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陶煲
大家看著眼前的炭,哪怕大家以前沒用過炭,聽這聲音,看這質地,也知道是好東西。
青闊轉頭問烏炯和簡莫:“這炭要怎么分?”
簡莫表示:“我都沒意見,聽烏炯的。”
烏炯轉頭掃了一圈:“三分之一留給部落備用,其余的按照出力多少分。”
這個法子很公平,大家都沒意見。
青闊麻利地指揮大家分木炭去了。
大家第一次燒木炭,拿在手上的時候很驚奇地察看。
簡莫幫忙分,每分一次都會特別告訴人,這木炭不能在密閉的地方燒,一定要留個口子,要不然會有毒。
分到木炭的獸人亞獸人們表示理解:“就跟燒柴一樣嘛,密閉了就有毒。”
舟浮更加直接:“放心吧,我們這里也沒哪家的屋子封得特別嚴實。”
簡莫想起剛剛拿泥修補過的漏風房子,便沒再說什么。
分好木炭,烏炯將兩人份的木炭挑回了家。
簡莫看著剛剛挑回來的木炭:“我拿點出來燒?”
烏炯:“要拿去馱馱獸那邊燒嗎?”
簡莫:“暫時不用?馱馱獸那邊白天燒柴就好了,我先在家里燒一燒,看看效果怎么樣。”
烏炯便從雜物堆里拿了個破舊的大陶盆出來:“用這個。”
簡莫接過陶盆,抓了把枯葉墊在下面,然后又取了一根木炭出來,輕輕敲成段,放在上面。
他用火折子點燃枯葉,隨著熊熊火光,木炭很快就被點燃了,速度比木柴要更快。
看來木炭的質量確實不錯。
兩人一眨不眨地盯著陶盆里的木炭。
炭火溫暖、無煙,也安靜,不會像木柴那樣,燒著燒著,就會突然爆個火花出來。
簡莫就被火花燎過好幾次,幾乎每件獸皮衣上都有燒出的洞。
烤了一會炭火,烏炯說道:“沒白燒這炭。”
簡莫:“對吧,木炭要比木材耐燒,估計燒到中午也不會熄滅。”
烏炯點頭:“這兩天我們多砍點濕木回來,多燒點炭。”
這個簡莫倒沒什么意見,只是提醒:“你們別因為燒炭耽誤其他事。”
烏炯:“耽誤不了,平時也要砍柴。”
簡莫:“砍柴歸砍柴,燒炭比砍柴費事多了。”
烏炯:“大家只是不熟練,燒炭真正費事的也就是壘窯那一步,手快的人一會就壘完了。”
簡莫想想也是:“那你們要出去的時候可以叫我。”
烏炯吃完早飯就要帶人去巡邏,查看外面的情況,估計要在外面待一整天。
簡莫叫住他,詢問:“晚上你想吃烤肉嗎?”
烏炯看向屋檐下吊著的肉,皺了皺眉,明顯不太想。
簡莫心中感覺有些好笑,補充道:“不是那種特別老,會塞牙的烤肉,我打算新烤一種烤肉串。”
烏炯這才松開眉頭:“那就吃。”
烏炯很快出門了,簡莫留在部落里,處理雜事。
他從罐子里倒了點毛根淀粉出來,先加香料把肉腌上。
獸肉一般都老,得腌制一天,才會比較滑嫩入味。
現在腌上,傍晚烤了吃正好。
忙了一天,傍晚,簡莫檢查了一下腌制的肉,見腌制得差不多了,他拿簽子將肥肉和瘦肉隔著串起來。
除了純肉串,他還串了些木定根肉串和酸酸果肉串,加上蔬菜和莖塊沒那么膩,更符合他的口味。
炭火烤肉跟柴火烤肉不一樣。
簡莫直接將肉串插在炭火周圍,也不用擔心有火焰冒出來將肉串燒掉。
因為炭火特別穩定,烤出來的肉帶了一層迷人的焦黃色。顏色非常均勻。
烤肉的香味飄了出去,吸引了一群小家伙過來。
小家伙們的眼睛亮晶晶的,盯著烤肉,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簡莫看著這群小家伙,又看看烏炯。
烏炯沉默地招手,讓小家伙們過來——他要分肉了。
簡莫臉上露出點笑意。
沒想到小家伙們見他招手不僅沒過來,反而轉身就跑。
簡莫愣了一下,對烏炯道:“怕我還是怕你?”
烏炯:“小家伙們沒怕過我。”
“這話說的,小家伙們也沒怕過我啊。”說完,簡莫補充道,“至少到目前為止,小家伙們沒怕過我。”
烏炯抓住了他話中的關鍵詞:“以后可能會怕你?”
簡莫:“大夫嘛,多少會有點的。等多看幾次病,小家伙們可能見到我就跑了。”
烏炯難得對他以前的工作感到好奇:“你治病挺好的。”
簡莫:“那是因為目前遇到的病例都是小問題,治起來也不痛苦。萬一遇到痛苦的問題,就不一樣了。”
烏炯:“最痛苦的是什么?”
簡莫想想之前的病患:“絕育?”
烏炯不明所以。
簡莫看著他,用更通俗的語言解釋了一遍:“就是割蛋蛋。”
烏炯什么都沒說,默默調整了一下坐姿。
在他們聊天的時候,小家伙們又提著東西飛奔過來了,這次他們身后跟著還不能化形的小家伙。
“族長——簡莫哥哥——”為首的江星跑得氣喘吁吁,“我們帶了食物過來換烤肉串,可以嗎?”
烏炯點頭。
簡莫臉上帶了點笑意:“你們家讓拿來的?”
江星點頭:“阿爸說大家的食物都不多,讓我們不許來蹭吃蹭喝。”
簡莫收了他們的食物,將肉串分給他們,還不能化形的小家伙就分指頭那么大一塊,主要簡單嘗個味。
小家伙們叼著食物到一邊去了,蹲在火塘邊,邊吃邊發出“哇哇”的叫聲。
炭火烤出來的肉串外焦里嫩,完全沒有那股火燒火燎的煙味,只有濃郁的肉味,非常好吃。
小家伙們嘴巴閑不住,吃著肉還要嘰里呱啦地說話。
知道簡莫想用木炭燒陶器,江星說道:“我們部落的陶泥不好,甸新部落的陶泥才好。”
簡莫在狩獵大會上跟甸新部落打過交道,知道這是個種植相對發達的部落,便笑道:“你們從哪里聽來這些話?”
江星:“我阿爸說的,說甸新部落的陶泥做出來的陶器很漂亮,不容易裂,我們部落的陶器就很容易裂。”
簡莫解釋:“我們部落的陶器容易裂是因為做陶的時候沒捏好,里面有氣泡,或者燒的時候溫度不均勻。”
小家伙們沒聽明白,堅持說甸新部落的陶泥才好。
簡莫轉頭看烏炯,烏炯抬頭,回以一個疑問的眼神,并沒有糾正小家伙們的想法。
簡莫只好對小家伙們表示,有機會他會去甸新部落看看。
木炭確實是好東西,簡莫晚上在獸棚里放一盆炭,能直接燒到第二天早上,省了他們起夜的麻煩。
馱馱獸的幼崽們得到保溫,全部活了下來。
烏炯見狀,閑著的時候,帶著獸人們上山砍了不少硬木回來,簡莫帶著大家又燒了幾批炭。
他們越燒越有經驗,現在已經不用澆水,火候到了及時用泥土封窯,燒出來的炭質量提升了不少。
這天,簡莫看著新砍回來的樹,有些擔心地對烏炯說道:“要不然你們砍完樹后,補種幾棵下去吧?我擔心這么砍下去,部落的硬木很快就要被砍光了。”
烏炯:“春天會發新的芽,再長起來。”
頓了頓,烏炯又說道:“多種點種子也行,幾年后砍就方便了。”
簡莫:“對,我們得走可持續發展的路,別真把部落附近的山砍禿了。”
烏炯大致聽明白了他的意思,點了點頭。
在部落抓緊燒木炭的過程中,簡莫他們給陶器上了層釉。
冬天干燥,釉干得也快。
這天,青闊檢查陶坯過后,讓小家伙們過來喊簡莫,說陶器可以燒了。
大家等著燒這批陶器已經等了挺長時間,一說可以燒,大家都挺激動。
簡莫見狀,讓大家準備明天燒陶。
今天是來不及了,他得做個固定在地上的簡易手搖風扇,現在還沒做好。
舟浮他們不解:“要這么麻煩嗎?上次我們沒做風扇,燒出來的陶器也挺好的。”
簡莫:“上次用木材燒,這次用炭燒,不太一樣。而且——前面那么多步驟都做了,這一步做好一點,燒陶的成功率也高一點。”
青闊:“風扇要怎么做?我們一起來。”
簡莫沒有拒絕,帶著他們一起找木頭做手搖風扇。
這些小東西只要知道原理,做起來還挺簡單。
他們用一天的時間做了兩把手搖風扇,一把主風扇,一把備用。
第二天一早,他們把木炭搬過來,開始壘窯燒陶。
這次他們用了九分炭一分柴,同樣頂上開一個口子,底下開三個口子。
只是這次加上了風扇,底下開的三個口子分為一個主口,兩個輔口。
口子開太多了也不行,雖然有利于空氣流動,但會加速熱量的逸散。
大家輪流搖動著手搖風扇的手柄,窯爐里的木炭得到氧氣的增益,熊熊燃燒著。
哪怕不是很有經驗的人,都能明顯感覺到,窯爐里的溫度比燒木材的時候高。
青闊抹著汗水,對簡莫說道:“要不是你,我們可能一輩子也沒法發現,還能燒木炭。”
簡莫很謙虛:“也不至于,興許這個新技術什么時候就傳過來了。”
青闊拍拍他的肩膀,沒說什么。
第一次用炭燒陶,大家都沒什么經驗,只能按照之前用木柴燒的辦法,燒一天,從早上燒到傍晚。
傍晚停火,簡莫明顯看到用來封窯的濕泥燒結了,隱隱燒成了陶塊的質地。
可見今天陶窯里的溫度之高。
幸好冬天氣溫低,第二天他們起來的時候,窯爐冷卻得差不多了,摸著窯壁只是溫熱。
大家迫不及待地開窯。
一次性窯洞的簡單就在于,開窯只需要將窯壁扒掉就行。
在場的獸人和亞獸人力氣都很大,兩三下就完成了這個步驟。
扒開窯爐,里面散落著一地的陶片。
在碎片中間,尚且完好或裂得不那么徹底的陶器周身散發著一層溫潤的光,在朝陽下亮得幾乎晃人眼睛。
眾人的手頓住了,好些人不由自主地張開了嘴巴。
“這也太光滑了。”舟浮原本就圓的眼睛瞪得更圓了,“陶泥居然能燒成這個樣子。”
說著,他伸手去摸陶片,摸到的時候,被燙得整個人一縮。
他的伴侶舊引急忙抓住他的手腕:“沒事吧?”
“沒事。”舟浮展示完好無損的手,“就有點燙,比木柴燒出來的陶窯燙一些。”
青闊回過神,對簡莫說道:“你真了不起。”
簡莫連連擺手:“也不是我的功勞,是我們那里積累下來的技術。”
青闊攬著他的肩膀:“那謝謝你把技術帶到我們部落里來。”
周圍人紛紛附和。
簡莫聽著周圍的夸贊聲,有點不好意思。
班鳴在旁邊說道:“也要謝謝族長把簡莫哥帶回來。”
德江笑道:“同樣謝謝你小子遇上了簡莫是吧?”
班鳴笑嘻嘻:“部落要謝我,我也沒意見,要是能給我點獎勵就更好了,比如這陶……或陶瓷碎片。”
他及時改口,躲開自家阿爸的手掌。
青闊揍了一下兒子后,轉而問烏炯:“陶器要怎么分?”
在說話的時候,大家已經把陶器的數量清點出來了。
窯內完好的陶器七十七件,能用的一百二十三件,大多是中小型陶器。
烏炯早有想法,直接說道:“制作陶器的人各拿兩件,剩下的歸部落。大家想要陶器,可以拿食物或其他物資跟部落換。”
他話音未落,班鳴立即舉手:“族長,我要換一件!我馬上去拿獸皮過來。”
葉落:“我想多換個盤子,等制作的人挑完我就換,要多少物資部落盡管說。”
有人開頭,好些感興趣的人紛紛跟進,搶著要換陶器。
烏炯直接讓參與制陶的人先挑,挑完后,想換的人再過來換,出物資多的人先挑,直至挑完為止,算是另一個層面上的價高者得。
部落做事確實挺公平,大家都沒什么意見。
烏炯的名額給了簡莫,簡莫一共挑了四件陶器,分別為兩個罐子、一個陶煲和一個陶盆。
除了陶盆外,剩下的三件陶器都是他親手做的,表面布著一層紅褐色的細膩釉面,非常符合他的審美和心意。
他將陶器帶回家,先把兩個陶罐洗出來,放到外面晾干,然后把面果酒轉移到罐子里面。
面果酒發酵了那么久,已經有淡淡的酒味了。
當然,里面那股揮之不去的面果味也還在。
簡莫希望它能多多出酒,到時候也能多蒸餾一些高度白酒甚至酒精。
烏炯看著他將陶器都清洗收好了,并沒什么意見,只是那個淺煲——
“這個淺煲要用來做什么?”
“等我做了你就知道了。”簡莫神神秘秘,“我要去撈幾條大魚,你跟我一起去嗎?”
外面的河流并沒凍上,抓魚并不困難。
烏炯頓了一下,還是答應了:“多撈幾條,給啾啾加餐。”
簡莫:“好,給它煎魚吃。”
穿到這個世界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簡莫非常清楚哪些魚肉多刺少味道好,哪些正好相反。
他們抓魚的時候專門挑好吃的品種抓。
烏炯的反應很快,是抓魚的主力。
兩人一會兒就抓了一桶。
魚抓回去,簡莫挑了幾條又大又肥美的出來,剩下的都細細收拾好,抹上調料,稍微腌制了以后放到石板上煎。
等這魚煎到兩面金黃,骨頭酥脆,就可以拿去給飛翼獸加餐了。
至于那幾條又大又肥美的魚,簡莫專門留了滑嫩的魚肚出來,切成大塊,略微腌制了一下。
而后,他在淺淺的陶煲里放了一大塊獸油,再把木定根和香料放到里面煎炒。
等香味一出來,他立即把腌制過的大塊魚肉碼到木定根上面,然后蓋上蓋子,在蓋子上面淋了一圈果酒。
陶煲里的溫度非常高,果酒一淋上去立刻冒出了幽藍色的火焰。
簡莫也不管,繼續在底下燒著炭火。
烏炯:“這樣子陶煲不會裂開嗎?”
簡莫:“這才哪到哪,它在窯爐里燒的時候都不裂,現在裂開的概率也挺小的。”
果酒稍微揮發完,鍋里的香氣飄了出來,直往兩人鼻子里鉆。
簡莫深吸了口氣:“香吧?真是熟悉的香味。”
又等了一會,簡莫將陶煲小心地從炭火上挪開,再揭開蓋子。
隨著騰騰熱氣撲面而來的是難以言喻的鮮香味,烏炯緊緊盯著陶煲里的魚肉。
水蒸氣稍微散去,雪白滑嫩的魚肉露了出來。
烏炯第一次看到這樣狀態下的魚肉,好像它才剛凝固。
簡莫招呼:“快快快,趁熱下筷子。”
烏炯夾了一塊,吹了吹,放進嘴里。
魚肉好像融化在了他舌尖上一樣,輕輕一抿,全化成了濃郁的香味鉆進肚子里。
原來魚肉除了有腥的、干的、發苦的,還有這種滋味。
簡莫沒注意到烏炯的表情。
他也滿足地夾了第二塊。
這個陶煲焗出來的魚肉,跟現代社會的也沒太大區別了。
真好吃。
果然還是要發展技術啊。
第22章 獸奶
簡莫明顯感覺到,烏炯自從吃過陶煲焗的魚之后,就不怎么討厭魚了。
據他的觀察,烏炯不僅不討厭魚,對某些刺少肉嫩的魚還特別偏愛。
觀察到這個現象之后,他并沒說什么,只是增加了煮魚的頻率。
大冷天的,出去捉魚不是什么美妙的事情。
簡莫不太想動,也不太想讓烏炯動,便根據地球上的魚籠,和烏炯摸索著編了幾個魚籠出來。
魚籠的原理比較簡單,只要留好進魚口,而后設置重重障礙,讓魚進去了難以出來就行。
魚籠編好后,簡莫將它放在部落旁邊的河里,每天早上過去檢查一次。
今天運氣不錯,他掏了魚籠之后收獲了小半籠魚蝦。
盡管都是味道比較一般的品種,但也是一份收獲。
簡莫提了魚籠回去給烏炯看:“今天早上要吃雜魚煲嗎?”
烏炯看了眼:“吃肉餅。”
簡莫:“那我把這些雜魚烘了給母馱馱獸補一補。”
烏炯:“不給啾啾?”
簡莫說起這個就愁:“它這幾天吃了太多魚,身上都快帶魚腥味了,停兩天,先給母馱馱獸補一補,我等會要試試擠點獸奶,擠完給它吃點好的,正好收買一下它。”
簡莫老早就瞄上了獸奶,只是之前獸奶一直是小馱馱獸的口糧,他再怎么著也不好跟小馱馱獸搶奶喝。
現在小馱馱獸的絨毛已經長齊了,變得胖乎乎的,也能自主采食雜草,就可以斷奶了。
他就想試試,看能不能擠點獸奶。
養馱馱獸勞心勞力,要不是為了獸奶,他還真沒精力繼續養下去了。
他早打定主意,如果擠出來的獸奶不好喝,他就將馱馱獸換給其他部落,及時止損。
給馱馱獸吃的雜魚處理起來要簡單得多,只需要略微清洗一下,然后放到石板的邊緣烘著就行。
簡莫估計,烘個一天,等下午就能完全酥脆了。
到時候刺也脆了,不會卡到馱馱獸的喉嚨。
在準備做飯的時候,簡莫想起來,問道:“今天也會有別的部落的人過來嗎?”
