抬一個,冷酷無情地說:“做好準備,考試就在周末后,恰好周一就開始。學校還算仁慈,讓你們有一個周末的時間復習。”
雩祈忍不住吐槽:“學了一個月的知識,讓我們用兩天的時間記住,到底哪里仁慈了?!”
馬多云深以為然。
不過這就是學生的宿命,就算他們兩個怎么不情愿,也只能悲傷地接受這個事實。
“你還好,你有班長,他肯定會幫你補習劃重點的。”馬多云羨慕地看著他,“說不定班長還會押題,你也沒什么好愁的。”
雩祈摸了摸下巴,盯著前面秦冕挺拔清瘦的背影看:“你說的對,秦冕,到時候記得一定要救救我!我月考是死是活,就掛在你身上了。”
江阮舟掀起眼皮子,在心底嗤笑一聲。萬事靠人不如靠己,連一個小小的月考都需要拜托別人。
這樣的人秦冕究竟是怎么容忍到現在的?
秦冕聞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似乎早就習以為常。
他對這個任性竹馬的容忍程度,好到了連江阮舟都忍不住嫉妒的地步。
雩祈對此一無所覺,非但下課占用秦冕的時間,平時黏秦冕也黏得更緊了,他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湊到對方面前,膩膩歪歪地跟在對方身邊,屬實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了。
江阮舟都被他擠走了,氣得差點咬碎了一口牙。
偏偏還不止雩祈一個人,在雩祈纏著秦冕問東問西,拿著考試重點問問題的時候,總有那么一兩個人要湊上來一起聽,他根本不可能跟秦冕有獨處的時間,就只有上物理小班的時候才能單獨和秦冕走在一起。
江阮舟還試圖問對方:“雩祈這樣做不會打擾到你學習嗎?”
他扇了扇眼睫,怯生生地說:“我覺得學習到底是自己的事,如果你講的太細了,反而讓他喪失了學習的能力。”
況且雩祈根本沒有一點自覺,完全不顧及秦冕的學習和時間,他對此都有些憤憤不平。
秦冕沉吟片刻:“我知道了。”
江阮舟也沒有繼續上眼藥,反正只要達到了目的就行了。
……
周末,雩祈難得起了一個大早,他依依不舍地把自己床頭柜上的游戲機放抽屜里,匆匆吃完早餐就直接去了秦冕家。
秦家人一向起得很早,秦爸爸早就上班去了,秦小妹趴在茶幾上安靜地看著電視,秦媽媽在玩十字刺繡,縫的好像還是千里江山圖。
雩祈羨慕地看著全神貫注看動畫片的秦小妹,小孩子就是好啊,可以無憂無慮地玩,也不用擔心作業考試升學。不像他,一想到下周的月考,就已經開始由內而外地緊張擔憂起來了。
“秦姨好。”雩祈打了個招呼,又隨手摸了一把秦小妹的腦袋。
“小祈,來找小冕啊?他在樓上呢。我就不招待你了,隨便玩吧。”秦媽媽擺擺手。
他們兩家住得近,又因為家里的小孩一起玩,所以關系也比較親密,雩祈去秦家就像在自己家一樣。
“好。”雩祈也沒有客氣,轉身直奔二樓
他去的時候就看見秦冕已經收拾好了東西,穿了一身和在學校不同的休閑服裝,看起來就更像一個模特了,身上還背著書包。
雩祈下意識地問他:“你去哪兒?”
秦冕隨口答道:“市區里面。”
雩祈就問他:“那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復習?”
這個我們指的是他和曲百川倆人。
秦冕拒絕了:“不用,我今天有事。你們兩個先一起吧。”
雩祈被拒絕了,有點不高興,但他也知道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于是也沒有強求。
他哼哼兩聲:“算了,你可是大忙人呢。我自己去復習也行。”
秦冕無奈地看了他一眼:“這次月考把我給你畫的大概重點記住,對你來說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雩祈聞言心情好多了,不過他還是對秦冕要一個人行動有些不太滿意,噔噔噔地又跑走了。
秦媽媽和秦小妹都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這倆孩子今天在弄什么。
雩祈回去之后就開始收拾自己的書包,轉頭就去找曲百川了。
曲白川家也是雩祈經常造訪的地方,便門敞開著,沒什么人,他輕車熟路地走去了對方的房間。
他以為會看到一個還在呼呼大睡的曲百川,沒想到對方正趴在床上研究運動雜志,封面是高頭大馬的黑人,咧著一口白牙,手上舉著籃球。
床上的曲百川聽見動靜轉過頭來:“這么早啊,小祈,你來找我干什么?”
聽完雩祈說明來意,他臉直接苦了:“這種事情你該去找秦冕才對,找我是不是找錯人了?”
他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雩祈就來氣,嘀咕咕的陰陽怪氣:“人家現在可是大忙人,看不上咱們這些發小,復習進度又和我們不一樣,我找他干什么。”
曲百川憨憨地回答:“秦冕成績好,他的學習進度一向比我們快,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就算是以前你也經常找他復習啊,怎么這次就不一樣了呢。”
這傻子完全不知道雩祈的怒氣所在。
“而且你別這么說秦冕,他在我輔導我們功課的時候還是挺盡心的,別人都說他是假正經死冷漠,我們這些發小還不知道他的為人嗎?”
雩祈其實也只是隨口抱怨一兩句,他心中也沒什么真的怨懟。
“哼哼,那就讓他見識一下我們的實力吧。走吧,我們去市里呢圖書館。那里安靜,也更能沉得下心來學習。”
就算曲百川是體育生,同樣也要經歷月考,而且到了高考的時候,他們文化成績也會占一定的比重。
更何況曲百川一向不會拒絕雩祈,也只能苦著臉把雜志放下,跟著雩祈一塊收拾東西。
“別騎自行車啦,我們這一回坐公交去。”雩祈興致勃勃,這還是頭一回在沒有秦冕要求的情況下他自己積極主動地學習。
曲百川知道他多半是心血來潮,三分鐘熱度,堅持不了多久,但是他也沒有打擊雩祈的積極性。
他們身上既沒有帶游戲機,也沒有帶手機,就只剩下學習的資料和練習冊,在安靜的環境中,逼著自己看書,怎么也能看進去一兩眼。
公交車在圖書館的站點停下,市里面提供給廣大市民的圖書館巍峨高大,看起來明亮又整潔。
像是雩祈和曲百川這樣的學渣,如非必要,基本上是不會輕易踏足這樣文化人的領域,光是走進來,看著那些光潔的地板和屬于文化人的雕像,就已經心存敬畏之心了。
一樓的大廳還好,稍微能聽見一點兒動靜和說話的聲音,越往上二樓三樓以及上面的樓層基本上是聽不見什么聲音的。偶爾只有放低了的腳步聲,和輕輕翻閱書本的翻頁聲。
這種環境幾乎是逼迫著他們安靜下來,一點太大的動靜都不敢發出來,只能縮頭縮腦,老老實實地學習了。
說實話,雩祈在這種環境中相當不適應,他幾乎是剛一踏進來就覺得渾身不自在。但畢竟是他親自邀請曲百川過來的,而且說好了要復習證明給秦冕看,要是現在就回去的話,面子上也過不去。
他只好硬著頭皮留下來。
兩人輕手輕腳地找了一個空位置坐下來,雩祈還從來沒有用過這樣輕柔的力道放好書包,又慢騰騰地用烏龜的速度把自己的書本拿出來。
他才剛坐好沒多久,后腰就被曲百川用手肘戳了戳,力道還不輕呢。
雩祈眉頭一皺,不知道曲百川在作什么妖,他毫不客氣地用氣音問:“你干嘛啊?”
曲百川沒有看他,目光盯著圖書館二樓的角落,就是他們的斜對面,用壓低了的氣聲回他:“你快看那里,好像是秦冕!還有那個轉學生。”
幾乎是他剛一說出口,雩祈就下意識地往那里看過去。
在他們的斜對面有兩張桌子,秦冕坐在其中一張桌子后面,桌面上攤開了不少書,似乎在做著什么筆記的樣子,而坐在他旁邊的是歪頭看過來的江阮舟,從這個姿勢就可以看出來,他們倆是一伙的。
雩祈心中的怒火騰地一下就要噴薄而出了,他又驚又氣——
秦冕不是說自己有事嗎?還推脫了跟他們這些發小過來復習,原來就是為了和江阮舟待在一起!
他們兩個看起來親密無間,外人看了都要說一句關系真好的地步。
“欸誒誒,小祈!”曲百川用氣音喊道。
但是他拉不住盛怒狀態下的雩祈,連個衣角都沒有拽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往那邊沖。
斜對面的秦冕。
他皺著眉頭,不著痕跡地拉開自己與江阮舟之間的距離,心里升起一股濃濃的煩躁。
江阮舟卻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他還在竊喜,今天運氣實在是好,不過是隨便來了圖書館一趟,就在這里碰見了秦冕。
對方好像是來整理資料的,他湊上前來打招呼。就算秦冕對他很冷淡,他也依然纏了上去,所謂烈男怕郎纏,只要他堅持不懈,秦冕總有一天會被他的真心所打動。
他再怎么樣也比秦冕那個嬌縱任性的竹馬強吧。
兩人一直維持著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忽然聽到了腳步聲,下意識地看去,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帆布鞋,然后就是牛仔褲和白襯衫。
那雙腿筆直又纖細,露在外面的腳踝勁瘦又漂亮,光是看一眼就忍不住心顫,白襯衫是穿在外面的,里面還有一件短袖,可以看到精致的鎖骨和在光線下幾乎能發光的白潤皮膚。
江阮舟眉心微微一跳。
果不其然看見了雩祈那張出色的臉蛋,對方抿著嘴巴,亮晶晶的黑眼珠里透著壓抑的怒火,他有時候都要因為對方好看的臉蛋心跳而漏幾拍。
“你出來。”他聽見雩祈用氣音吼道。
沒想到任性的竹馬在圖書館里還是挺遵守規矩,江阮舟剛準備說話,他旁邊就傳來了輕微的凳子拖動聲。
如果不是他就坐在旁邊,幾乎就聽不見這點微不可察的動靜。
那句話果然是對秦冕說的,而秦冕竟然也在聽到之后毫不猶豫地就走了過去,跟著雩祈離開了這個地方,他們去的位置應該就是衛生間。
江阮舟想了想,還是偷偷跟了上去。
他在衛生間外面站定,調整位置的時候卻不經意地撞到了一個人,扭頭一看發現居然是雩祈的另外一個竹馬,對方朝著他尷尬一笑,江阮舟也回了個笑容。
但是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沒有離開。
衛生間內。
雩祈還在惱火地說:“你怎么回事啊,你之前不是還跟我說要讓我離那個江阮舟遠一點嗎,怎么你自己倒是跟他關系好上了,就連周末都居然一起來了圖書館。這件事情你甚至都沒有跟我們講,你們什么時候偷偷約好的?是一起去上了物理補習班后,才讓你們關系變好了嗎!”
他有些生氣,心里面還有些酸澀。雩祈對朋友的占有欲不算強,但是發小不一樣,就算他知道秦冕和曲百川這些人應該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朋友,可他在看見對方跟別人關系親密時,心里面還是會忍不住嫉妒憤怒。
他覺得自己遭到了背叛,語氣也有些沉重:“你明明知道我跟那個江阮舟關系不好,還是要跟他待在一起,你是不是就一點都不重視我們之間的關系?”
雩祈連珠炮一樣說了一堆,喋喋不休完了之后才終于平靜下來,眼睛還紅紅的,癟嘴:“你居然都不反駁,不會是真的要跟那什么江阮舟好了吧?他哪點值得你對他好啊,一個男的裝的跟個小白花似的!你該不會就好這口吧!”
秦冕聽他越說越離譜,忍不住出聲打斷:“我只是想先等你說完,等你心情平復下來后再解釋,我沒想到你又胡思亂想那么多。”
他強調:“我跟江阮舟沒有任何關系,會在周末一起出現在圖書館也是一個意外,我和他是偶然遇見的。圖書館并不是我開放的,他要站在我身邊我也不能攆他走。我一直在整理資料,沒有跟他說話。”
他一口氣說了很多,就是怕雩祈這個小腦袋又冒出來什么不可思議的想法。
秦冕眸光沉沉地盯著他看,神色是除了冷漠之外少有的認真,看不出來半分隱瞞和虛情假意,一瞧就知道那些話是他發自內心的。
雩祈差不多也知道自己是誤會了,還難為秦冕一口氣跟他說這么多話來解釋,他有點兒不好意思,哦了一聲,飛快道了歉后又趕緊轉移話題:“那、那你來圖書館究竟為了什么,怎么就不肯跟我們說一聲呢?”
