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玻璃
河畔部落已經燒過好幾次木炭。
燒木炭的技術含量不高,只要掌握火候,別燒不到位或者燒過頭就行。因此,參與過燒木炭的人基本都掌握了燒炭技術。
大家分工合作,部落里很快就開始燒新一輪的木炭。
這天早上,簡莫一大早出來收魚籠。
河邊,窯里的炭火早熄了,淡淡的煙味卻一直飄在空氣中。
他聞著這股味道,感覺聞到了豐收的味道,心情變得飛揚起來。
部落燒了木炭,過幾天再燒陶,他們應該很快就不缺陶器用了。
要是順利,他應該很快能弄個陶壇或陶缸,腌制點小菜。
他現在腌的菜都是咸菜,要是有趁手的容器,就可以腌制酸菜了。
酸菜餅、酸菜鍋子、酸菜燉肉等都是不錯的菜,正好改善一下口味。
簡莫慢慢走在河邊,早上新下的霜均勻地鋪在地上,踩在上面咯吱作響。
往四周看去,原野白茫茫一片,偶爾能從山上的雪下面看到一點褐色的枯樹尖尖。
山頂的雪更厚了,朝霞映照在上面,映出了一縷金色。
周圍的景色如此優美,簡莫盯著遠方,深深地吸了口冰涼的空氣。
真要算起來,這里的日子好像也不比地球上差太多。
地球上物資豐富,工業發達,可壓力也太大了,人們未必有獸人亞獸人們活得開心。
簡莫安慰了自己一番,提著根大木棒,腳步輕快地往放魚籠的地方走。
魚籠還在原地,不過被凍在水下面了。
好在他昨天就敲過冰面,冰只凍了薄薄的一層,用木棍輕輕一敲,冰面應聲而裂,露出底下的魚籠。
他將底下的魚籠拉出來,麻利地把里面的收獲倒在河岸上。
“一、二、三、四……”
今天一共收獲了四條魚、三只蝦和兩個小貝類。
簡莫抓起一條魚:“還挺肥。”
他從腰間抽出貝殼刀,在河邊順手將魚殺了,再把內臟和魚鰓等掏出來,放回魚籠里,然后將魚籠重新扔進河里。
內臟散發出的血腥味會將水生物吸引過來,要是運氣好,他明天同樣會收獲到一些食物。
河邊有些冷,簡莫待了一會兒就受不了,趕緊洗干凈剖好的魚蝦,快步往家里走。
他回到家的時候烏炯正好也回來,看著他手上的魚蝦,烏炯順手接過:“怎么不等我去弄?”
簡莫:“我剛把水燒上了,你又沒那么快回來,沒什么事做,我就順手把魚籠給收了。”
兩人進屋,簡莫先走到火塘邊烤火。
等暖和過來,他用燒火棍把灰里煨熟了的莖塊扒拉出來,放到邊上,免得煨太久,莖塊全碳化了。
扒拉完后,他抬頭:“今天早上吃煎臘肉和焗魚,再加馱馱獸奶?”
烏炯點頭:“我都可以。”
簡莫:“家里存的草不多了,吃完飯,我們得去割點草喂啾啾。”
烏炯也沒什么意見:“去綠沼源附近割。那里沒怎么凍上,割草方便一些。”
飛翼獸的食量很大,每天都需要大量的食物。
幸好現在他們散養,它白天會出去自己找點食物,他們只需要再給它準備點好吃的作為補充,工作量不算太大。
要不然,光養飛翼獸,他們這個冬天就夠難熬。
他們在屋里吃早飯的時候,門被敲了一下。
簡莫端著碗抬頭,看見青闊從外面走進來。
簡莫連忙招呼:“青闊,你吃早飯了嗎?”
青闊擺手:“吃了,我今天不蹭飯。我來是要說,今天的木炭取出來了,傍晚要再燒一批,你們要不要看看窯?還有,簡莫你不是要試釉嗎?可以試了吧?”
簡莫重新坐回去:“我等會去看看。試釉應該也可以了,傍晚燒的話,我等會就去把釉調出來。”
青闊:“一共有多少種釉?”
簡莫:“十六七種?等會我調出來就知道了。”
簡莫惦記著陶窯,匆匆吃完早飯,跟烏炯一起過去陶窯那邊。
他們燒了好幾批木炭,每燒一次都會修整一次陶窯。
現在是第六次,窯已經被修得很不錯了,看起來有模有樣的。
簡莫親眼看著這口窯從無到有,又漸漸被修成了他熟悉的樣子,內心中不免涌上一股成就感。
他站在窯口觀察片刻,彎腰走進去。
窯洞里面有焚燒過后殘余的煙氣,四周很干爽,完全不像是山洞的環境。
他伸手撫摸著窯壁,后面他們用黏土涂抹過窯壁,現在黏土燒結了,變得堅硬結實。
窯洞中央用來加固的柱子也很結實,黏土牢牢將石頭粘在一起,要是沒有意外,用個十年八年應該不成問題。
簡莫抬頭看頂部。
為了方便通風,窯洞頂部那個洞口被打開了,陽光和寒風灌進來,一會就將洞里的濁氣掃得差不多。
窯洞修整到這個地步,哪怕簡莫,暫時也提不出什么意見了。
青闊問:“怎么樣?”
簡莫轉過頭,看他表情略有些得意,笑了:“非常棒,大家的動手能力太強了。”
青闊:“那現在去調釉?”
簡莫點頭:“好。”
簡莫這段時間收集到了十幾種材料,打算都作為釉的配方試試。
葉落等人用石頭專門幫他把這些材料磨成細膩的粉末,現在就等他取用。
他要調釉,青闊、葉落等部落里的核心亞獸人都過來看。
簡莫取了各種材料的粉末分別組合,加水調成釉漿。
為了方便記憶,他專門削了許多小木片作為記事板。
現在調釉,他用炭塊,把每種釉的配比都寫了下來,方便事后查看。
漢字作為一種成熟的文字,這個世界的人們根本看不明白,也猜不出上面的意思。
葉落羨慕道:“這字真好看。”
簡莫抬頭笑了一下:“我們祖輩流傳下來的成果。”
葉落點點頭,不再說什么。
葉落幾人知道他從外面的大部落來,知道許多不一樣的東西,對他書寫下來的文字也沒什么別的想法。
他們不僅沒什么意見,還在部落里散播有利他的輿論,幫他遮掩。
有他們護著,簡莫融入部落的過程異常順利。
簡莫把調好的釉漿用薄木片均勻地涂抹在之前燒裂的陶片上,涂出了一定的厚度。
現在天氣冷風大,在外面放幾個小時,傍晚就可以入窯燒了。
等燒好后,這些陶片會成為色卡一樣的存在,方便他對照各種釉的情況。
要燒不成功,他就將對應的釉的配方去掉,免得浪費陶器。
做陶太難了,這么冷的天,這么多步驟,每一步都耗費了大家大量的心血,浪費太可惜。
還是用碎陶片做個實驗吧。
他將涂抹好的陶片交給青闊:“辛苦了,要是傍晚我沒回來,你就直接放到窯里燒吧。”
青闊:“這有什么好辛苦的?你們今天是要去綠沼源割草?”
簡莫點頭:“烏炯說那邊的草比較多,運氣好的話,還能找到綠草給啾啾改善口味。”
葉落在旁邊笑:“你們要不急,可以用鋤頭挖草根,泥土底下不一定有綠草,不過一定有白白嫩嫩的根莖。”
簡莫之前還真沒想到這點,聞言眼睛一亮:“謝謝提醒!”
葉落擺手:“不客氣。”
簡莫跑回家,見到烏炯,將葉落的話轉述了一遍。
烏炯便道:“我把鋤頭找出來。鋤頭有點禿了,過兩天我做兩把新的。”
人們之前會用到石鋤挖莖塊,不過無論獸人還是亞獸人,都有爪子,用到石鋤的頻率并不算高。
簡莫來了之后,成為唯一一個完全需要依賴工具的人,烏炯家工具的損耗便格外大,時不時要補充新的。
兩人單獨去綠沼源,烏炯沒變獸形,而是直接乘著飛翼獸去。
飛翼獸能飛直線,比他們跑著去方便許多。
等到地方,他們撥開雪,挖開表面的泥土,果然看到了底下白嫩的草莖。
草莖吃起來甜中帶點清苦,無毒,人也能吃。
簡莫看著手上的草莖,打算挖點回去做成菜吃,正好攝入一下纖維。
作為一名純人類,攝入的纖維太少也不太健康。
每當這時,簡莫就有點羨慕這里的獸人亞獸人們,他們比他皮實多了,好像怎么吃都沒什么問題。
飛翼獸看他們挖草莖,慢慢反應過來,這是給它挖口糧。
它高興地啾啾叫了兩聲,直接上爪子扒開雪跟泥土,邊挖邊吃。
簡莫看它吃,也不管它,它要是多吃點,晚上正好少喂點。
綠沼源這邊可能因為四周都有山,相對暖和一些,他們在這邊干了大半天的活也不覺得冷。
出來一趟不容易,簡莫干脆拉著烏炯,一直干到夜幕降臨才回去。
他們回到部落的時候,新一批濕木已經送入了窯中,他制作的釉片也送進去了。
青闊在忙碌中抬頭對他說道:“已經封窯了,要看只能明天早上起來再看。”
簡莫:“不急,我就是順道過來看一眼。”
青闊擺手:“沒什么事你先回去吧,累一天了,趕緊回去休息。”
簡莫轉了一圈,聽勸回家去了。
部落里的生活很平靜,吃完晚飯,簡莫洗漱完上二樓,挨著烏炯變成的巨狼,很快睡著了。
他晚上睡得十分踏實,連夢都沒做一個,因此第二天早上被叫醒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是懵的。
“……什么?”簡莫看著眼前的情況,反應不過來,“釉片燒出來了?”
青闊:“對!有的燒出來了,有的沒燒出來,我都帶來了,你看看!”
簡莫遲鈍地點頭。
青闊烏黑的手上拿著三塊陶片,三塊陶片上都有斑駁的彩色釉,因為陶片的底色是灰白色,簡莫大致能分出來,釉的顏色有紅有藍。
等看清后,他一個激靈,徹底醒盹了:“居然真的燒結了。”
青闊:“十六塊釉片中只燒出了這三塊,剩下的釉片送入窯中是什么樣,取出來的時候還是什么樣。”
簡莫一掀被子:“我看看。”
“在這,給你。”青闊從筐子里將灰撲撲的其他釉片拿出來,又忍不住對他說道,“你趕緊把衣服穿上再看,別生病了。”
簡莫看了一眼屋子一角燒著的火盆:“沒事,這里暖和。”
青闊:“其他人沒事,你可不一定,趕緊穿上吧。”
簡莫聞言只好先穿上獸皮袍子,再拿過釉片仔細查看。
這些釉片同時刷的釉,同時送入窯內,也同時取出來,按理來說應該差別不大,不知道為什么有的燒成了,有的沒燒成。
簡莫帶著青闊下樓,匆匆翻出昨天寫下的記錄。
釉片他編了號,其中燒結了的只有九號、十號、十一號三片。
他取出木片一看釉漿的配方,很快發現,只有這三片釉片中加了堿。
簡莫盯著配方,忽然意識到,釉層其實就是玻璃層,堿似乎能降低釉的熔點。
釉漿其實是泥漿,里面應該含有石英成分。
堿能降低的其實是石英的熔點!