烏炯:“冰江部落的人應該會來一趟。”
冬天,大家都閑著沒什么事做,寒冷擋不住好動的年輕獸人亞獸人,他們之中很多人會選擇去拜訪別的部落。
他們河畔部落的地勢比較高,離別的部落也比較遠,原本不是被拜訪的熱門部落。
不過最近他們燒出了帶釉的陶器。
消息傳出去之后,很多人慕名過來查看,還給他們帶來各種東西作為交換。
每當有別的部落過來的時候,河畔部落的空地上就成了小集市,只要有人想交換,都可以去空地上看看。
簡莫最近就交換到了不少好東西。
簡莫聽說冰江部落的人會來,說道:“那我等會兒吃完早飯過后,去看看有沒有什么東西可換的。上次甸新部落帶來的布料真不錯,不知道冰江部落怎么樣?”
烏炯想了想:“他們部落的人中好像沒有擅長織布的,不過說不定從別的部落換了什么,可以去看看。”
簡莫:“好,等會我去瞅瞅。”
吃完早飯,簡莫打算去擠馱馱獸的獸奶。
進入獸棚子,他站在母馱馱獸邊上,比劃了很久,還是有點不知道該怎么下手。
他雖然是獸醫,但還真沒親自擠過獸奶。
現在突然要下手,他還真有點怕馱馱獸咬他或踢他。
膽小的母馱馱獸被他這么盯著,已經開始往角落里跑,在瑟瑟發抖了。
連帶著它背上的小馱馱獸也擠成一團,有規律地抖著。
人和獸多目相對:……
簡莫看著它們,頓了一會,轉頭出獸棚找烏炯去了:“烏炯,你會擠奶嗎?我不會。”
烏炯看了眼有些惆悵的簡莫,轉身往獸棚那邊走:“沒擠過,可以試試。”
簡莫松了口氣,跟在他身后:“太好了,我還真不知道該怎么下手。”
兩人走到獸棚里,烏炯將木桶放到馱馱獸腹下:“你抓住它。”
簡莫伸手抓住母馱馱獸的角,又看看它背上擠成一團正瑟瑟發抖的小馱馱獸:“我抓住了,等等,要不我把小馱馱獸抱下來?”
烏炯:“不用,抱下來它們更害怕了。”
簡莫:“……還真有可能。”
烏炯嘗試著給母馱馱獸擠奶,母馱馱獸乖乖地一動不動,整個過程挺順利。
乳黃色的乳汁被擠在木桶里,很快將桶底蓋住了。
簡莫目測,起碼有兩千毫升。
這產奶量真不錯,畢竟馱馱獸也不是什么大型獸類。
烏炯擠著擠著,停下了手:“擠得差不多了。”
簡莫搓搓手:“我給馱馱獸拿點草料,等會提回去煮。”
對于一種陌生的奶源,必須完全消毒后才能入口。
簡莫顧不得會不會破壞馱馱獸奶里面的營養物質,直接將獸奶倒入干凈的陶鍋里,架在火上完全煮沸,并且多煮了一會兒,才將獸奶移下來。
獸奶煮開后,上面多了一層奶皮。
簡莫低頭聞,聞著挺醇厚的,稍有點腥味,并沒有什么怪味。
可以開喝了!
他拿勺子,舀了一小勺,吹涼后小心送入嘴中。
烏炯盯著他的表情:“怎么樣?”
“唔,還不錯。”簡莫另外拿了一把勺子出來遞給烏炯,眼睛亮晶晶的,“你要不要試試?”
烏炯看看馱馱獸奶,看起來不是很想接這把勺子。
簡莫將勺子放在他面前晃了晃:“試試嘛,你先嘗嘗原味,要還覺得難喝,等會兒給你加點果醬。”
他最終還是接過勺子,舀了一小勺獸奶,吹了一下后品嘗。
簡莫目光炯炯地盯著他,等他的評價。
他給出評價:“不難喝。”
簡莫:“明白了。空口喝不是很喝得慣,來,再加點果醬試試。”
馱馱獸奶加了果醬之后就變成了酸酸甜甜的飲品,味道非常不錯。
兩人各喝了一碗馱馱獸奶。
剩下的簡莫也沒浪費,連罐子一起抱過去,跟飛翼獸分享。
奶可是好東西,飛翼獸應該不會拒絕。
果然簡莫抱著奶罐去找飛翼獸時,飛翼獸聞到氣味,大聲地“啾啾”著,圓圓的眼睛一個勁兒往簡莫懷里看,急切之情表現得非常明顯。
簡莫將獸奶倒到它的水碗里:“你嘗嘗,看看喜不喜歡?”
飛翼獸用大腦袋蹭了簡莫一下,而后迫不及待地埋頭舔著獸奶。
“啾啾!”飛翼獸眼睛一亮,發出了幸福的聲音,“啾!”
簡莫輕輕拍了拍它:“喜歡是吧?”
飛翼獸頭也不抬:“啾!”
簡莫含笑:“那你慢慢喝吧,明天再給你倒點。”
處理完家務后,簡莫去部落的空地上,打算看看今天有什么可換的。
冰江部落的人已經過來了,孟水部落的人居然也陪著。
簡莫逛了一圈,還真發現了不少好東西。
可惜他們只想換帶釉的陶器,簡莫舍不得。
就在簡莫逛了一圈,想回家的時候,身后有人叫住了他:“簡莫大夫——”
他只有在狩獵大會上才被人叫大夫,應該是從狩獵大會上知道他的人。
簡莫腦海里閃過這個念頭,轉頭看著來人:“叫我?”
來的是幾個結伴的亞獸人,見他轉過來,亞獸人們顯得有些激動,其中一個臉蛋紅撲撲的卷發亞獸人點頭:“是的,簡莫大夫,聽說你特別喜歡香料,我們帶了香料過來。”
簡莫來了興趣:“什么香料?”
卷發亞獸人說道:“椒蕊!”
簡莫一開始沒聽明白,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很快確定,這是他不認識的香料:“我可以看看嗎?”
“當然可以。”卷發亞獸人大方地從背筐里拿出一包用干樹葉嚴嚴實實包好的香料遞給他。
他接過來,還沒來得及湊近聞,就被濃郁而霸道的香味激得只想打噴嚏,捏了好一會鼻子才捏好。
天,這椒蕊的味道好奇特!簡莫瞪圓了眼睛,心跳加速。
周圍的亞獸人笑:“椒蕊是這樣的,特別嗆,不是誰都受得了,不過你應該會喜歡。”
簡莫緩了緩,輕輕打開葉子。
葉子里面放著長條狀的褐色香料,香料細細的,也就比頭發絲粗點,仔細嗅聞,有點像胡椒的味道,霸道嗆鼻的辣味之后帶點回甜。
這確實是他喜歡的味道。
他抬起頭,捏了一根香料,期待地問:“可以嘗嘗嗎?”
卷發亞獸人點頭:“當然可以!不過它很辣,你小心一點。”
簡莫非常聽勸地,用指甲微微刮了一小塊,扔進嘴里。
瞬間,刺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開來,辣、嗆、回甜,滋味層層疊疊非常豐富,盡管不是他熟悉的辣椒或胡椒香味,但也非常棒。
這椒蕊簡直是完美的辣味來源!
簡莫眼里露出驚艷之色,心砰砰跳著。
他喜歡椒蕊的味道,想換!
希望對方能要個合理的價格
他看著椒蕊,笑了笑,保守地夸贊道:“很香啊。”
卷發亞獸人驕傲:“那當然,這是我一根一根摘下來的,全都是最好的花蕊。”
簡莫聽明白了,這種香料大概來源于某種花。
烏炯應該知道,等會他問問。
簡莫:“你想換什么?”
卷發亞獸人目光灼灼:“陶器,我想換你們這里光滑的陶器!這一包椒蕊的話,你給我一件陶器就可以了。”
這包椒蕊起碼有半斤重,可換!
簡莫迅速做了決定:“陶盤行嗎?”
卷發亞獸人:“我得先看看是什么陶盤。”
簡莫讓他們在這里稍等,飛快回家取了陶盤過來。
家里還有一個空著的陶罐,不過他想留著裝酒,舍不得跟人換。
要是陶盤不行,他再想想辦法。
幸運的是,卷發亞獸人很喜歡這個黑褐色釉彩的陶盤,拿到之后就舍不得松手。
兩人都很喜歡對方帶來的東西,成功交換,并且都怕對方反悔,匆匆離開空地了。
簡莫一整天都沉浸在換到了椒蕊的美好心情之中。
他跟青闊他們打聽了一下,椒蕊果然是一種花的花蕊。
這種花他們部落也有,就是比較難找,花蕊的產量也小,大家不太收集。
舟浮耿直地說道:“你沒來之前,大家的烤肉都挺難吃,有沒有香料也沒什么區別。”
簡莫:“那不至于。”
舟浮:“真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們的烤肉只嘗得出鹽味和焦糊味,什么香料都沒用。”
簡莫笑笑:“現在不會只有鹽味了,明年春天,要是椒蕊花開了,你們告訴我一下,我要多采集一些這種香料。”
舟浮滿口答應下來:“放心吧,你喜歡,我們見到的話一起幫你采。”
這一把小小的椒蕊得來不易。
簡莫決定最大化地發揮它的作用。
他想了一天,想出了好幾種用法,其中最適合的一種就是做成醬汁——做成黑椒醬一樣的醬汁!
在這調料稀缺的時代,有醬汁食物的味道可不一樣。
正好,現在溫度低,醬汁也好保存。
傍晚,簡莫看母馱馱獸又有了乳汁,便嘗試性地再擠了一次。
他經常照料母馱馱獸,母馱馱獸很熟悉他,表現得挺配合。
他成功擠了大半罐獸奶,心滿意足地抱著回屋。
他回去的時候,烏炯剛好到家。
見他抱了獸奶進來,烏炯問:“要幫忙嗎?”
簡莫抬頭:“要,我們來試試能不能將奶油分出來,我做個好東西。”
烏炯:“什么?”
簡莫抬頭,期待地說道:“椒蕊醬!我今天換到了椒蕊,等會看能不能做出椒蕊醬!”
黑椒醬一般要用到黃油,這里沒有黃油,馱馱獸獸奶的奶油應該也湊合。
據簡莫所知,想要分離奶油,有好幾種途徑。
最快的就是通過攪打,讓油脂和其他成分分離。
要是不急,還可以讓它慢慢沉淀,經過一段時間,奶油會浮到頂上來。
簡莫現在就想要奶油,他通過攪打的方法先分離一部分奶油出來。
等傍晚和明天收獲的獸奶再沉淀。
烏炯非常配合他的實驗,答應開始。
簡莫先來,用棍子攪打著馱馱獸奶,給烏炯演示怎么做。
攪打獸奶很累,簡莫攪了一會,感覺胳膊開始發酸。
烏炯已經看明白了,接過他手中的棍子,繼續攪打。
烏炯的胳膊非常結實,肌肉線條明顯而漂亮。
簡莫盯著他的胳膊,眼里露出羨慕的神色。
烏炯的眼神閃了閃,攪拌的速度更快。
在兩人的接力攪拌下,奶油很快浮了出來。
簡莫將奶油小心舀到陶鍋里,又加熱陶鍋蒸發里面的水分。
奶油變成淺黃色,成了黃油,散發出醇厚的香氣。
簡莫怕再燒會燒焦,連忙連鍋一起端到一邊,然后取了提前碾好的椒蕊粉,小心翼翼地倒入鍋里。
烏炯在旁邊看著,問道:“好香。”
簡莫慢慢操作著:“做成醬后更香。等我做出來你就知道了,配肉餅或魚排,味道一絕。”
他饞黑椒醬汁很久了,這里沒有黑椒醬,椒蕊醬味道應該也不會差多少。
來這里這么久,他總算能過上有醬的生活了。
第23章 求助
烏炯在邊上看著簡莫行動,見他將黃油、椒蕊粉和貝粉等炒好后,卻沒有繼續,而是將石鍋挪到一邊,另取石鍋,把毛根淀粉放進去炒,顯得有點驚訝。
簡莫一抬頭,看見烏炯的表情,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釋道:“光是調料炒勻,不夠粘稠,只能算汁,沒法成醬,所以要加毛根淀粉進去增加粘稠度。”
烏炯點頭。
簡莫不知道烏炯是聽懂了,還是完全聽不懂,所以不問了,笑了一下,繼續小火炒著毛根淀粉。
時不時,他還得把鍋挪開來,離火炒,免得炒糊。
正宗的醬應該放入炒好的面粉,這里實在沒有,只能拿淀粉對付一下。
反正這里也沒有醬油、蠔油之類的,材料不全成這樣了,也沒什么可講究的。
毛根淀粉慢慢被炒成黃色,簡莫把它倒入石鍋中,跟之前炒好的椒蕊粉和黃油炒在一起。
鍋里的調料冒著大泡,等香味上來了,簡莫往里面倒了提前準備好的肉湯。
肉湯一倒進去,香味立刻就上來了,鍋里咕嘟咕嘟的,鮮香嗆鼻,給嗅覺帶來了完全不一樣的刺激。
椒蕊醬炒好后,接著就是普通的煎肉排了。
簡莫熟練地將腌制好的肉排放在石板上煎好,又將烤好的木定根放在石板上壓扁慢慢煎著。
等肉排煎好,簡莫切好,舀上一勺椒蕊醬炒勻,放到盤子里。
剩下的木定根也放到之前炒醬的鍋里翻炒了一下,而后盛出來。
今天的晚餐就做好了。
簡莫迫不及待地將分量大的那一盤塞給烏炯,自己也拿了一盤:“快嘗嘗椒蕊肉排的味道。”
不等烏炯應聲,簡莫夾了一塊肉排塞進嘴里。
瞬間,肉排的焦香和椒蕊醬汁的辛香在口腔里爆開,香、辣、燙,種種滋味交纏在一起,濃郁鮮美,與以往的寡淡干硬的肉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簡莫幸福地瞇起眼睛。
多少天了,他又嘗到辣味了。
簡莫平時晚上的飯量會減少一些,今天不僅沒減少,還吃得比以前更多。
吃完晚飯,再來一杯涼葉飲,簡莫吃飽喝足,只想躺下去,不想動了。
這日子太好了。
烏炯看他吃完了,開始清掃剩下的食物。
從進食的速度來看,烏炯應該也挺喜歡這種醬汁。
簡莫可惜道:“椒蕊醬的味道真好,就是數量少了點。要多久才會開春啊?”
烏炯在心里默默算了算:“可能要一百六七十天,你喜歡,我們可以去冰江部落換點,正好冰江部落也有石磨。”
之前他們就想做石磨,不過沒找著合適的石頭,說要去孟水部落換,也沒空去挑。
簡莫一口答應下來:“冰江部落也有石磨?”
烏炯:“有,他們那里的石頭多,做的石磨也不錯。你要去,我們騎飛翼獸去,一天就回來了。”
簡莫:“那明天去吧,我找些布料出來,看能不能換到椒蕊。”
布料這種消耗品算是獸人部落之間的硬通貨,簡莫估計沒太大問題。
他手上的布料也是從各個途徑收集到的,其中有些布料的質地和顏色他不是很喜歡,正好再換出去。
冬天集體行動的時間很少,他們也不用跟其他人打招呼,處理好家里的事就出門了。
飛翼獸這些天吃吃睡睡,在部落里待得有些無聊,好不容易能出門,一直高興地“啾啾啾”,不用烏炯他們怎么指揮,就乖乖地往冰江部落飛。
冬天,飛翼獸的毛發也長了,看起來毛茸蓬松,身上更是暖乎乎的。
簡莫坐在它身上,感覺跟坐在能夠加熱的坐墊上一樣。
尤其它長胖了一些,肉軟軟的,坐起來還挺舒服。
簡莫坐在它身上昏昏欲睡,加上身后有烏炯結實溫暖的胸膛,手還放在兩邊將他牢牢護著,就算不用牢牢抓住飛翼獸的毛他也掉不下去。
于是,沒多久,他就睡著了。
等他醒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到了冰江部落。
“今天好快。”簡莫悄悄抹了下臉,幸好今天沒流口水,要不然臉就丟大了。
烏炯點頭:“啾啾飛得比較快。”
飛翼獸的個頭很大,冰江部落的人已經看到他們過來了。
簡莫和烏炯都算名人,巡邏的人認識他們,問了他們來的目的后,就讓他們進去了。
簡莫打量冰江部落。
冰江部落的地勢也高,如果說河畔部落坐落在河谷,那么冰江部落應該算在高地。
簡莫覺得,將獸人語翻譯一下,冰江部落所在的地方應該叫“冰江坪”,就是山區平地。
跟其他山區平地不一樣的是,冰江部落一邊有著巨大而深的峽谷,江水在峽谷底部奔流不息。
冰江部落的族長叫扛英,聽到烏炯和簡莫來了,親自過來招呼他們。
這位族長是個靈活的大塊頭中年獸人,開口挺熱情。
聽說他們想要換石磨和椒蕊,立即表示可以帶他們去看石磨,至于椒蕊,得問問部落里誰家還有,問到了再跟他們換。
簡莫沒什么意見,于是他們先去看石磨。
冰江部落周圍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石頭,簡莫估計也是冰川作用帶來的石頭。
石頭邊上長著許多紅色的荊棘叢,長刺密密麻麻地遍布著每一根枝條。
烏炯說這就是椒蕊草,春天它們會在枝頭開出大朵橘紅色半透明的花朵,花蕊就是椒蕊。
簡莫想象了一下,有些難以想象這種荊棘開出艷麗花朵的樣子,心中不免覺得神奇。
扛英一路帶他們參觀:“我們部落里有做好的石磨,你們要是不喜歡,可以去看看石頭,我們另外給你們做一個也行。”
烏炯:“好。”
扛英應該知道烏炯的性格,也不在意他話少,轉而看向簡莫:“你就想換石磨和椒蕊嗎?還有沒有別的,我一起讓人去找。”
簡莫笑著說道:“暫時就想換這兩樣,沒別的了。”
扛英熱情:“以后你想換什么,也可以找我們部落。狩獵大會上,我們部落的好些人都找你看過病,大家都很感激你。”
簡莫就說這位族長怎么那么熱情:“大家太客氣了。”
扛英一路跟他們聊天,并不怎么冷場。
他們去冰江部落制作石磨的地方,很快挑到了合心意的小石磨。
小石磨都差不多,好用就行,其實也不用特別挑選。
挑完之后,扛英帶他們扛著石磨回冰江部落的空地,跟冰江部落里的人換了椒蕊。
冰江部落的人挺公道,也沒要太多布料。
簡莫便把帶來的布料全換了,收獲了一大包椒蕊,起碼有兩三斤,喜得他眼睛都彎了起來。
扛英見他高興,也挺高興,邀請他們回家坐坐,吃點東西,正好跟烏炯聊聊兩個部落的事情。
烏炯和簡莫都沒什么意見,人家熱情招待,總不能轉身就走。
那樣也太沒禮貌了。
就在三人說著話往扛英家走的時候,簡莫忽然聽到身后有人氣喘吁吁地叫他。
他以為是冰江部落的人,回頭一看,卻見一個全身紅色毛發,長著三條尾巴,似狐似鼬的巨獸正在后面喊他們。
冰江部落是單一種族的部落,他們的獸形像熊。
這位明顯不是冰江部落的獸人,而是——紅猙部落的獸人?