雩祈就是無理也要攪三分的性子,何況他覺得發小之間本來就不應該隱瞞秘密,秦冕這樣做就是不對。
秦冕就跟他說:“我過來給你整理學習的資料,你學習得實在是太懶散了,按照你這個進度,即便是高三統一復習的時候也會很吃力,所以我按照你的情況提前整理出來整個高中生涯的學習資料。”
雩祈:“???”
萬萬沒想到一時之間竟然得到了這樣一個答案,雩祈也不知道是該驚喜高興還是該沉痛悲傷好了。
竹馬實在是太關心自己,比他爸媽還要操心他的學習情況,他應該再感激不過才對,為什么他還會覺得自己人生黑暗一眼看不到頭呢。
兩人之間解決完誤會,一前一后從廁所出來。
雩祈神色蔫蔫的,一看就知道不僅被哄好了,還乖乖的不敢再作任何妖。
江阮舟有些遺憾,他在廁所隔間外只能隱隱約約聽見一些爭吵聲,大多都是雩祈發出來的。秦冕聲音很平靜,具體說了什么他沒有聽清楚,總之這倆人肯定是和好了。
他還以為按照兩人水火不相容的性格,大概率會爆發出來一場很大的爭吵,秦冕性格再好也不能忍受雩祈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吧,他不就能趁虛而入了嗎。
只是結果卻和他想的很不一樣,他并沒能得償所愿,也只能寄希望于下次了。
天降還是打不過任性竹馬(8)
月考如期而至。
就算心里早有準備, 雩祈心里還是煩躁的。
這個世界對學渣果然還是太殘忍了,他真是太可憐了。
考試的座位順序是打亂的,很不巧, 雩祈竟然和江阮舟在同一個教室, 倆人還恰好就在一前一后。
馬多云看到位置那一刻都要說一句孽緣, 明明兩人那么不對付, 但上天就是偏偏要把他們湊在一塊。
任誰都要說上一句晦氣的程度。
不過雩祈其實并不怎么在意,反正他跟江阮舟的交集不多,唯一有聯系的可能就是秦冕在其中,而且更多的還是江阮舟纏著秦冕, 才害得他不得不接觸對方。
座次表就貼在教室后面, 隨時都可以去察看,秦冕一直位列第一。
雩祈的成績不算好,但因為有秦冕的拉扯, 所以一直在中上游徘徊。
他坐在位置上唉聲嘆氣,這是考試前的傳統。除了學霸以外,沒有學生會喜歡考試這項活動的。
“我討厭考試,大大小小的, 做試卷做得我都想哭了。”雩祈撇嘴,在秦冕身后嘰嘰喳喳,“要是這個世界可以不用考試就好了,但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還有一年多時間, 我要是能快點上大學的話是不是就不用經歷這么多考試了。”
秦冕的背影頓住,他轉過身來, 在雩祈桌子上放了一顆糖:“考試可以檢測你的能力和知識掌握程度,大學也有考試。”
雩祈知道他說的是實話, 還是有點不開心:“干嘛說這些掃興的,讓我心存一下幻想不行嗎。”
秦冕沒理會他,放下那顆糖之后就轉過身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雩祈早就習慣了,還在看著座次表心煩意亂。
江阮舟頻頻轉頭窺伺著他們兩人,內心悄悄蔓延出嫉妒。
秦冕對其他人都很冷漠,只有雩祈才能得到他的特殊對待,基本上別人只能到秦冕的嗯哦一兩句話,而雩祈還能讓秦冕主動說一堆話。
他是他的特例。
上一回在圖書館也是,江阮舟本來以為那是一次很好的機遇,他都已經想好了怎樣順理成章地邀請秦冕在結束之后一起去吃飯,他請客還能拉近關系。
就算秦冕拒絕了,他也可以買東西給對方,他這樣不遺余力地討好,一般來說男生都不會怎么拒絕。
但是大好時機被雩祈破壞了,只要對方一過來,絕大多數人的目光、包括秦冕都會聚集在他一個人身上,他就像是小太陽,身上有著聚光燈般。
理所當然的,秦冕跟隨在對方身邊,直接把他忽視了個徹底。
江阮舟在學校不算特別受歡迎,但也沒到會讓人毫不在意的地步。但他遇上了雩祈,這人就像是他的克星,只要有對方在的場面,他就像是個角落里的透明人。
他本來該毫不在意的。
但是雩祈他憑什么呢,對方脾氣那樣差,總是任性讓別人縱容他,看不懂眼色也不在乎別人的心情。
而且很笨,只是一個月考就可以像是祥林嫂一樣翻來覆去說個不停,還需要依賴秦冕。
天真、愚蠢又幼稚得要命,這種本來就不該存在于高中生身上的特質,和小學生差不多,已經夠了,沒什么好值得喜歡的。
江阮舟把之前在教室后面看到的座次表畫下來,黑色簽字筆下意識地在雩祈的名字上畫了個圈,接著不斷涂抹黑,直到黑成了一片。
雩祈毫無自覺。
等江阮舟聽到雩祈天真明媚的聲音時,驟然回過神來,從剛才的怔忪狀態中抽身而出,羞愧緊張一般地把這張紙條藏了起來,在桌肚里撕成碎片,準備一會兒就丟掉。
……
“今天怎么回事,那個江阮舟怎么沒黏著你?”雩祈在秦冕身邊探頭探腦。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攥著秦冕的衣袖,一雙漂亮靈動的眼睛好奇地轉動著,四處張望江阮舟的身影,不過到處都沒有見到。
秦冕的視線落在了雩祈抓著他的手指上面,細長豐潤,白皙健康,指尖還泛著紅,每根手指的指甲修剪得整齊圓潤,上面還有白色的小月牙,非常可愛。
他的喉結微不可察地滾動了一下,在聽到雩祈嘰嘰喳喳的好奇發問時,也沒怎么注意地輕輕嗯了聲。
“什么啊,你是不是在走神,我跟你說話呢,就不能聽一下嗎?”雩祈不滿地高聲抗議。
秦冕這才定睛看向他,神色淡淡:“怎么了?”
雩祈看他這個樣子都知道對方沒有把江阮舟放在心上,秦冕這人不僅看著冷,實際上心也冷,是個內外都不近人情的家伙。如果不是他們從小就認識對方,穿著開襠褲就在一起玩,或許他們也不可能在這家伙心里占據一席之地。
那樣短暫的時間,江阮舟這個人根本無法在秦冕心目中留下任何痕跡。
也許在對方心目中,江阮舟的存在還抵不上雩祈往秦家搬的一盆小多肉,至少后者不見了,秦冕多半還是會花點心思去尋找,而前者一個大活人突然不在面前晃悠,他連個眼皮子都沒見抬一下。
雩祈放棄了掙扎:“算了,沒什么,我們去吃飯吧。”
反正江阮舟這個人不在他面前晃,他心情也會好些,他可不是那種會給自己找不痛快的人。
秦冕這個時候才從自己的世界里出來,對著他嗯了一聲,他雖然話依然不多,但只要雩祈說什么都會回應,而且眉目都放松了不少,哪怕是在另外一個發下曲百川面前,他也不會做到這樣隨和。
不過雩祈對此并沒怎么察覺,他有時候很敏銳,有時候又很遲鈍。
在高中時期雩祈絕大多數的煩惱都來自考試和作業,以及時不時決定今天要去食堂吃什么,其他任何事情都不怎么能讓他上心。
今天秦冕他們的物理小班特地放了一天的假,說是月考之后就會去參加市里組織的競賽了,發了試卷資料讓他們自己回去查漏補缺。
不過雩祈不太了解,他還是沒有修自行車,而是申請了在班上上晚自習,等著秦冕放學之后載他回去。
這一回秦冕放學放得早,他也跟著一塊請假早點回家了。
“我們先去看看曲百川訓練得怎么樣吧,秦冕?”雩祈提議。
秦冕頷首。
這段時間他們夜以繼日地學習,雩祈也沒有偷懶,是該放松放松了。
他們體育生的訓練項目有很多,不只是雩祈每次路過時看見的打籃球。而且男生們基本穿的無袖汗衫,手臂上的肌肉露出來,有的更干脆,直接裸著上身。
他們在操場上揮灑著汗水,呼吸之間身上的肌肉都會隨之起伏。
雩祈已經沒忍住往他們身上看了好幾眼,他當然不是對這些人有什么想法,而是羨慕,他不愛動彈,別說肌肉了,能維持著現在的體形都不錯了。
秦冕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總是有意無意地擋在他面前,正好遮住了他不斷往這些體育生身上瞟的視線。
“你擋到我了,秦冕。”雩祈剛想把面前的秦冕推開,就聽見了曲百川的聲音。
曲百川跟老師說了一聲后,就高聲跟他們打招呼,一邊說還一邊往這跑。
“你們這次放得這樣早啊,我們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才結束呢。”他憨憨地撓著頭,“你們肯定也還有不少作業吧,學習要緊,就別等我了。”
雩祈還在嘴硬:“我們哪有等你,就是好奇你們平時是怎么訓練的,過來看看而已。”
曲百川也沒懷疑,他笑了一下:“我們每天的訓練量很大,還是挺累的。你看到了吧,不努力學習走其他路都不容易。”
“不過這是我的舒適區,對我來說這樣的方式剛剛好。”
雩祈深以為然,他看了之后就對體育生的訓練敬謝不敏了,自己只是一個連跑步都要秦冕押著才會乖乖去跑的人,更不要說他們各種熱火朝天的訓練方式了。
光是看著,雩祈就覺得每個肌肉都在叫囂著疲軟了。
“好吧,那我們就先走啦,拜拜。”
“再見。”
幾乎都在雩祈在和曲百川說話,秦冕基本上不吭聲,只是在倆人走的時候朝著曲百川點頭示意。
雩祈一開始的腳步還是輕快的,之后就有些沉重了。
夕陽落下些瑰麗的色澤光芒照耀在他臉上,給他那張天真明媚的面頰鍍了點深沉的顏色,那張從來都無知無畏的小臉莫名多了些悵惘。
“怎么了?”秦冕疑惑。
雩祈嘆氣:“我在想我以后究竟該怎么辦,你和曲百川好像都有屬于自己的目標了,只有我不但一事無成,還無所事事,從來都是你推著我我才會動。”
他鼓了鼓腮幫,難得開始思考起對他這個年紀而言算是復雜的東西。
秦冕把手掌放在了他的頭上,語氣多了幾分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溫柔輕和:“沒有關系,你還有很長時間去探索你的未來。現在你的任務很簡單,那就是好好學習,之后……再去尋找你喜歡的東西。”
“在此期間,有我……”秦冕頓了頓,才仿佛是不經意地添上后面那句話,“還有曲百川陪著你一起。”
雩祈本來還茫然無措的小心臟突然就平靜下來,紛雜的思緒在這一刻也安定了,他的煩惱其實不少,但好像只要有秦冕在就沒什么好值得擔心的。
他知道他平時老是喜歡耍小性子,但誰讓他的竹馬們不僅不對此做出指摘,還樂意慣著他呢。
尤其是秦冕,就像是定海神針一樣,只要有他在就沒什么問題。
雩祈抬了抬下巴,憂愁的眉眼重新染上笑意:“好吧,我知道啦。”
“還有,你剛剛是不是趁機在摸我頭!男孩子的腦袋不要隨便亂摸啊我跟你講,秦冕,要是我長不高我肯定跟你急。”
天降還是打不過任性竹馬(9)
放學后的街巷其實看不見多少人影, 大部分人都已經回了家,或者是在小賣部里面閑逛,離放學已經過了有一段時間, 學生們基本上都不會在路邊停留。
尤其是在游戲機和各種消磨時間娛樂方式盛行的年代, 樂意在路上玩的孩子就更少了, 高年級更甚。
雩祈坐在秦冕的車上, 就開始試探性地問著:“我可以在今晚玩一下手機里的冒險游戲嗎,我保證會早點睡覺。你知道的,我最近一兩天都在老老實實地學習,可沒有干什么壞事哦。”
這一點一直在他身邊充當監護人的秦冕實在是再清楚不過。
“我以為你會更想要背誦復習一下自己記得還不怎么熟練的課文。”秦冕平心靜氣地說。
他們在高二下的時候就應該把高中必備課文背的滾瓜爛熟倒背如流, 雩祈也不是記不住, 只是偶爾還是會在某些情境下給出錯誤的答案,或者一不小心寫錯那么一兩個字,就會失分嚴重。
要知道老師嚴格遵守著高考閱卷要求, 絕對不會給任何同情分的,特別是在這種答案死板的情況下。
雩祈哀嚎一聲,裝模作樣地噫噫嗚嗚:“我以為你會讓我稍微放松一點,可惡的秦冕。”
雖然他平時不太老實, 還嬌氣任性,卻在學習上非常畏懼秦冕,會聽從對方的要求。
秦冕這位竹馬會無條件地接受他各種肆意的想法,比如說在雩祈想要他的小蛋糕和冰淇淋時, 他會大方地讓給對方, 零花錢也會分享給雩祈買他喜歡的花花草草,游戲機和各種玩具——秦冕和曲百川的零花錢基本上都花到了雩祈身上, 由此可見他的妄為嬌慣程度。
唯獨學習上面不同,雩祈的任何貪玩想法都不會得到滿足。
小小的雩祈在把作業藏起來時, 秦冕會默不作聲地找出來,還會選擇在大人都在在場的情況下放在他面前。
如果這個時候被家長們看見了那些比雩祈臉還干凈的作業本,雩祈多半是要挨揍的。
所以秦冕不干則已,一出手就會讓小小的雩祈嘗到被揍哭的滋味,盡管他基本上不會讓雩祈體驗挨打的滋味,但是也讓雩祈知道了學習的地位是不可撼動的,那是底線。
“就打一關?”雩祈討價還價。
秦冕沉吟片刻,稍微退步:“好。”
雩祈就像是打贏了一場勝仗,臉上揚起來的笑容都落不下來,燦爛又美麗。
他的頭發在風中飛揚,腦袋抵在秦冕后腰上時,淡淡的清香彌漫至空氣中,因為湊得太近了,所以即便是在前面騎著自行車的秦冕都嗅到了那股氣味,他身體不由僵住。
秦冕思緒紛亂,他眉間微微擰著,心情其實有些低沉。
雩祈的存在總是會讓他變得不理智不冷靜,原本朝著預計好的軌道緩慢前行的路徑也在悄無聲息地偏離。
他不知道這種變化究竟是好是壞,尤其是在江阮舟突然的到來之后,本來平靜漠然的小心思突然就變得活躍起來。
最近一次的爆發和凌亂是在雩祈質問“江阮舟是不是喜歡你”時,他當時想的并不是跟江阮舟有關的事,至于對方究竟對他有沒有想法那也不重要,他對除了家人和雩祈的存在表現得一貫冷漠,那是他的舒適區,他也不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對。
只是他會思考,雩祈問出這個問題是什么意思?