太不容易了。
簡莫抹去額頭上的汗水,想起這點東西真耗腦子。
簡莫盯著釉片,嘆息著說道:“我就說總覺得釉很熟悉,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它究竟是什么,原來像玻璃,怪不得能防水。”
青闊一頭霧水:“玻璃又是什么?”
烏炯聽到動靜走進來,看著激動又疲憊的簡莫,又看看滿眼不解的青闊:“你慢慢說。”
簡莫:“哎。”
等稍微平復激動的心情,簡莫有些不好意思:“我先組織一下語言。”
青闊給他倒水,嘆氣道:“你剛剛說了那么多話,我一句都沒聽懂。”
簡莫舉起釉片:“先說玻璃——玻璃是一種透明的堅硬的材料,用沙子應該能燒出來。”
青闊:“沙子?河灘上那些沙子?”
簡莫點頭:“就那種沙子,如果要燒玻璃的話,我們得篩選一下,找那些盡量細的沙子。”
青闊有點明白了,不過又產生了新的疑惑:“我們燒玻璃做什么?不燒陶了嗎?”
簡莫:“玻璃是玻璃,陶是陶,要是玻璃的熔點足夠低,我們可以兩者一起燒。”
青闊遲疑:“那燒它做什么,也是像陶一樣,燒出來裝東西嗎?”
“不不不,它有更大的用處。”簡莫指了指用樹皮封起來的窗戶,眼睛亮晶晶地說道,“我們可以把它裝在窗戶上。”
青闊和烏炯順著他的視線看向窗戶。
青闊還是不太能反應過來。
烏炯問:“透明的材料——玻璃像水一樣沒有顏色,又像陶一樣硬?放在窗戶上能擋風,又不影響采光?”
簡莫點頭,贊嘆地看著烏炯:“對,你能想象嗎?”
烏炯:“我能。”
青闊揉著額頭:“你們聊吧,我是一點都想不出來了,”
簡莫高興地說道:“沒關系,等我們做出來,你看一看就明白了。”
第32章 拜訪
除了烏炯之外,部落里的所有人都沒法想象玻璃究竟是什么,也不理解簡莫的激動。
簡莫見狀,干脆跟大家商量,將燒陶的日期提前,他順便將玻璃燒出來給大家看看。
陶坯已經干了,現在再施一層釉就行。
簡莫按照之前的配方,認真調了釉,給陶坯渡了一層,而后等待陰干。
就是燒玻璃這事有些棘手——他不會燒玻璃。
他只看過吹玻璃的視頻,不過那跟燒玻璃不是同一回事。
他有點想不到要怎么燒出平整透明的玻璃出來。
青闊幾個出主意:
“要不然先調成釉,刷在陶坯上送進去燒?”
“倒在窯里燒?”
“要先陰干吧?不然像做陶板那樣,我們把釉調稠一點,做一塊釉板出來,陰干了再燒?”
青闊他們七嘴八舌地出完主意,齊刷刷地看向簡莫。
簡莫有點頭大:“要不——我們都試試?”
他一點頭緒都沒有,只能跟大家一起試驗了。
青闊笑起來:“那試試吧,反正也不麻煩。”
一個人的力量到底還是太渺小了,大家一起協作,事情就好辦得多。
他們先去河灘上取沙子。
河灘上的石頭比較多,沙子其實很少。
要把能用的沙子篩出來,那就更少了。
大家將沙子加堿制成平整的釉板,放到專門晾陶坯的地方陰干。
簡莫看著一塊塊釉板,心里充滿了成就感。
他來部落一共也沒多久,卻給部落帶來了不小的變化。
部落的人收留他也沒白收留。
釉板晾干需要幾天的時間。
這幾天又在下雪,簡莫他們在部落里烤火貓冬,順便聊天。
部落里的小孩很喜歡簡莫,經常湊到他跟前,毛茸茸的小貓小狗小狐貍等還喜歡鉆他懷里,讓他抱著。
簡莫閑著無聊了會給他們講些故事。
每當講故事的時候,部落里的小孩大人都會里三層外三層地圍過來,將屋子擠得水泄不通。
人一閑下來,思維就容易飄散。
簡莫最近還真想起了不少事情。
這天晚上,簡莫抱著巨狼的前腿,在被窩里睡得正熟。
忽然,他睜開了眼睛,猛地坐了起來。
巨狼的腿動了動,跟著睜開眼睛:“怎么了?”
簡莫:“剛剛做了個夢,我夢到燒玻璃的時候,我們把玻璃放在陶匣中,最后燒成功了。”
巨狼用爪子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你還在想這事?”
簡莫:“是啊。不過現在想想,好像真的可行。”
巨狼:“睡吧,明天起來再研究。”
簡莫從床尾拿起獸皮大衣:“不行,我得趕緊寫下來,要不然我怕晚上會忘了。”
巨狼按住他:“不用,我記得。”
簡莫的動作頓住了,抬眼看著巨狼的眼睛:“真記得?”
巨狼淡淡道:“忘不了,快睡。”
簡莫于是又躺下去,重新裹緊了被子:“睡吧,哎,趁著睡意還沒完全跑掉,趕緊再睡一覺。”
冬天如此悠閑,白天又不做什么事情,想要成功積攢起睡意還真不容易。
簡莫躺下去,抱著巨狼的腿,換了個姿勢,很快又睡著了。
自始至終,他都沒意識到,如果巨狼變回人形,他抱的,就是巨狼的左手。
巨狼也沒提醒他,只等他睡安穩了,將獸皮被子往他身上裹了裹。
簡莫在天亮時如往常一般醒來。
睡醒后,他還記得昨晚夢到的玻璃。
他難得沒賴床,利索地穿好衣服爬起來。
烏炯在樓下忙活,他一下樓便說道:“我去找青闊說玻璃的事情,等會兒回來做飯。”
“我跟你一起去。”烏炯將手中的木柴放下,“加緊制作陶匣?”
簡莫:“對!你還記得?”
烏炯:“答應了,不會忘。走吧。”
兩人踩著雪去找青闊。
青闊才剛起來,打著哈欠聽了簡莫的構想后說道:“可以試試。陶匣要燒好再用嗎?”
簡莫:“我覺得應該不用,晾干后就能用了。”
青闊:“那我們今天就做幾個陶匣出來。”
制作陶匣對大家來說并不難。
大家都很好奇玻璃是什么樣子,特地多制作出了幾個陶匣,打算多燒些玻璃出來。
等到陶匣陰干,大家把細沙和堿粉混合在一起,均勻地鋪到陶匣里面然后送入窯中,和之前做好的,已經刷上了釉的陶坯一起準備開燒。
簡莫怕窯里面的溫度不夠,除了準備了大量的木炭之外,還特地制作了手搖風扇。
這次燒制需要大家辛苦一點,不停搖動風扇,將空氣送入窯中,提高窯內的溫度。
這次又燒帶釉的陶器又燒玻璃,青闊他們就沒讓整個部落一起燒,而是選部落的中堅力量干所有的活。
免得泄密。
簡莫原本是主導者,后面大家讓他在旁邊指揮就行,活大家會干。
簡莫坐在一邊,有些郁悶地說道:“我也沒那么弱。”
葉落溫柔地摸了他的額頭一把:“不是弱不弱的問題,太累了容易生病,你在一邊休息一下,指揮我們就行。”
簡莫:“其實也沒什么好指揮的,只要及時加木炭,一直往里面送風,就大差不差了。”
葉落笑瞇瞇地“嗯”了一聲,一直搖動著風扇。
這次做的立體大風扇看起來就像酒店的旋轉門,又大又重,搖一會還好,搖久了非常累。
簡莫試搖的時候,就從肩膀到手肘都酸痛不已。
葉落他們輪流搖著,卻好像絲毫不覺得搖風扇累。一邊搖還能一邊聊天,手下的風扇送風均勻而穩定。
簡莫看著他們,心里不由感慨獸人亞獸人們堪稱變態的身體素質。
對于經常亞健康的智人來說,這種強壯的身體實在太難得了。
看了一會兒,簡莫說道:“這次是來不及了,等下次我們要再燒窯的時候,可以把河水引過來,讓河水推動著風扇。”
葉落愣了一下,眼睛一亮:“那樣就不用人整天在這里搖著了。”
簡莫:“對,用水力比人力方便許多。”
獸人德江問:“就像孟水部落的那個大石磨一樣?”
簡莫想起來,點點頭。
德江說道:“他們很早就用水推動大石磨了,可惜根本不許一般人過去參觀,也不愿意教別的部落這個技術。我們一直很想學,卻沒機會。”
簡莫:“我大致知道一點原理,試驗一下應該不難。”
青闊笑瞇瞇地拍著他的肩膀:“你真是我們部落的……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哦,福星!”
第一次燒玻璃,簡莫也不知道要燒多長時間。
不過根據常識來看,燒制的時間越長,窯里的溫度越高,也越容易成功。
于是他們從早上開始燒,一直燒到晚上繁星滿天,等所有的木炭都投進去燒完了,大家才停下。
守在窯邊燒了一天,每個人都是一身的灰和煙火味。
簡莫看著大家斑駁的臉龐帶著希冀,安慰道:“沒事,就算這次燒不成功,我們也能得到經驗,等下次再燒就行。”
烏炯在旁邊點頭:“你說得對,這是一次非常寶貴的嘗試。”
青闊看烏炯一眼,很給面子地說道:“別的部落想嘗試還沒這個機會,我們部落能撿到簡莫,真是賺大了。”
簡莫在這一聲聲夸贊中簡直要迷失自我,耳尖也泛起一抹薄紅。
他們留下今天巡邏的獸人在窯外守著,一起回去。
一回到部落,青闊他們拿了肥皂要去河邊洗頭洗澡。
簡莫的體質不如他們,實在受不住這個溫度,便找出衣服,燒水在屋后的獸皮棚子對付著洗了一下。
今天又累又緊張,簡莫有點興奮過度,吃完飯洗漱完,躺在獸皮被窩里怎么也睡不著。
巨狼守在旁邊聽他翻來覆去,聽了好一會兒,忽然變回人形,裹著獸皮袍子下樓去了。
簡莫以為他去上廁所什么的,也沒在意。
沒想到過了一會兒,烏炯忽然端著小壺果酒上來,放到炭盆上煮了煮,然后給簡莫:“喝吧,喝完就能睡著了。”
果酒煮過之后,里面的雜味揮發了一些,味道更加香濃。
簡莫嗅了嗅,嘟囔:“其實也沒失眠到這個地步。”
烏炯將果酒往他面前遞了遞,他最終還是接過,咕嘟咕嘟喝了一小半,然后將剩下的給烏炯:“我喝不下了,你喝。”
部落里物資有限,烏炯也沒嫌棄的意思,接過果酒,兩下喝完了。
酒精讓簡莫的身心得到了極大的放松,他抱著巨狼的前爪很快陷入了夢鄉。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他反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有點呆呆地問巨狼:“窯冷卻下來了嗎?剛剛有人找過我們嗎?”