簡莫不太確定,站在原地等那巨獸過來。
巨獸三兩步跑到他們跟前,聲音沙啞地先跟扛英打了聲招呼,然后叫簡莫:“簡莫大夫,我兒子生病了,剛剛去了河畔部落找你,你不在,我就追到這邊來了。”
一聽是小家伙生病,簡莫立刻問道:“小獸人還是小亞獸人,什么病?”
巨獸:“小獸人,背上長了個大膿瘡,長了好幾天,我們敷了藥,膿瘡也變小了,沒想到今天早上突然發燒了,燒得燙手,我們就趕緊找你。”
簡莫看向他身后。
巨獸喘著氣道:“我怕路上顛簸,沒帶他過來,就把他留在河畔部落。河畔部落的青闊和我伴侶正在看著。”
青闊向來靠譜,簡莫聽到青闊的名字,先放心了幾分,再轉頭看看烏炯。
烏炯看起來也不太著急,于是簡莫又放心了些。
簡莫想回去看看,他看扛英。
扛英立刻說道:“小家伙要緊,你們先去看小家伙,下次我們再聊。”
簡莫抱歉道:“那我們得先走,你有空來河畔部落玩,到時我們再招待你。”
扛英揮手:“你們趕緊回去吧。飛翼獸能背動石磨嗎?不行的話,你們將石磨留在這里,待會我讓人給你們送過去。”
“能。”烏炯朝扛英點頭致謝,又對巨獸說道,“你先回河畔部落,我們坐飛翼獸,速度應該比你快。”
巨獸也不墨跡,轉頭就跑。
簡莫和烏炯帶著石磨和椒蕊坐到了飛翼獸的背上。
小石磨不算太重,飛翼獸輕輕松松就背了起來。
簡莫跟飛翼獸溝通,說要快些回去,飛翼獸的飛行速度還比他們來的時候更快了幾分。
按直線距離,從空中飛回來的優勢太大了,他們回到部落的時候,紅猙獸還沒回來。
倒是班鳴被青闊安排著出來迎接他們:“簡莫哥,族長,我阿爸他們在你們家,你們快回去吧,飛翼獸我來拴。”
簡莫也不跟他客氣:“那我們先回去了。”
兩人匆匆回家。
青闊正帶著一名亞獸人在屋檐下等他們。
亞獸人懷里抱著一只紅色的小獸,可能因為發燒,小獸的皮毛濕漉漉的,三條毛茸茸的尾巴有氣無力地垂下來。
小家伙此時雙眼緊閉,呼哧呼哧地喘著氣,情況看著不太好。
一見到簡莫,亞獸人焦急地喊了一聲:“簡莫大夫!你總算回來了!”
簡莫立刻上前:“我先看看小家伙的情況,膿瘡在哪里?”
亞獸人輕輕調整了一下懷中小獸的位置,讓簡莫看:“在背上。”
小獸的背部看起來挺平整,膿瘡沒怎么冒頭,看著也不太嚴重。
簡莫輕輕一摸。卻能感覺到,皮下有一大片硬塊。
他心里咯噔一下,這么大面積的腫塊,幾乎能夠確定是感染了。
可能是菌血癥,也可能是膿毒血癥。
要是菌血癥輕癥,小獸還能活下來。
多菌種性菌血癥或膿毒血癥之類的,則可能伴隨著器官衰竭,有一定的死亡風險。
事情有點麻煩了。
簡莫立刻說道:“先抱進去,我看看。”
亞獸人看他凝重的表情,慌亂地點點頭。
簡莫仔細檢查后說道:“我得將他背上的膿瘡切開,把里面的膿血之類的清出來。不過這個過程有點風險,我不確定治療后,小家伙就一定能好起來。”
亞獸人的臉“刷”一下就白了:“那怎么辦?”
簡莫:“要是不切開將膿血清理掉,小家伙多半會死,情況更糟糕。”
亞獸人:“那,那——”
簡莫看著他的眼睛:“所以現在我跟你們說一下,如果你們要治,我一定用盡全力,盡量讓小家伙活下來,但是不能保證,治療后,小家伙要是死亡,你們也不能找我的麻煩,不能說是我治死的。”
頓了頓,簡莫接著說道:“要是不切開清膿,你們可以將小家伙抱回去,給他喝草藥湯,不過我不保證效果。”
亞獸人喃喃說道:“肯定不能找你的麻煩,怎么還能找你麻煩呢?你都已經幫忙將太巖治療了。”
簡莫點頭,看向烏炯。
烏炯察覺到他想說的話,神情嚴肅地說道:“你盡管治,不會有麻煩。”
簡莫這才放心地點點頭。
他雖然想救小家伙,但并不想給自己以及部落帶來嚴重的麻煩。
簡莫找了塊褥子出來,指揮著將小獸人放到上面。
他先請青闊去打了冰水回來,給小獸擦拭降溫。
現在沒溫度計,簡莫也不知道小獸發燒到多少攝氏度了,不過絕對是危險的數值,得先處理。
在青闊去打水的時候,他開始生火煮醫療器械,并準備鹽水。
在這期間,小家伙的阿父,也就是那只紅色巨獸趕到了。
亞獸人將簡莫的話轉述給伴侶,紅色巨獸聽完之后,也在一旁保證,無論治療效果如何,絕對不找簡莫他們的麻煩。
簡莫這邊很快就準備好了醫療器械,他讓其他人離開,只留烏炯在屋子里幫忙按住小獸人。
要是沒有醫療背景的人,突然看到切開皮肉引流的場面,刺激非常大。
烏炯做慣了助手,倒沒關系。
小獸人已經陷入了昏迷,一動不動。
簡莫看著小獸人的獸形,有種回到了現代社會給動物做手術的感覺。
這個他太熟了,手術一開始,他沉浸進去了,全神貫注地處理病灶。
手術不難,就是個細致活。
簡莫很快將手術做完了,最后清理出來的膿水、血液、組織等有小半盆,看起來觸目驚心。
簡莫給小獸人包扎好后,走出去對小獸人的兩位父親說道:“手術已經做完了,接下來就是看愈合的情況。要不然你們將小獸人留在我這照顧兩天?有什么情況我也好及時處理。”
這里沒有住院的概念,不過小獸人的情況比較嚴重,又剛剛動了手術,不適合跟著家長趕遠路,再回原來的部落里。
兩位父親聽到簡莫這么說,完全沒意見。
小獸人的阿爸感激道:“簡莫大夫,多虧有你,要不然太巖就危險了。”
簡莫實在地說道:“現在也沒完全脫離危險。”
小獸人的阿爸:“總比沒處理的時候要好。”
這倒是。
簡莫看看烏炯,說道:“你們也先休息一下?有事我再叫你們。”
烏炯:“我來安排。”
烏炯帶著這對夫夫去安置。
簡莫則回去照顧小獸人,并處理醫療器械和廢物,該煮煮,該燒燒,用完了的部分,他再想辦法補充。
獸人亞獸人們的體質確實好,等傍晚的時候,小獸人已經退燒了,也醒了,就是傷口疼,一直在哼哼唧唧地哭。
簡莫看著毛團子趴在獸皮褥子上,大滴大滴掉眼淚的模樣,心里酸軟得不行,摸著他的腦袋一個勁安慰他。
晚上,簡莫還特地給小家伙燉了莖塊肉湯。
肉焯水,莖塊也處理得很干凈,燉出來的肉湯鮮美清亮,莖塊綿密,小獸人哼哼唧唧地吃了三大碗。
胃口還行,進一步說明他的狀況比較好。
簡莫略微放下了心。
他兩位父親過來看他,見他的情況好多了,也松了口氣。
簡莫說再觀察兩天,現在退燒了,也醒了,問題應該不大。
小獸人才剛做過手術,身上敷著藥草,早晚也要喝消炎解毒的藥湯,簡莫不放心他回去,便在征求烏炯的同意后留他在家里照顧。
他兩位父親則先回去,白天再過來看。
小獸人的兩位父親十分感激,先回去了,第二天帶了十卷布和兩大筐各種莖塊過來,充當醫藥費。
簡莫感覺要不了那么多,退了三卷布回去,并讓小獸人在家多待幾天。
除了方便照顧之外,他也想多觀察小獸人的情況,積累經驗。
小獸人的傷口沒長好,一動就疼,暫時沒辦法變回人形,
不過隨著情況的好轉,他恢復了活潑,每天都拖著三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在家里跑來跑去。
小獸人獸形的時候也能說話,嘰嘰呱呱說著話,讓烏炯家熱鬧了不少。
晚上,小獸人已經在褥子上睡著了。
簡莫給他掖好被子后,走到自己的褥子邊,疲憊地躺下去。
烏炯對他說道:“辛苦了。”
簡莫:“還好,你也辛苦了。估計還要再觀察兩天,過兩天才能把小家伙送回去。”
他也不知道,烏炯這種不太喜歡說話的獸人,會不會煩話比較多的小朋友,心里有些抱歉。
烏炯:“沒關系,小家伙好起來要緊。”
簡莫累得很,第二天也沒能徹底恢復精神。
小家伙就不一樣了,經過一天的休養,已經變得生龍活虎,能夠跑出去跟部落的小家伙們玩。
部落的小家伙們很友好,也不介意帶這個陌生的小朋友。
簡莫看他們玩在了一起,囑咐小家伙小心傷口,不要跑跑跳跳做比較劇烈的活動,又請年紀比較大的幾個小朋友幫忙看著點。
小家伙們齊齊應了。
小家伙的兩位父親白天過來的時候看到小獸人恢復了活力,更放心了。
簡莫看他們每天都要走遠路過來,跟他們說,小家伙的情況穩定了點,隔一天過來也行。
現在基本沒什么問題了,就是換藥比較麻煩,所以還要在這里多留兩天。
兩位父親感激地答應了。
以簡莫和烏炯的情況,家里多照顧一個小家伙也不是什么難事。
只是這天,小貓斑啾跑來,瞪圓了眼睛告狀:“簡莫,哥哥,打,打起來了,喵。”
簡莫一驚:“誰跟誰打起來了?”
小貓才剛學說話,說不太順暢,一著急就開始喵喵喵:“喵,太巖他們和,和啾啾,喵。”
簡莫反應過來:“飛翼獸?”
小貓腦瓜子點得飛快。
簡莫真急了,飛翼獸體型那么大,跟小家伙們打起來,小家伙們多半要受傷。
他一彎腰抱起小貓:“我們去看看!”
小貓:“好,喵。”
簡莫出去屋子后面一看,還好,小家伙們沒真跟飛翼獸打架。
旁邊班鳴在那站著呢,也打不起來。
簡莫心中一松:“怎么回事?”
班鳴大嗓門地說道:“小家伙們在附近玩,啾啾被吵到了,兇他們。小家伙們一被兇,也兇回去,兩邊就吵起來了。”
簡莫看向飛翼獸。
飛翼獸可能意識到自己闖禍了,蹲坐在地上,腦袋耷拉著,用爪爪捂住自己的腦袋,眼睛向下看,眼白都露出來了,不太敢跟簡莫對視。
簡莫再看看小家伙們,小家伙們一個兩個都轉開了眼睛,也不敢看他。
簡莫好氣又好笑,這叫什么事啊?
江星小聲告狀:“啾啾可兇了,它先兇我們的,我們忍不住才吵架。”
和風:“就是!啾啾還把斑啾和太巖嚇炸毛了。”
正被簡莫抱在懷里小貓:“咪。”
班鳴笑道:“啾啾領地意識比較強,有只雀兒落到附近它都要想辦法趕走。小家伙們那么吵,不怪它。”
江星不服氣,皺著鼻子喊:“班鳴哥哥,你是哪邊的啊?!!!”
班鳴:“哪邊有道理我站哪邊。”
小家伙們齊齊對班鳴怒目而視,連簡莫懷里的小貓斑啾都瞪著他:“喵!”
江星:“太巖不方便去別的地方,我們才在附近玩的,是啾啾太霸道了。啾啾就對著簡莫哥哥的時候才乖,對我們可兇了!”
垂著腦袋的飛翼獸:“嚶。”
小家伙們和飛翼獸一起看向簡莫,等他主持公道。
簡莫看著這一雙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第一次感到頭疼。
飛翼獸功高勞苦,小家伙們也沒少幫著干活,在他這邊都挺乖的。
簡莫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感覺這次想端水可能有點困難,頓了頓,簡莫問:“我剛剛在擠奶,正要做冰棍,你們要吃冰棍嗎?”
小家伙們和飛翼獸齊齊瞪大眼睛,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
班鳴一點都沒自己是大人的自覺,興致勃勃地率先開口:“吃!什么是冰棍?”
第24章 掩耳盜鈴
簡莫聽到班鳴的話,無奈地嘆口氣:“你都不知道什么是冰棍,還說什么吃?”
班鳴理直氣壯:“我是不知道啊,不過你做出來的東西也沒有難吃的。你快說說,冰棍是什么?冰凍的棍子?”
“不是。”簡莫想了想,也沒想到該如何解釋,干脆說道,“我現在去做出來你們就知道了,不過現在沒法吃,要吃得到傍晚了。”
班鳴一點都不介意:“只要東西好吃,我們能等。”
一幫小孩加毛團子在他腳邊幫腔:“能等!”
他們說要幫忙,簡莫也不客氣,直接指揮他們去折了一些沒毒的木棍過來,剝去樹皮再洗干凈。
他則回屋,煮開這兩天存下來的馱馱獸奶,然后又煮了木定根,再將煮透的木定根切成小塊后,加馱馱獸奶和果醬搗成泥。
家里有喝水用的木筒,簡莫全找出來,洗干凈之后在筒壁涂上一層獸油,再將果泥填進去,而后插上一根木棍。
簡莫看著手邊的木筒:“木筒不夠了,你們誰家有多的?借一下。”
和風立刻舉手:“簡莫哥哥,我家好多,我現在就去拿。”
一群小孩跟在他屁股后面,跑著拿木筒去了。
簡莫數了一下小孩的人數,多做了幾筒。
剩下的果泥他則填入小碗中,一口氣做了八碗。
他將做好的果泥端去雪地里放好,在上面蓋上干凈的干葉子,對小孩們說:“傍晚應該就可以吃了,你們看著點,別讓人過來搗亂啊。”
小孩們和還不能化形的小家伙們都挺起了胸膛,神色認真地接下了這活:“好!”
簡莫回家做事情了,小孩們在外面看著。
其實也不用怎么看著,部落里沒誰會搗亂。
不過,給小孩們派點活,他們就不會在耳邊嘰嘰喳喳了。
小孩們互相監督,一直看著木筒里的冰棍。
簡莫說要凍實了,凍到跟冰塊一樣硬才能吃。
他們不停地用木棍去按壓,檢查果泥冰凍的情況。
等到下午,好不容易每一份果泥都凍硬了,小孩們迫不及待地跑過來找簡莫:“簡莫哥哥——冰棍冰好了!是不是可以吃了?!”
簡莫放下手里正在縫的衣服:“我去看看。”
小孩們簇擁在簡莫身邊:“我們剛剛看了,真的凍好了。”
簡莫笑:“好。斑啾,你去叫你哥哥過來一起吃冰棍。”
小貓:“喵嗷!我這就去!”
小貓邁著四爪跑遠了,簡莫帶著小孩們去看冰棍。
冰棍果然已經凍得差不多了,少數幾筒凍得不算太實,但也可以吃。
簡莫將冰棍取回家中,捏著棍子將一個個冰棍從木筒里取出來,再分給一個個小孩:“這就是冰棍了,棍子不能吃啊。”
至于還不能化形的小家伙,簡莫給他們放在盤子里,讓他們舔著吃。
小家伙們都很皮實,平時也沒少吃冷的,這點冰應該不會對他們造成什么影響。
小孩們眼睛亮晶晶地點頭,迫不及待地開始品嘗。
很快,他們就被這酸酸甜甜,口感扎實綿密,并且奶香味十足的冰棍俘獲了心神。
冰棍不僅好吃,還好玩,咬著吃咯吱咯吱的,跟其他食物完全不一樣。
小孩們吃著冰棍,崇拜地看向簡莫:“簡莫哥哥,這冰棍好好吃啊。”
簡莫笑了一下:“是吧?”