他的竹馬會在意這個嗎,他的想法究竟是怎樣的,雩祈想要他做出怎樣的回答。
當時他的心緒無法做到理智,也不知道該怎么回復雩祈的這個問題,于是他沉默以對,用更冷淡的態度面對雩祈,他的竹馬也在日積月累的相觸之中了解到他的答案。
——江阮舟并不重要,所以沒必要在他們之間繼續談及這個人。
直到現在,秦冕的思緒也依然還是被他的竹馬給占滿。
“欸,秦冕,停一下停一下,你看那個巷子里。”雩祈在他身后的聲音提高,語氣有些凝重。
“嘎吱”一聲,自行車握緊剎車在路邊停下,依著慣性,雩祈一不留神還往他背上撞了一下,他額頭似乎被撞紅了,還重重地嘶了一聲。
秦冕沒問怎么了,而是順著雩祈喊話的嗓音下意識判斷出方向,朝著那個位置看清了大概。
他們回家的這條道路有四通八達的巷子和街道,其中一個兩邊都是住宅居民區的巷子光線有些暗淡,兩邊都是高聳入云的樓房,巷子里面還安置著半人多高的垃圾桶。
以往只有小區居民扔垃圾和環衛工才會造訪的地方,在這時候卻多了好幾個高中生,他們圍成一圈,幾乎把中間那個瘦弱的男生堵在里面。
雩祈小聲地說:“看上去好像是校園霸凌,這些人穿的校服好像是市二中的。”
他們這些學校因為共處在同一個市,彼此之間的聯系也不少,學生之間同樣也有所了解,看校服都知道是哪個學校的人。
秦冕不打算多管閑事,淡聲道:“要報警嗎?”
沒想到雩祈突然激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一下,那好像是江阮舟!他怎么回事,為什么會被市二中的人攔住,這些人沒有動手,我們要不要過去幫一下忙?至少他們看見我們應該會有所顧慮。”
他冒失又莽撞,但是又不缺理智:“市二中那群人都是些老是愛死讀書的,真正會動手的其實也沒幾個。”
秦冕不置可否,趕在他沖過去前走在他面前。
雩祈一下就老實了,蠢蠢欲動的亢奮心思給他按了回去,他確實沒有秦冕的戰斗能力強,不給人拖后腿就算是好的了。
巷子里。
江阮舟還在和以前班上的這群老同學對峙著,事實正如雩祈所說的那樣,他們當中沒有一個人動手,全都用嫌惡的眼神盯著江阮舟看,好像他是什么垃圾一樣。
“惡心死了,還是不要碰到他了吧,萬一被他黏上該怎么辦。”
“喂,你今天還來市二中干什么,不是都已經轉學去了市中學校嗎?”
“別讓他挨到我們了,萬一身上有細菌怎么辦。”
江阮舟猛地朝著說話的那個人看去,后者被嚇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又覺得丟面子,色厲內荏地罵著:“看我干什么,難道我們說錯了什么嗎,惡心的同性戀。”
“好像是你們這些嘴巴不干不凈的人才惡心吧!”
一道清朗干凈的聲音響起,突然就打破了他們這里的沉寂。
這群人下意識轉過身,就看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生從外面逆光走來,他眉骨凌厲,容貌俊美,五官生得立體好看,并且神色相當冷淡。光是身上的氣質都知道他不好惹,一個眼神看過來時,視線危險又可怕。
跟他眼神對上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后退半步。
只不過他們已經發覺了,說出這句話的并不是面前的男生,而是他身后跟著的那個步調活潑又輕快的男生。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許老天爺在賜予基因時本來就不公平。他們就像是女媧隨手甩出來的泥點子,而面前這兩個男生卻仿佛是被精心捏制出來的,一來就是兩個長得好看的,哪怕是放在他們沉心靜氣學習的市二中,也會引起絕大多數人的關注。
有人悄悄地說話:“好像是市中學校的人。”
雖然市中聽上去比市二中強,但實際上升學率并沒有市二中高,但前者貫徹全面發展,實際上也并不算差。
面容清冷漠然的男生站在他們面前,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我已經報警了,還要繼續嗎?”
在場的人聞言面色驟變,有幾個神情還出現了明顯的慌亂。
看得出來他們并不是經常做這種事情,有幾個已經在抱怨了:“不就是一件小事嗎,干嘛還鬧到報警的地步,我們又沒有真的欺負他。”
但他們已經有了退色,并且絲毫沒有為了面子要強撐下去的地步。如果到時候警察真的來了,把他們帶去審訊還叫來家長的話,到時候就不只是丟面子那么簡單了。
這些人怒氣沖沖地瞥了江阮舟一眼,又忌憚地盯著秦冕看。
其中一個放下狠話,輕蔑冷冽一笑:“江阮舟,看來你在市中混得還算不錯,又抱上了男人的大腿。那么希望你以后就纏著這些男的,別來市二中騷擾我們了。”
有幾個跑出去的時候還接話:“我們也不是男同性戀,離我們遠點吧!”
雩祈聽著這話都要氣死了,他忿忿不平:“胡說八道什么呢,又不是所有男同性戀都這樣都會纏著你們。一群膽小鬼!”
江阮舟在旁邊,面色蒼白地說:“我沒有,我這次回去只是為了找以前的朋友說兩句話。我找的對象都是校外的人,如果不是自愿的話我不會纏著他們。而且那些人從來都不在我的戀愛尋找對象的范圍以內。”
雩祈對他前兩句話存疑,不過對后面那句話倒是很贊同。就算是異性戀也不是隨便一個人都會喜歡的,他們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么模樣,也別太自戀了。
天降還是打不過任性竹馬(10)
秦冕對此漠不關心, 哪怕江阮舟解釋的對象是朝著他而來,他還是那副面色平平,一副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的樣子。
實際上, 如果不是雩祈非要過來察看的話, 他根本就不會多管閑事, 連看一眼都嫌浪費時間。
雩祈問他:“你真報警了啊?”
秦冕言簡意賅地說:“騙他們的。”
雩祈錘了他一下, 笑嘻嘻地開口:“那你還挺有騙人的天賦,剛剛那個認真的樣子居然把我也給瞞過去了,我還以為你真報警了呢。”
他們倆沒有要安慰江阮舟的意思,一致地忽視了這個半路救下的受害者。
江阮舟卻不甘示弱, 鼓起勇氣問:“班長, 如果剛才那些人真的動手了,你會幫我嗎?”
雩祈沒料想到他忽地說出這樣的話,眨著眼睛有些好奇, 不過他心里已經有了答案了——秦冕正義感不強,但好歹是個正常人,看到有弱小被欺負時還是會幫忙的。
“會。”答案也不出他的預料。
秦冕盯著雩祈,淡淡地說出口。
好人?他并不在意。
只是雩祈在這里看著, 他情不自禁就將最正確且不會出錯的回復答出來,他太了解他的竹馬了,就像在做一張已經知曉答案的試卷,落筆都毫不遲疑。
他見雩祈聽了那聲是, 驕傲地抬了抬下巴, 臉上笑容更甚,仿佛在說我就知道, 他的竹馬就是這樣好。
秦冕的心臟鼓動著,他知道已經有很多的事都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明明此前只有理智,現在情感卻亂七八糟,宛如一團雜亂無章的線團。
這個從來理智冷漠,小小年紀就比誰都穩重的少年眼神中難得流露出茫然的神色。
雩祈并沒有察覺到,他輕輕推了推秦冕的背,急匆匆道:“浪費這么長時間,咱們趕緊回去吧。”
這個點到家后他還能再玩一會兒,要是再晚一點恐怕都不能摸到游戲機,得乖乖聽從秦冕的吩咐老老實實背書復習了。
現場一時有些安靜。
在秦冕說出那個“會”字之后,開心的不只是雩祈,連同江阮舟眼睛也一并亮了起來。
他好像也體驗了一把平日里雩祈受到偏愛的滋味,可以肆無忌憚地做些想做的事,完全不用擔心后果,因為總會有人為他掃清障礙和收拾爛攤子。
說不羨慕那是假的。
他是不是也能在秦冕心中占據一席之地呢,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善良的人,何況還是秦冕這樣冷漠的性子,如果不是他在秦冕心目中留下了絲絲縷縷的痕跡,對方應該不會來幫忙吧。
他揣測著、期待著,也許是人大腦里的自動防御機制作祟,江阮舟腦子里想的都是萬一呢,要是有可能讓秦冕對他側目呢。
他已經體驗到了些許偏愛的滋味,根本不想放開。
可是當他們走的時候,秦冕也沒有回頭,更別說打招呼和頷首之類的示意行為了。
就好像他連路邊的一株草都不是。
江阮舟眼睜睜地看著雩祈拉著秦冕的衣袖離開,這個清冷淡漠的男生臉上忽然多了一抹淡笑,眉梢眼角舒展開,眼中帶著他自覺都尚未發現的笑意和溫柔。
嫉妒像是毒液一樣侵蝕他的心臟,被忽視冷漠地對待,還有巨大的落差都讓江阮舟心里非常難受。
他難以忍受這個事實,尤其是在看見雩祈輕車熟路坐上秦冕自行車后座時,他臉上滿是燦爛的笑容。就像是在朝著他挑釁示威。
看吧,秦冕對你只有一點點特殊,他才是對方身邊最重要的人。
江阮舟愣愣地看著他們,心里卻好像雜草瘋長一樣涌出一個念頭:
要是沒有雩祈就好了。
……
太安靜了。
秦冕已經半天沒有聽見雩祈的碎碎念,這很奇怪,也不太正常,他一時間不太適應,難得有些不安好奇地問:“怎么了?”
他很少主動開口講話,絕大多數破例都是因為雩祈。
雩祈在他身后悶悶地說:“雖然我討厭江阮舟纏著你,但是我不覺得同性戀有什么不好的。”
怎么突然說起了這個?
秦冕修長的手指攥緊了車把,手背上的青筋冒了出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心臟跳動的速度比以往快了幾倍不止,如果不壓一下可能還會從胸腔里蹦出來。
他猜測要是雩祈再把腦袋放在他腰上,可能都要訝異疑惑他的心跳聲為什么會那么快。
連喧囂的冷風都不能吹得他平靜下來,他只能平平淡淡地回答雩祈:“嗯。”
雩祈對他這個答案并不是很滿意,輕輕錘了一下他的背:“什么啊,你怎么就說這個?我想聽聽你的看法,你可不能歧視同性戀。”
“我當然不會。”秦冕脫口而出。
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那么快速利落地把這句話說出來,身體快過反應,等到下意識從口中講出這些時,話已經像是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
雩祈高興了:“哼,我就知道你是個正常人,人家戀愛那是人家的事,干嘛非得湊熱鬧。不管是不是同性戀,哪怕是紙性戀,要是別人喜歡一只拖鞋都是他們的自由。”
他又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堆。
不知怎么的,秦冕就突然有點不太舒服了,難道問出那個問題僅僅只是為了這句話嗎,他很少被不理智的情感裹挾,但這一刻卻放縱了自己。
他說:“你喜歡男生嗎?”