巨狼聲音低沉:“天剛亮的時候巡邏獸人來過,說可以開窯。大家都等你一起。”
簡莫立即爬起來穿上袍子:“快快快,我們過去看看。”
他們趕到窯邊。
心急的不止他們,參與燒窯的人都過來了。
大家圍著窯聊著天,雖然有些著急,但還是耐心地等簡莫過來一起開窯。
一見到簡莫,青闊立即招呼他:“快快快,就等你取下窯口的第一塊泥了。”
簡莫小跑著過去:“來了,窯里的溫度降下了嗎?”
葉落:“摸著跟以往燒窯的溫度差不多,可能天氣冷,下降得也快,現在只有一點溫熱,估計里面的陶器也不至于太燙。”
大家七手八腳把窯口封著的窯泥取了下來,德江進去試了一下窯里面的空氣和溫度,見沒多大危險,朝身后一招手,示意大家可以進去。
簡莫他們迫不及待地擠進去。
窯里的溫度其實挺高,有點像桑拿房,不過還能忍受。
簡莫戴著獸皮手套,取下最近的陶器,仔細看了看。
陶器整體呈一種瑩潤的醬黃色,比他們之前燒的那種,因為溫度不夠而灰白色的陶器好多了。
簡莫看著,覺得這些陶器好像跟地球上的現代陶器也沒太大區別,頂多因為審美不一樣,器型略有不一樣。
短時間內就能進步成這樣,真好。
青闊見他一直盯著,問道:“怎么了?”
簡莫:“釉體燒得挺好,這光滑的模樣,比之前好多了。”
他屈指敲了敲,獸皮跟陶器接觸,發出沉悶的聲音。
青闊一彈陶器,骨節和陶器直接接觸,則發出了“當”一聲脆響。
此刻,青闊滿意地點點頭,收回手,扶著簡莫的肩膀催促:“陶器一眼掃過去就能看個大概了,等會再細看,我們先看看你說的那個玻璃!”
簡莫的眼睛往下瞥:“我已經看到釉板了,好像沒太成功。”
邊上的烏炯撿起一小塊釉板。
釉板被燒得四分五裂,不過烏炯撿的那塊已經燒結了。
這是一塊半透明的黃色玻璃,大概手掌那么大,哪怕在昏暗的窯洞內,也能看得出它那像寶石一樣的質地。
青闊伸手接過,屏住呼吸說道:“這就是玻璃?真好看!”
簡莫:“透明度不夠高,透明度再高一些會更好。”
青闊將玻璃傳給狄芽看:“這已經夠用了!”
狄芽看完傳給葉落。
葉落仔細打量著玻璃:“非常不錯的東西,要是不說,別的部落的人絕對想不到這玻璃是燒出來的。”
烏炯提醒:“大家記得保密。”
在場的所有人都應了。
德江說道:“以后做陶燒窯的時候,得派人過來附近把守。”
葉落:“那里沒有外來的人,暫時不用吧?”
德江:“本部落也有好奇的家伙,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泄密,還是派人把守安全一些。”
大家一起看向烏炯,烏炯道:“做和燒的時候派人把守,其他時候不用,省點人力。”
他開口,大家都沒意見。
玻璃傳了一圈,大家對燒出來的玻璃都很滿意。
青闊:“別看了,我們快看看陶匣內的玻璃有沒有燒成功!那個才是關鍵。”
于是,大家一起將周圍的陶器清出來,專門去看陶匣。
陶匣一打開,簡莫就知道這絕對是一次成功的嘗試。
只不過可能因為擺放的位置不一樣,陶匣里面的溫度也不一樣,匣子里面燒結出來的玻璃大小不一。
有的陶匣里面,燒出來的玻璃足有十六開的書本那么大,有的只有手掌那么大,剩下的還是沙。
不同的是,陶匣里面因為只有沙和堿,燒出來之后格外透亮,看著跟水晶一樣,沒什么雜色,頂多帶點淡黃。
簡莫看著熟悉的玻璃,一時分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這些玻璃如果放到地球上,也許是分文不值的廢料。放到這里,卻代表著他們的技術上了一個臺階。
也許還意味著獸人們的文明走入了新的階段。
他也不知道這是好是壞,不過變化必定存在,一個文明不可能永遠裹足不前。
烏炯和葉落站在簡莫兩邊,分別拍了拍他的肩膀。
其他人的注意力則都在玻璃上。
青闊看著陶匣,吸了吸鼻子,陶醉地看著:“太成功了,簡直是神跡。”
狄芽攬著他:“嗯。”
德江:“我們下次可以直接把陶匣放到木炭上燒,說不定會燒得更成功。這樣摞起來燒確實差了些。”
青闊:“下次別放陶器了,直接燒玻璃吧。一層炭一層陶匣,燒得肯定比這次要好。”
德江:“我們可以抓緊時間把木炭燒出來,等湊夠了木炭就開始燒玻璃。”
青闊連連點頭:“對!沙子不用陰干,我們把陶匣做出來就可以了。這兩天再抽空去撈一下堿,帶筐子去,直接把鹽湖底下的堿撈起來再挑,太冷了。”
兩個事業心極重的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把接下來的工作確定下來了,在場的其他人也沒什么意見。
難得燒出了玻璃,得乘勝追擊。
吃過飯之后,他們把窯里的陶器和玻璃都清了出去。
因為技術的原因,碎裂的胚體還是不少,不過送進去燒的胚體總數多,最終他們得到了兩百零三件各種各樣的陶器和二十五塊能用的玻璃。
在征求過大家的意見之后,青闊先將五塊玻璃和十件陶器分給簡莫。
簡莫也沒推拒,直接喜滋滋地拿著回家了。
這五塊玻璃都有十六開的書本那么大。
烏炯以為簡莫會做點其他東西,簡莫拉著他,第一時間去做了幾個帶凹槽的木框,把玻璃鑲嵌在里面,做成了簡易的玻璃窗。
然后,簡莫用玻璃窗代替樹皮,小心安到樓上樓下的窗戶上。
光從稍微帶一點淡黃色的玻璃透進來,整個屋子都變得亮堂了不少,顯得干凈整潔的屋子極為溫馨。
簡莫滿意地打量著屋子:“我早就覺得窗戶別扭了,現在終于好了。”
烏炯看著他,喉結動了動。
簡莫納悶:“怎么了?你不喜歡玻璃窗嗎?覺得不夠結實?沒事的,用木頭固定好了,應該不會掉。”
烏炯的聲音低沉:“沒,你裝飾得很好。”
簡莫高興道:“那是,我也算見多識廣了,這點審美還是有的。”
簡莫覺得烏炯有一點奇怪,不過一時分不出來究竟哪里怪,他正要細問。
忽然,部落的小孩江星帶著一堆小孩從外面跑進來,扯著嗓子喊道:“簡莫哥,族長,孟水部落的族長過來了,德江說請你們出去。”
小孩們看簡莫和烏炯并肩站在玻璃窗前,好奇地看看玻璃窗,又看看他們。
只是現在有正事,小孩們都憋住了沒問。
簡莫的手一下就停住了,抬頭看烏炯,莫名其妙道:“孟水部落的族長?我們跟他們沒交情吧,他們過來做什么?”
烏炯:“可能聽到了陶器和玻璃的消息。”
簡莫皺眉:“消息也太快了,我們這才剛燒出來,他們該不會在我們部落放了臥底吧?!”
烏炯:“出去看看就知道了,總不能是來打架的。”
簡莫推著他的肩膀:“走走走,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第33章 麻醉劑
剛和烏炯下樓,簡莫就看到遠遠有一群人走了過來。
打頭的那兩個人特別高,皮膚還特別白,穿著一襲類似希臘長袍的獸皮袍子,腰間還加了腰帶,束腰后顯得身高腿長,特別像模特。
河畔部落的人一般不穿那么精致。
簡莫一看打扮,就知道那兩個肯定是孟水部落的人。
等人再走近一些,簡莫發現最前面那個果然是孟水部落的族長云攏。
他跟云攏雖然沒有直接的交情,但之前在狩獵大會上見過,知道這么一個人。
簡莫和烏炯站在房子前面停下,等著他們過來。
云攏一群人很快就走到了兩人面前。
他們打量著烏炯家。
藍天白云之下,石頭房子的窗戶上裝著鑲嵌著玻璃的擋板,看著特別顯眼。
云攏笑著,露出潔白而整齊的牙齒,說道:“烏炯,你家變得真好看。簡莫大夫,好久不見。”
簡莫點了點頭:“云攏族長。”
烏炯招呼道:“還好,進來坐。”
云攏笑道:“等我多看兩眼,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窗戶,太好看了。”
烏炯看他:“要圍著房子轉一圈嗎?”
云攏笑:“你們要是不介意,我就不客氣了。”
烏炯帶他們往側面走:“沒什么好客氣的。”
簡莫來這個世界已經過了很久,平時沒少改造屋前屋后。
他們日夜住在這里,也不覺得房子有什么變化。
云攏等人很久沒看過他家的房子,突然過來才能發現,這座近百年沒有變化的房子變化究竟有多大。
屋前整齊了不少不說,屋子的側面種了些植物。屋后的一角加了個獸棚,里面養著幾只馱馱獸。另一角綁了個木架,上面繃上了獸皮,做成了一間用來洗澡的小棚子。
再后面,飛翼獸被他們養在樹下,此時正睡覺。
見到有人過來,飛翼獸就抬了一下眼皮,然后繼續閉眼睡覺去了。
飛翼獸后面,還種了各種植物。
可能因為有飛翼獸在這兒,雪都被掃光了,露出了光禿禿的植物莖條。
山上居然也有植物,因為種得很整齊,加上泥土被翻了起來,云攏他們一看就知道是人種下去的。
簡莫走在旁邊,看大家露出驚訝的表情,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烏炯家確實不一樣了。
要是不看部落里其他人家的房子,光看烏炯家屋前屋后養的動物和種的菜,可能完全感覺不到這是獸人世界的房子。
這房子太有田園氣息了。
云攏指著屋后挖的排水溝說道:“你們這打理得也太整齊了,還挖了溝,這溝排向哪里?”
烏炯:“河里。”
云攏打量著溝渠,嘖嘖了兩聲:“溝邊上還砌了石頭,弄得真精致。”
烏炯帶他們看了一圈,招呼他們進屋,帶著他們到屋子的一角坐下。
屋子靠窗戶的一角有個小小的木頭桌子,桌子兩邊放著獸皮坐墊。
這也是簡莫帶來的變化。
原本烏炯家里除了火塘和木架子之外,顯得空蕩蕩的。
簡莫不太習慣一直坐在火塘邊上,烏炯便在空閑的時候按照他的描述做了一張小木桌子出來,簡莫則貢獻了幾個獸皮坐墊,有時候兩人會坐在桌子前喝點茶水聊聊天。
今天烏炯招呼他們過來坐下,云攏看著這張小小的桌子,看了又看,轉頭問簡莫:“簡莫大夫,這也是你從原來的部落里帶過來的東西吧?”
簡莫點頭。
云攏還要再說什么,烏炯打斷他:“云攏,你這次過來究竟有什么事?”
云攏笑道:“想起好久沒拜訪你們部落了,就過來看看。對了,我還給你們帶了東西。”
云攏說著從背筐里掏了一個用葉子包裹起來的精致小包出來,遞給簡莫:“簡莫大夫,你上次不是說過什么麻醉劑嗎?我們找到了類似的東西,你看看用不用得上。”
麻醉劑?簡莫手指蜷曲了一下,伸手接過這包東西:“類似麻醉劑的藥物?”