小孩們舉著冰棍在一旁舔著吃,并不離開。
簡莫走到哪,他們跟到哪。
班鳴很快來了,看到冰棍,說道:“怪不得叫冰棍,有棍子才能舉著吃是吧?”
簡莫:“差不多,它長得也像棍子。你趕緊吃吧,等會要化了。”
班鳴:“吃吃吃,我來嘗嘗。哎,味道真不錯。這里怎么有個特別大的冰棍?是特地留給族長嗎?”
簡莫不承認:“這個木筒就特別大啊,起開,我要拿去喂飛翼獸了。”
簡莫將用碗凍好的冰棍脫膜,取出來拿去喂飛翼獸。
其他小家伙跟在他后面。
哪怕剛剛吵過架,現在有吃的,小孩們跟飛翼獸又能和平共處了。
或者說,兩邊都在忙著吃東西,誰也沒空理誰了。
簡莫將冰棍倒在飛翼獸的食盆里。
給飛翼獸的冰棍沒有棍,方便它咬著吃或舔著吃。
飛翼獸看見簡莫給它分食物,鼻子翕張,分辨著空氣中的味道。
它很快發現,它得到的食物跟小孩們得到的食物是一樣的,大家的待遇都挺公平,于是扇動著翅膀:“啾啾啾!”
簡莫看它激動,怕它又狼吞虎咽,拍了拍它的腿:“你慢慢吃,吃完就沒有了啊。”
飛翼獸:“啾啾!”
飛翼獸坐在地上,用兩只前爪抱著食盆,慢慢舔著冰棍。
簡莫趁這個時候清理它的窩,順便換上新的干草。
這兩天又下雪了,它窩里原來的干草有點潮,換成新的會舒服一些。
小孩們跟前跟后,在簡莫周圍說著話:“簡莫哥哥,你明天還會做冰棍嗎?”
簡莫:“沒那么多材料,不能經常做。”
小孩們立即表示:“我們可以回家拿材料過來。”
簡莫轉頭笑:“你們家里的木定根也不多啊。”
都一個部落的人,大家家里大概有什么互相都清楚。
冬季,大家出去打獵或采集的頻率大為降低,還真誰家都沒有太多好吃的食材——
好吃的食材往往會被最先吃掉。留不到現在。
小孩們聽到他這話,吃著美味的冰棍,表情變得沮喪。
這么好吃的東西,可惜吃完就沒有了。
在這個時刻,誰都沒注意到腦袋上方,飛翼獸的眼睛閃了閃。
簡莫料理完飛翼獸的窩就帶著小孩們回去了。
他檢查了下太巖的傷口。
小獸人的恢復能力十分強悍,除了傷口周圍剃掉的毛暫時還長不回來,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簡莫給他清洗傷口,將膿液盡量清洗掉,敷上新的草藥,同時告訴小孩們:“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趕緊來找我。拖久了,問題可能變得很嚴重。”
小孩們齊聲開口:“知道啦——”
天色漸晚,簡莫讓小孩們回去。
烏炯也在這個時候回來了。
簡莫將最大的那根冰棍給了他,引得小孩們齊刷刷地投來了羨慕的目光。
烏炯非常淡定地將冰棍塞進嘴里,咬了一口開吃。
小孩們眼巴巴地看了好一會,確定這根冰棍不會再拿出來分了,便回去了。
太巖的傷好得差不多,簡莫判斷他回去也沒什么問題,便打算等明天他兩位父親過來看他的時候,順便讓他回去。
沒想到第二天,天剛亮,德江行色匆匆地跑過來報信:“飛翼獸飛了!”
簡莫才剛被喊醒,整個人還沒醒盹,聽到這句話,一時反應不過來:“什么叫飛了?”
德江:“就是飛走了。剛剛我們巡邏的時候看到飛翼獸拍著翅膀從天空中飛過,還以為是你們一大早出去了,后面看飛翼獸背上沒人,才知道是它自己跑了。”
簡莫完全想不到飛翼獸會跑,愣了一下才說道:“我去看看。”
他們趕到屋后,飛翼獸果然已經不在那,只有咬痕新鮮的長繩子留在原地。
簡莫看看烏炯,心里一時五味雜陳,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部落原本給飛翼獸綁了好幾根繩子,繩子也縮得比較短,飛翼獸完全咬不到繩子,自然跑不了。
后面是簡莫覺得這個樣子飛翼獸不太舒服,便把其它的繩子取掉,只留一根長長的繩子綁在它后腿上。
現在飛翼獸跑了,得算他的鍋。
烏炯和簡莫對視,安慰他道:“飛翼獸本來就是你救回來的,在你手上走丟也沒關系。正好冬天食物不足,跑了我們喂養的壓力就沒那么大了。”
德江在旁邊聽到這話,抬頭看了烏炯一眼,什么也沒說。
簡莫聽著他這明顯偏心的話,心里有些感動又有些沮喪:“還是要找一找,不知道它因為什么跑了?”
可能飛翼獸還是更喜愛自由吧?要是他,他可能也會跑。
想到這里,簡莫更加沮喪了。
匆匆吃完早飯,將太巖托付給青闊照顧后,烏炯變成巨狼,背著簡莫出發去找飛翼獸。
部落其他閑著沒事的人也出來幫忙一起找。
飛翼獸直接飛走了,沒留下太多的味道。
哪怕巨狼嗅覺敏銳,打獵的經驗也很充足,他們還是沒能發現飛翼獸的蹤跡。
他們在外面轉悠了一天,一無所獲,看著天色慢慢變黑,只得往部落里走。
簡莫有氣無力地趴在巨狼身上:“這叫什么事啊?我還以為啾啾那么喜歡吃我做的飯,不會跑來著。”
巨狼回頭蹭了他一下,以示安慰。
簡莫收到了,抱著巨狼巨大的嘴筒子,回蹭過去。
哪怕簡莫知道獸形的烏炯也是烏炯,可對著他獸形的時候,每次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改變行為模式。
巨狼太像大狗了。
天色漸漸變暗,他們也慢慢走到了部落外面。
他們還沒來得及回去,班鳴就用獸形喵喵亂叫著迎了上來:“簡莫哥,族長,不用找了,飛翼獸回來了!剛剛飛翼獸飛回來了,喵嗷!!!”
簡莫一下坐直了:“真的?!”
班鳴:“真的,它還叼著一大串木定根!你是沒看到它那抬頭挺胸的樣子,顯得可驕傲了!大家都說,它是在模仿我們出去采集的樣子,出去采集了哈哈!”
簡莫覺得不可思議:“它怎么會突然出去采集——”
話說到一半,簡莫突然頓住了。
班鳴甩了甩尾巴:“你也想起來了對吧?昨天我們說木定根不多,不能經常做冰棍,飛翼獸一定聽懂了,今天就出去采集去了。”
簡莫:“它居然聰明到了這個地步?”
飛翼獸的智商一直挺高,要形容的話,簡莫覺得它應該有邊牧的智商,可能比邊牧笨一點點,但不會差太多。
因為知道木定根不足,所以特地去采木定根,從做決定到實施這一過程實在太復雜了,簡莫難以想象它居然有這個行動力。
班鳴倒表示理解:“多正常啊,啾啾那么喜歡吃,你每次提到吃的,它耳朵都豎起來了,因為想吃冰棍,特地去采木定根什么的,我弟他們也會。”
簡莫立刻警醒了起來:“斑啾他們沒跑吧?”
班鳴咧開嘴巴露出尖尖的獸牙,幸災樂禍地說道:“我弟他們被飛翼獸提醒了,想去來著,不過被我阿爸看穿了想法,揍了他屁股一頓,現在哭唧唧地在家舔毛呢。”
簡莫一嘆,轉頭看向烏炯:“你提醒大家一下,注意自家的崽子,要不然我怕很快就會有模仿作案了。”
巨狼低沉的聲音響起:“好。”
簡莫他們去看飛翼獸。
飛翼獸還叼著那一大串木定根,并不讓別人拿走。
一看到簡莫,它立即抬頭挺胸,坐得端端正正,叼著木定根含糊著叫:“啾啾啾!”
簡莫心情復雜:“辛苦了。”
飛翼獸叼著木定根放到簡莫面前:“啾啾!”
簡莫看著飛翼獸邀功地湊過來的大腦袋,伸手輕輕拍了拍:“知道了,啾啾真厲害。”
飛翼獸對簡莫的表揚很是受用,拍了拍翅膀,掀起了一陣風:“啾啾!”
簡莫笑笑。
飛翼獸后知后覺地發現,簡莫好像沒太高興,轉著圓圓的腦袋看向周圍,周圍人好像也沒有表揚它的意思。
這擅長察言觀色的大家伙順著大家的目光往邊上看,很快看到了地上的繩子。
它瞬間心虛了,往旁邊挪了挪,一屁股坐在斷口處,用龐大的身軀蓋住繩子:“嚶。”
簡莫心情更加復雜了。
你這家伙都那么聰明了,應該知道掩耳盜鈴沒用吧?
第25章 取花蜜
簡莫回來了,其他人就回去了。
簡莫蹲在飛翼獸面前,板著臉教育它:“下次不可以這樣了,要出去得先跟我說,偷偷溜出去可不是小朋友應該做的事情。”
飛翼獸垂頭喪氣地蹲坐在原地,偶爾“嚶”一聲,也不敢反駁。
簡莫對著它毛茸茸的大腦袋教育了好一會兒,確定它真的得到教訓了,才站起來,打算先去做飯。
飛翼獸抬頭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露出半個眼白,看著既心虛又可憐。
而后,它將今天收獲到的木定根拖過來,放到簡莫面前,又用大腦袋拱了拱簡莫。
這家伙剛被批評,閉著嘴巴不肯出聲,意思卻很明顯——它要把木定根給簡莫。
見簡莫沒有第一時間接過木定根,它急了,又拱了簡莫一下,小聲叫道:“啾。”
簡莫作為一名獸醫,沒少聽人說自家寵物帶獵物回來的例子,卻還是第一次親身體驗。
他的臉一點都板不下去了,只好又摸了摸飛翼獸毛茸茸的腦袋,和烏炯撿起木定根回家。
晚飯,簡莫蒸了兩大石鍋木定根,取出來搗碎,加奶加炸好的肉末,攪拌好后,給飛翼獸送了一大桶。
飛翼獸又高興起來了,一直在“啾啾啾”,聲調高低變化,跟唱歌一樣,還一直甩著尾巴,試圖用大腦袋拱簡莫撒嬌,看起來已經完全不記得簡莫批評它的事了。
簡莫早已經不生氣了,伸手摸摸飛翼獸的大腦袋,自我安慰:人說打一棒子給顆甜棗,教育就是得該批批該哄哄,他剛批評了這家伙一頓,現在到哄哄它了。
跟飛翼獸互動完,回屋后,簡莫顯得有點心不在焉,進屋的時候還絆了一下。
烏炯跟后腦勺長了眼睛一樣,及時扶住他:“怎么了?啾啾不是回來了嗎?”
簡莫:“就是因為它回來了,才讓人心酸。它那么乖,我們還拴著它。”
簡莫站直了:“我在想,能不能別拴著它了,就讓它自由活動?它把部落當成家,應該不會跑了。”
沒等烏炯回答,簡莫又道:“我知道部落里有很多小孩跑來跑去。不過啾啾性情溫和,還聰明,好好教教它,它應該不會靠近孩子,飛翼獸本來也不是什么猛獸,很難對小孩們造成什么傷害。”
烏炯:“我明天一早去問問其他人。”
簡莫想了想:“要是養在部落里不行,我們可以試著牽去外面養,不讓它靠近部落,就不會有什么風險了。主要它那么聰明,又一心把我們當成同伴,一直拴著它太殘忍了。”
烏炯點頭:“別擔心,我明天先跟其他人商量,不行我們再想辦法。”
烏炯說到做到,第二天一早就去找部落的其他人商量了一番。
部落最終答應啾啾可以散養,不過不能離開他們家附近。
要是飛翼獸跑出來,巡邏的獸人會將它拴回去,免得對部落里的小孩造成什么危害。
這是應當的,簡莫沒什么意見。
飛翼獸能散養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簡莫早上去喂它的時候,特地松開它的繩子,跟它說了這個好消息。
飛翼獸歪著腦袋:“啾?”
簡莫拍拍它:“總之就是只能在家里附近活動,不許跑到部落外,也不許欺負小朋友,知道嗎?”
飛翼獸:“啾啾!”
簡莫:“你這家伙究竟有沒有聽明白啊?”
不管簡莫說什么,它都在旁邊大聲地啾啾。
簡莫被啾啾得沒脾氣了,只好說道:“行吧,你先適應著,我再慢慢教你。”
飛翼獸本身就不太愛動,冬天來了,它更不愛動了。
哪怕簡莫他們解開了繩子,它也不亂跑。
過了幾天,這家伙好像突然明白了過來,簡莫他們不準備拴著它了。
這天早上,簡莫在喂它的時候,它的眼睛格外明亮,一直在啾啾啾地高低變化著鳴叫,還用爪子扒拉簡莫,用腦袋拱他。
簡莫被拱得搖搖晃晃,不明白這家伙怎么那么高興?
過了一會兒,簡莫忽然反應過來,啾啾可能不是想拱他,而是想把他叼到背上去,只是業務不熟練,忙活了好久都沒能成功。
笨啾啾。
反應過來后,簡莫去找烏炯說了這個消息:“啾啾好像想帶我去什么地方。”
烏炯:“我過去看看。”
他們過去的時候,飛翼獸猛地抬起大腦袋,充滿希冀地看著他們:“啾啾。”
簡莫做手勢,示意它趴下來。
飛翼獸看明白了,爽快地往地上一趴,還回頭,示意簡莫他們爬到它背上:“啾啾!”
簡莫和烏炯給它套上韁繩,坐到它背上去。
等坐穩后,簡莫拍了拍它的脖子,示意它可以飛了。
飛翼獸立即站起來,助跑了幾步,撲棱著翅膀飛起來。
簡莫和烏炯都沒控制飛翼獸的方向。
飛翼獸在空中盤旋了幾圈,好像明白了他們的意思,歡快地叫了幾聲后,朝著某個方向飛過去。
簡莫看了一會兒,判斷不出來飛翼獸想去哪里。
此時已是冬季,一望無垠的雪將枯黃的大地完全蓋住了,原野變得雪白一片,干凈異常。
底下好像沒什么東西,連獸類都不怎么出沒了。
他轉頭問烏炯:“它想帶我們去哪里?”
烏炯看著飛翼獸飛翔的方向,判斷道:“可能是綠沼源后面的山,我們摘面果隔壁那塊。”
簡莫摸不著頭腦:“那邊現在好像沒東西吧?難道啾啾想過去抓魚吃?”
飛翼獸聽簡莫他們提到它的名字,大聲地:“啾啾!”
烏炯臉上帶著笑意:“我猜不是,可能在找別的。”
簡莫完全猜不到飛翼獸在找什么。
飛翼獸飛了小半天,在簡莫臉被吹麻木之前,他們總算抵達了目的地。
底下的山谷的氣溫相對高一些,雪下面,偶爾能看到一些枝條。
簡莫正想問底下有什么,飛翼獸已經落到了地上,還來不及將他們放下來,便伸出兩只前爪,往雪地上一扒拉,歡快地叫了兩聲:“啾啾!”
簡莫探頭去看。
雪被扒拉開后,底下居然有一地粉白色的花。
花朵大部分為長長的管狀,管狀頂端張開了細小的花瓣,看著跟凌霄花的花型有點像,不過這花的花管更大,花瓣更小。
飛翼獸轉頭朝簡莫和烏炯:“啾啾!”
叫完后,它轉回去,趴在地上,張開大嘴一啃,將一連片花啃下來,放到嘴里嚼嚼嚼。
它咧開嘴,眼睛亮晶晶的,顯得非常高興:“啾啾。”
簡莫從它身上下來,有點明白了:“這花朵特別好吃?”
烏炯摘了一朵半開的花遞給他:“不是花好吃,是底下有花蜜,花蜜好吃。”
簡莫對獸人語的“蜜”十分陌生,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下,才想明白究竟是什么東西。
烏炯去掉花底部,吸了一下,對簡莫說道:“這樣吃就可以了。”
簡莫學著烏炯的樣子,吸了一下花朵。
瞬間,甜甜的花蜜被吸到口腔之中,他整個口腔都是花蜜清甜的味道。
他來這里之后,還是第一次嘗到這樣清甜的滋味。
他從其他途徑獲得的甜味物質都帶有酸味或苦味,唯獨這個花蜜是清甜的!
確實好吃。
簡莫吸吸鼻子:“這花蜜的味道真好,大家怎么不出來采?”
烏炯:“太遠了,而且這個花蜜吃多了會醉。”
簡莫:“會醉?!”
烏炯點頭:“就跟喝多了果酒一樣,吃多了人就醉倒了。”
簡莫轉頭看正大口大口快樂吃著花朵的飛翼獸:“那不用管它嗎?”
烏炯:“大家都知道這個花吃多了會醉,不會多吃的。”
簡莫對此表示懷疑:“你看啾啾像是靠譜的樣子嗎?”
烏炯轉頭看,飛翼獸啃花的動作已經慢了下來,瞇著眼睛,遲緩地嚼嚼嚼。
烏炯:“……它格外沒戒心一些。”
飛翼獸吃多了花,已經有點醉了。
簡莫和烏炯不讓它多吃,將它推到一邊去休息。
簡莫吃了幾朵,感覺也有點頭暈,擺手道:“算了,不能再吃了,我們摘點回去。”
烏炯:“摘回去吃?”