身后脆生生的歡快小嗓兒立時靜了,過了一陣,雩祈若無其事的聲音傳來:“怎么會,我肯定是喜歡香香軟軟的女生啊。看你們這些硬邦邦的臭男人,有什么好喜歡的。”
秦冕心里堵得慌。
雩祈突然警惕:“你怎么問這個,難不成你也喜歡男生?你是不是已經感覺到了,江阮舟喜歡你。”
秦冕淡聲道:“沒有。”
之后他就不說話了,也不知道這個沒有是說的前面那個問題還是后面那個。
只是雩祈發現秦冕肯定是心情不好了,比往日還要冷淡的態度和面無表情的臉,雖說平時在秦冕臉上也看不出什么喜怒哀樂,不過這會兒總疑心挨他挨得近了還會被凍傷。
第一個發現他們之間不對勁的人是馬多云,他注意到了兩人之間僵硬的氛圍,并且他們之間說話也不像之前那么頻繁了。
他本來想弄清楚他們之間在鬧什么矛盾,有沒有辦法解決一下的時候,月考搶先一步到來了。
這下就更沒辦法去解決他們之間的問題了。
尤其是考試這兩天不上課,考試時待在其他教室,很少回本班,考完就回家,交集不算多。
雩祈心大,當然不會覺得有什么問題,甚至還沒發現問題所在,反正秦冕再怎么生氣也還是會等他一起去食堂一同回家。
他其實已經把昨天的事忘得差不多了,今天到考場時,滿腦子的想法都是完蛋真的要考試了,希望這回的題不要太難要是排名掉了的話,他接下來的日子可能就難熬了。
江阮舟坐在他前面,突然轉過頭來:“雩祈,昨天的事情可以不要說出去嗎?”
嘴巴嘟著,把筆架在自己嘴上玩的雩祈抬起眼睛,他還在等著監考老師把試卷發下來呢,沒想到江阮舟會忽然過來找他說話。
死去的記憶又活過來攻擊他,雩祈無所謂地說:“當然咯,我又不喜歡八卦。”
他覺得江阮舟的表情有些奇怪,雖然是在笑著,但是眼神讓他很不舒服,具體是什么原因雩祈又說不出來。
“快考試了,不要交頭接耳!”
監考老師的聲音在講臺上響起來,雩祈掀起眼皮,注意到老師嚴厲的目光看著他們這兒,他一下就噤聲了,老老實實不說話。
江阮舟眼中閃過一抹若有似無的嘲諷,雩祈總是嬌縱又放肆,在老師面前卻慣會裝乖賣傻。
試卷很快就到了他們手中。
哪怕僅僅只是一次月考,老師也秉承著嚴格的原則,不會讓他們放肆,也一定要他們在這個時候就恪守誠實守信,絕不作弊的優良習慣,鷹隼的犀利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位學生,讓他們有任何松懈的想法。
其實自從上了高中,大大小小的考試多得不勝其數,雩祈也習慣了不少,只是每次在拿到試卷的時候還是會生理性地緊張。
第一場考試都是語文,雩祈在這一科沒什么大問題和壓力,他在數學上可能要更吃力。
等數學考試時,拿到試卷的雩祈明顯比上午緊張得多,做題時全神貫注,幾乎都要達到忘乎所以的地步。
他沉浸在試卷中的思緒最后是被老師打斷的,雩祈不明所以,結果就見老師面色嚴厲地把一張紙團放在他桌子上。
紙片打開,上面寫著本堂考試的答案,還有幾個大題的解題過程和最后的得數,除了證明題以外基本上所有題都在這上面。
雩祈腦中一片空白。
他看了看監考老師,又看了眼自己正在寫的試卷,蒼白無力地說:“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監考老師開口:“但這是在你桌子下面撿起來的,剛好和你的答案能對上,你有這個嫌疑。”
他沒有聽雩祈解釋,而是把他的名字和班級抄了下來,看上去是打算等考試結束之后再準備處理這件事。
他們之間的交談動靜很輕,聲音也不大,除了周邊幾個學生詫異地抬起頭,用好奇的眼神看了半天以外,其他人都沉浸在賣力解題當中,根本沒發現這邊的動靜。
監考老師并沒有把他的試卷收上去,雩祈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題目,卻覺得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究竟是什么情況?
天降還是打不過任性竹馬(11)
雩祈不是個能憋得住話的, 但他主要處在還弄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事的情況,而且老師們現在都正忙著處理自己手頭的事,估計沒什么心思解決這問題。
就算心里隱隱焦灼, 他也依然一聲不吭, 只是心情低落了很多。
尤其是到考試之后, 他情緒很差, 做試卷都沒之前那樣如魚得水,每個字進入他的眼睛,卻鉆不進他的大腦里來。
秦冕或許是察覺到了他心情不好,破例給他買了他平時很不贊同雩祈吃的辣條。
“我不想吃, 沒有心情。”
雩祈搖搖頭, 懨懨地拒絕了。
曲白川聽到這句話都情不自禁地睜大眼睛,用不可思議的眼神注視著雩祈,他用口型對秦冕說:“問題大發了。”
秦冕抿了抿嘴, 眉頭蹙著,心里涌上濃濃的擔憂。
“心情不好,為什么?”
雩祈腦袋緊緊挨在他的背上,聲音有些悶悶的:“沒有啦, 沒什么事。”
秦冕問:“是因為最近兩天我沒理你么?”
雩祈驚訝:“你這兩天有沒理我嗎?”
看來問題并不是這個,雩祈并沒有察覺到秦冕在對他使性子,也許就算發現了也不怎么在意,他總是認為秦冕對他足夠縱容, 他完全不用擔心會在秦冕這里受到傷害。
可惜秦冕不管怎么問都沒能從雩祈口中問出原因來, 雩祈嘴巴閉得也很緊,這讓他的兩個竹馬心中感到挫敗的同時, 還對這件事提起了警惕心。
多半是遇見什么不好的事了,只能等明天早點去學校打聽清楚。
可惜這件事基本上就只有當事人最清楚, 關鍵人物沒有說出來,在場考試的其他人都聽得一知半解,沒有胡亂傳出去。
或者說,就算消息流露出來也需要時間,在考試的時候大部分學生都不在本班,缺少八卦的對象,消息傳達就比之前慢得多。
等幾堂考試都結束,雩祈徹底蔫了,趴在桌子上等候著審判,就像頭頂一直懸掛著一柄達摩克利斯之劍,直到落下來才能放心。
不過他也沒有很糾結,自己其實并沒有干什么壞事,沒做過就是沒做過,就算是老師來了也不能逼他承認根本就沒干過的事。
抱著這個想法,他心情輕松了不少。
直到學習委員過來,喊了雩祈:“班主任讓你去辦公室找他。”
雩祈一顆心沉淀下去,該來的還是要來的,并不是說他完全放心了,而是有一種塵埃落定的無奈。
他并沒有發現,前面的江阮舟并不在。
“老張叫你去做什么?”旁邊的馬多云好奇地問。
雩祈搖搖頭:“不知道,去了就明白了。”
秦冕神色微沉,他了解雩祈,對方臉上有忐忑但是沒有太多的疑惑,應該是對班主任找他是為什么事情而知情的,但是他卻否認了,為什么?
是不確定,還是其他什么。
而且他知道雩祈有個小習慣,在緊張時就會忍不住去整理自己的袖子和衣扣,情不自禁地去摸兩下,心里越焦躁越想去觸碰。
這個習慣說起來還是他帶給對方的,雩祈從前參加什么活動,在上臺之前就會緊張得腿軟,跑來跟他們這些竹馬哭兮兮地抱怨說害怕,不想上去。
但是半途而廢是不太可能的了,秦冕也不能讓雩祈之后后悔,就跟他說焦慮就摸著自己的袖子和衣扣,看看身上有沒有哪兒出問題,多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就成功了大半,其他出錯也就沒什么了。
這個小習慣一直延續至今。
秦冕心里有些柔軟,雩祈一離開,他就緊隨其后。
馬多云盯著秦冕的背影,嘖了一聲。班長對他的竹馬可真是太關心了,明明平時都是十分冷淡,對誰都不在意的模樣,卻偏偏會為了自己的竹馬而折腰,完全沒了平時高冷的形象。
不過對方恐怕懶得計較他人的想法,心里面估計就只剩下竹馬了。真是太神奇了,班長對竹馬的愛護……
雩祈走到辦公室,發現居然并不只有他一個人,江阮舟居然也在這里。
一問才得知,原來是后面老師為了不冤枉學生,就調了監控,發現是江阮舟把答案傳過來的。
于是班主任老張把他們一并叫來對峙。
當著辦公室所有老師的面,江阮舟有些遲疑。
老張就說:“有什么都說出來吧,不要猶豫,我不會包庇你們兩個任何人。”
雩祈覺得很憋屈,他對這事兒還一頭霧水呢,心里頭也埋著一團火。
江阮舟真是神經病吧,為什么要莫名其妙給他傳答案作弊,誣陷他還不說,根本就是在敗壞他的名聲。
“是雩祈讓我給他傳答案的。”江阮舟的聲音清楚地落在辦公室里面。
其他老師都投來隱晦的打量視線,辦公室內不止老師,還有其他學生,聞言都是八卦好奇的目光,眼底隱隱閃爍著興奮的火芒。
大家一個視線相接,都可以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來幾個字:有瓜吃!
雩祈:“???”
“我什么時候這樣讓你做的,你說話可是要負責任的!江阮舟,你怎么能這樣陷害我呢!”雩祈眼中滿是怒火,氣得小臉都紅了。
他這輩子都沒有受過這么大委屈,只有他冤枉污蔑別人的份,還沒有他被別人潑臟水的時候。
而且江阮舟還真是個白眼狼,明明他前幾天還拉著秦冕給對方幫忙,結果轉頭就被這不要臉的咬了一口。
簡直就是農夫與蛇的故事翻版!雩祈心里都快嘔死了,氣得指著江阮舟的手都在發抖。
老張讓他們兩個人在辦公室里打起來,連忙出聲安撫,把人從辦公室里帶出來,到一個安靜的角落里繼續談話。
他之后瞅瞅這個,又看看那個,沒說什么。
江阮舟的成績是聽說挺好的,都加入了學校的物理小班里面,還很沉穩。但是雩祈這樣氣憤的模樣也不像作假,現在拿不出證據完全是左右為難。
“為什么你要幫他作弊呢?”老張注視江阮舟。
他身為班主任,雖然對班上的所有事不算了如指掌,卻也知道這倆人的關系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好。
江阮舟眉頭皺著:“他、他答應幫我隱瞞一件事。”
“什么事?”
“我不想說,老師。這是我的隱私。”江阮舟義正言辭地回來。
老張沉吟道:“那可就難辦了,所以你其實并沒有證據說明雩祈非要拉著你作弊吧。你又不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我就算是想做個判官也難當啊。”
江阮舟不死心:“你們在監控里可以看到,他答應幫我隱瞞秘密。”
雩祈插嘴:“江阮舟你真是狼心狗肺,我就是好人沒好報是吧。明明是你不想讓你的事情被所有人都知道,所以我就好心泛濫,幫你把這件事瞞下來,沒想到你還因為這件事來利用我想讓我名聲變臭,你還要不要點臉了!”
他這一下眼圈泛紅了,瞧著就特別委屈。
老張教書生涯這么多年,遇上的學生大大小小不少,碰上的奇葩事同樣不少,但這樣抓馬的情節還是讓他一個頭兩個大。
他是高一就開始帶著雩祈他們了,平時相處不算少,當然知道雩祈是個什么性子。
而且他也知道他那得意門生年級第一的秦冕是雩祈的竹馬,平時雩祈被他帶著狠抓學習,比人家父母還上心,又怎么可能會費盡心思去作弊呢。
少年人都是心高氣傲的,他們自己的事難道自己不知道嗎。
老張心也很累:“你們先走吧,這件事之后我會再查清楚的,絕對不會冤枉你們當中的任何人!”
雩祈聽了老張的話,冷哼一聲,氣呼呼地走掉了。
他現在不忐忑了,完全是滿肚子的火。
江阮舟咬了咬嘴唇,還想說些什么,但還是乖乖閉嘴了。
他余光瞥見墻角的某個身影,微微僵住,在對方動身的時候,又連忙追了上去。
“秦冕!”
這一回他連稍微能拉近兩者關系的班長都沒有喊,秦冕更沒等他。
江阮舟有些惱怒,還是追到秦冕身邊:“你看到了全程吧?你就這么信任你的竹馬嗎!你難道不知道他有多任性嗎,他確實對我說過那些話。就是為了威脅我,所以他跟我說這件事的時候,我同樣也很震驚。”
“但是秦冕,你不能因為雩祈是你的竹馬,所以你就可以包庇他讓他這樣任性下去!我當時也不想陪著他作弊的,而且我也沒想到這件事會被老師發現,所以我才忍不住說了實話而已,你不能因為這件事就對我有偏見!”