云攏:“對,人或者獸吃了這個之后會睡過去,怎么也弄不醒,要半天或者一天才會自己醒來。我覺得這很像你之前說的麻醉劑。”
簡莫之前在狩獵大會上受孟水部落的邀請,當了幾天的坐診大夫。
閑著的時候,他確實跟孟水部落的人說了不少醫療上的事,其中也有麻醉劑的內容。
云攏這么一說,這東西確實挺像麻醉劑。
簡莫打開小包,里面是一包黑乎乎的干燥玩意兒,因為已經變成碎末,他也分不出來這到底是什么。
他用手扇了扇風,小心地聞了聞,能聞到一股清苦中略帶著甜味的氣息。
這包麻醉劑應該是植物性藥物。
簡莫抬眼問:“吃了這個藥,醒來之后有沒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云攏:“吃過的幾個人說有點像喝多了果酒之后的昏沉,不過睡一兩天就好了。我看了一下,好像沒什么大事。”
那確實是比較好的麻醉劑了。
簡莫將麻醉劑小心地重新包裹好,問:“要怎么換?”
云攏爽朗地笑道:“換什么換?數量又不多,你用得著,我們就給你送過來了,你直接拿著就行。”
簡莫不知道該不該收,轉頭看向烏炯。
烏炯輕輕點頭。
簡莫這才道謝收下。
云攏坐在對面,將他們的互動看得分明,笑著說道:“我們出去打獵和采集的時候會繼續留意,等下次見到了這種麻醉劑,再給你送過來。”
簡莫:“那太辛苦你們了。”
云攏:“沒事。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過來我們部落拿也行。我們部落的亞獸人都說挺想你的,還想再跟你學習怎么做菜。”
簡莫之前沒跟孟水部落這位族長打過太多交道,第一次正兒八經聊天,才發現這位族長異常健談,還很喜歡笑。
云攏在聊天的時候,對簡莫贊不絕口,說聽說過他制作的陶器,技術實在太厲害了。
還說,要是簡莫是他們孟水部落的人,他做夢都要笑醒。
哪怕簡莫不太擅長解讀人的言外之意,也察覺到了,云攏這是在挖他。
烏炯在旁邊板著臉,沒少將云攏的話懟回去。
云攏態度不變,一直笑瞇瞇的,好像壓根沒感覺到烏炯的冷臉。
云攏他們喝了幾杯茶,等過了中午,太陽往西斜的時候就打算回去了。
簡莫和烏炯一起送他們。
簡莫不愿意欠孟水部落的人情,送他們的時候,硬塞了一對帶釉的陶罐作為回禮。
云攏原本不想收,架不住簡莫的堅持,最后還是收了,笑瞇瞇地讓簡莫有空去孟水部落玩。
要是覺得路太難走,他們孟水部落的人可以過來接。
烏炯的臉更冷了,讓簡莫留在原地,他送云攏兩人到部落外面。
簡莫點點頭,大冷天的,他也不想走更遠。
等烏炯三人的背影走遠了,青闊走過來對簡莫說道:“別看云攏長成這樣,他的獸形是巨甲獸,有著厚厚的皮甲和彎彎的獠牙,肚皮幾乎能垂到地上。”
簡莫不明所以地看著青闊。
他知道云攏的獸形是巨甲獸,也見過巨甲獸長什么樣,云攏的獸形和人形確實有點反差,不過:“怎么了?”
青闊看他滿臉疑惑的樣子,忽然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
白瞎云攏穿那么騷包,還帶那么俊俏的獸人過來了。
說完,青闊就走了。
簡莫納悶了:“干嘛是這個表情?”
他轉頭看向身后的葉落。
葉落笑著摸了他的額頭一下:“什么都還不明白。”
簡莫更納悶了:“什么不明白?”
葉落:“沒什么。剛剛云攏族長送你的麻醉劑,可以拿出來看看嗎?”
喝茶的時候,青闊和葉落他們也在,只是沒怎么說話。
簡莫跟葉落挺熟了:“在屋里,我進去給你拿。”
葉落跟他進屋:“我好像知道這麻醉劑是什么做的。”
簡莫:“真的?!”
要是葉落知道,那就太好了!
跟孟水部落的人打交道壓力實在太大了,跟葉落打交道則完全沒有這種顧忌。
簡莫趕緊將葉包掏出來:“你看看!”
葉落也不客氣,接過葉包后拆開,捏著里面黑乎乎的干草藥搓了搓,又仔細嗅聞。
他的臉色非常凝重,辨別了好一會兒,捏了其中一根細屑,放在舌頭上仔細品嘗。
簡莫忙給他倒了杯水,說道:“你小心些,別被藥倒了。”
葉落用水漱口:“沒事,我心里有數。”
葉落仔細辨認了好一會兒,才對簡莫說道:“這東西應該是一種苔蘚,我嘗到了淡淡的苔蘚味,這種苔蘚味挺特別,不過不完全確定。”
簡莫立刻說道:“那苔蘚什么季節長的?我們可以把它采回來對比一下。”
葉落:“這個季節應該也有。雷公山潭水的石頭上好像長著,我秋季的時候去看到過,不過不確定現在還長不長。”
烏炯送客從外面走進來,聽見葉落這句話,插話道:“雷公山的雷公潭?”
葉落抬頭笑了笑:“對。”
簡莫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你們都知道具體的地方?”
烏炯:“之前沒有注意過,葉落一說我就想起來了。”
葉落補充道:“雷公潭的水跟其他地方的水不一樣,那里特別暖和,冬天水還會冒白霧。它周圍的石頭上長著特別多的苔蘚,孟水部落給的這種苔蘚應該就是其中的一種。我以前去那邊采過苔蘚吃,聞到過類似的味道,但是沒嘗過。”
烏炯點頭:“我們去看看。”
葉落:“明天去吧,我帶你們去。”
簡莫一口答應下來:“好!雷公潭遠嗎?”
葉落笑:“跟從部落到上南峽谷的距離差不多,不過在另一個方向。”
簡莫:“那我們明天得早點出發。我再做點吃的,我們帶出去,中午吃。”
葉落:“那就明天見了。”
第34章 老獅子
麻醉劑對于醫生來說,實在太重要了。
簡莫一直惦記著這事,第二天一早就醒了。
巨狼在他動的時候,用爪子輕輕搭在他身上:“天還沒亮。”
簡莫轉頭看向窗戶。
樹皮窗戶換成了玻璃窗戶,可以清晰看見外面的情景。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確實沒亮。
簡莫在被窩里動了動:“我睡不著了。”
巨狼:“再窩一會。”
簡莫艱難地抬起他的大爪子:“不了,我起來做點餃子,等會請葉落過來吃。”
家里還有毛根淀粉,雖然不多,搟點餃子皮包幾個餃子還是沒問題。
巨狼將爪子放在旁邊:“等會看能不能多采點葉落說的苔蘚回來。”
簡莫:“我也是這么想,大冷天的,辛苦葉落陪我們跑一趟了。”
巨狼挪開了點:“嗯。”
簡莫起來,巨狼也跟著起來,變回人形穿好衣服,去喂馱馱獸和飛翼獸去了。
簡莫留在家里搟皮。
冬天的食物不太豐富,他割了塊獸肉下來,又拿了兩個木定根,削掉皮之后切成碎末,加上腌菜和香料,攪拌成餡料。
物資不足,弄不出什么花樣來,只能對付著吃一口了。
天亮后,葉落過來了:“你還讓族長叫我過來吃飯?太客氣了。”
簡莫抬頭笑了一下:“太冷了,我想著動手做早飯挺麻煩,你過來一起吃點算了。”
葉落:“做了什么?好香。”
簡莫:“餃子!”
葉落好奇地看向屋內:“這又是什么新的食物?”
簡莫招呼他進屋:“你嘗嘗就知道了。”
三人在小桌子前坐下。
簡莫端了裝餃子的大陶碗出來,又端了一大疊炙肉放在桌上:“趕緊趁熱吃。”
用淀粉包的餃子外皮呈半透明狀,能看見里面的餡料。
葉落夾起來咬一口,柔韌的外皮,肉丁和木定根混在一起,顯得格外鮮美,腌菜又帶來了發酵的風味,讓餃子的味道更加豐富。
葉落贊嘆:“不愧是你,做出來的東西就是格外好吃。”
簡莫神秘一笑:“你再喝口湯。”
葉落端起碗來喝了一口,被那鮮美的味道俘獲了心神:“好喝,湯里有什么?煎鳥蛋?”
簡莫點頭,他將鳥蛋攪拌成蛋液,放到石板上煎好,再切成絲,所以煮出來的餃子湯格外潔白鮮美:“除了煎蛋,還有別的。”
葉落笑:“那我就嘗不出來了。”
簡莫看向烏炯:“你嘗出來了嗎?”
烏炯:“椒蕊。”
葉落:“怎么會是椒蕊,椒蕊不是辣的嗎?”
簡莫伸手比劃:“放了一點點,所以嘗不出里面的辣味,但又能去腥,讓湯格外鮮美。”
葉落聞言端碗再喝了口湯,仔細品嘗:“還真是。”
美美地吃過早飯,他們收拾東西準備出發。
路太遠了,外面的積雪也沒融化,不太好走。
簡莫對葉落說道:“我們坐飛翼獸去。”
葉落看看烏炯:“飛翼獸馱我們三個人?能馱得動嗎?”
他們正往屋后走,飛翼獸聽到他們的聲音迎了上來,沒等簡莫回答,聽明白了的飛翼獸探頭大聲地:“啾啾!”
這下不用簡莫翻譯,葉落都聽明白飛翼獸在說能背得動了。
他笑著伸手輕摸了一下飛翼獸的翅膀:“知道了。”
簡莫:“啾啾很能背,馱上我和烏炯,再背兩大筐毛根也輕松,你還不一定有兩筐毛根重。”
他們三個一起過來,飛翼獸知道要出門了,主動伸長脖子,讓烏炯給它套繩索。
繩索套好后,它蹲下來,等三人爬到它背上,它便在烏炯的指揮下,一路往東飛去。
還沒到地方,簡莫遠遠就看見,前方某座山的山頂上烏云密布。
閃電從云里探出來,如鞭子一樣抽在山頂上。
不用烏炯說,簡莫也知道前面那座山就是雷公山。
不,可能是雷電山,他在心里默默把之前翻譯的獸人語糾正了一下。
飛翼獸被閃電劈過,現在對閃電還帶著畏懼。
一看烏炯拉著韁繩要去那邊,飛翼獸猶豫著回頭:“嚶?”