簡莫想了想:“摘回去用水將里面的花蜜泡出來,再濃縮一下,看能不能得到比較粘稠的蜜水。”
烏炯之前沒想到還能這樣,聞言說道:“我們試試。”
兩人把花朵摘下來放到筐子里。
他們不是要吃花朵,而是想要里面的花蜜,因此摘下來嚴嚴實實地壓在筐子里也沒關系。
他們摘了一天,等傍晚的時候,飛翼獸總算重新恢復了清醒。
兩人將兩大筐花綁在飛翼獸身上,乘著飛翼獸回去。
飛翼獸飛得不如以往快,不過它心情很好,一路都在啾啾啾。
簡莫以前就知道它可能是個小話癆,現在第一次體會到話癆的威力,整個人被它叫得有點頭暈。
簡莫靠在烏炯身上,小聲道:“下次得訓練它一下,讓它別叫了。”
烏炯:“今天它吃多了花,比較興奮,平時拍拍它,它就不叫了。”
這倒是,平時飛翼獸都很聽指揮。
今天它興奮過頭,簡莫拍拍它,它會安靜一會,過段時間又忍不住啾啾起來。
簡莫猜它不僅吃多了花所以興奮,估計還因為跟他們分享這個能吃的花,特別開心。
既然這樣,簡莫也不好再拘著它,只能忍忍。
他們回到部落,飛翼獸回窩里休息去了。
簡莫和烏炯則把花朵取出來,趁著還新鮮,趕緊處理。
他們將花朵放到大木盆里,去掉底部后,將花蜜浸取出來。
在一遍遍浸取之后,盆里的水很快變成褐色,散發出清甜的蜜香氣和淡淡的酒味。
簡莫生火,將花蜜水放到火上慢慢煮著。
蜜水沸騰后,酒精和水慢慢被揮發掉,里面的水越來越粘稠,煮著煮著,散發出了迷人的香氣。
等睡前,蜜水越發粘稠,甚至有點麥芽糖的質地。
這看起來完全就是糖漿。
簡莫忍不住,做了三杯蜜茶,他一杯,烏炯一杯,飛翼獸一杯。
睡前來點甜甜的東西可能不太健康,不過幸福感真是拉滿。
因為喝了蜜茶,蜜茶里面可能有殘余的酒精,這晚簡莫睡得格外熟。
所以半夜一聲巨響,直接把他嚇得猛地坐了起來,心臟怦怦跳著。
“發生什么事了?”簡莫緩了好幾秒,才想起自己在哪,沙啞著聲音問烏炯,“是不是打雷了?”
烏炯過來幫他掖了下被子:“不是,外面在下大雪,可能什么東西被壓塌了,沒事。”
簡莫:“是樹木嗎?”
烏炯:“應該不是,我出去看看。”
簡莫試圖從被窩里爬出來:“我也去。”
烏炯難得強硬地將他按了回去:“外面在下大雪,又冷又滑,不安全,你繼續睡吧,我去看看就行。”
簡莫不安地動了動,他很少看見烏炯這一面,外面又不知道發生什么事了,不免讓他有點慌。
烏炯隔著獸皮被子拍了拍他:“快睡吧,我變獸形出去,不會有事的。”
簡莫:“好,有事叫我。”
烏炯點頭,很快離開了。
過了好一會,簡莫的心還砰砰跳著,沒能緩過來。
他一個人躺在黑暗之中,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了。
今天的天氣格外寒冷,他稍微動了一下,被窩里的熱氣全跑光了,他的腳冷得像鐵一樣,更睡不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見下面有動靜,便揚聲喊了一聲:“烏炯?”
“是我。”烏炯低沉的聲音響起。
簡莫瞬間感覺格外安全,松了口氣:“你回來了?外面怎么樣,發生什么事了?”
烏炯:“有兩戶人家的房子塌了。”
簡莫立即問:“人沒事吧?”
烏炯:“沒什么大事,兩個獸人受了輕傷,都處理過了,我讓他們明天再找你看看。”
簡莫應道:“好。”
不多時,烏炯從樓下走上來,手里端著個炭盆。
炭火燃了起來,發出橘紅色的火光。
他將手里的什么東西放下,然后再放炭盆。
簡莫定睛細看,好一會才發現,炭盆底下墊著兩塊石頭。
烏炯走到窗戶前,將樹皮窗戶挪開條縫:“睡吧。”
簡莫感覺屋子里的溫度稍微上升了些,卻還是睡不著,不由打聽起來:“房子這么容易就被大雪壓塌嗎?”
烏炯:“兩間被壓塌的房子都是單身獸人的家。”
簡莫不太明白:“啊?”
烏炯解釋道:“他們兩家的父輩都外出游歷去了,家里沒人管,他們也沒修整過房子。前些日子,他們的房腳被化了的雪泡松了,今天大雪一壓房頂就塌了。”
簡莫聽到這個,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烏炯低聲道:“睡吧,天快亮了。”
簡莫低低應了聲,準備睡。
天太冷了,簡莫的腳遲遲暖和不過來,翻來覆去還是睡不著。
烏炯聽到動靜,便挪開炭盆,變身為巨狼,挨著他睡。
簡莫有點不自在。
烏炯低聲道:“冬天大家都會變成獸形擠著睡,要不然太冷。這是我們的老傳統了。”
簡莫這才放松了些:“嗯。”
不自在歸不自在,挨著巨狼睡是真的舒服。
簡莫挨著熱乎乎的巨狼,很快就睡熟了,第二天還起晚了。
雪下了一夜,第二天還在下。
積雪深到他們大腿處,他們沒什么事做,喂過馱馱獸和飛翼獸,又給它們生起炭盆后,兩人拿出獸皮出來清洗。
獸人們習慣在新雪后,將獸皮拿出來,放在雪地里拍打,清洗掉上面的油脂和塵垢,讓它們更加干爽。
簡莫以前聽說過北方會用雪洗貂皮,沒想到獸人們也有這個傳統,一時間感覺挺親切。
他們正在清洗獸皮的時候,班鳴和幾個獸人拽著一個獸人過來找他們。
獸人們拉拉扯扯,被拉的那個獸人滿臉不情不愿。
簡莫一臉問號。
班鳴熱情打招呼:“簡莫哥。”
簡莫站直了:“怎么啦?”
獸人們七嘴八舌:
“阿湖家昨天晚上塌了。”
“他用獸形睡的,沒想到房子壓塌了,不僅砸到了他的腦袋,還把他的屁股壓開了花。”
“族長昨天讓他白天來找你看看,他不好意思來,我們就帶他過來了。”
獸人阿湖是個瘦高的小伙子,瞳色偏琥珀色,皮膚也比較白。
此時他惱羞成怒,臉全紅了:“誰屁股開花了?!”
班鳴:“你呀!你屁股上不是開了幾個洞?”
阿湖伸手一拍班鳴的腦瓜:“沒有!”
班鳴一點都不介意,跟其他獸人一起拉著他:“哎呀,我們都看到了,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阿湖非常不好意思,死活不愿意過來:“就沒有。”
班鳴:“你是不是因為不好意思給亞獸人看?別扭捏了,簡莫哥是大夫啊,狩獵大會上那么多獸人勇士都讓他治了,你又不特殊。”
阿湖的臉都快燒起來了:“他們的傷又不在屁股上!!!”
班鳴壞笑著拉他:“也有傷在大腿上的啊。再說,你現在不讓簡莫哥看,等傷嚴重了,還不是要來找他?到時候估計你就疼得顧不上什么獸人亞獸人的了。”
周圍的獸人們補道:“阿湖可怕疼了,小時候掉牙都疼哭了。”
簡莫聽到這里聽明白了,善解人意地說道:“人形不方便的話,可以變成獸形我看看。”
阿湖點點頭,紅著耳朵轉過身去,變成了一只似虎似貓的長毛大貓,看起來有點像放大版的橘貓。
讓簡莫沒想到的是,他變成獸形的第一件事,就是用獸形追打朋友們。
獸人們被大貓打得受不了,趕緊變回獸形,往外逃竄。
于是,簡莫就看見了一只大橘貓施展貓貓拳,在揍一群大貓大狗。
惱羞成怒的大橘貓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將一群大貓大狗揍得嗷嗷叫。
還挺可愛。
第26章 蜜雀
獸人其實很少在亞獸人們面前變成獸形打鬧,他們似乎覺得不太威武。
今天也是趕巧了。
等他們打鬧完,回過神來,就有點不好意思。
阿湖四爪著地,慢慢走回來,耳朵變成了飛機往后壓,眼睛往下看,甕聲甕氣:“簡莫哥。”
簡莫點頭:“你轉過去,我看看。”
阿湖更不好意思了,不過還是乖乖地轉了過去,夾著尾巴讓簡莫看屁股。
簡莫非常淡定,一只大貓的屁股擺在眼前,作為正常的智人,他很難有什么特別的想法。
阿湖的屁股上有幾個血點子,都紅腫發炎了。
簡莫檢查之后,發現他傷口里面裹了些雜物。
獸人的體質太好,昨晚受的傷,現在表皮已經長好了,只是雜物裹在里面,沒有清理出來,所以感染發炎了。
簡莫按了按,手底下的大貓明顯感覺到了疼痛,尾巴都僵直了。
簡莫問:“你昨晚受了傷是不是很快變回了人形?”
阿湖嘶嘶吸著氣:“喵,變成人形方便一些。”
簡莫:“那你變人形的時候,插在傷口上的東西——”
阿湖:“人形小,傷口的東西插不住會掉出來的。”
簡莫檢查完了,對他說道:“沒掉完,有一部分裹到肉里了,現在要拿針挑出來,要么會一直包裹在里面,一按就疼,還容易發炎。”
阿湖的尾巴又僵直了一下:“好的,簡莫哥你看著弄吧。”
簡莫見他沒意見:“那我去準備骨針了,你在院子里等一下,你想繼續保持獸形是吧?”
阿湖點著貓貓頭,他堅決不肯在簡莫面前光屁股。
其他獸人懶得變回人形,就用獸形在邊上看熱鬧。
簡莫一回頭就看見一堆毛茸茸的腦袋在后面圍觀:“治病不給看啊,你們到外面去等。”
班鳴不死心:“簡莫哥,要是阿湖掙扎,我們可以幫你按住他。”
簡莫:“烏炯幫我按住就可以了,不用你們,而且阿湖也不會使勁掙扎。”
阿湖背對著簡莫,沉悶地:“嗯。”
無論班鳴怎么狡辯,簡莫還是把這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獸人們給趕出去了。
趕完人,簡莫將煮過消好毒的骨針取出來,開始給阿湖挑屁股肉里的雜物。
外面的雪很大,光線還可以,就是看久了眼睛有點花。
簡莫挑了一會,眼睛里就泛起了紅血絲。
不過他的手很穩,挑出雜物的這個過程也很順利。
挑完了,簡莫問阿湖:“還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阿湖悶聲悶氣:“沒有了,剛剛你沒給我挑的時候,肉里面有點癢,現在不癢了。”
簡莫聽他這么說,又檢查一遍,確定沒問題之后,就去后院采了新鮮的草藥過來,擠成藥汁,給傷口涂上。
年輕的大貓窘得抬不起頭。
簡莫看他這樣,洗完手出來給他了一大塊風干魚塊:“可以了,要是還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及時來找我。”
阿湖嗅了嗅魚塊,猶豫了一下,還是道謝后叼走了魚塊,很快跑了。
獸人們被趕了出去,卻還在外面。
見阿湖叼著魚塊出去,又“嗷嗚”“喵嗚”一頓亂叫,你追我趕著跑遠了。
不一會,阿湖去而復返,叼了一筐東西過來,說是給簡莫的謝禮。
不等簡莫拒絕,他放下東西就跑。
簡莫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這跑得也太快了。”
烏炯:“怕你把東西還給他。”
簡莫:“不至于。”
簡莫看了一下,阿湖叼來的筐子里放的大都是莖塊。
除了莖塊,底下還有三個拳頭大的蛋。
這讓簡莫感到十分意外,天那么冷,能獲取到蛋的機會可不多。
烏炯走過來看了一下:“應該是初秋或夏天撿到的蛋。”
簡莫:“這么久?它壞掉了嗎?”
烏炯拿起來,放在耳邊搖晃了一下,又聞了聞,回答道:“沒有,不過已經不是很新鮮了,要抓緊時間吃掉。”
簡莫還真有一段時間沒吃過蛋了,他將蛋拿回去,打算晚上做個煎蛋或蒸蛋。
等回到火塘邊,他看見剛熬好的糖漿,又改了主意,眼睛亮晶晶地探頭,揚聲問烏炯:“烏炯,你想吃冰淇淋嗎?”
烏炯眉頭一動:“跟冰棍類似的食物?”
簡莫比劃著跟他形容:“差得有點大,都是冰,不過冰棍硬邦邦的,冰淇淋軟軟的,我個人覺得冰淇淋好吃許多。”
上次簡莫就看出來了,烏炯還挺喜歡冰棍的,一大根冰棍三兩下就吃完了。
烏炯沒等他說完,便毫不猶豫地點頭:“吃。”
簡莫:“那我拿奶油出來,我們試試做一下。”
制作冰淇淋也挺簡單,蛋黃加奶油、加糖漿、加奶隔水加熱,攪勻后拿出去凍,稍微凍好后拿回來攪拌,攪入充足的空氣后再凍好,就可以制成冰淇淋了。
冰淇淋挺好吃,就是費手。
簡莫干脆叫了班鳴幾個過來,讓他們攪。
獸人們閑著也閑著,壓根沒意見。
班鳴邊攪邊說道:“簡莫哥,你會的東西好多。”
簡莫隨口道:“那是,我們學了好多年。”
班鳴好奇:“好多年是多少年?”
簡莫算了一下:“十九年。”
幾個獸人聽到簡莫這么說,倒吸了口涼氣:“騙人的吧?”
簡莫:“還真沒騙你們,學東西的時候,我還不干別的,一年之中頂多休息三個月,別的時間都在學習。”
班鳴咣咣攪拌,聞言說道:“我就說你肯定是祭司,只有那些特別大的部落的祭司,才需要學那么多東西。”
簡莫搖搖頭:“我是大夫。”
冰淇淋攪拌一段時間還要拿出去凍。
這個生產力不發達的世界,也就下雪天能做冰淇淋了。
簡莫特地讓他們多做了些方便大家分享,因此制作的時長也特別長。
上次做冰棍的時候,部落里的許多人沒見過。
現在聽說在做冰淇淋,跟簡莫比較熟的人都過來圍觀了。
等冰淇淋做好,簡莫給朋友們分小冰淇淋球。
分得不多,不過都可以嘗嘗。
大家一品嘗,瞬間被那柔滑冰涼且甜蜜的口感俘獲了心神。
班鳴幫忙攪材料,攪得胳膊都酸了,現在再一品嘗,他又覺得這胳膊酸得太值了:“冰淇淋也太好吃了吧,比冰棍還要好吃!”
簡莫用小木片刮著冰淇淋:“那是因為里面放了糖漿啊。”
班鳴:“就是粉管花熬出來的糖漿嗎?”
簡莫:“對,可惜里面的含糖量不怎么高,兩大筐粉管花一共也沒熬出多少。”
班鳴立刻道:“那我們再去采!你們之前在哪采到的粉管花?我們明天也去。”
簡莫搖頭:“就綠沼源那邊,能采的我們都采回來了,現在沒有了。”
班鳴不死心:“其他地方沒有嗎?”
簡莫:“烏炯說沒見到其他地方有成片的粉管花。”
葉落冷不丁地插話:“不一定,上南峽谷那邊應該有,我夏天的時候看到過。”
班鳴吃驚:“你夏天還去過那么遠的地方?”
葉落眼也不抬:“跑著去的話,半天就到了,也沒多遠。”
簡莫不知道上南峽谷在哪,看向烏炯。
烏炯低聲道:“在我們和甸新部落交界的河邊。”
那可真夠遠的!
簡莫驚嘆地看著眼前手長腳長的葉落,眼神里帶著佩服。
葉落跟青闊是發小,不同的是,這位有著類似云豹血統的亞獸人一直單身,平時喜歡一個人在部落外行動,為人機敏而細心,知道許多一般人不知道的事情。
上次的面果湖也是他跟部落說的。
要是別人說,簡莫他們還得多打聽一二。
葉落說上南峽谷有粉管花,那就肯定有了。
簡莫當即表示:“我們明天過去看看。”
葉落建議:“你們可以騎飛翼獸去。別帶背筐,多帶幾個袋子,采了粉管花直接用袋子裝回來,也沒多重。”
簡莫點頭:“好!”
葉落又道:“我那里積攢了些空袋子,等會我給你送來,你用完了再還我。”
簡莫也不跟他客氣:“行啊,我們正好用得著。”
班鳴吃著冰淇淋,可惜道:“上南峽谷太遠了,現在雪又深,不太方便,要不然我就跟你們一起去采了。”
簡莫并不太想帶他們這些打打鬧鬧的獸人,便道:“你等天氣好點再出門吧。”
蜜源實在太難得了,簡莫不想錯過。
盡管第二天下著雪,簡莫依舊拉著烏炯出了門。
這次他們戴著帽子和手套,穿著獸皮大衣和獸皮長靴,將全身捂得嚴嚴實實。
盡管這樣,飛到空中的時候還是冷。
簡莫對烏炯說道:“我現在算明白你為什么說讓阿湖他們跟其他獸人擠一擠了,這個天氣確實沒法干活。”
烏炯:“還冷?”
簡莫吸吸鼻子:“能忍受,上面風太大了,估計等到河谷中會好一點。”
兩人一獸當中,也就簡莫比較冷,飛翼獸和烏炯都對這個環境適應良好。
到后面,烏炯怕他生病,不得不展開獸皮大衣,將他整個人裹進懷里。
簡莫感覺這樣有點奇怪,不過又覺得可能環境太惡劣了,很多事情沒法講究,便將這事拋到了腦后。
到了上南峽谷后,有兩邊懸崖擋風,簡莫感覺暖和了許多。
峽谷底部甚至沒什么冰雪,可能都被融化了。
他們放眼看去,整個峽谷都是粉白色的粉管花。
這些花朵散發出酒味和甜味,空氣帶著一種醉人的氣息。
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不少昆蟲在花朵上面飛來飛去,好像在采蜜。
簡莫看著這些嗡嗡飛著的昆蟲,吃驚地問:“這里有蜜蜂嗎?”