秦冕腳步頓住,他的神色一下就陰沉下去,眼神凜冽可怕,把江阮舟都嚇了一跳。
江阮舟的指尖在微微發顫,雖然有些忐忑害怕,但是并不打算改變說辭,神色還愈發堅定起來,對自己剛才說出來的話并不打算更改半點。
秦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雩祈是什么樣的人,你覺得我這個和他相處了十幾年的竹馬不了解嗎?江阮舟,不要把每個人都當成蠢貨。”
江阮舟微震,神情還有些委屈,他剛準備繼續說些什么時,秦冕已經大步流星地離開,只是在走前還給他留下了一句話。
“如果不是雩祈硬要我幫忙,那個巷子口我不會踏入半步。”
冷漠到不近人情的話甩出來,半點都不留情面。
江阮舟臉上的血色完全褪去,已經不知道該不該后悔了。
今天陽光晴好,天藍云白,教學樓里喧嚷熱鬧,明朗溫暖,江阮舟卻像是置身于冰窖之中,渾身冷寒。
天降還是打不過任性竹馬(12)
教室里, 雩祈雙手環胸,氣鼓鼓地坐著。
馬多云好奇地問:“怎么,老張得罪你了啊?去一趟氣成這樣。”
雩祈沒說話, 只是重重地哼了一聲, 倒是比之前病怏怏的樣子有活力多了。
馬多云一看他這樣子, 好歹是放心了些, 至少沒出太大的毛病。
秦冕從外面回來,當然也注意到了雩祈的姿態,他坐下來,沒頭沒腦地說了句:“以后還敢多管閑事嗎?”
空氣靜了兩秒。
雩祈放下了手, 搭在桌子上, 震驚:“你知道了?你居然偷聽我們談話!”
他很心虛,所以沒有正面回答秦冕的問題。
秦冕只是冷靜地看著他,應該是發覺了他惱羞成怒, 覺得顏面掃地的幼稚行為。
“我、我那不是幫人之前沒有想到對方是一個這樣狼心狗肺的人嗎?一般正常人都做不出來他這樣的事呀!我不服氣!”雩祈生氣的時候又時不時地去瞄一眼秦冕。
馬多云不知道他們在打什么啞迷,用摸不著頭腦的清澈愚蠢眼神看著他們。
雩祈說完這話又干脆對著秦冕倒打一耙轉移話題:“事已至此,難道你相信他不信我?”
秦冕用看傻子的眼神望著他:“你為什么會覺得我要去幫助一個外人?”
恰在這時,江阮舟也從外面回來, 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剛好也聽見了秦冕擲地有聲的這句話,面色頓時一白,變得很難看。
不過秦冕也不會在乎他的想法, 甚至在對方進教室時, 連個余光都吝惜分過去。
雩祈一見到他就火大,心里嘔得慌, 感覺這家伙一出現在他的視野里,他就覺得渾身難受反胃。
而且就算江阮舟是在污蔑他, 他也拿不出任何對方是在造謠的證據,盡管江阮舟也找不出他讓對方幫忙作弊的絕對性證據就是了。
也許這件事到最后還會不了了之,想到這一點,雩祈腦仁就突突地疼,他覺著自己活像一個大冤種似的,明明做了好事還要被這樣質疑污蔑,真是氣人。
他一生氣,就開始畫畫消磨時間,也不是畫什么精美絕倫的好看人物畫像之類的,就是胡亂瞎涂,在課本上給這個人物添點胡子,那個人物畫柄機關/槍之類的,寫寫畫畫來發泄心目中無窮無盡的怒火。
還別說,干這些倒是真的能平靜心中的憤怒,至少雩祈就沒有之前那樣不爽了,甚至連下課秦冕什么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不過他也沒怎么在意,只當對方是去上廁所了。
中午一放學他就拉著秦冕走人,不給任何江阮舟黏上來的機會,不過他尋思著江阮舟臉皮應該不至于厚到那種地步,在得罪他之后要是還一意孤行地湊上來,那可就不只是單純的討人嫌了。
一到食堂,他們就看見了曲百川,雩祈又覺得憋得慌又餓得很,還是秦冕拉著他的后領子讓他趕緊去打飯,他這才改變了目的地。
“曲百川人在那里,不會跑。”
第五次回頭去看曲百川后,秦冕涼涼的嗓音自身后響起來,雩祈瞅了他一眼,總覺得對方的聲音有些陰沉。
是錯覺吧?他縮了縮脖子,老老實實地排隊打菜。
最后飯菜打好,端著盤子去曲百川面前坐下,雩祈開始大倒苦水:“我哪里知道他心眼子那么多,居然壞成了那樣,都怪我太善良太單純太好騙了,平生頭一回做好事就遭到了報應,我向誰說理去啊。”
曲百川也聽到了一些傳言,只是模模糊糊知道了些語焉不詳的消息,在雩祈這兒才聽到了事情的完整真相。
他不由得皺眉:“江阮舟看起來是端正老實的一個人,沒想到壞成這樣!那現在怎么辦啊,你從哪兒去找證據出來,難道就任由那家伙冤枉你嗎?”
曲百川聽得同樣一肚子火,他們這些年輕氣盛的少年人就是藏不住事,也聽不得這些黑暗和骯臟。
“要不然我打他一頓,讓他乖乖說實話!”
別說秦冕了,就是雩祈聽了這個主意都覺得無語:“算了吧,到時候本來有理都要沒有理了。傻子,你不知道打人犯法啊,按江阮舟這個睚眥必報的歹毒性格,我可不想到時候和秦冕去警察局把你撈出來。”
秦冕看他們聊得熱水朝天,一直沒有開口,直到他的手臂被雩祈輕輕戳了戳。
他轉過頭,用疑惑的眼神看過去,示意雩祈說話。
雩祈哼了一聲:“你肯定是站在我這頭的吧。”
秦冕沒什么表情,雩祈勾了勾嘴角:“我可不覺得自己是在說什么廢話,萬一你要是想不開站在我仇人那一頭,我就跟你絕交一輩子!”
他的威脅說來說去都是那么一兩個,對于不在乎他的人,這種話聽聽也就罷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根本不會讓別人心里有任何波瀾。
對在意他的人而已,無異于是誅心之言。
曲百川都還沒弄明白雩祈究竟是怎么從秦冕沒什么表情的臉上看出來那么多意思的,秦冕就微微瞇起眼睛,神情有些駭人。
秦冕朝著雩祈伸出手,后者脖子微縮,他連忙就要去阻止對方:“說話就說話,不要打……”
那個“架”字還沒能冒出來,秦冕的手已經落在了雩祈的脖子上,輕輕地捏了捏。
“絕交這種話不要輕易說出來,我不喜歡聽。”
秦冕語氣冷凝地說出這句話。
雩祈低下頭,哦了一聲,他感覺到了脖子發癢,嘻嘻哈哈地東倒西歪,仰著后背跌落在秦冕的懷中,就知道自己的反應沒能讓秦冕滿意,于是只好乖乖點頭:“我知道啦,以后不能把這種威脅掛在嘴邊。”
明明他以前都老是喜歡說“我不要跟你好了”這種話,秦冕那個時候也沒見這么在意。
圍觀全程的曲百川總覺得倆人的相處有哪里怪怪的,他明明和這兩個人都是兩小無猜的發小,卻不能做到這樣親密和諧。
而且總覺得雩祈他們的相處都快脫離發小的范疇了,雩祈對秦冕太過于依賴和膩歪,而且秦冕剛才那句話也有點奇怪,似曾相識。
曲百川絞盡腦汁,想破了頭都想不出來究竟是在哪里看到過相似的場景。
直到他們站起來離開食堂,秦冕跟雩祈說:“不用再擔心這件事,我會幫你處理的。”
曲百川靈光一閃,驟然反應過來:
他們之間的相處不就是和小情侶之間的膩膩歪歪很像嗎?!要是把雩祈老是放在嘴邊的“絕交”換成“分手”,秦冕那么生氣也就不奇怪了,而且居然也一點都不違和!
倆人已經走遠,只留下曲百川在原地眼睛瞪大,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棒子似的。
雩祈跟在秦冕身邊,憋不住心里頭的好奇,連忙問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呢,什么樣的方法才能證明我的清白?”
“誰主張誰舉證。”秦冕深呼吸一口氣,“你被氣糊涂了,難道老張也不請醒了嗎?”
雩祈訝異:“秦冕,你膽子好大,連老張都敢罵。”
他摸摸自己的下巴,忍不住開口:“我一直都覺得你是個好學生,沒想到你也有罵老師的時候,嘿嘿嘿。”
秦冕閉了閉眼睛:“你關注的重點難道就是這個嗎?”
雩祈眨巴眨巴眼睛,湊到秦冕旁邊,矜持地說:“我這不是在等你告訴我嗎?難道你打算瞞著我解決這事。而且我很相信你呀,秦冕。”
他的聲音有些嬌氣和活潑,明媚又張揚,在最后那句話時調子有些輕軟,連帶著他自己都沒有注意的撒嬌。
秦冕猛地扭過頭,他的臉在一點點地發燙。
雩祈疑惑:“欸,秦冕你怎么回事,怎么臉突然變紅了,是不是太熱了啊?”
他伸出自己的爪子想去摸秦冕的臉,手伸到一半,腕子卻被秦冕抓住,微緊。
“我沒事,這件事你想要一個怎樣的結果?”秦冕問。
雩祈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被轉移話題,還真的認真地思考起來,過了一會兒,他才語氣昂然地回答:
“我不要別的,只要他當著全班的面對我道歉了就成,我可大度了。”
秦冕點頭:“好。”
雩祈一點也沒有覺得自己的想法和依賴秦冕有什么不對,而且他也下意識地覺得秦冕一定會完成他的心愿。
到了下午,課間秦冕不見人影,不像以往總是安靜地坐在位置,去哪放風都把雩祈這個竹馬捎上。
馬多云有些好奇:“你倆鬧矛盾了嗎?怎么沒見到秦冕和你總待在一起呢?”
雩祈翻了個白眼:“我們什么時候總膩歪在一起了,你不要造謠好不好!”
江阮舟雙手垂落在桌旁,靜靜地聽著他們兩個嘻嘻哈哈地說話,在聽到“造謠”這兩個關鍵字時,心臟猛地一縮,他往左看著秦冕空空如也的座位,心里面的不安更甚。
可惜不論他怎么心亂如麻,都改變不了結果——
“欸,江阮舟你在啊,老張讓你去一趟辦公室。”
從辦公室回來的班上同學隨口喊道,江阮舟猛地捏緊了拳頭,雙腿機械性地往外走。
“這一個個的,怎么回事啊,都被喊去辦公室了……老張那兒是有什么寶貝嗎?”馬多云嘀嘀咕咕的。
雩祈卻莫名有種預感,他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跟馬多云說了聲:“我也去看看。”
馬多云:“?”
“誒誒誒,你別不是去落井下石的!”
天降還是打不過任性竹馬(13)
“我知道身為雩祈的好友, 說的話絕對會偏向他,你們肯定不能完全相信我說出來的每個字。”
秦冕十分有條理地說著這件事,冷靜得都不像是他這個年紀應有的姿態。
“但事實確實如此, 我和雩祈幾乎時時刻刻都待在一起, 他沒有機會去找江阮舟。如果想要證明這件事的存在, 還請把證據和事實擺出來。口說無憑, 如果每個人都張嘴就能冤枉人,那還要警察做什么?”
他的態度到后來就有些強硬了,哪怕是當著老師和江阮舟的面,也不見絲毫退讓。
老張在一邊打圓場:“哎呀, 大家都是同學, 彼此之間不要弄得這么僵硬吧,都好好談,好好說話。”
江阮舟的神色有些尷尬難堪, 他攥緊了手掌,完全沒想到秦冕會這樣不給他留顏面。
為什么?
秦冕為什么會為了雩祈做到這種地步,明明只是竹馬而已,他廢得著這樣盡心盡力么?
他為什么就不能擁有雩祈這樣好的境遇, 如果他身邊有秦冕這樣的竹馬,絕對不至于落到這樣的地步。
秦冕并沒有因為老張在說好話就輕拿輕放這件事,他面色平靜地說:“老師,這件事其實也沒有那么難。您是成年人, 應該比我們更懂拿出證據講話這個道理, 如果拿不出,讓江阮舟當著全班的面給雩祈道歉就行, 這是我們最低的要求,并不難做到, 不是嗎。”
他除了在跟老師討論問題時,很少會說出這么多話來,尤其是在說這些日常生活的事,連老張都覺得稀奇。
他也算是見識到了這些學生的團結,他嘆了口氣:“你們還真是講義氣。”
只有江阮舟知道,秦冕為雩祈做到這種地步,根本不是什么義氣可以解釋的。
他天生就是同性戀,所以一眼就能看得出來秦冕是他的同類,可能對方并沒有發覺,但他卻清楚地知道。
他以為自己可以打動秦冕,實際上只是在做徒勞無功的事。
明明之前秦冕對雩祈還很冷淡,甚至在相處時都會不經意地避開對方,正是因為這樣的行為給了他可以趁虛而入的錯覺,現實卻給他當頭棒喝。
原來真相居然殘酷至此,原來秦冕是一個這樣無情冷漠的人。
老張已經在發話了:“江阮舟,如果你拿不出證據的話,那我們就按正規章程來走,你老老實實給雩祈道歉。這個決定可以嗎?”