烏炯拍拍它的右前翅:“飛低一點,沒事。”
飛翼獸有點害怕,不過還是乖乖地往下飛。
等靠近山林,飛翼獸看著前方的閃電,怎么也不肯往前飛了。
烏炯沒有勉強它,讓它降落在地上,收了韁繩,放它自由活動。
他們三個則沿著山坡往山上走。
雷公山的溫度明顯要比外面高一些,山上沒有積雪,草還綠著,有一部分樹也長出了綠葉。
簡莫一路往上走的時候發現了好幾種可以吃的野菜,全都收到筐子里去了。
他最近還擔心攝入的維生素和纖維不足,現在正好解決這個問題。
三人一路爬山,簡莫很快看見了瀑布。
葉落說道:“這里經常下雨,山上的幾條溝都有水,所以苔蘚特別多。”
簡莫轉頭看看樹上生長著的苔蘚,理解地點頭。
又走了一會兒,簡莫聽見了瀑布落到水潭里的聲音,轟隆隆的。
葉落說道:“前面就是雷公潭了。”
簡莫問:“水里不會有電吧?”
葉落:“怎么可能有電?只是因為它是雷公山上最大的水潭,所以大家就給它取名為雷公潭。不過這里確實經常打雷,大家都不太喜歡過來這邊。”
葉落似乎對部落里的每一個地方都很熟悉,他在前面帶路,很快就走到了雷公潭中的石頭上。
這個面積還算大的水潭里布滿著大大小小各種石頭,因為水汽和溫度的原因,石頭上長滿了植物。
簡莫一眼看過去,起碼分辨出了十七八種植物。
葉落在石頭上找了一會兒,鏟了一塊小苔蘚下來:“孟水部落給你的麻醉劑應該就是這種小苔蘚。”
簡莫看過去,只見苔蘚差不多巴掌大,長得跟松針一樣,只是表面沒有蠟質,而是毛茸茸的。
他輕輕掐了其中的一根苔蘚下來,碾碎后放到鼻子底下聞,果然能聞到一種清苦的味道,跟孟水部落給他的麻醉劑類似。
葉落:“我之前觀察到魚吃了這苔蘚會翻肚子,以為它有毒,一直不敢采過。昨天一聞,我就記起來了。”
簡莫:“你太厲害了,觀察力強,記憶力也好,反應還快。”
簡直是部落里的百科全書。
葉落笑了笑:“我平時沒事就喜歡琢磨這些。”
水潭的石頭上長著不少這種苔蘚。
三人連底下的土一起鏟起來,小心放到背筐里,很快就各自裝了半個背筐。
簡莫不確定這苔蘚究竟是不是孟水部落給的苔蘚,效果如何,見采得差不多了,就說道:“今天到這兒吧,下次我們要用的時候再過來采。”
葉落說道:“要是不著急,我們再抓點魚回去。這水潭里有種半透明的魚,很肥,不腥,一煎就滋滋冒油,用來拌莖塊特別好吃。”
提到好吃的,簡莫完全邁不動道,爽快地聽從了建議。
潭水有點深,徒手抓魚也不那么好抓。
不過這難不倒身為獸人的烏炯和能彈出尖爪的亞獸人葉落。
葉落是類似云豹的亞獸人,反應能力非常強,抓魚幾乎手到擒來。
簡莫看他一爪一條魚,幾乎不落空,有點明白為什么他能夠經常一個人出來野外活動了。
就這戰斗力,哪怕只是亞獸人,森林對他來說應該也沒多危險。
雷公山里的好東西太多了,他們在這里待了一天,等傍晚回去的時候,所有背筐都裝滿了。
葉落沒要苔蘚,只分了小魚和野菜。
簡莫特別感激他,硬拉著他回烏炯家吃了頓晚飯。
煎出來的小魚確實很好吃,又鮮又嫩,空口吃就很棒,蘸點椒蕊鹽粉,味道更是無敵。
飯后,簡莫跟烏炯商量:“采回來的苔蘚不知道有沒有毒,會不會損傷身體,我想用小馱馱獸試一下。”
他們家的馱馱獸生了六只幼崽,二公四母,都已經斷奶了,簡莫感覺用來做點動物實驗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都是獸,應該有一定的參考性。
烏炯:“要我做點什么?”
簡莫想了想:“你跟我一起觀察就行,可能有什么地方我注意不到,等給馱馱獸喂過苔蘚后,我們一起交流一下觀察結果。”
烏炯點頭答應了。
簡莫挑了一公一母兩只馱馱獸出來,將它們腦門上的毛發剃掉做了標記,然后在所有的飼養條件都相同的情況下,給它們喂了苔蘚。
葉落帶著采的苔蘚果然能充當麻醉劑。
兩只馱馱獸吃完之后,大概會睡一天一夜。
給它們喂過鮮苔蘚,休息了兩天,簡莫又給它們喂干苔蘚。
這次分別喂孟水部落給的干苔蘚和他們自己烘干的苔蘚。
根據觀察結果,簡莫發現干苔蘚的效果比鮮苔蘚好些,他們采的苔蘚和孟水部落給的苔蘚區別則不大。
不過,兩種干苔蘚的味道不太一樣,簡莫猜測孟水部落的苔蘚在別的液體里面浸泡過。
孟水部落可能為了避免他們將苔蘚的種類認出來,特地處理過,沒想到遇上了見多識廣又心細如發的葉落。
簡莫想通后,也不禁感慨,有些機緣就是防也防不住。
簡莫實驗了好幾次,兩頭馱馱獸每次都能及時醒來。
他觀察它們的生長情況,它們跟同窩馱馱獸也沒太大區別。
既然苔蘚對幼獸都不會造成明顯的影響,說明它們的安全性還成,只要不頻繁使用,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確定沒問題后,簡莫請部落里的人放出風去,說要是有人身上弄出了大傷口,可以找他治療。
現在有麻醉劑,治療的時候能夠方便點。
要是像小獸人太巖那樣,背上長了巨大膿瘡,也可以來找他開刀治療。
因為現在還在實驗階段,收費可以少些。
簡莫更傾向先治療別的部落的人,沒想到消息放出去的第一天,部落里的一個老獸人拉著曾被簡莫刮過痧的鴻秋過來,說想治牙。
簡莫意外:“治牙?”
老獸人江頭說道:“是啊,我這牙疼了好多年了,隔三差五就疼,吃飯我都不敢用這半拉嘴。”
鴻秋在旁邊說道:“江頭之前就想找你了,不過聽說拔牙特別疼,一直沒敢來,現在有了麻醉劑,拔牙不疼了吧?”
江頭充滿希冀地看著簡莫:“疼嗎?”
簡莫還是第一次遇見一上來就要求拔牙的獸人,謹慎地說道:“我先看看情況。”
江頭:“變成獸形給你看對吧?”
江頭說著,轉過身去,毫不猶豫地變回了獸形。
他也是貓科獸人,看起來像一只巨大的獅子,只是毛發是灰色的,也更長。
一變回獸形,江頭便趴下來,張開嘴巴,含糊著說道:“就是這顆該死的牙齒,折磨我十幾年了。我的臉都被折磨得一大一小了!”
簡莫仔細觀察著眼前的大獅子,發現他確實一邊臉的肌肉特別發達,一邊臉則有點萎縮,看著也確實不太好看。
等看到他的口腔,簡莫一眼就看到了顆爛牙,還看到了口腔里的其他潰處。
這情況——
怎么那么像口炎?
不過也不確定,這里沒法化驗。
感覺可能是食物的問題,也可能是病毒的問題,無論如何,爛牙都得拔了。
簡莫檢查完,問:“你是不是喜歡吃肉?不怎么喜歡吃莖塊、野菜、漿果之類的?”
江頭甕聲甕氣:“我單身,每次分到的肉都吃不完。”
簡莫低頭看著他,微嘆一聲:“肉吃不完,也得吃點別的食物,要不然會不健康的。你等一下,我先拿鹽水給你沖洗,看看你疼的地方。”
簡莫說完轉身要去找鹽水,烏炯已經把鹽水遞到他手邊。
為了保證安全,簡莫治療的時候,烏炯都會在旁邊給他打下手。
簡莫朝烏炯笑了一下,接過用獸尿泡裝的淡鹽水,仔細給大獅子沖洗。
大獅子滿口牙都有不同的損傷,最嚴重的那顆已經空了,怪不得他一用就疼。
這么嚴重的損傷,食物要是不小心塞到里面去,肯定要發炎的。
沖洗完之后,簡莫用小木棒輕輕敲著大獅子的牙齒,說道:“確實得拔牙了,這顆跟這顆都得拔。”
大獅子毫無意見,大著舌頭:“現在就拔嗎?”
簡莫:“我先給你吃點麻醉劑,你睡著了我們就拔。”
簡莫將研磨成粉的麻醉劑拿過來,估摸著大獅子的體重,給他調了一杯水。
大獅子毫不猶豫,用舌頭卷著水啪嗒啪嗒喝完了。
不過幾個呼吸,他就睡了過去,舌頭掉了出來。
鴻秋在旁邊搓搓手臂:“這就好了?”
簡莫:“先試試他的沉睡程度。”
簡莫輕輕戳他,再慢慢加重力道,大獅子一點都沒有醒來的跡象。
等確定他睡熟了,暫時不會清醒之后,簡莫請鴻秋出去:“我們要給他拔牙了,你出去外面等。”
簡莫戴上煮洗消毒過后的口罩和獸皮手套,拿木鉗子準備給大獅子拔牙。
拔牙實在是個體力活,哪怕他順著牙齒生長的方向拔,拔了好一會,也依舊沒能成功拔下來,他額頭上的汗倒先出來了。
烏炯見狀:“我來。”
簡莫喘口氣:“你先戴上手套和口罩,安全一些。”
烏炯點頭,戴好手套口罩后,接過了簡莫手上的木鉗子。
木鉗子在簡莫手上十分難用,在烏炯手上卻好像被馴服了一樣。
他三兩下就將大獅子那顆爛牙給拔了下來。
簡莫夾著爛牙觀察。
爛牙埋在肉里的部分少說有三厘米長,不過根部也空了一半,此時正散發著腐爛的味道。
要不是有麻醉劑,可能還真不好處理。
生拔可太受罪了。
簡莫讓烏炯將剩下那顆同樣爛得差不多的牙齒拔下來,然后沖洗。
牙拔完了,應該就不會經常疼了,至于愈合,那就只能依靠獸人強大的體質。
他手上也沒什么藥物,很難做出其他治療。
獸人的體質確實不一般,沉睡的時間比馱馱獸短了許多,下午就醒了過來。
醒了之后,江頭舔了一下空蕩蕩的地方:“還真不疼了。”
簡莫趕緊叫住他:“你別舔,這兩天最好不要用到拔了牙的地方,過兩天等它長好了應該就會好一點。”
江頭答應:“謝謝簡莫大夫。”
簡莫提過一旁的筐子,囑咐道:“這兩天你少吃點肉,把這筐野菜吃下去,對你身體有好處。”
簡莫挑出來的野菜種類很多,大多具有消炎解毒的作用,維生素應該也不少。
江頭一看,臉垮了下來:“都苦的啊。”
簡莫看著這位年老的大貓,點頭:“有利于治病,吃了之后,可能你的牙疼就好一點了。”
江頭:“要是沒好呢?”
簡莫笑了下:“那你過來我這邊,我再給你兩筐野菜。”
江頭看著年輕俊秀的簡莫,忽然打了個寒顫,心頭涌起了點不祥的預感,看來還是得老實吃野菜。
不然總覺得會發生什么事。
第35章 毛球獸
獸人江頭拔完牙后,嚴格按照簡莫的吩咐,老實吃野菜,并在第二天天一亮就跑過來檢查。
簡莫打著哈欠下樓的時候,江頭已經拉著鴻秋在樓下等了。
一見到簡莫,江頭激動地小跑上來:“簡莫大夫,我拔牙的傷口已經收攏了,今天我舔了一下,也一點都不疼!”