烏炯看向昆蟲:“什么是蜜蜂?”
簡莫:“就是一種吃花粉和花蜜的昆蟲,它們會把花粉跟花蜜帶回巢穴里,釀造出更甜的蜜儲存起來。”
烏炯聽完之后搖頭:“那沒有,這些蟲只吃蜜,不會專門帶回去。”
簡莫嘟囔:“還真沒有啊?我就說來這里這么久怎么都沒有聽過蜂蜜的消息?”
烏炯:“蜜蜂是沒有,不過有一種蜜雀會將蜜帶回去藏著。”
簡莫迫不及待地追問:“鳥?”
烏炯:“對。它們會把蜜吞到肚子里,等到巢里再吐出來,用蜜塊筑巢,等孵出了小鳥,會將蜜塊作為小鳥的口糧。”
烏炯補充:“蜜雀非常少見,個頭又小,我們除了偶然見到之外,其他時候都找不到它們的窩。”
簡莫眼睛都亮了,正要說什么。
在旁邊抓著粉管花吃的飛翼獸忽然小聲啾啾了起來。
兩人一起轉頭。
簡莫吃驚:“不是吧?這你也聽懂了?”
飛翼獸抓著粉管花看向前方,繼續小聲叫:“啾啾。”
簡莫順著它的視線看過去,什么也沒看到。
烏炯忽然道:“往下看,看到那抹白色了嗎?”
簡莫:“什么?”
烏炯專注地盯著前方:“前面好像有只蜜雀。可能冬天沒什么食物,它們也來粉管花這里采蜜。”
簡莫吃驚地看了好一會,才在粉白的花叢里看到了一只白色的長嘴巴小鳥:“還真是。”
這,說曹操,曹操到啊。
第27章 廢巢
簡莫和烏炯蹲在花叢里,耐心地看著前面那只蜜雀。
蜜雀沒發現他們,在花叢里悠閑地飛來飛去,時不時將長長的嘴巴伸進粉管花里,飲著里面濃稠的花蜜。
它一朵花一朵花地換著,看起來短時間內不會走。
觀察了好一會,簡莫發現,蜜雀并沒有他想象中小。
說是雀,這只蜜雀都有鴿子那么大了。
簡莫猜可能是烏炯他們的獸形太大,蜜雀便被襯得格外小,所以起了蜜雀這么個名字。
簡莫小聲問:“要跟蜜雀回巢嗎?”
烏炯:“要,蜜塊是好東西,看能不能收獲一些。”
簡莫轉頭往四周看。
烏炯輕輕按著他的肩:“在找什么?”
簡莫壓低了聲音:“看周圍有沒有其他蜜雀。”
烏炯:“沒有,就這一只。可能它才剛發現這片粉管花。”
簡莫:“那我們等會跟它回去?只有一只,能跟得上嗎?”
烏炯點頭:“問題不大。”
簡莫露出羨慕的目光。
獸人亞獸人們的視力確實不一般,要是他,只有這么一只蜜雀,他還真不確定能跟得住。
蜜雀還不知道邊上有人已經盯上了它,慢悠悠地吃飽了蜜之后,扇著翅膀朝遠方飛去。
等它飛遠了,以簡莫的目力,只能看見一個小黑點,烏炯這才讓簡莫坐到飛翼獸背上,駕著飛翼獸遠遠跟在蜜雀后面。
平時飛翼獸總橫沖直撞,今天在烏炯的壓制下,它飛得悄無聲息,穩定地跟蜜雀保持著距離,既不驚擾蜜雀,也沒有跟丟。
簡莫沒想到它還能做到這個地步,一時之間頗為驚奇。
蜜雀越飛越高,簡直像一只小小的氣球在升空。
飛翼獸也跟著越飛越高。
高空更加寒冷,空氣也漸漸變得稀薄,飛翼獸開始呼哧呼哧。
烏炯在簡莫身后牢牢護著他,觀察他的情況:“沒事吧?”
簡莫感覺胸腔有點不舒服,但還能忍受:“沒事。蜜雀要飛到哪里去?”
烏炯盯著前方:“不太清楚,以前我們基本見不到蜜雀的巢。”
好在蜜雀飛到一定高度就不再上升,而是直直往前方飛去。
簡莫看著地平線上矗立的雪山,福至心靈:“它是不是要飛到雪山上去?”
烏炯觀察著前面:“有可能。”
蜜雀意外地能飛,他們跟著飛,快飛到中午,蜜雀才直直地往連綿的雪山中其中的一座飛去。
簡莫從高空往下看。
雪山上部沒什么植物,只有一些干枯的荊棘零零散散地點綴在大地上。
一些長毛的類牛生物慢悠悠地啃著草。
可能獸人們很少上到這么高的地方打獵,它們不怎么遭受威脅,就格外悠閑。
又飛了一會兒,簡莫忽然看到懸崖上有一片小褐點。
他瞪大眼睛往前看,忍不住小聲喊道:“巢!我好像看到蜜雀的巢了。”
烏炯:“我也看到了。”
簡莫:“好多啊!”
在高高的懸崖峭壁上,密密麻麻的鳥巢粘在石頭上,放眼望去,起碼有幾百個巢,說不定都快上千了。
如果不是他們飛近了,估計怎么也想不到,在雪峰的陰面,這懸崖峭壁上,居然棲居著一大群蜜雀。
以花為生的小生物,把家園安在了最荒蕪偏僻的地方!
前面的蜜雀歸巢了,在這個距離之下,他們已經能聽見一片啁啾婉轉的叫聲。
是蜜雀在叫。
簡莫盯著前方:“沒想到它會把巢安在這種地方。”
烏炯:“這里高,一般的鳥雀飛不上來,蟲子也沒法在這個環境中存活。”
簡莫反應過來:“對!蜜對蟲子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它們要是把鳥巢安在溫暖的地方,肯定會被蟲子糾擾。”
果然每種生物都有自己的生存智慧。
不過,要不是蜜雀以蜜為食,食物的能量特別高,估計它們也沒有能力飛到這里來。
適者生存,在哪都一樣。
烏炯指揮著飛翼獸在一塊平地上停好,護著簡莫走下去,盯著飛翼獸的眼睛對它說道:“你在這里等我們。”
飛翼獸以母雞蹲的姿勢,將四只爪爪牢牢護在身下,小聲道:“啾啾。”
這是聽明白了。
烏炯背著背筐,拉著簡莫的手:“我們走吧。”
山上風大,地上的雪被吹走不少,反而薄。
簡莫一腳踩下去,能直接踩到底下硬硬的山石。
山石有點滑,底下的石塊也不穩,踩上去后容易骨碌碌地動,一不小心容易崴腳,幸好烏炯牢牢牽著他,一路才沒發生什么危險。
簡莫輕輕喘著氣道:“這里的環境太惡劣了,怪不得生活在這里的動物不用警戒。”
烏炯回頭看了一眼:“有空我們上來看看。”
他們又往前走了一段,很快到了蜜雀筑巢的地方。
蜜雀們發現了他們,像雨點一樣朝他們飛了過來,試圖啄他們:“啁!啁!”
簡莫連忙用手護臉,卻不免被蜜雀們啄到頭發和后背,一時間頗為狼狽。
烏炯護著簡莫,朝蜜雀們吼了一聲。
狼吼聲在山間回蕩,蜜雀們在空中停了一下,緊接著進攻得更猛烈了:“啁!!!”
烏炯擋在簡莫身前,忽然原地變回巨狼,伸著爪子去拍:“吼——”
巨吼聲直接形成了音浪,好多蜜雀在空中歪了一下,被巨狼嚇到了,拍著翅膀掉頭往高空拼命逃去。
只是眨眼間,周圍的蜜雀一散而去,一只都不見了。
簡莫趴在狼腹下,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切。
蜜雀們太果絕了,這些小家伙說放棄就放棄,居然沒有任何蜜雀再來進攻他們。
巨狼轉頭,叼著簡莫的衣領輕輕往背上一扔:“我們過去看看。”
簡莫緊緊地抱住他:“好。”
巨狼在山間跑動了起來。
這里那么高,空氣那么稀薄,但對巨狼好像毫無影響。
簡莫回頭看了一眼,原本在半山腰偏山頂的地方活動的類牛生物變成了一個個小黑點。
不過現在看來,巨狼們要是想上山打獵,多半也沒什么問題。
他們很快跑到了懸崖邊。
蜜雀就在這光禿禿的山上筑巢。
從遠方看的時候還不覺得,他們走近了,簡莫才發現這里密密麻麻,到處都是鳥巢,密集得令人頭皮發麻。
根據鳥巢的顏色能夠看出來,蜜雀們在這邊筑巢的歷史一定很長,有些鳥巢還是光潔如新的淺白色,有些鳥巢卻已經是黑色,還被風雨侵蝕掉了一大半。
蜜雀們可能因為各種原因沒有回來,巢就廢棄在這里。
巨狼跑到懸崖邊將他放下來,轉身變為人類,再將獸袍穿上:“我們去收蜜。”
簡莫用力點頭:“好!”
烏炯拉著簡莫到了最近的一個鳥巢邊上。
蜜雀的巢有點像燕子的巢,都是一塊塊物體黏在石壁上,做成一個半圓形的窩。
它的窩里墊著干草,干草上又有亮晶晶的淺黃色糖塊。
那是它們釀造出來,儲存了打算慢慢吃和喂養小鳥的糖塊。
簡莫站在鳥巢邊上,能夠聞到糖塊那清甜的味道。
太誘人了。
對于現在的簡莫來說,這些亮晶晶的糖塊比黃色的寶石更加誘人。
烏炯在鳥巢里翻了一下,從十三塊糖里抓了四塊糖塊出來:“我們每個巢里拿一點,剩下的繼續給它們留著,別拿完了。”
簡莫點頭:“它們還會回來嗎?”
烏炯:“會,筑巢不易,只要巢沒有毀掉,它們就還會回來。”
簡莫放心了。
他們一個個鳥巢摸過去,每個鳥巢大概取三分之一的糖。
這里的溫度太低了,正好將糖塊凍得邦邦硬。
糖塊放進筐子里,很快就收集到了小半筐。
簡莫吸吸鼻子,雖然這里冷得他都快感冒了,可是真的快樂。
這可都是糖啊!
他之前費盡心思只能熬一點點糖水出來,這些卻是濃縮出來的糖塊!
太好了!
他們一個個鳥巢摸過去,很快走到了一個廢舊的鳥巢前面。
簡莫目光一凝:“這個鳥巢——”
烏炯也看:“好像是用蜜塊筑成的。”
簡莫:“是吧是吧?我看著也像。”
他伸手輕輕敲了一下鳥巢,又用指甲劃了一下:“真的,居然是蜜塊做成的!”
烏炯敲擊后也確定了:“確實是。”
簡莫張大了嘴巴,轉頭看滿山的廢舊鳥巢:“我的天,那我們這次的收獲就大了!”
蜜塊啊!
這種高濃度的糖可沒什么保質期之說,別說百十年,就算千萬年,估計它都不會過期。
簡莫興奮得都快冒汗了:“真的是蜜塊!它們為什么不將這些廢棄的鳥巢重新利用起來?或者把它吃掉,這么好的巢!”
烏炯:“不知道,不過這個巢應該特別硬。”
簡莫:“什么?”
烏炯:“你掰掰看。”
簡莫不明所以,輕輕掰了一下鳥巢,結果沒掰動。
他稍微用了點力,也沒掰動。
緊接著,他使出了全力,用力掰著手底下的鳥巢。鳥巢還是牢牢地黏在石壁上,好像它生來就是石壁的一部分。
簡莫的手都掰紅了,鳥巢依舊在那里,他氣喘吁吁地看著眼前的鳥巢:“怎么那么難掰?!”
烏炯:“應該為了防止大風將巢刮走,所以它們的巢黏得特別牢固。我來。”
簡莫讓開位置,等烏炯過來掰巢。
烏炯掰居然也要使出全身的力氣,才能把巢掰下來。
去掉巢里面的草絮后,整個鳥巢都由蜜塊制成,亮晶晶,硬邦邦,漂亮極了。
簡莫看著鳥巢,眼睛也亮晶晶。
發現鳥巢由蜜塊制成后,他們將所有廢棄了的鳥巢都掰了下來。
那些正在使用的鳥巢他們沒動,只掰廢棄的巢。
盡管這樣,這個收獲也足夠令人感動了。
簡莫找到了技巧之后,也能掰下來一些。
一個、兩個、三個……掰了半下午,簡莫一個人就掰了六十九個廢棄的鳥巢,烏炯的收獲起碼是他的三倍。
簡莫感覺整個人都快被風吹透了,對烏炯說道:“先回去吧,或者去避風的地方休息一下,再掰下去就該生病了。”
烏炯:“先去找啾啾。”
烏炯背著背筐,牽著他往回走。
不一會兒,他們找到了飛翼獸。
飛翼獸還在原地等著他們,看到他們回來,眼睛發亮地叫了兩聲:“啾啾!”
簡莫張開手,抱住飛翼獸。
飛翼獸挪了挪位置,稍微站起來一點,然后像母雞抱窩一樣,將簡莫和烏炯護在了身下。
飛翼獸的體溫非常高,簡莫感覺一個大熱水袋整個將自己包裹了起來,一下子就暖和了。
他幸福地瞇了瞇眼睛,然后從背筐里掏出糖塊,給飛翼獸塞了一塊,又給烏炯塞了一塊,他自己也吃了一塊:“快嘗嘗——唔!”
甘甜濃郁的滋味立刻俘獲了簡莫的整個口腔,他快說不出話來了。
這蜜塊真好吃!
好吃到令人想罵臟話。
第28章 紅燒肉
簡莫縮在飛翼獸的肚子下面,整個人都暖透了,像泡在溫泉里一樣。
身上暖和了,口腔中甜甜的滋味蔓延開來,簡莫感覺心底里升起了一種巨大的幸福。
那是直接作用在生理上的,令人無法抗拒的幸福感,他不由瞇起了眼睛。
旁邊的烏炯看他:“困了?”
簡莫:“還真有點,好舒服啊!簡直想在這里睡一覺。”
烏炯:“你睡吧,我守著你。”
飛翼獸在他們頭頂叫了一聲:“啾啾。”似乎也在說要守著簡莫。
簡莫閉上眼睛,帶著鼻音說道:“啾啾你湊什么熱鬧?我休息會,等會你再叫我。”
烏炯:“睡吧。”
簡莫在外面睡不太踏實,瞇了會他就醒了。
剛睡醒,簡莫感覺全身筋骨都軟了,懶洋洋的,不太想動。
烏炯挨著他,體溫似乎比飛翼獸還高些。
如果說飛翼獸像個熱水袋,那么烏炯就像一盆炭火。
簡莫被烘得全身發暖,臉頰也帶上了一抹薄紅。
看天色,現在時間還不算太晚。
簡莫用極強的意志力將困意按下去,對邊上的烏炯說道:“我們再去掰點鳥巢吧?”
烏炯:“你在這休息,我去。”
簡莫從飛翼獸肚子下面鉆出來:“別,兩個人一起出來,怎么能光讓你一個人干活?走,再掰一會我們就回去。”
兩人回到蜜雀筑巢的地方。
之前被驚擾的蜜雀又回來了,簡莫遠遠看見有的窩里還住著幼鳥。
幼鳥張大嘴巴,成鳥叼著糖塊,直接塞到幼鳥的嗓子眼里了。
幼鳥真幸福。
簡莫打心眼里羨慕,這個年代想吃到糖可真不容易。
他想起在地球上,喝奶茶都只喝五分糖的自己,悄悄嘆了口氣。
石頭上的廢巢那么多,他們就沒再去打擾蜜雀,而是直接掰廢巢。
蜜雀用來筑巢的糖塊也就顏色不太好看,質地都是一樣的。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廢巢也采集得差不多了。
烏炯拉著簡莫:“回去吧,下次再來。”
簡莫吸吸鼻子:“好,等回去后,我一定要做個紅燒肉吃,再煮點椒蕊水,今天太冷了。”
烏炯:“椒蕊水很嗆。”
簡莫:“不會,放點糖就好喝了。你等著喝吧,哎,用蜜塊煮水太浪費了,我們等會路過上南峽谷的時候,再去一趟,摘點粉管花回去。”
他們今天出來除了帶有背筐,還有袋子。
等會直接用袋子摘粉管花,也不重。
簡莫跟烏炯回去找飛翼獸。
看飛翼獸乖乖蹲在那里,不動也不跑,風將它的絨毛吹起來,吹出一個個小坑,簡莫心都軟了,忍不住又塞給它一小塊蜜塊:“啾啾真乖。”
飛翼獸低頭:“啾!”
他們仔細將背筐的蓋子蓋上,又將它牢牢綁在飛翼獸身上。
而后,兩人爬到了飛翼獸的背部。
烏炯抖開獸皮大衣,將兩人裹了起來,而后駕著飛翼獸往上南峽谷飛。
山上很冷,等飛到峽谷里就暖和多了。
怪不得大家冬天都不怎么出門,外面太冷了,感覺隨時都能冷感冒。
兩人摘了一會粉管花,天就快黑了。
簡莫:“算了,別摘了,我們直接割回去慢慢摘,要不然天色太晚,等會看不清路。”
烏炯也沒什么意見,掏出貝殼刀:“將袋子裝滿?”