人都要為自己做錯事付出代價,如果這件事是真的,江阮舟一開始就覺得雩祈的行為不對,那么他應該做的就是將這件事報告給老師,義正嚴詞地拒絕作弊行為,而不是一意孤行地傳答案給雩祈。
正是因為要按照流程來走,所以就更加不能放任這件事了。
江阮舟恍恍惚惚,最后觸及秦冕漠然的眼神,驚了一跳,咬咬唇,點頭:“我知道了。”
他已經沒有改變的余地了,不是嗎?
秦冕絕對不可能讓老張揭過這件事,無論是危言聳聽也罷,還是要挾警示也好,自己肯定是不會被放過。
倒不如痛快一點,興許還不會逼得在人生履歷多上這一抹污點。
……
教室。
大課間跑完步,都回教室的同學們此刻死一般的寂靜。
如果這時候有誰巧合經過他們三班,都要被這種特殊的氣氛給嚇一跳。
以往開小差和同學閑聊,反正才運動完之后絕不會進入狀態的學生們竟然都不約而同地盯著臺上的人,目不轉睛,比上課注意力還要集中。
講臺下面甚至還坐著把嘴巴張大,都能成為一個O型的學生。
“真的很抱歉,我不應該隨便誣陷雩祈同學說我幫他作弊這件事,之后我都不會再犯了,請同學們共同監督。”
江阮舟低下頭,九十度鞠躬,又走到雩祈面前真誠地道了次歉。
雩祈擺手:“我大人有大量,就原諒你了。”
當然了,主要是現在江阮舟都社死了,他這口惡氣出得很痛快。
教室里傳來竊竊私語,江阮舟對此視若罔聞,還能安安分分地坐回自己的位置若無其事地看書寫試卷,連雩祈都要佩服對方的心理素質。
在他這里這事兒就算是翻了個頁過去了,雖然馬多云還是會找他八卦細節,但因為當事人就坐在他們前桌,所以他們的交談還算小聲。
雩祈更佩服的還是秦冕,沒想到對方居然真的說到做到,興許其中還有許多他不知道的細節,一想到這里他心就有些癢癢,想去問對方細節,又礙于現在是教師里面,人多口雜的,一不小心傳出去對秦冕還是老張的面子都不好。
他終于挨到了晚上放學,趕緊拉著秦冕就跑。
皎皎空中一輪孤月懸掛,夏天越來越近,天邊的明月也出現得越來越晚。
這樣清新舒服的環境映入眼簾,雩祈都覺得驚艷,一時間都忘了要找秦冕問些什么了。
他跟秦冕說說笑笑,視線一瞥,在前面的灌木叢中發現了幾只發亮的小東西,頓時亢奮得小臉都紅透了,急切地拉著秦冕的手臂:“快看,螢火蟲!”
秦冕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也見到了這些夜間的小精靈。
他看了幾秒,目光卻轉而落在了雩祈身上,看著他閃閃發亮的眼睛和發現新大陸的表情,他的心臟像是被什么觸碰了一下,變得愈發柔軟。
只不過秦冕的表情還是冷的,所以雩祈一時間沒有發覺他眼睛里的柔意。
兩人之間的和諧相處被人驟然打斷——
放學時間,又有女生攔著秦冕。
雩祈對此早就司空見慣,還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溜溜達達地走開,給他們騰出私人的空間來。
秦冕微不可察地蹙眉,沒說話,就這樣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女生,他面無表情地等著女生開口,再按照之前的流程拒絕。
靦腆羞澀的女孩子張口了,卻不是秦冕不想應付的告白,而是讓他面色陰沉,心情更加不豫的話。
“那、那個,秦同學,你可以幫我把這封信交給雩同學嗎,我真的很想認識他……”
女生怯生生地把信遞出去,她俏麗的臉蛋浮現出一片紅霞,眼中卻映著期待。
不過秦冕眼中的沉冷和幽色卻嚇到了她,信一下就從手中脫落,卻被秦冕眼疾手快地接住。
“我知道了。”他說出這句話。
女生有些呆愣,隨后反應過來,臉上露出感激的笑容:“太謝謝你了,秦同學。”
也許是太害羞了,她轉頭就和朋友迅速離開,朋友還在悄聲吐槽:“你怎么敢直接把東西交給秦冕的啊,他那么可怕,我覺得你就該交給曲百川的。”
女生回她:“我那不是不放心曲百川嗎,而且秦同學就是看著有些嚇人,實際上是個好人呢。”
雩祈對她們的談話一無所知,在見到秦冕后,還懶洋洋地說:“怎么,又是告白?”
秦冕頓了頓,點頭:“嗯。”
“嘖,就知道你這小子很受歡迎。怎么樣,這一次答應對方了嗎?”他酸溜溜地問。
要是秦冕點頭,他就要沖上來憤怒地拆開他們倆似的。
秦冕只是言簡意賅回他:“不會。”
雩祈干干巴巴地哦了聲,不過顯然也放心多了。
“哼哼,我們之間要是誰先脫單誰就是小狗!秦冕,你可不能背著我和曲百川談戀愛!”雩祈又開始裝模作樣地威脅。
秦冕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你為什么會覺得我一定能提前脫單?”
雩祈得意地說:“這還用問嗎,因為你在我們當中是最受女生歡迎的,你可不要得了便宜就賣乖。”
“我最討厭你們這些凡爾賽的人了。”
秦冕卻突然想起了自己剛才拿在手中的那封信,論起受歡迎,其實雩祈不一定會比他差。
他的這個小竹馬自小在葫蘆巷就是大人們的寵兒,幾乎受到所有人的喜愛,在學校里雖然性格嬌縱任性,卻也依然像是小太陽一樣吸引著源源不斷的飛蛾。
究竟是誰更受歡迎已經說不清了,他甚至懷疑要不是與他和雩祈的父母壓著,雩祈連戀愛都談了好幾回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還不小,他蜷縮了一下手指,心里居然有些發澀。
那封被他裝在書包里的信驟然變得燙手起來,他知道最好的做法其實是把它交給應該屬于它的人,雩祈就算有談戀愛的意向,也不太可能會在高中這樣的關鍵時期突然步入愛河。
但是秦冕賭不起這個可能。
也許他的竹馬心血來潮,也許他就是想體會一下戀愛的滋味,也許……
有太多太多的可能,秦冕那顆只會用理性思考的頭腦在觸及感情的事,宛如發了燙的cpu,開始遲滯著運轉。
以前的他會放下身段去考慮這種事嗎?
他好像親自走下了所謂的神壇,一步一步任由污泥沼澤侵沒吞噬,還甘愿如此。
那封信最后出現的地方是壓在柜子最底下的書本里面,秦冕知道自己的做法無恥至極,也相當過分。
但他眸色發沉,一點要挽救自己的打算都沒有。
所以他其實……
是喜歡雩祈的,是嗎?
天降還是打不過任性竹馬(14)
這個周五雩祈在學校猛地意識到了一件事, 不知道什么時候江阮舟是男同性戀的事居然在校園里甚囂塵上,傳得沸沸揚揚了。
雖然他平時是挺討厭江阮舟這個人的,但是看著別人對他指指點點, 發出奇奇怪怪的言論還是有些不舒服, 他把這種行為歸結于自己的道德感太高。
盡管大多數人都抱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 但是那群人的某些做法還是讓他眼前一黑。有的家伙都不只是對此發表任何看法, 而是通過江阮舟單純地在發泄心目中的戾氣和不爽。
他甚至還在江阮舟的桌子上看到了被人用紅墨水筆寫下的“惡心同性戀”這五個大字,惡意昭然若揭。
在上課時,江阮舟來到桌子上,垂著腦袋靜靜地看著桌面上這些字。
大家小心翼翼地去觀察他的表情, 實際上如果不是結很大的仇, 大部分人就算在班上鬧僵了也都是冷處理,像是這樣明擺著找麻煩的事還是少數。
尤其是在高中這樣關鍵的時期,一個班上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尷尬得很。
江阮舟拿出衛生紙,慢條斯理地把那些字都給擦干凈,白色潔凈的紙張上都染上了紅色,除了面色有些蒼白, 看不出來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沒人跟他搭話,有幾個心地善良的女生也只是看著他,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直到江阮舟去后面扔垃圾發生了些事打破了此刻的和諧。
垃圾桶旁邊坐了一個男生, 在他走過去時避如蛇蝎, 手忙腳亂把板凳也絆倒了,連人一塊兒一屁股坐在地上。
班上靜了一瞬, 有幾個人憋不住發出噗嗤的笑聲,但更多的人還是一臉的尷尬。
尤其是在江阮舟難堪地垂著眸子, 把手中的幾團紙堆扔下去后,班上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江阮舟前面右邊坐著的女生義憤填膺:“他們怎么這樣啊,有病吧!又不是小學生了,學什么在桌上寫字惡搞,都已經算得上是校園暴力了吧,真過分!”
“沒什么好笑的。”另外一個女生英氣十足地開口,“夠了吧。有些男生也別太裝模作樣了,就算我們也喜歡男生,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入眼的,別太普信了哈。”
她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也算是安慰對方了。
雩祈也是圍觀人群的一員,他也覺得剛才坐在垃圾桶旁邊的黃濤太夸張了點,小題大做成這樣,弄得大家都很尷尬,不過看對方坐立不安的樣子,興許下課就要去跟人道歉了。
他只是想了想,沒太在意這事兒,而是輕輕戳了戳前面秦冕的背。
后者轉過身來,輕聲問:“怎么,又要多管閑事?”
看這態度,潛臺詞就是他吃的虧還不夠么。
雩祈氣鼓鼓的,腮幫子被圓了:“胡說什么呢,我只是想他會不會覺得這件事是我們干的,到時候我們可就比竇娥還冤了。”
他余光悄悄瞥著江阮舟那邊,實際上覺得這個可能性還挺大的,不過他看不見對方的表情,還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秦冕倒是很平淡:“不是你做的就別擔心,怎么也鬧不到你身上來。”
雩祈一想也是這個理兒,他嘆了口氣,感慨道:“那些人的行為可真下作,幼不幼稚啊,都是高中生了還搞這一套,我覺著還是平時的作業太少了。”
憑什么那群人還能有時間有精力搞東搞西,他每天寫幾套試卷就已經身心疲憊,精疲力竭了,除了八卦的時候吃點瓜,完全沒有動力去干壞事。
秦冕不置可否,而是隨意地摸了一把他的腦袋:“不該你管的事情,不要去理會。”
雩祈睜大眼:“你又摸我腦袋,過分!”
他們倆吵吵嚷嚷,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確實是不會輕易幫助別人的,還是反咬過他們的人。
江阮舟不經意地望這邊掃了一下,眼中浮現出點點羨慕。
今天大課間跑步老張也在,看見雩祈就走過來跟他講話。
“雩祈,你們可不能這樣打擊報復人。”
雩祈:“???”
在人群堆中不太好講話,老張就把他拉到一邊,悄聲問道:“最近那些謠言我們這些老師也聽說了,江阮舟那孩子要你保密的事情就是這個吧。”
他從教生涯那么多年,什么學生沒見過,還真不覺得這算什么事兒。
“為什么屎盆子又扣在我頭上!”雩祈不服氣。
老張還在碎碎念:“秦冕應該也幫了你吧,你們這兩孩子……”
雩祈更加震驚:“連秦冕你都不放過,他這個心頭寶你也要得罪?!”
老張咳了兩聲:“怎么說話的啊你這孩子。”
他掀了掀眼皮,看向他,開口問:“真不是你們?”
雩祈委屈地癟嘴:“真不是,騙你做什么?我們都還不知道謠言的源頭是從哪來的呢,而且我們要是真想這么干的話,在江阮舟得罪我的時候就干了,現在說出來有什么用?”
“我才不是那種喜歡打擊報復別人的家伙!”
老張無言以對:“這件事還有誰在此之前知情啊?”