簡莫下意識一避,等反應過來,才問道:“有沒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江頭:“完全沒有!牙不疼之后,我頭都不疼了。早知道拔牙那么有用,我早就該來找你拔的。”
簡莫從架子上找出口罩,邊戴邊說道:“之前沒有麻醉劑,拔牙很疼的。”
江頭:“再疼也就疼那一下。你不知道,牙疼的時候,我壓根睡不著,只能整宿整宿地去含冰水,可遭罪了。”
簡莫示意他往院子里走,院子里的光線好些:“我看看你牙的愈合情況。”
到了院子,簡莫讓江頭坐在小木凳上,仰頭張大嘴巴。
江頭的四顆犬齒被拔掉兩顆,留下兩個黑黑的洞。
簡莫仔細檢查之后發現,拔牙的地方確實愈合得不錯,黏膜已經開始長起來了,也沒什么紅腫發炎的跡象。
可能跟江頭少吃肉,多吃菜,補充了維生素并且沒舔患處有關系。
簡莫檢查了一番后,對江頭說道:“你變回獸形,我再看看。”
江頭答應了一聲,毫不猶豫地背過身去,變成了一只巨大的灰毛獅子,轉過來眼巴巴地看著簡莫。
簡莫:“跟剛剛那樣,張大嘴巴。”
大獅子含糊:“吼。”
獸形的時候,大獅子的口腔更大,簡莫看得也更清楚。
他檢查之后發現,大獅子口腔深處的黏膜也恢復了不少。
應該不是口炎。
簡莫松口氣,口炎是種非常復雜的病,想治愈很麻煩,這里的科技水平應該不足以治療類似的病。
江頭可能長期缺乏維生素,又沒有良好的口腔衛生習慣,所以有了蟲牙,進一步導致發炎損壞。
這種情況下,拔牙就能很好地緩解病情。
簡莫檢查過后說道:“可以了,愈合得非常不錯。你今天回去之后繼續吃野菜,要是情況沒變嚴重,后天再來找我就行,情況變嚴重了,你就隨時過來找我。”
大獅子認真地點頭。
簡莫:“可以了,回去吧。”
大獅子背著簡莫變回人形,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獸皮大衣穿上:“那我們回去啦。”
簡莫擺擺手。
江頭和鴻秋一起離開簡莫家,往家里走去。
簡莫站在院子里,從背影都能感覺到江頭的快樂。
這個老獸人拉著老伙伴往前走,走著走著,腳步輕快得都快蹦起來了,看著跟小孩差不多。
部落里又燒了兩茬玻璃,經過投票決定,允許大家各自拿出物資換部落里的玻璃。
因此現在大部分人家都安上了玻璃窗。
朝陽和云霞映在玻璃窗上,像一幅幅橘色調的裝飾畫。
簡莫看著這些石頭房子和玻璃窗,又聞著部落里傳來的炊煙氣息,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平靜。
部落真好。
有麻醉劑后,來找簡莫的不止江頭一人。
獸人亞獸人們的壽命特別長,普遍能達到三百歲。
年紀大了,身體的隱患也多,很多時候大家沒什么別的辦法,只能忍忍算了。
現在有了簡莫,很多人都愿意帶點物資來找他看看,緩解痛苦。
簡莫也不拒絕,無論是本部落還是別的部落的人,只要來找他看病,他都會竭盡全力地幫人醫治。
只是他作為獸醫,離神醫還有一段距離,沒辦法將所有疾病都看好,只能盡量幫病人緩解,并努力提高醫術和收集本地能用的醫藥。
這天,簡莫在屋子里磨骨針,看到外面有人影在徘徊。
他以為誰找自己有事情,走出去一看,人影又不見了。
這讓他有些郁悶,晚上特地跟烏炯說了一下這事。
烏炯:“明天我問問。”
簡莫:“行。要是有誰想來看病,又沒物資或者有什么其他的顧慮,你請青闊他們幫忙勸一下。”
烏炯:“知道了。”
簡莫原本以為上門的會是病人,沒想到過了一天,溪露拉著舟浮過來,不好意思地承認,昨天在外面晃悠的就是他。
溪露皮膚偏白,臉一紅特別明顯。
簡莫看著這個亞麻發色的亞獸人伙伴,說道:“沒關系,你找我有什么事,是哪里不舒服嗎?”
溪露擺手:“不是,是那個……我亞祖父告訴過我一個特別好的止血法子,我用過兩次,覺得挺有效,就想告訴你,看你這邊有沒有用。”
簡莫有些意外:“當然有用。什么法子?來,進來我們先喝杯茶再說。”
今天也是陰天,外面刮起了風,站在門外說話還挺冷。
簡莫招呼他們進屋,從火塘里提起一把陶壺,倒出里面的茶水:“這個是加了蜜塊的椒蕊飲,熱熱辣辣的,這個天氣喝著特別舒服,你們喝兩杯去去寒。”
舟浮伸出手抱住陶杯,深深嗅了口:“這個甜甜的味道,真好聞。”
簡莫:“你們快嘗嘗。”
溪露有些不安,端起來輕輕碰了碰嘴唇,又放下了,問簡莫:“你知道毛球獸嗎?”
簡莫聞言認真在記憶里搜尋了一番,然后搖頭:“沒聽過。”
溪露比劃道:“那是一種全身漆黑,個頭很小,不過擁有長長毛發的小獸。一摸它,它就會掉出很多粉末來,粉末還有一點毒,加上它毛多、肉少、味道腥,我們一般不吃它。”
簡莫點頭,等溪露往下說。
溪露:“能用來止血的就是它掉的那種粉末,粉末的止血效果非常好,撒上去一會兒血就能止住了,用過那種粉末后,傷口也好得非常快。”
簡莫有點奇怪:“我沒聽過,大家都不知道這種止血方法嗎?”
舟浮在旁邊插話道:“外面能止血的藥草很多,大家都是采到什么用什么。溪露今天說之前,我也不知道毛球獸的毛粉能用來止血。”
溪露:“我亞祖父他們也是偶然發現的,平時用到的地方不多,他就告訴了我一個。”
簡莫:“原來是這樣。”
溪露雙手握著陶杯:“我要說的就是毛粉,不知道它對你有沒有用?用得上的話,我可以帶你去采集,我知道哪里有毛球獸。”
簡莫笑:“好,我先問一問,要用我去找你。”
晚上,簡莫果然詢問烏炯關于毛球獸的消息。
烏炯雖然知道這種小獸,但對它毛粉的止血功能完全不清楚。
烏炯:“我們出去的時候,要是受了傷,會隨便弄點草藥敷上。就是不敷,用手捂住傷口,過一會,傷口也會慢慢止血。”
簡莫感嘆:“這個我知道,你們的身體素質確實不一般。”
烏炯:“你要用嗎?用的話,我們去采點。”
簡莫想了想:“其實我在擔心這種動物性藥材有沒有病毒——就是接觸它會不會讓人得疫病。”
獸人世界也有類似疫病的概念,不過都是傳說中的事。
烏炯聽明白了,說道:“人們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了無數年,從來沒聽說過,哪個部落因為野獸大規模得病。”
簡莫:“可能因為大家平時過的本來就是打獵和采集的生活,抵抗能力比較強。”
簡莫想了想,還是想去看看這種毛球獸的毛粉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只聽過鳥有羽粉,第一次聽說獸也有毛粉。
烏炯:“想去的話,明天問問溪露。”
簡莫:“好,我看能不能請他帶個路。”
溪露跟簡莫說了毛粉的事情,就已經做好了帶他出去采集的準備。
聽說他想去,溪露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你想哪天去?我每天都有空。”
簡莫:“明天怎么樣?大概要去哪里?”
溪露問:“你知道紫花坪嗎?那里應該就有很多毛球獸。”
這個簡莫知道,秋天的時候,他跟青闊他們去那邊采集過菌菇:“不算遠啊。”
溪露點頭:“對,不遠,獸人們用獸形過去,一會兒就能到。”
簡莫一錘定音:“那我們明天吃過早飯后就去。你想我們幾個亞獸人單獨去,還是叫上獸人?”
溪露:“我想叫上宣陰,讓他背著我去。那樣方便一些,也安全一些。”
宣陰是溪露的準伴侶,兩人就等房子建好,然后住到一起,成為正式伴侶。
簡莫之前還在想,溪露一個年輕亞獸人,請烏炯一起馱著過去會不會不合適,要不然他們還是坐飛翼獸飛過去?
現在聽溪露這么一說,簡莫立刻說道:“就這么說定了,我這邊讓烏炯跟我們一起去。”
兩人約定好出門的時間。
第二天一早,四個人在部落外面會合,出發前往紫花坪。
紫花坪離部落挺近,如果這個世界的人們有散步的習慣的話,那么紫花坪應該屬于散個步就能到的地方,就是那種能讓人走到稍微冒汗,又不會覺得太累的距離。
他們很快到達了紫花坪。
這幾天沒下雪,紫花坪處于山坡的陽坡,上面的雪化得差不多了,只有少數一些被風吹得堆積在一起的雪還在。
雪下面,枯黃的短草覆蓋在大地上,一眼望過去,整個紫花坪都是矮草,草的縫隙只有一些圓圓的動物糞便。
這片山坡的泥土呈黑色,動物糞便也是黑色,一眼望過去還真不太好分辨。
簡莫轉頭四下張望,并沒有看到溪露所形容的,黑色毛球一樣的小動物。
溪露猜到他在想什么,伸手指了指泥土:“毛球獸晚上才出來活動,現在一般藏在洞里。”
簡莫:“所以我們現在要把它們掏出來?”
溪露點頭。
烏炯和宣陰都沒變回人形。
和烏炯一樣,宣陰也是犬科獸人,不過他更像是紅色的狐貍。
兩人的獸形都有著長長的嘴筒子和嗅覺敏銳的鼻子,他們嗅聞著地面,很快尋找了起來。
烏炯先找到,沉聲叫簡莫:“這底下有一只毛球獸。”
簡莫趕忙戴好手套和口罩,并督促溪露也戴好:“來啦——”
簡莫拎著石鋤跑到巨狼面前,果然看見他正在嗅聞的地上有一個小小的黑洞。
巨狼:“小心些,底下很淺,挖下去毛球獸容易躥出來,別被撲到臉。”
簡莫嚴肅地點點頭,拎著鋤頭開始挖。
底下的洞蜿蜒向下,他挖了兩鋤頭,看見了光滑而干燥的泥洞壁——也不知道毛球獸怎么做到保持洞穴干燥。
就在簡莫專心往下挖的時候,一個黑色的毛球猛地跳了出來。
他還沒反應過來,愣愣地看著那個毛球在他眼前劃過一道黑線。
下一秒,巨狼的爪子已經伸了過來,輕輕踩住黑色毛球。
黑色毛球想跑沒跑成,發出了一聲細細的:“嘰。”
簡莫這才看清楚毛球的模樣。
毛球獸長得非常像黑色的球狀毛茸玩具,小身子,長毛,兩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身子底下長著四只爪子,一急就“嘰嘰”叫。
看著還挺可愛。
簡莫蹲下來,用戴著手套的手將毛球獸抓住,對巨狼說道:“可以放開了。”
巨狼輕輕抬起爪子。
簡莫將毛球獸拿起來,細細打量。
溪露和宣陰也湊過來看。
溪露說道:“你手套上這個白色的粉末就是它的毛粉了。”
簡莫低頭看手套,手套上果然有一層像珍珠粉一樣的東西,還帶著淡淡的瑩潤光澤。
隨著毛球獸“嘰嘰”叫著掙扎,粉末越掉越多,在簡莫的手套上積了薄薄的一層。
簡莫想了想,抓住毛球獸晃了晃。
毛球獸的毛粉像下雪一樣,紛紛揚揚地落到簡莫的手心里。要不是他戴了口罩,估計會被嗆到。
很快,毛球獸有氣無力地哼哼了兩聲,攤著爪子一動不動,直接裝死。
簡莫將毛球獸抓在手心里,捏實了,它也就一枚網球大小,確實是沒什么肉的一只小獸。
晃完后,確定它不再掉毛粉,簡莫輕輕將它放回洞口。
原本還在裝死的毛球獸下一刻立即彈起來,直接跳進洞里,消失不見了。
簡莫目送毛球獸消失不見:“還挺靈活。”
溪露:“這種弱小的獸一般都比較擅長逃跑。”
簡莫:“我猜也是。它好像不怎么攻擊人,要不然我們分成兩組,分別在兩邊采集毛粉?”