簡莫:“對,裝滿這三個袋子就可以了。”
烏炯便用貝殼刀刷刷地割起粉管花的藤來。
為了讓這片粉管花明年還能生長,他們每株只割一半藤,留一半在原地。
等到春天,它會發出新的芽,明年冬天,這個峽谷里又能開滿花了。
割完粉管花,兩人將袋子綁到飛翼獸身上,開始往部落里飛。
飛翼獸升空的時候,晚霞已經出來了,整個天空都是璀璨的晚霞。
這個時候,底下是一望無際的雪原與雪山,天空反而五彩斑斕,瑰麗無比,好像大地跟天空的景象掉了個兒一樣。
因為飛得足夠高,簡莫看到了遠處的湖泊。
這么冷的天氣,有幾個湖泊居然沒有結冰,水光瀲滟,仿佛有一小塊天空掉了進去。
晚霞出來得快,消失得也快,他們飛到部落的時候,晚霞已經徹底消失了。
天空變成了低調的灰藍。
然而,簡莫他們回去的時候一點都沒能低調。
大家看到他們居然帶回了兩大筐蜜塊和蜜巢,都驚呆了。
大家奔走相告,幾乎所有人都出來圍觀了,整個部落比開篝火晚會的時候還熱鬧。
“真的是蜜塊!我的天,好多蜜塊!”
“好久沒看到蜜塊了,我當年跟伴侶在一起的時候,他就送過我一小袋蜜塊,真是甜蜜的回憶啊。”
“前兩年孟水部落邀請我們幫忙長途追襲長毛猛,報酬中就有蜜塊吧?”
“那可不,我就是看在蜜塊的份上才過去幫忙?”
“簡莫哥簡莫哥,蜜塊你們換嗎?換什么都行!”
聽到有人問這事,大家的眼睛一下就亮了,紛紛轉頭看向簡莫。
冬天不用集體勞作,他們所有的收獲都由自己自行支配
簡莫想換的話,直接換就行。
簡莫被他們嚇了一跳,擺手道:“暫時沒有換的打算,蜜塊能存放的時間比較久,我想先存起來。”
大家失望又理解地點頭,不再問了。
簡莫有些納悶,他們只問自己,不問烏炯。轉念想想,覺得可能烏炯比較兇,又是他們的族長,所以他們不敢問。
有年輕的獸人不死心:“簡莫哥,你們的蜜塊是從哪采到的啊?”
簡莫還沒來得及回答,邊上的獸人亞獸人們就幫他呲了回去:
“他們自己找到的采集點,怎么能隨隨便便就說出來?”
“別問!部落里的規矩,你們以后找到了好東西也不用跟其他人說。”
“哈哈哈,給簡莫他們留個秘密采集點吧。”
簡莫沒想到部落里還有這規矩,笑了笑,也沒硬充大方。
大家看了一下,過足了眼癮,就各自回去了。
簡莫他們回家。
回家的第一件事,簡莫就找出了椒蕊,用椒蕊煮了半罐開水,然后倒了糖漿進去,自己一杯,給烏炯一杯,剩下的小半罐打算等會兒給飛翼獸。
天太冷了,得喝點熱乎乎的東西去去寒氣,要不然等會真可能要感冒。
簡莫倒出水后吹了吹,哧溜吸了一小口。
椒蕊水甜中帶辣,喝起來有點像姜水,不過辣的味道不一樣,椒蕊水要更沖一點。
簡莫覺得挺好喝。
這個世界沒什么飲料,他覺得這種甜甜的帶滋味的水都好喝。
烏炯拿著水拿了半天也沒有喝。
簡莫原本以為他怕燙,后來看了一下才發現他不喜歡這個味道,不由笑了。
烏炯還真少有這種挑食的時候。
簡莫:“你不喜歡嗎?”
烏炯很冷靜:“還好。”
簡莫舉杯做了個祝酒的姿勢:“要是不太討厭的話,喝兩口吧,剩的給啾啾。”
烏炯“嗯”了一聲,最后端起杯子,慢慢將椒蕊水喝完了。
簡莫去樓上找出幾個沒用過的陶罐,小心將蜜塊放了進去。
在將蜜塊裝好后,他還特地找了幾根品相好的木炭出來,分別放進幾個陶罐里。
烏炯不解:“放木炭進去做什么?也是做一種美食?”
簡莫:“不是,木炭的吸附性很好,放進去有防潮和吸收雜味的作用。”
烏炯不太明白,不過還是點點頭。
簡莫看著這個看起來無所不能的族長露出這樣的表情,又笑了笑:“你去拿塊帶皮的肉進來,晚上我們做紅燒肉。”
烏炯應了,去屋后拿凍肉。
他們儲存了大量食物,包括風干的臘肉,腌制的腌菜,耐放的莖塊和缸里的凍肉等。
因為都是采集和打獵得來的食物,這些儲存的食物中,種類不太統一。
烏炯拿了一塊肉質相對較嫩,異味相對較小的肉回來,在簡莫的指揮下切成三指粗的肉塊。
簡莫用香料給肉塊焯了兩遍水,然后特地用石鍋炒糖色。
糖色炒好之后,加入香料和肉進去炒,炒香加果酒。
等鍋里的佐料都炒勻,簡莫將肉放進陶煲里,加水放到火上煨。
香氣很快就出來了,并且越來越香,從他們家里飄出去飄得老遠。
烏炯沒催開飯,卻在屋子里走來走去。
兩人的肚子餓得咕咕叫,簡莫將煮好的莖塊撈起來,讓烏炯先墊墊,被他拒絕了。
烏炯道:“我留著肚子等會兒吃飯。”
簡莫笑:“好,應該不會讓你失望。”
在漫長的等待下,陶煲里的紅燒肉終于做好了。
哪怕只在火光之下,也能看出肉皮油亮紅潤的誘人色澤,那香味更是伴隨著熱氣,一股股飄起來,形成罩頂的香氣,引得人食指大動。
這香似肉香、似甜香、似料香,所有的味道組合起來,哪怕烏炯是獸人,嗅覺極其敏銳,也分不出究竟是什么香。
濃郁的香味一齊撲向烏炯的鼻子,甚至刷新了他對香味的記憶。
原來世間還有一種香味是這么個香法。
簡莫給飛翼獸留了一份,而后將筷子遞給烏炯:“吃飯吃飯,今天真是餓太久了。”
烏炯接過筷子:“值得。”
簡莫夾起紅燒肉,輕輕咬了一口。
豐腴的肉皮,軟爛的瘦肉,濃郁的湯汁,一起在口腔里綻開,跟放了個煙花似的。
所有味道稍縱即逝,隨著喉頭微動,一起被咽下去了。
簡莫根本沒法分辨出來,這肉是什么滋味,只覺得出奇的香濃一起沖出來,將他香暈乎了。
他不得不又咬了一口肉,去重新感受那個味道,好說出個一二三來。
外面冰雪未化,屋子里火光暗淡。
只有火塘里的一點篝火照出了他們。
他們對坐在火塘前,彼此都能看見對方的模樣。
簡莫被食物燙出了點熱汗,細小的汗珠掛在白皙的鼻尖上,因為熱或者高興,他的鼻尖和臉頰都帶上了一點薄紅。
這點紅將他俊秀的五官襯得十分生動。
烏炯看著這抹紅,忽然就想到了他們那天扒開雪,看見底下燦爛的粉管花的情景,不由又帶上了點醉意。
簡莫今天做的肉和莖塊都很多,他本人很久沒吃這樣美味的食物,直接吃撐了,卻吃了所有食物的三分之一不到。
烏炯將剩下的食物包圓了。
簡莫揉著肚子,擔憂地看著烏炯,有些擔心他會撐到。
烏炯抬頭:“沒事,今天消耗大。”
簡莫:“消耗再大,肚子里的容量也有限吧?”
烏炯:“不要緊,獸人的肚子能裝,等會兒要是撐了,我就變回獸形。”
簡莫看他:“你要是不舒服就告訴我,我給你煮點助消化的果脯茶。”
烏炯向來不怎么提要求,今天卻道:“我想喝。”
簡莫笑笑,起來去拿果脯和陶鍋,給他煮果脯茶去了。
飯后洗漱完,烏炯果然變成獸形睡。
兩人在二樓,原本一人睡一個角。
烏炯今天卻靠過來,將簡莫圈在肚皮上睡。
天氣冷,他們本來就挨著睡,被圈著睡雖然有點令人不太習慣,但簡莫很快就忽略了那點奇怪的地方。
巨狼身體火熱,睡他肚皮真的非常舒服。
比一個人裹著厚厚的獸皮被子,睡半天腳都睡不暖,舒服多了。
而且狼全身都是厚實的長毛,肚皮還很柔軟,睡上面跟睡水床一樣,比硬邦邦的地面強多了。
簡莫在他肚皮上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很快就被疲憊深深地拽入了夢境之中。
可能因為晚上被巨狼圈著睡,睡眠質量非常不錯,身上也一直暖乎乎,簡莫沒有如他料想般感冒,而是神清氣爽地爬了起來。
他起得很早,烏炯起得比他更早。
在他還沒起來的時候,烏炯已經喂過馱馱獸和飛翼獸,給馱馱獸換過炭盆,并且擠完奶了。
簡莫屋里屋外轉了一圈,居然沒什么事做,于是將莖塊放在陶鍋里,又架在火塘上煮后,他把粉管花拿去后院的山坡上,打算試著種下去。
一般這種藤蔓扦插都能活,現在天氣冷,成活率其實會更高一些。
花朵昨天他們已經摘掉了,簡莫在種的時候又將一部分葉子摘下來,免得太多葉子把水分蒸發掉,降低成活率。
在摘葉子的時候,簡莫想到水分,又聯想到昨天下午看到的那個湖。
部落外面的河水都結冰了,那個湖居然沒結冰。
等等,沒結冰?!
簡莫腦海中一個念頭閃過,突然反應過來,那個湖是鹽湖!
鹽水的冰點比普通水低得多,所以它才沒結冰。
鹽湖,夏天可以撈鹽,冬天可以撈堿,這個是初中的化學知識。
考試考過!!!
簡莫猛地將手中的粉管花放下,提起獸皮大衣往山下跑:“烏炯——我有事情跟你說!”
第29章 撈堿
烏炯很少聽到簡莫那么激動的聲音,在聽到的第一時間以為出了什么事,飛快變回獸形跑過來。
巨狼往山上跑,簡莫往山下跑,二者剛好遇上。
簡莫剎不住車,直接跟巨狼撞在一起,最終抱住巨狼的前腿才堪堪站穩。
巨狼低頭看他。
簡莫完全顧不上分析巨狼的表情,仰起腦袋說道:“你知道堿嗎?鹽湖里冬天好像可以撈堿!”
巨狼搖頭,厚實的耳朵跟著晃了晃:“你說說。”
簡莫被那雙耳朵吸引了注意力,很快又強迫自己回神:“我們做肥皂的時候,用草木灰浸水,浸出來的水里面就有堿。”
巨狼:“記起來了,你跟我們說過。”
簡莫:“對!不過草木灰里面的堿含量比較低,也不太純,浸起來還特別麻煩。鹽湖里的堿就不一樣了,它們的純度更高,要是做成肥皂,清潔效果也會更好。”
簡莫有點激動,話說得很快:“堿很有用的,最主要的是,冬天才能撈到,錯過這個季節,再想撈就比較難了。”
好不容易記起一點有用的知識,簡莫希望能夠用上。
他抬頭希冀地看向烏炯。
巨狼略想了想,說道:“那我們去一趟,正好沒鹽了,順便采點鹽回來。”
簡莫:“要去鹽湖里采鹽嗎?”
冬天不僅能采堿,鹽湖里肯定也有鹽,可以順便撈點。
巨狼搖頭:“我們一般去鹽山上采,那個鹽好吃一些。”
簡莫聽他這么說,忽然想到鹽湖里的堿。
鹽湖里要是有堿,鹽和堿會混在一起,而堿帶有苦味,從那里撈出來的鹽味道多半也帶有苦味。
這個世界的人們可能不太懂各種化學原理,卻擁有著豐富的經驗。
簡莫心中一嘆,再次提醒自己別小看其他人。
簡莫想起各種堿化合物,心中有些激動。
烏炯不太了解這些,只當一次普通的采集,跟簡莫打過招呼后,便找其他人商量去了。
簡莫留在原地,看巨狼的身影慢慢消失,激動的心情稍微平復。
他知道堿,對堿的應用卻不太熟悉,具體要怎么用還得再摸索。
估計是個比較艱難的工程。
大家挺久沒有一起出去采集,這次人到得格外齊。
獸人亞獸人們也不分組了,統統一起行動。
獸人們變回獸形臥下來,亞獸人們爬到他們的背上。
所有巨獸排成一排,在雪地里非常顯眼。
青闊回頭清點了一下人數,又檢查大家的情況,確定沒問題后伸手拍了拍身下巨狼的背:“狄芽,我們走!”
白色的巨狼喉嚨間冒出一聲低沉的吼聲:“嗷——”
而后,他背著青闊竄了出去。
狄芽背著青闊走在最前面,烏炯則背著簡莫走在最后面。
烏炯所化的巨狼是所有巨獸中體型最大的那一個,簡莫坐在他背上,從高處往下看,能清晰看見前面所有獸人亞獸人的情況。
而后他發現,無論是貓科獸人還是犬科獸人,跑動的時候,都沿著前面的爪印跑。
不僅如此,他們的后爪還準確地踩在前爪的爪印上。
他們跑過之后,雪白干凈的雪原上,只有兩行印子。
要是沒有經驗的人過來看,絕對猜不出這里曾跑過一隊背著亞獸人的獸人。
中間休息的時候,簡莫靠在巨狼身上,特地低聲問了這個問題:“怎么大家都在沿著自己的腳印走?”
烏炯同樣壓低了聲音:“雪下得太大了,看不清底下的情況,在原野中隨意亂跑,容易崴腳或扎腳。”
烏炯用獸形時,說話的聲音比較低沉。可能聲音經過嘴筒子,就變得不太一樣。
簡莫看著巨狼一本正經的模樣,總覺得特別令人心癢癢。
他在地球上沒見過巨狼,倒見了不少大狗。狗子們一只比一只調皮,跟巨狼完全不是同一個風格。
想到這里,簡莫有點手癢。
忍著又忍,他還是沒忍住,抓著巨狼的前爪來回擺弄了一下:“原來是這樣。”
烏炯點點狼頭。
烏炯沒什么事,部落里好些獸人都在喘。
他們呼哧呼哧地喘著氣,張大嘴巴露出舌頭,看著也挺可愛。
不過跟烏炯不太一樣,簡莫轉頭看烏炯,覺得其他獸人多少都有點動物感,就烏炯特別酷帥。
簡莫的視線實在太明顯了,他自己沒覺得,周圍好些人都注意到了。
烏炯轉頭問:“怎么了?”
簡莫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這好像不太禮貌,不太好意思地說道:“我就看看。”
休息了一會兒,大家繼續出發。
他們再次在雪原上跑動,有動物察覺到動靜,遠遠地就躲開了,連在空中盤旋的鳥都不敢靠得太近。
簡莫看著遠山一點點變近,近處的森林被拋到腦后,臉上露出點驚嘆的表情。
都說望山跑死馬,這對獸人們來說卻是不適用的,獸人們跑得太快了,日行千里,翻山越嶺對他們來說不算什么。
看了一會兒,雪色刺得簡莫的眼睛不太舒服。
他趴下來,抱著巨狼的脖子,整個人伏在巨狼身上,閉上眼睛休息。
再看下去,他有點擔心會得雪盲癥。
這里沒有鏡子,簡莫并沒有注意到,在看向雪原時,他的瞳孔其實有在縮小,只是不像這里的獸人亞獸人們縮得那么明顯。
他也沒有注意到,偶爾在聽遠方動靜的時候,他的耳朵其實能極小幅度地轉動。
變化已經來臨,卻沒有任何一個人發現了它的存在。
今天出來主要還是采鹽。
人們駕輕就熟地先去鹽山,扒開表面的雪,就能看到底下紅褐色的巖鹽。
巖鹽的顆粒比石頭小多了,揉搓上去還有點粘手,辨認起來非常方便。
有經驗的人們直接將表層巖鹽捧起來,裝進墊有布的筐子里。
簡莫看著整座山的鹽,明白為什么大家不去鹽湖里取鹽了。
山上取鹽方便不說,這些鹽的味道也好,沒什么怪味。
盡管它們的雜質較多,但鹽湖里的鹽雜質未必就少。
這座取鹽的山離鹽湖不遠,應該算是他們部落的邊緣位置。
簡莫好奇:“這座山上只有我們部落會過來取鹽?還是其他部落也來?”
烏炯:“來,這座山算是無主的地盤。”
簡莫震驚了:“無主?!這么好的鹽山居然無主?”
班鳴等幾個獸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裝著鹽,聽到他們說話,將腦袋湊過來:“它也不是一開始就無主的。”
簡莫一聽,立刻知道里面有故事,追問:“然后呢?”
班鳴:“它在我們部落、甸新部落和孟水部落中間,山上也沒什么具體的分界線,大家都過來采鹽,又覺得別的部落采了自家部落的鹽,還狠狠打了好幾架。”
簡莫:“我們部落打贏了?”
班鳴搖頭:“沒有,我們和孟水部落打了個平手,甸新部落打輸了,卻不服,老是想再打幾架。打來打去,受傷的人越來越多,都沒辦法出去打獵和采集了。”
簡莫聽得入神:“后來呢?”
烏炯接過話頭:“后來,大家就在狩獵大會上約定,三個部落各讓一小塊地盤出來,將這座山和附近的鹽湖作為無主的地盤,每個部落都可以過來這邊采鹽。”
班鳴:“對對對,就是因為我們都讓過地盤嘛,后面給正赤部落和孟水部落調停的時候,讓他們把有爭議的地盤讓出來,他們才沒什么意見。”
簡莫想起來:“就是我們采面果的那塊無主地盤對吧?”
班鳴彈了下舌:“猜對了!”