雩祈哼了聲:“在我們學校應該只有我和秦冕知道,但是在市二中應該是人盡皆知。”
老張心里已經有數了,擺擺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處理,趕緊下去吧。”
雩祈有些不服氣,伶牙俐齒地說:“那你就這樣冤枉我了,讓我白白被欺負?不給我一點補償嗎。”
老張揉了揉眉心:“好了好了,我會給你一套五三讓你做的。”
“你、你這是在趁機打擊報復!”雩祈腳底一抹油,溜得比兔子還快。
生怕老張覺得一套五三不夠,還給他來一沓試卷。
他們二人的談話也只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江阮舟就在下課的時候去找了老張,言辭誠懇地說了這件事,并且說明這應該不是雩祈他們所為,因為這事他曾經在市中學校就經歷過一遍,能這樣做的,多半還是他以前的那些老同學。
老張聽了也沉沉地嘆了口氣,對此心知肚明。
他自己已經算得上是比較開明的老師了,心里也很清楚國內對同性戀這事接納度不高,這才導致了江阮舟在哪里都不順。
他只讓對方安心讀書,其他什么都不管就是了。
到了周五下午,學校就處理了一批好事者,這件事徹底沉寂下去。
雩祈也拿到了老張給他帶來的一堆試卷資料和各種書籍,據他所說這是冤枉雩祈的補償。
雩祈看他哪里是補償,分明是惡意報復!
秦冕都看了一遍,對他的這個說法表達了不贊同:“這些資料都是按照你的各科成績查漏補缺找的,老張對你有心了。”
雩祈皮笑肉不笑:“是呢,我可真是感動得都快要哭了呢。”
秦冕啞然失笑。
他含笑:“也許這就是對你做好人好事的回報呢,雩祈。”
雩祈剛想說什么,就見秦冕突然在他面前張開手,一顆他很喜歡的奶糖就擺在手心正中央。
秦冕其實并不喜歡吃這些甜食,只有雩祈很喜歡這些。尤其是在高中大量用腦的時候,他就經常吃這些來維持大腦的運轉。
為避免長齲齒,也不吃多了,就一天三顆。
雩祈伸手去抓,指尖觸碰在秦冕的掌心,摸到了對方厚厚的繭子,他心漏了一拍,莫名跳得很快。
像是觸電了一樣,他趕緊移開自己的目光,不敢再看。
秦冕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垂下了自己的眼睫,斂去眼中的幽色。
他其實知道自己現在的心態并不是多正常,或許還帶有奇怪的病態,就像一頭惡犬牢牢圈住了自己的竹馬。
這樣為雩祈喜憂的狀態不知道會持續多久,秦冕忽然發覺自己很饑餓,仿佛無論做什么都不能填飽他那名為愛意的欲念。
雩祈等秦冕轉過身,才完全放松下來。
他小小的腦仁并不能思考那么多,只是忽然發覺自己好像對秦冕的感覺不簡單,那種情緒太復雜了,他想不明白也不敢往下深想。
江阮舟這個現成的例子就橫亙在他們面前,讓雩祈望而生畏。
雖說他平時放縱大膽,肆無忌憚了些,其實本質還是個膽小鬼,他還沒有那么多的勇氣。
他捂住自己砰砰亂跳的心臟,趕緊溜去廁所平復一下情緒。
洗手池淅淅瀝瀝地放水,雩祈撲了點涼水在臉上冷靜冷靜,江阮舟宛如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他身后,把雩祈狠狠嚇了一跳。
“你干嘛,裝鬼嚇我?”
江阮舟翻了個白眼:“你想太多了,我走過來又不是沒有腳步聲,是你自己想事情太入神沒聽見,別掰扯到別人身上。”
雩祈沒想到江阮舟現在還能那么伶牙俐齒,一時間有些稀奇,看樂子一樣看著對方。
江阮舟也不惱怒,直勾勾地盯著他看,突然說了句話:“雩祈,其實你喜歡秦冕,對吧?”
雩祈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應激炸毛了:“你胡說什么呢,以為人人都是你嗎?而且我跟秦冕只是因為是竹馬,所以才這樣親密的!你不要想太多了。”
江阮舟嗤笑一聲:“膽小鬼。”
可把雩祈氣得不輕。
江阮舟意味深長地說:“我知道,我現在是前車之鑒,你看了我的下場之后,肯定會畏懼走上這條路。不過我看秦冕對你不一般,也不知道你們兩個能不能活出不一樣的人生來,我還挺期待的。”
他最后那句話既陰陽怪氣,聽起來又酸溜溜的。
雩祈直接給聽懵了,臉都漲紅了,“你你你”說了半天,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最后也只能望著江阮舟的背影吼道:“學生的本職就是學習,想什么情情愛愛啊你!”
天降還是打不過任性竹馬(15)
雩祈回去之后腦子里也還在想這件事, 在江阮舟出現之前,他一直都以為自己是直男。
他認為自己喜歡的是女生,將來也會和女生在一起。就算沒有跟女生談戀愛的心思, 也只是覺得沒有碰上喜歡的人而已。
直到江阮舟的出現和他說出來的那些話, 愣是給了雩祈當頭棒喝。
顯然, 他也意識到了自己感情上的不對勁。
他把秦冕對自己的嬌慣當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倘若有一天他失去了這樣的特殊待遇呢,那個時候該怎么辦,他完全能夠接受嗎?
雩祈盯著秦冕清瘦挺直的背影發呆,他以前總認為自己對秦冕的占有欲是處自對竹馬的, 朋友之間有私欲也不是不正常, 何況他知道自己是個多么霸道的人。
這種感情真的是出于喜歡嗎?
雩祈開始緩慢地思考。
如何快速判斷出來他究竟對秦冕懷揣著怎樣的想法,答案也很簡單。他開始套用數學答題的方法,假定秦冕和別人談戀愛……
都不用思考對方談戀愛之后還會不會再順從他的心意想法, 光是想到秦冕會和另外一個人親密,雩祈就眼眶鼻尖發酸,自顧自地腦補出一堆秦冕重色輕友的大戲。
他想通了,這種酸溜溜的, 像吃了一顆青梅在嘴巴里嚼著的感情,也許就是喜歡。還是最讓人發酸發澀的暗戀,要咀嚼千百回才能嘗到甜意。
雩祈心里過了幾十集的苦情戲,在上課鈴打響后才回神。
他搖搖腦袋, 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怎么能因為江阮舟的一兩句話就開始神思不屬,之前不是還信誓旦旦地說學生就是要搞好學習嗎, 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秦冕也不會跑。
周五這天對學生來說都是美妙的, 基本下午放學后就宣告了本周學習的結束,雩祈以往碰上今天都是很高興的,基本上都會美滋滋地跟在秦冕身邊說個不停,計劃假期怎么玩。
但是現在他卻出奇的沉默。
“你身上難道又發生了什么跌宕起伏的事情?”曲百川身為雩祈的發小,當然不可能憋著,有話直接就問出口了。
雩祈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沒有啦,我只是最近在思考人生而已。怎么,就不允許我學學那些古代文人抒發一下感情,感慨一會兒人生嗎?”
曲百川這張嘴說不過他,無語道:“行行行,你隨便思考,別拉著我們一塊想就成。”
雩祈冷哼一聲,悄咪咪地又去看一直安靜不做聲的秦冕,他以前坐在對方的自行車后座上,和這人挨得很近,不會覺得有什么。
但是現在變得很特殊,他覺得心跳得很快,感覺只要看一眼秦冕,臉頰就開始發燙。
怎么會這樣啊?!這也太不對勁了吧!
感覺像是生病了,他之前都沒有這種狀態的,是不是秦冕給他下蠱了?
雩祈回了葫蘆巷,就直接從秦冕的自行車后座上跳下來,連招呼都不跟他們打一個就跑開了,弄得曲百川一直在后面跟著喊,不過沒有叫住風風火火的他。
心亂如麻的雩祈回來之后就跑上跑下,做事也沒個具體規劃,就亂七八糟地弄些家務給花澆水,后面發現還是沒辦法平靜下來,就開始發愁。
手機里的鈴聲忽地響起來,雩祈拿起來一看,發現是秦冕給自己發的消息,很尋常的一句話,就是讓他過去,他給他輔導作業。
雩祈愣愣的,臉都擰巴在一起了。
這樣下去實在是太糟糕了,他都不知道秦冕對自己是什么樣的想法。要是只有他一個人在這里想東想西,而秦冕卻毫不在意,對他一點都不公平。
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分明只是今天才發現不對勁,也糾結了半天不到,雩祈就雷厲風行地準備處理完這件事了。
他不是個能藏得住事的人,有什么新奇的東西,或者碰上了什么小秘密,他都是一口就告訴秦冕他們了,絕不藏著掖著。
而且他平時有什么想要的,只是不是作奸犯科,他的兩個竹馬都會幫他達成心愿。
這就導致了雩祈任性且有肆無忌憚,有什么事今天就解決,絕不留到明天的肆意性格。
現在也是如此。
不過他稍微還是比以前要好多了,之前沒有莽莽撞撞立馬就說出口,而是采用了迂回戰術。
他的戰略很拙劣,就是打算在提起相關話題時,不經意地假裝脫口而出,看看秦冕的反應。
要是態度不好呢,他就嘻嘻哈哈插科打諢,說他其實是在開玩笑,把這件事翻頁,也算是過去了。
要是態度好呢,他就刨根究底,問問秦冕究竟是個什么樣的想法,他自己正茫然著呢,急需要一個情感人生大師來開解自己。
但其實雩祈這個人太單純太傻了,他自以為做好了準備,落在秦冕眼中就是心事重重,漂亮的小臉上寫滿了“我有話要說”這幾個大字,做題的時候都心不在焉的,生怕別人不來問他究竟發生什么事一樣。
秦冕合上了書,順著他的心意:“要談談嗎?”
雩祈啊了一聲,有點呆呆愣愣的,仿佛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事一樣,他下意識地開口:“談什么?”
空氣靜了幾秒,秦冕眸光落在一臉迷茫的雩祈身上,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確實是清澈的愚蠢,一點都不作假。
秦冕嘆了口氣:“談你現在想的事情,連一個題都沒做,你當我是傻子嗎?”
雩祈猛地反應過來,又掃了一眼比自己臉還干凈的試題卷,陷入了濃濃的羞愧和反思當中。
他現在也太好懂了吧,一眼就被秦冕看穿了,都藏不住什么秘密!
思索了半天,他支支吾吾地問:“那、那個,秦冕,你對江阮舟究竟是什么看法啊。”
秦冕:“?”
他的表情微淡,臉上的情緒是雩祈看不出的狀態,只是眼中的神色似乎有些冷淡了。
雩祈哎呀了一聲:“就、就更深入一點,你對同性戀到底怎么看的。”
他們之前就這個問題已經展開了一次談話,只不過那個時候的心態不同,所以并不怎么重視這個問題,現在則是另外一種想法。
比起之前的懵懵懂懂,兩個人都已經有了很大的轉變。
秦冕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他攥緊了手掌,筆桿抵在掌心,帶來一陣劇烈的鈍痛。
雩祈皺了皺自己的眉頭,嘴巴微噘,已經有點兒不高興了,但看他眸底的情緒卻帶著顯而易見的忐忑不安。
心臟在砰砰跳動,說不清是他們當中誰的胸膛里發出的聲響。
秦冕靜了靜心,喉嚨干澀,他艱難地說:“雩祈,現在我們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
他的這個答案太尋常太普通了,一點兒讓心臟起伏的感覺都沒有,根本無法讓雩祈滿意。
“我只是問一下,又不是非要你在這個期間做什么,就是想知道你是什么看法也不行嗎?”
秦冕察覺到了雩祈的情緒有些低落了,他心臟像被一只大手攥住,情緒上也帶著些許煩躁。
“我,我不會像那些人一樣反對,我不在乎這些,雩祈。”秦冕望著他,眼神有著同年齡不符合的深邃和認真。
他似乎話里有話,又隱含些什么。
只是雩祈根本不敢往那方面想,但是他看得出來秦冕的眼神中藏著某樣讓他膽戰心驚的情愫,他根本不敢深入地往下辨別。
“你、我……我知道了。”雩祈感覺他已經知道了秦冕的答案,并且也已經察覺出來了對方話里暗藏著的態度。
他的腦子再怎么遲鈍,也已經發覺出來了,其實他并不是在單相思,他完全可以得到一個甜蜜而美好的結果。
只是現在的時間并不是正確的,所以他需要的只是等待而已。
雩祈抬眸看了一眼秦冕,又慌不著路地收回視線。
兩人一個對視,又很快錯眼避開,雙方白皙的臉頰上都染上了兩抹紅暈。
等假期一過,回到學校,雩祈忽然發覺江阮舟并沒有來上課。他只以為對方是請假了,但是后面意識到不對,對方已經連續一周時間沒有來上課,應該不是生病請假之類的。
后來他的書籍也被家里人收拾好帶走,從老張平常的態度可以看出來,這個剛轉來他們學校還沒有一個月的轉學生又離開了。
每個班級其實都有一個八卦小能手,對方很快就把江阮舟的去向給打聽清楚了,還興奮地分享到了班級上,一傳十十傳百,所有人就都知道江阮舟是出國了。
這個消息來得也太突然了一點,連雩祈這樣沒心沒肺大大咧咧的人都覺得有點奇奇怪怪的。
雖然江阮舟和他們相處的時間不多,還結了仇,但是對方一走也讓他們意識到了一件事——天下無不散的筵席。
這也就意味著,他們這些從天南海北來的同學,遲早有一天也會離開,散落在世界各種。像是蒲公英一樣飄落,靜靜地在某處生根、發芽。
回家時雩祈把頭放在秦冕的背上,人有點兒悶悶的。
秦冕沒有回頭,風吹破了他的聲音:“分分合合是常態,雩祈。”
“但是我會陪你。”
天降還是打不過任性竹馬(完)
高中生涯轉瞬即逝, 雩祈猝不及防就坐在了高考的考場上。
就算他經常被老師們和秦冕壓著學習,水平也能夠得上那些如雷貫耳大學的門檻,但是真的坐在這個位置上時還是特別緊張。
試卷發下來后, 他剛開始寫字的時候雙手都在微微顫抖, 心兒怦怦跳著, 直到寫得漸入佳境, 有了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后,他才慢慢平靜下來。
兩天的考試眨眼就過去了,考完試的雩祈和馬廄里放飛的馬也沒什么區別,撒丫子就跑。
下樓梯時他都一蹦一跳的, 不過在后領子被人抓住時, 倒是乖巧了一點。
連頭都不用回,他就知道拎著他的人是誰。
果不其然,秦冕冷淡但含著怒氣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怎么, 考完試就不要命了嗎?”