溪露沒什么意見:“我和宣陰去那邊。”
四個人分成兩組,采集的效率高了許多。
簡莫摸到規律后,不用依靠巨狼找,也能找到毛球獸的洞。
找到之后,用鋤頭挖兩下,毛球獸感覺到威脅,通常會主動跳出來。
簡莫只需要用戴手套的手及時按住它,抓起來搖晃幾下,就能將它的毛粉采集下來了。
巨狼掏洞也很熟練,掏到毛球獸后,按住等簡莫來處理就行。
紫花坪遍布著大大小小的毛球獸洞,簡莫和烏炯采集了一上午,收獲到了整整一罐毛粉,溪露和宣陰那邊也差不多。
簡莫找多了洞,感覺眼睛有些累了,提議道:“要不我們今天先回去吧?等確定了毛粉的作用后,我們再來采。”
溪露沒什么意見:“行。”
巨狼和紅狐分別馱著人回到部落。
溪露沒要采集到的毛粉,直接將裝有毛粉的罐子塞給了簡莫。
簡莫原本就想謝謝他,收到他給的毛粉后,特地送了一小罐蜜塊給他們。
溪露不太好意思收,他告訴簡莫毛粉的事情,只是想幫到更多的人,并不是想從中獲利,何況蜜塊太難得了。
簡莫硬塞給他,說自己給其他部落的人治療的時候也要收醫藥費,付出勞動,收取報酬,事情才能做得長久。
溪露這才收了。
烏炯看著兩罐采集到的毛粉,問道:“毛粉還要不要再處理一下?”
簡莫:“要的。我也不確定它到底能不能用?能用的話,效果怎么樣?是只能用到皮膚表面還是黏膜也能用,用起來的感覺怎么樣等,這些都要確定一下。”
作為一個受過現代醫學教育的人,簡莫沒辦法隨便引入一種新的藥物,哪怕是本地的草藥也一樣。
于是,他只好又請出小馱馱獸做實驗。
這次他換了兩只小馱馱獸,沒再折騰上次試過麻醉劑的那兩只。
實驗了幾天,簡莫發現,毛球獸的毛粉確實好用。
在比較嚴重的創口用上毛粉后,哪怕在不那么清潔的環境,傷口也愈合得很不錯,基本不會紅腫發炎。
作為對照組,簡莫給另一只馱馱獸的傷口敷上普通草藥,然后在同等的護理條件下,另一只馱馱獸的傷口直接感染化膿了,敷上毛粉后,傷口才慢慢好轉。
簡莫想著,新采集回來的毛粉沒有經過消毒,可能帶有各種微生物,不太安全。
于是,他將毛粉放到干凈的陶鍋里加熱消毒,再用來跟沒消過毒的毛粉做對比實驗,二者的效果差不多。
由此,他確定,加熱不會破壞毛粉的藥性。
其實要是條件比較好,簡莫還知道該怎么做雙盲實驗,可惜條件不行,只好暫時算了。
溪露幫著找到毛球粉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大家知道簡莫采用了毛球粉,還給了溪露蜜塊作為報酬之后,紛紛找簡莫,提供自家的獨家藥方。
簡莫短時間內收錄了不少藥物。
盡管這里沒有現代化的醫藥體系,但傳統的醫藥方子還真不少。
至于是否有用,就要簡莫靠實驗來慢慢甄別了。
隨著簡莫的名氣越來越大,過來找他處理病痛的人也越來越多。
他因此得到了不少經驗。
除了河畔部落的人,他給別的部落的人看病都會收取一定的物資充當醫藥費,一般依照處理的復雜程度收取。
他收得不多,病人卻往往會把自家最好的東西給他送過來,要是家里沒有,還會跟別人換了再送過來。
這里比較受歡迎的物品也就那么些,多為布料、獸皮、獸肉等。
簡莫收集到了許多,感覺他們用不完,有點浪費了。
這天下午,他見沒人上門,手上也沒什么事要做,干脆出去柴垛邊,剝了幾大塊樹皮下來。
部落里的人砍柴的時候,傾向于砍大樹的枝條,因此,他剝下來的樹皮也就又寬又大。
簡莫將樹皮修剪平整,再把它們拼接在一起,就成了一塊大的平板。
烏炯回來的時候看見他拿木炭在樹皮上寫寫畫畫,問道:“這是要做什么?”
簡莫:“我想寫張收費單子貼墻上。”
烏炯走過來看,見樹皮上已經畫好了各種圖案,不用看上面的文字標識,都能認出來,是一些野菜、莖塊、木柴,甚至陶片等。
簡莫指著圖案說道:“除了布料獸皮之外,我還想收一些我們平時用得上的物資。”
烏炯:“怎么把陶片也放進去了。”
簡莫:“青闊說碎陶片碾碎了,也能用來做陶,我就一起寫上去了。你看看還想要什么?我再寫上去,等患者來了,讓他們有什么給什么,不用專門換好布料之類的給我們送過來。”
烏炯清點了一遍,建議道:“你不是喜歡果酒?把果酒也加上。”
簡莫眼睛一亮:“這個好。”
他們釀的面果酒現在都還沒發酵好,最近做菜用的果酒又多,確實可以換一批果酒。
簡莫寫完,看看手下的樹皮:“今冬過去,春天來臨之后,我們手上的東西恐怕會比現在還多。”
烏炯:“大夫總是格外受歡迎一些。不過,你寫的這塊板子,看到的人也不一定能夠明白。”
簡莫:“到時候我會解說一下,他們聽完解說,大概就知道有什么我需要,而家里又恰好有的東西,就不用費勁去找人換了。”
第36章 雪珠果
這天,簡莫一大早準備去收魚籠,班鳴從小路上躥出來:“簡莫哥!”
簡莫聽到他熱情的呼喊,停下來等他:“你今天怎么起得那么早?”
班鳴睜眼說瞎話:“我每天都起得那么早。”
簡莫看他一眼,不說話了。
簡莫跟青闊熟,知道他們一家都沒有早起的習慣,尤其班鳴,這個年輕的獸人剛剛度過極度缺覺的成長期,要是不需要出去打獵的話,總要睡到太陽曬熱了地面才起來。
這家伙今天起那么早,簡直像烏炯睡懶覺一樣稀奇。
見簡莫的表情,班鳴知道沒糊弄過去,也沒在意,看左右沒人,壓低聲音說道:“簡莫哥,我這次過來想求你一件事情。”
簡莫非常警惕:“什么事情?你先說,我再考慮答不答應。”
班鳴帶著點不好意思:“你知道我喜歡阿蒙對吧?”
簡莫點頭。
班鳴問:“你覺得阿蒙怎么樣?”
簡莫以為他要跟阿蒙結為伴侶,想探聽家里的口風,先找自己做說客,便說道:“挺好的,是一個品格和能力都非常優秀的亞獸人。”
班鳴抬著下巴:“對吧,他還長得特別好看。”
簡莫跟他那驕傲的樣子,說道:“對,要我跟你阿爸說嗎?”
“不不不。”班鳴一下子反應過來了,連忙擺手說道,“我這次來不是想說我跟阿蒙的事,是想說,能不能讓阿蒙帶著他阿父過來找你看腿。”
簡莫聽他鋪墊了老大一堆,就為了說這個事情,頓時哭笑不得:“當然可以,誰身體不舒服的可以過來找我看看,烏炯他們又不攔著。”
簡莫確實對阿蒙印象挺好。
他家的兩只馱馱獸就是這個年輕俊秀的亞獸人送的,當時也算是急他所急了。
所以哪怕阿蒙是雄英部落的人,如果需要幫忙,他也會盡力幫。
班鳴聽到簡莫這話放心了:“我也是這么跟他說的,簡莫哥你人那么好,哪怕他阿父來自別的部落,你也不會拒絕的。他就是想得比較多,覺得還是得先問一問你。”
特別體貼的人確實反而會有更多的顧慮,簡莫理解地點頭:“你讓他帶他阿父來吧,傷筋動骨一百天,他阿父的腿也應該再檢查一下了。”
班鳴:“好嘞,等會兒我就去他們部落跟他說。簡莫哥,你真好。”
簡莫瞥他:“幫你伴侶就好了?”
班鳴有點羞澀:“還不是伴侶,我正努力成為他的準伴侶。”
這家伙長得也挺好看,看著非常陽光,就是偶爾傻乎乎的,不像貓貓,像只巨大的薩摩耶。
簡莫揮手:“行了,你趕緊忙去吧。”
班鳴沒走:“你不是要去收魚籠嗎?我幫你。”
班鳴說天氣冷,魚不好弄,堅持幫簡莫拉起魚籠,再清理好內臟才告別簡莫回去。
班鳴這家伙這次太體貼了,簡莫在看到阿蒙帶著他阿父來的時候,愛屋及烏,態度也很溫和。
一般而言,簡莫在面對病人及家屬的時候,態度都是比較嚴肅的——嚴肅起來,病人比較聽醫囑。
怕他的病人還挺多。
阿蒙帶著他阿父跟簡莫打招呼:“簡莫大夫。”
“來了?”簡莫朝他們笑問,“一路過來辛苦了,路上還挺冷吧?腿有沒有因為天氣而變得不舒服的地方?”
阿蒙的父親有些拘謹,不過還是回答:“有一點,要下雪的時候會隱隱作痛,天太冷了也會疼。”
簡莫:“我看看。”
簡莫仔細給阿蒙的父親雨澆檢查了腿。
雨澆的腿愈合得還可以,不過沒能好透,現在看的時候還看得到紅痕,里面應該有點炎癥。
簡莫看完他的人形,又請他變回獸形。
雄英一族的獸形有點像獨角獸,不過長角非常鋒利,看著不太好惹。
雨澆人形的時候還沒那么明顯,獸形的時候,可以看得出來腿骨有點紅,血管應該有點損傷。
簡莫嚴肅著臉問道:“回去是不是沒好好休養?”