地上到處都是鹽,采集起來很快。
他們在聊著天的時候就將鹽采完了。
青闊走過來:“現在過去鹽湖那邊?”
簡莫點頭:“我們去看看能不能撈到堿。”
大家沒什么意見,反正鹽湖就在附近,順路跑一趟,也不怎么費時間。
他們收拾好東西重新出發,很快就到了鹽湖邊上。
鹽湖說是湖,看著有點像渾濁的池塘,水很淺,估計不到人大腿,底下都是沙礫。
簡莫伸手下水摸了一下。
水倒還行,除了冷之外,也不怎么刺激,就是將手從水里拿起來的時候,手黏黏的,癢癢的,不是很舒服。
簡莫在風中甩了甩手,又舔了一下手背。
一股咸味蔓延開來,就是普通的鹽味,好像也沒其他異味。
大家都看著他,等他的指揮。
他又在水底下摸了摸,最終摸出了黃褐色的小晶體。
簡莫:“這個應該就是堿了。”
班鳴他們這群年輕的獸人也彎腰摸,同樣摸出了黃褐色的小晶體,舉著問:“怎么知道它是堿而不是其他的東西?”
簡莫還真被問住了,他現有的知識體系也沒法支撐他做個實驗驗證什么的。
簡莫:“嘗嘗?”
班鳴這心大的家伙聽他這么說,直接往嘴里一丟:“嘗——啊呸呸呸!!!”
簡莫:“……你舔舔就好了,不用整個吃進去。”
其他人大笑。
班鳴投來幽怨的目光:“苦的,你不早說。”
簡莫無辜:“我也沒想到你手那么快啊,苦的應該就是堿了。”
想了想,他說道:“鹽湖里冬天沉淀出來的東西就算不是純堿,應該也有堿成分,我們先撈起來,等會帶回去做做肥皂,要是能做成功,就說明里面的堿含量不小。”
肥皂可是好東西,大家被提醒后,積極性高了不少。
大家一起伸手進去摸,一會兒就撈了不少堿上來。
天氣實在太冷了,鹽湖雖然沒有結冰,但水溫很低,比一般的水溫低得多,撈了一會,哪怕是獸人亞獸人們都冷得受不了,趕緊裹上獸皮袍子或變回獸形,出發往部落里走。
鹽水黏黏膩膩,擦干了還是不舒服。
大家一回到部落就拿上肥皂,說要去洗澡。
簡莫看外面都結冰了,他們還要洗冷水,頭皮發麻道:“大家不燒水洗澡嗎?”
青闊:“都習慣了,找個背風的地方,進水里搓搓,一會兒就洗完了。再到太陽底下曬曬,很快就暖和過來了。”
簡莫還是覺得冷:“燒水也用不了多少時間。”
青闊:“可是費木柴啊。”
簡莫怔了怔,他還從沒為木柴發愁過,都是烏炯去砍的,屋側放木柴的地方也從沒空過。
青闊笑道:“而且用熱水擦洗起來太慢了,不夠痛快,還不如忍著冷進水里嘩嘩洗完。”
說完,青闊又體貼地說道:“你跟我們不一樣。你還是在家洗吧,免得冷著生病了。”
青闊這個風風火火的亞獸人寒暄了幾句就離開了,留簡莫在原地發怔。
簡莫不僅經常在那個用獸皮圍起來的小棚子洗澡,他讓烏炯一起在家洗,烏炯也從沒說過什么。
簡莫還沒發呆完畢,烏炯已經燒好了水,在屋里喊他去洗澡。
他瞬間顧不上整理思緒,趕緊上樓拿了干凈的衣服,到屋后洗澡去了。
鹽水太黏了,粘在身上,現在又黏又癢。
簡莫特地拿了塊洗澡巾,將自己好好搓了一遍。
等大家洗過澡,便一起坐在空地上曬太陽,既將頭發曬干,也讓自己早些暖和過來。
年輕的獸人亞獸人們閑不住,端了獸油出來,問簡莫:“簡莫哥,現在可以做肥皂了嗎?用堿做肥皂怎么做?”
簡莫走過去:“跟做灰水肥皂一樣,先用水將堿化開,加熱后倒到加熱的獸油里面去。”
大家立即撿來石頭在原地壘起簡易的火塘,拿來工具準備燒油燒水。
簡莫親自坐鎮:“堿不用放那么多,要不然怕等會兒堿水倒到獸油里的時候會炸。先放一點,我們試一下。”
年輕人們簇擁在他身邊,聽他指揮。
簡莫等水跟油燒熱之后,戴著獸皮手套,慢慢將堿水倒到油脂里。
堿水一接觸油脂,立即乳化,沒炸。
簡莫連忙攪拌。
班鳴從他手上接過罐子:“我力氣大,我來。”
簡莫也不客氣:“你來吧,我看著。”
邊上還有獸油,簡莫一起加熱,倒入堿水,讓年輕人們到一旁攪拌去了。
盡管現在肥皂還沒做好,但大家都能看得出來,堿水肥皂的質量要比灰水肥皂好。
青闊取了點皂液搓了搓手,洗干凈后有些興奮地說道:“這堿水肥皂比灰水肥皂更好用。”
簡莫觀察著他的手,點頭道:“清潔力更強了。”
簡莫總說奇怪的話,大家都習慣了,也能大致明白他的意思。
青闊:“多做點出來吧,上次做的那批都快用完了。”
簡莫沒什么意見。
獸人德江在旁邊問道:“除了做肥皂,堿還有別的用處嗎?”
德江跟烏炯競爭過族長的位置,現在在部落里也頗有威望。
聽他問,簡莫認真想了想,回答道:“可以試著燒陶。陶上的釉用不同的礦物配制會有不同的效果,用堿配置,應該也能燒出比較特別的釉來。”
青闊贊同地點頭:“這個好,外面雖然凍上了,但挖點土燒陶應該不難。最近帶釉的陶器那么受歡迎,哪怕我們不用,跟別的部落換點東西也挺好。”
簡莫覺得可行,他最近換的布料給他和烏炯做了好幾套貼身的衣物,現在已經初步實現了換洗自由,生活質量比之前要高一些。
除了布料,他們換的莖塊、香料等也很好。
要是再做一批陶器,他們除了自用外,應該也能換到不少好東西。
多換點東西,這個冬天就好過了。
簡莫:“那我們等會去挖點泥回來,我看看要怎么調釉。我們可以多試幾種釉,一些用老釉,一些用新釉,就不會白忙一場了。”
青闊:“這個辦法好。”
班鳴在旁邊使勁攪拌著,聞言說道:“簡莫哥你老說你不是大祭司,你要不是大祭司,怎么可能會那么多東西?”
簡莫:“學的啊,我們那里人人都要學很多東西。”
青闊感慨:“你們那里肯定特別好。”
第30章 新陶窯
制陶一直是部落里的重要公共事務,要開始制陶,大家都挺積極。
冬天也沒什么事做,大家分工合作。
獸人們去挖黏土,亞獸人們則制作陶坯。
簡莫分到亞獸人那一撥,坐在部落的空地上,和大家一起曬著太陽,慢慢地干活。
他特地戴了獸皮手套,有手套隔著,干活也沒有多難受。
在這里坐著,還可以聽到各個部落的八卦,挺好玩的。
就在簡莫邊干活邊聽八卦的時候,班鳴他們又運了幾大筐土回來。
簡莫有點昏昏欲睡,腦子也沒怎么在線,見狀說道:“別運了,現在的黏土已經夠多,再運我們也用不完。等天氣暖和一點,再挖泥吧,大冷天別遭這個罪了。”
為首的班鳴有些意外,大著嗓門問道:“這就夠了?”
青闊聞言抬頭看了眼:“還差一點。”
簡莫看向成堆的泥土:“我們做不完的。”
青闊笑著對他說道:“要做窯啊,得多運一點泥。”
簡莫這才想起來,托著手中的陶坯說道:“我就說已經那么多黏土了,怎么還要運?”
大家都在笑。
頓了頓,簡莫說道:“其實上次我就想說了,每次都在平地上堆燒,實在太費時費力了。”
青闊:“那還能怎么燒?”
簡莫:“建窯啊。”
他又說了陌生的名詞,大家齊刷刷抬頭看向他。
簡莫知道他們在想什么,不等大家問,便主動解釋道:“就是像一個小房子一樣的空間,燒陶的時候,我們把陶器放進去里面燒,能夠比較好地保持里面的溫度。”
青闊一下就反應過來了:“那不是跟我們用泥土封上一樣?”
簡莫:“對!就是這個思路,只是從一次性的窯變為長期使用的窯,那樣我們就不用次次都用那么多泥土將陶器封起來了,而且建一個正兒八經的窯,燒陶的效率也會高一些。”
“好像真可行。”
“可是建的話,不就跟我們建房子一樣,也容易塌吧?”
“我們的房子是太大了,才容易塌,建個小小的窯,沒那么容易塌?”
“那要建半球形的窯嗎?我們平時堆燒要弄成半球形,建窯建半球形還建得起來嗎?”
“建不起來吧?頂上怎么辦?”
所有的問題一起砸到了簡莫前面。
簡莫遲疑,他對建筑不太熟來著,不過以前看書上的窯,好像都是半球形。
就在大家看向簡莫的時候,一直沒怎么出聲的烏炯說道:“可以直接在山洞里燒嗎?”
青闊不明所以:“山洞?”
簡莫一下就對上了烏炯的腦回路,立刻道:“我覺得可以!”
之前飛翼獸就掉到了山洞里面,在天然山洞的頂部開個口子,問題應該不大。
而且山洞都已經成型那么久了,穩定性應該比他們建造出來的一般陶窯要強。
簡莫看向烏炯,眼睛亮晶晶地說道:“這個思路不錯,要是能找到合適的山洞改造一下,比我們辛辛苦苦直接建個陶窯簡單多了。”
周圍人聽著慢慢明白了,也加入到了討論之中。
“要這么說的話,試一試也不麻煩?”
“不就開個洞嘛?我變回獸形,兩爪子下去就能掏個洞出來了。”
“就是,實在不行,你還可以上嘴咬,你小時候不就把你家的房子咬塌了?”
“班鳴!你以為你小時候沒把房子咬出洞來嗎?!!”
年輕獸人們吵著吵著就急眼了,也不管附近還有亞獸人,直接變回獸形互相撲咬起來。
簡莫在旁邊看著一大群貓貓狗狗打架,非常確定,這里沒有他們喜歡的亞獸人,要不然不會幼稚成這樣子。
說起來,這個世界晚婚晚育的思想還挺發達。
像葉落,就是青闊這一輩的亞獸人,現在也還單身,大家也沒什么閑話,看來包容性挺強。
青闊淡定地無視了跟其他獸人打架的兒子,說道:“要真想用山洞代替窯洞,雙口洞好像還可以。”
簡莫:“雙口洞?”
烏炯:“河邊的一個小山洞,等會兒帶你去看看。”
簡莫迫不及待道:“別等會兒了,現在就去看看吧。”
“也行。”烏炯對其他人說道,“我帶簡莫去看看雙口洞合不合適。”
青闊:“我們在這里繼續想其他山洞。”
烏炯點了一下頭,變成巨狼,將簡莫背起來,直接往河邊走。
估計三分鐘不到,他們就在河流下游,簡莫經常放魚籠再下面一點的位置停了下來。
烏炯變回人形,將落到地上的獸皮袍子和鞋襪撿起來穿上:“就在這了。”
簡莫不好意思看他,便背過身去在崖壁上觀察起來,很快找到了一個小小的山洞。
山洞外面有木板做成的門,門外面又有一堆枯草,他在附近來來回回那么多次都沒發現,原來這里還有個山洞。
他吃力地挪開門,發現里面有一堆瓶瓶罐罐。
烏炯已經穿好了衣服,從后面走過來:“這是我們部落放雜物的地方,那些壇子里裝的就是果酒。”
簡莫吸吸鼻子:“我聞到了。”
這個洞不大,進深比較深,從洞口到最里面,大概有六七米的樣子,寬卻只有三四米。
洞口除了用門堵住的那個洞口之外,邊上還有一個小小的洞口。
怪不得叫雙口洞。
烏炯看在洞里來回轉悠的簡莫:“這個洞行嗎?”
簡莫:“應該沒問題,我們可以修一修,把門口這個大洞用泥巴堵上,頂上再開一個小洞通風,然后洞深處堆點泥巴堵一堵,兩邊再挖開一些,可能就差不多了。”
烏炯點頭。
簡莫解釋:“主要我們要保證洞里面的溫度盡量均勻,它的四面最好保持差不多的面積,要不然容易燒裂陶坯。”
烏炯:“我知道。”
簡莫想了想:“為了安全,我們還可以撿些石頭回來,做成柱子撐著頂部。”
部落里都是石頭房子,大家的建筑手藝還不錯,附近采石也方便。
烏炯:“石頭柱子也用泥巴糊上?”
簡莫:“用黏土糊吧,里面加點枯草什么的。黏土一燒結不是會變硬嗎?黏性應該不錯。”
兩人三言兩語討論好了山洞的事宜,回去跟大家一說,大家也覺得不錯。
青闊直接說道:“班鳴他們那么有力氣,還能在外面打架,直接讓他們去挖洞好了,發泄一下精力。”
簡莫豎起大拇指:“大義滅親啊。”
青闊聳聳肩,喊班鳴他們過來,吩咐他們去挖洞。
班鳴還沒變回人形,聞言垮著一張貓臉,小聲抱怨:“那會將爪子磨禿的。”
青闊:“反正冬天也不怎么出去打獵,磨禿就磨禿吧,正好方便你跟其他獸人打架了,怎么打也不至于出事。”
班鳴:“那春天呢?”
青闊非常淡定:“春天指甲就長起來了。”
除了班鳴外,年輕的大貓大狗們都被派過去挖洞,由簡莫指揮。
簡莫被這么一大群毛茸茸包圍,整個人感覺到一種奇異的滑稽感,好像在做夢一樣。
他一個寵物醫生,平時沒少跟毛茸茸們打交道,現在卻換了另一種方式打交道。
不得不說,人生還挺神奇。
班鳴他們沒想那么多,到地方后直接開口問:“簡莫哥,要怎么挖啊?”
簡莫往左右看了一眼,到底還是心疼大貓們的爪子,干脆點了兩位犬科獸人出來,請犬科獸人將山洞的左右兩邊擴一擴。
犬科獸人的爪子比較適合挖土,沒那么容易禿。
其他獸人待在后面輔助,先將山洞里面現有的雜物運走,再把挖下來的泥土掏出來。
正好山洞要修整,挖下來的泥土不用運出去丟掉,直接堆到后面去以及堵住山洞口。
大家都沒什么意見,兩位犬科獸人直接一低頭鉆進了山洞里。
山洞確實有點小,只容納得下兩位犬科獸人。
這兩位犬科獸人進去的時候,還得壓低身子,叉開后腿,努力拱進去。
簡莫看著兩只大狗的模樣,臉上忍不住露出了點笑容。
班鳴在旁邊看得非常清楚,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簡莫哥,你在想什么?”
簡莫抬頭:“沒什么。”
不過是想起了他去某家著名的寵物醫院里實習的時候,一天遛八只大狗的事了。
那時候,狗什么心情他不知道,他自己倒累得像狗一樣。
這么一想,穿到獸人世界也沒什么不好的,起碼這個世界的狗狗足夠乖。
兩位犬科獸人的效率很高,也可能是山洞里的泥土足夠柔軟。
他們一會就用爪子掏了一大堆泥土下來。
其他獸人也沒閑著,清理出山洞內外的雜物之后,將掏出來的泥土壓實,堵在洞口。
還有一部分獸人爬到山洞頂部,清除掉頂上的雜草,再將要掏洞的位置做了個記號。
獸人們的獸形實在太大了,力氣也大,干起活來著實是把好手。
簡莫帶他們干了一天,就把窯洞給掏了出來,順便修整了一番。
修整好的窯洞里面呈半球形,頂上一個小小的洞口,側面一個小小的洞口。
如果要送風進去,可以直接在側面這個洞口外面安裝一個立式手搖風扇,到時候窯洞里的火應該會燒得比較旺。
窯洞掏了出來,獸人們看著勞動成果,非常有成就感。
他們忍不住對簡莫提議:
“簡莫哥,窯洞已經掏好了,要不然我們先燒一批木炭吧?”
“對對對,簡莫哥你不是說要檢查窯洞的效果嗎?燒木炭最快了。”
“我倒是想直接燒陶,可惜陶坯沒陰干好,先燒點木炭也行。”
“簡莫哥,你覺得可以的話,我們明天就去砍樹!”
簡莫沒什么意見,燒木炭和燒陶的原理都差不多。
頂多燒木炭要把窯封起來,讓它悶燒。
在悶燒的過程中,熱量會烘干窯洞,讓它變得更結實,也更能聚集熱量。
同時,經過高溫烘烤,也能檢測出它的效果。
要是有什么不對的地方,他們還能及時補救。
簡莫想到這里,爽快地答應了:“你們先去砍樹吧,后天先燒批木炭出來,我們看看這個陶窯有沒有問題?”
班鳴立刻歡呼,又問:“那簡莫哥,你能跟族長他們商量一下,這次燒出來的木炭我們出力比較多,能不能分我們一份?我想給阿蒙送點。”
阿蒙是班鳴喜歡的亞獸人,不過是雄英部落的人。
簡莫:“我可以幫忙問一下,具體的你們親自去說。”
燒木炭的技術算是他們部落的秘密,烏炯他們肯定有另外的囑咐。
班鳴:“沒問題!簡莫哥你要是開口,族長和我阿爸他們肯定會答應的。”
簡莫點頭,又道:“你們砍了樹,記得補種一點樹種,要不然樹會越砍越少的,多砍幾次,山就要禿了。”
班鳴他們笑:“這個也知道了,我阿爸他們吩咐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