熟悉的冷嘲熱諷,雩祈扭頭就瞪了對方一眼。
“我才沒有,這不是太高興了嗎?干嘛對我這樣陰陽怪氣嗎,哼。”要雩祈認錯是不可能的, 他只會怒羞成怒地把這件事給揭過。
秦冕看他還算乖覺,就知道他是嘴上不服氣,人卻很老實,就沒再出言嘲諷。
這都是他們十多年來的日常相處了, 雩祈早也習慣了, 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轉而問道:“考完了我們要不要去玩一玩, 就在晚上!”
他眼中寫滿了興致勃勃。
秦冕不動聲色地問:“你想去哪里玩?”
雩祈點著下巴開始思考:“唔……這么說起來,我好像還從來都沒有去過酒吧。現在成年了, 而且還高考完,可以去一次嗎?”
秦冕一口應下:“可以。”
雩祈:“?”
秦冕答應得如此干脆利落,倒是讓雩祈有些忐忑起來,他剛剛是不是聽錯了,其實秦冕說的是不行。
秦冕懶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他:“怎么,又不想去了?”
雩祈小心翼翼地試探:“你是不是被人給奪舍了呀,秦冕。”
要不然對方怎么會同意他的無理要求,雖然他覺得這個并不算多無理,但是放在秦冕這樣的好學生眼中,他難道不是自甘墮落的開始嗎。
秦冕理了理自己的袖口,淡聲說:“知道你好奇心旺盛,早晚都會想去嘗試一下,還不如把你放在眼前看管著。”
雩祈說不出來反駁的話,在人群吵嚷中,他們終于走到了校外,曲百川已經出來了,正站在顯眼的標志牌下等他們。
今天三人高考完,特地讓家里的父母在最后一場考試時不要過來接,他們要出去玩一下。
長輩們都是過來人了,欣然同意這個要求,不過還是會叮囑他們出行要小心,不能在外面胡鬧之類的話。
雩祈一看到人,就樂顛顛地跑過去,得意地說:“秦冕同意讓我們去酒吧了,嘿嘿嘿。”
曲百川聽見這話也詫異地看了秦冕一眼,像是沒想到對方居然會答應雩祈的玩鬧,不過他又覺得這才是正常的,在雩祈的撒潑打滾之下,沒人能否決他的期望。
“位置是你定的嗎?”秦冕開口問曲百川。
“是的,我也是聽相識的朋友說的那些酒吧,選了一家還可以的,沒什么烏煙瘴氣的事。”曲百川解釋了一下。
他也是雩祈的竹馬,知道對方想要體驗一下新奇,就盡量給他創造機會,倒是不會害了他。
秦冕頷首,三人就坐計程車先去吃飯,等到了晚上就去那家酒吧。
雩祈期待得搓手手,在他眼中,只有去過以前不被大人們所允許的地方才算是真的長大了,他們現在不僅被庇護在長輩的羽翼之下,同樣也被束縛在其中。
但是雩祈去了就有點兒失望了。
他想象中熱辣開放,大家都在舞池里扭動身軀,金屬朋克的炸裂音樂震得心臟微窒的場面根本沒有出現,幽黃的燈光落下來,環境清幽安靜,在這種氛圍下別說又唱又跳了,連大聲說話都是一種冒昧。
不過在臺上還是有專門請來彈唱助興的人,用低啞的嗓音唱著一首憂愁的情歌。吧臺后面站著正在擦拭酒杯的調酒師,他上半身穿著襯衫和馬甲,倒是很符合雩祈在電視上看到的場景。
零零散散的坐著幾個獨酌的人,雩祈靠在秦冕身上,跟他咬耳朵:“這些估計都是有故事的人,他們太寂寞了,所以才過來喝酒。”
秦冕沒有理會他的胡亂猜測,而是坐在了吧臺上,問調酒師:“有沒有什么適合新手喝的酒,不對酒精過敏,但是之前滴酒不沾。”
調酒師在這三人剛推開玻璃門走進來時就已經注意到了,他當時就覺得這幾個人長得還真不錯,就沒有丑的,可謂是賞心悅目了。
但是等秦冕走近了,他眼中更是閃過一抹驚艷,原來上天的寵兒還是有的。有的人帥氣的長相都已經高到了近看都不會失色的地步,要知道有些帥哥可是只適合遠看,近看都是一種殘忍。
“我想喝雞尾酒,平時聽得最多的就是這種酒了,可以嗎?”說話的聲音清朗又跳躍,帶著與生俱來的朝氣活潑。
調酒師轉頭一看,注意到是站在兩個男生中間的那位個頭稍矮的男生,聲音明快悠揚,臉上也是無憂無慮單純天真的模樣,一看就是受盡寵愛。
他的美貌無疑也是讓人贊嘆的,養眼不說,就連小性子也可愛又張揚,叫人不自覺就順了他的意。
在三個人都看向自己后,調酒師才能呆愣中回過神來,他發覺了自己看客人看得太入神了,有些慚愧。
“你們還是學生吧,看著很青澀,這里推薦莫吉托,粉紅佳人,龍舌蘭日出……這些雞尾酒,都是可以嘗試的。”
雩祈撓撓頭,總覺得這些名字取得浪漫又柔軟,不太適合他這樣的鋼鐵硬漢喝呢,但是他的兩邊都有竹馬虎視眈眈,能嘗點味兒就不錯了,更別說期望什么烈酒之類的,更是想都不要想。
“那就,自由古巴?”
這不就象征著他現在自由了嗎!
“稍等。”
秦冕和曲百川也只是隨意地點了杯,他們興致不高,看上去更像是無奈被朋友拉過來充數的人。
等酒端上來,雩祈興高采烈地開始品鑒。
都是酒精度數不高,酒味比較淡的幾種酒,一兩杯基本不醉人,尤其是雩祈這杯,兌得多是可樂。
但是喝起來怪怪的,絕對不可能是正常飲料的味道,很特別還有點兒刺激,連舌尖都怪怪的。
雩祈一口氣把這杯全都喝完了。
然后秦冕和曲百川就眼睜睜地看著他小臉泛上了粉潤的紅,眼神也逐漸迷離朦朧,這都不僅僅只是上臉了,而是一喝就上頭。
調酒師也沒想到面前這個男生酒量會這么差,忍不住咋舌。
碰巧在這時候,曲百川碰上了他的同學,秦冕就先帶著雩祈離開了。
他們乘車回的葫蘆巷,一路上雩祈都很乖,雖然喝醉了,但是沒有發酒瘋,很安靜地靠在秦冕身上。
回來之后,秦冕也發覺了兩家大人都不在,他也不放心讓雩祈一個小醉鬼獨自留在家里,于是把人帶回了自己家,拎在床上放著。
他轉頭去衛生間擰了溫熱的毛巾過來準備給雩祈擦臉,一個錯眼的時間,雩祈水潤懵懂的眼神就比剛才清明不少。
他穿著很寬松的短袖,應該是覺得有些熱了,所以把衣服往下撩,白潤粉嫩的肩頭露了出來,現在看起來就有點澀情。
現在的氛圍很奇怪,明明剛才秦冕一直在為雩祈忙前忙后的時候還心如止水,同老僧入定沒什么差別。
但是在雩祈睜眼這一刻,他的心態陡然發生了轉變,心臟劇烈地跳動著,手指猛地捏緊,手背上青筋凸顯。
“秦冕。”雩祈開口說話了。
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明明剛才還是躺在床上,現在卻變成了跪坐的姿態。他身體實在是讓人驚嘆的柔韌,屁股坐在兩條小腿之間,是極有名的鴨子坐,一般男生身體堅硬,很難做出這個姿勢。
雩祈卻辦到了。
秦冕覺得自己喉嚨奇怪地發干,倉惶地垂下了眼睫,仿佛之前碰的那杯酒在身體里作祟。
“你是不是喜歡我啊?”雩祈期期艾艾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里響起。
安靜的房間里,心跳的聲音簡直震耳欲聾。
秦冕疑心自己是聽錯了,不過他又反應過來,也只有像是雩祈這樣張揚任性且驕矜的性子,才會明明是表白的姿態,卻是在反問別人。
“是。”
但秦冕卻不會違背自己的本心,說出了實話。
他低著頭,黑亮的眸子直視著雩祈的雙眼,表情、神態無一不是認真的:“雩祈,我喜歡你。”
分明剛才的告白是雩祈主動直白地開口,現在面紅心跳,不敢觸及秦冕眸光的也是他。
他低垂著頭,又覺得很不甘心,這樣不就落于下風了嗎?他堂堂正正地表白,直言不諱地說喜歡,這沒什么錯。
房內此刻安靜得不像話,雩祈膽大包天,直接跪立起來,牽著秦冕的手,在對方迷茫的眼神中,把他往自己這里拉,另外一只手緊隨其后扯著他的衣領,親了上去。
柔軟的唇瓣相貼,就像過了電一樣,他們彼此之間試探、進攻,煙花在腦海中炸開,柔韌靈活的軟舌貼一下就覺得頭皮發麻。
雩祈覺得快要喘不上氣來了,雖然主動的人確實是他,但是生出了逃避想法的也是他。
被親吻舔舐過的地方都留下了一陣酥酥麻麻的癢意,嘴巴都被嘬得有點痛了。也不知道是大腦缺氧還是什么情況,他的腦子也開始有點不清醒了,暈暈乎乎的,想推開秦冕都推不掉。
終于可以分開時,就連唇上都連著根根透明水液。
雩祈光是看了一眼就覺得自己要熱得蒸發了。
偏偏秦冕沒有任何不好意思,還一點自覺都沒有地在他耳邊低聲:“想試試嗎?”
“什、什么?”雩祈呆呆愣愣的,他懷疑自己的腦子已經脫離了□□,整個人都不清醒了。
他有點理不清秦冕這句話的意思,直到某個難以言齒的地方被觸碰。
“你好像也有點想了。”
雩祈臉頰徹底爆紅。
今夜無風,朦朧的月讓烏云遮擋住,情到濃處,無人打擾兩位少年。
深夜,給雩祈倒了杯溫水的秦冕臉上的神情發生了轉變。
8658氣喘吁吁地找到了宿主,它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亢奮激動:【我們真的成功了,主系統那兒居然讓我給蠶食了一大半,多虧了您的指導!】
秦冕對此早有預料,雖然聲音很平穩淡漠,但是對主系統的厭惡和輕蔑卻不假:【那本來就是一個自以為是卻只能寄生在他人身上的蟲子而已,它全靠別人的氣運才能存活下來,早就不該存在了。】
說到最后,他的語氣變得陰惻惻的,格外嚇人,連8658都被嚇了一跳,代碼擬化的心臟都在撲通撲通的。
它是知道為什么秦冕這樣憤怒的,究其根本還是因為對方的愛人,不過現在看來,進展一切順利,他們用不了多久就能重圓。
8658恭敬地說:【我知道的,宿主,我一定會嚴格執行秉承您的愿景,祝你在這個世界和您的愛人也執手一生,美滿幸福。】
它是個聰明的智能,知道怎么說話才能讓秦冕滿意,后者也果然揚起了唇角,頷首還說了句下個世界見,倒是讓它受寵若驚了。
迷迷糊糊的雩祈從混沌中醒來,扯著有些干澀的嗓子問:“你起來做什么?”
“給你倒水。”秦冕言簡意賅,看雩祈的眼神卻無比溫柔。
他完全忽視了有什么忘掉的感覺,眼前就只剩下雩祈一人。
也只有他一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