雨澆悶聲悶氣:“也還行,很多時候部落集體活動我都沒跟著去。”
簡莫:“那有時也跟著去了,是吧?”
雨澆不太敢說話了,阿蒙也皺起眉頭看自家阿父一眼。
簡莫感覺到棘手,想了想說道:“這個程度的傷我這邊也沒什么特別的辦法,我先用熱鹽幫著敷一敷,你們回去的時候注意傷處的保暖,多多休息。”
阿蒙連忙答應下來。
簡莫朝這位特別靠譜的亞獸人點點頭,取了一個破陶鍋,架在火塘上,倒了半鍋巖鹽進去,慢慢翻炒。
等巖鹽炒燙了,簡莫將巖鹽倒到袋子里,扎好袋口,再將整個口袋放到雨澆獸形的傷腿處。
在放的時候,簡莫細心地感受了一下鹽袋的溫度,雖然覺得沒問題,但還是細心地叮囑道:“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跟我說,別燙傷了。”
雨澆連忙答應。
用鹽袋熱敷需要一段時間,父子倆坐在廳里慢慢等。
簡莫招呼他們喝椒蕊飲,里面沒有奢侈地放蜜塊,不過放了一些果脯,喝起來甜甜辣辣的,用來驅寒的效果非常不錯。
這里沒什么零食,有點味道的東西都挺受歡迎。
雨澆和阿蒙慢慢喝著椒蕊飲,放松了下來。
阿蒙坐在廳里沒什么事做,扭著腦袋打量四周,很快就看到了簡莫掛在墻上的樹皮畫。
他畫得太傳神了,阿蒙一眼就認出了畫上面絕大部分的物體。
阿蒙坐直了問道:“簡莫大夫,這是什么?”
簡莫扭頭隨著他的目光一起看過去:“這是我收報酬的范圍,有些人來看病,家里沒有多余的布料、獸皮等,要跟別人家換了再送到我這里來,怪麻煩的。我就整理了一些我需要的物品,不用給布料、獸皮等,給這些我也很歡迎。”
簡莫說著,還將上面的物品給阿蒙和雨澆念了一遍。
阿蒙聽完之后,果然注意到了自己有的那些東西,表示要給簡莫帶陶片,而后又好奇:“簡莫大夫,你喜歡果酒?”
簡莫笑:“你還是叫我簡莫哥吧。果酒很有用的,我們家的用量也很大。”
阿蒙爽快地改了口,而后有些可惜地說道:“現在倒正是釀果酒的季節,不過阿父的腿傷了,我們今年沒怎么出去摘雪珠果。”
這又是簡莫第一次聽說的果子:“雪珠果?”
阿蒙:“對,一種下雪才結的果子,我們那邊長得比較多。它特別甜,用來釀酒特別好,就是不太好找。”
簡莫:“特別好是怎么個好法?”
阿蒙想了想:“雪珠果外面有一層白霜,釀酒的話,不用再放別的什么東西,直接搗碎了放在罐子里,三五天就開始出酒了。”
簡莫忍不住:“這么快?!”
他家的面果酒釀了那么久,現在打開來還是一股面果味,酒味比較淡。
他簡直懷疑是不是要釀夠一個季度,等春天來臨的時候,面果酒才會釀好。
阿蒙:“真的,不信你問我阿父。”
雨澆在旁邊點頭:“雪珠果釀酒又快又好,就是少。我們有時候會變回獸形去找雪底下的草,要找很久才能找到雪珠果。”
簡莫忍不住:“為什么?這種果子不是都會生長在同一個地方,每年都結嗎?”
阿蒙搖頭,認真說道:“不是的,有的年份會結,有的年份不結。雪珠果就跟菌菇一樣,想找到得靠運氣。而且它結果的時間特別短,一兩天就謝了,又埋在雪下面,人不扒開雪根本看不見。”
這還真是一種珍稀的果子,怪不得他在記憶里沒搜尋到。
阿蒙看簡莫的表情:“我回去找找,要是找到了就給你送來。”
簡莫連連擺手:“不用了,你們帶的馱馱獸獸毛織成的布已經很棒了。看病用不了那么多布,我還得回你們一些東西,你們想要堅果、布料還是香料?”
這里沒有找錢的概念,簡莫收多少東西全憑他自己做主。
他會根據病情的復雜程度,用到的藥材及醫療器械的珍貴程度等,收取不同的費用。
像檢查和敷腿這種壓根不麻煩的醫療步驟,就不需要一塊珍貴的馱馱獸獸毛布料作為報酬,簡莫得回他們些東西。
阿蒙不想收簡莫回的東西,簡莫非常堅持,說是自己的原則,又解釋了一下原則的概念。
最終,阿蒙收下了一大包簡莫調配好的香料。
阿蒙父子敷好腿就帶著簡莫給的香料、巖鹽和醫療建議離開了。
簡莫倒有些魂不守舍。
傍晚,烏炯一回來就發現了他的不對勁,詢問他怎么了。
簡莫問烏炯:“你知道雪珠果嗎?”
烏炯的動作一頓:“阿蒙說的?”
簡莫點頭:“他說雪珠果味道特別甜,釀酒特別好。我們部落有雪珠果嗎?”
烏炯:“沒有,他們那邊才有。”
雄英部落離他們部落非常遠,中間隔著孟水部落這個大部落。
兩邊物產不同太正常了,比如阿蒙說他們那里就沒有蜜雀和蜜塊。
簡莫有點失望:“那我下次問問他們部落的人,看能不能換到點雪珠果,或者換點果酒。”
烏炯想了想:“我記得正赤部落也有這種雪珠果——”
簡莫立刻反應過來:“那正赤部落下面那塊無主的地盤里有嗎?”
簡莫指的是,他們去采面果的那塊,正赤部落和義谷部落中間那塊無主地盤。
烏炯:“我要說的正是這個,以前我們部落的人在那里采到過雪珠果,不過這么多年過去了,我不確定那邊還有沒有?要去碰碰運氣嗎?”
簡莫毫不猶豫:“去!”
他們好久沒有去那邊了,正好可以去那邊逛逛。
簡莫挺想看看冬天的時候,那邊是什么樣子。
烏炯臉上帶著點笑意:“那我們早點睡,明天讓啾啾馱我們過去。”
簡莫:“就我們兩個人,不帶其他人嗎?”
烏炯:“你還想帶誰?”
“不不不,我們倆就挺好,想去哪就去哪。”簡莫站起來,“我看看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做點賄賂一下啾啾。”
第37章 果酒
飛翼獸偶爾也會馱河畔部落的其他人。
每次馱其他人時,它都快速馱到地方就將人放下,多一個眼神都不給人家。
班鳴還跟簡莫抱怨過,說總覺得這家伙跟著部落里人出去的時候特別敷衍。
簡莫聽著他抱怨,心道他是沒見過什么叫打工人。
工作而已,要什么真情實感?
飛翼獸跟部落出去的時候很敷衍,跟簡莫他們出去的時候就不一樣了,一路都在啾啾啾,肉眼可見地高興。
簡莫被它叫得耳朵疼,輕拍它的脖子大聲問:“你怎么那么高興啊?”
飛翼獸更大聲地:“啾啾啾!”
烏炯有力的雙臂攬著簡莫的腰:“小心,別掉下去。”
簡莫回頭,看著近在咫尺的烏炯,笑了笑:“不會,我抓穩了的,啾啾也飛得很穩。”
他們一路飛到正赤部落和義谷部落交界處那塊無主的地盤。
烏炯說這塊地盤有名字,叫“得周山地”。
真是奇怪的名字,不過獸人世界的取名方式確實和華夏的取名方式不太一樣。
簡莫在心中念了一遍,將這個名字牢牢地記住了。
等到了地方,烏炯輕輕按了一下飛翼獸的脖子,讓它降落下去。
兩人一獸停在河邊的空地上。
簡莫放眼望去,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也就從雪的縫隙里能看到底下黃褐色的枯草枯木。
簡莫轉頭問烏炯:“雪珠果要怎么找?真要扒開雪一點點找嗎?”
烏炯:“我先變回獸形,看能不能聞到。”
簡莫連連點頭,獸人的嗅覺可比他敏銳多了。
烏炯很快變成了巨狼,低頭輕嗅雪面。
飛翼獸好奇地看著他,啪嗒啪嗒走過來,學著他的樣子一起嗅聞雪面。
這家伙就學了個花架子,嗅聞了半天,什么也沒嗅出來,反而鼻尖沾著白色的雪。
過了一會,它被鼻尖的雪冷到了,晃了晃腦袋,打了個大噴嚏:“阿嚏——”
簡莫連忙往旁邊走了幾步,免得被飛翼獸的口水噴上。
飛翼獸看簡莫的表情,不太滿意,想過來蹭他。
簡莫及時發現了這家伙的企圖,伸手將它推遠。
就在簡莫和飛翼獸玩鬧的時候,巨狼說道:“找到了。”
簡莫精神一振,跑到巨狼身邊:“哪里?”
巨狼用爪子扒開雪:“這里。”
雪一被扒開,簡莫立刻看見了地面上靜靜待著的果子。
這大大小小的果子晶瑩剔透,它們像裂開的糖塊,也像裹了霜的糖角,看著頗為誘人。
在果子露出來的那一瞬間,清甜的氣息一個勁往簡莫鼻子里涌。
簡莫默默數了一下,五大三小,一共八顆雪珠果。
簡莫吸了吸鼻子:“這果子可以吃嗎?還是只能用來釀酒?”
烏炯:“可以吃,不能多吃。”
簡莫立刻毫不客氣將其中三個最大的果子摘了下來,抓起旁邊的一把雪,搓了一下果子,便將其中一個塞到正將大腦袋擠過來的啾啾嘴里,另一個喂給巨狼,自己吃了最后一個。
雪珠果咬下去,里面膠質一樣的果肉涌了出來,甜得粘牙,又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清甜果香。
好好吃!
簡莫“啊”了一聲,仰面往雪地倒去。
巨狼神色一緊,立即上前將爪子搭在他身上,用鼻子嗅他的胸腹:“怎么了?”
簡莫躺在雪地上看著天空:“太好吃了,怎么會有那么好吃的果子?”
飛翼獸在旁邊大聲地“啾啾”叫著,表示贊同。
烏炯:“……”
簡莫一翻身,抱住巨狼的嘴筒子,看著他的眼睛:“不好吃嗎?”
巨狼:“好吃。”
簡莫彎起了眼睛。
吃完后,簡莫感覺嗓子有點齁,好像有什么東西粘在上面一樣,略帶點癢意。
看來雪珠果能吃,卻不能多吃。
吃多了,嗓子肯定會疼,說不定胃也會疼。
簡莫爬起來,將另外五顆果子小心摘下來放進背筐里:“我們去找別的果子吧。”
烏炯:“嗯。”
他們繼續找。
烏炯用鼻子嗅聞,鼻尖很快也沾滿了雪。
簡莫看見了,覺得挺可愛,也學著他的樣子仔細嗅聞。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簡莫總覺得今天能辨別出來的氣息特別多。
雖然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嗅到雪珠果的味道,但是能聞到枯草的氣息,也能聞到雪下面小動物殘留的味道。
可能因為空氣太涼了,嗖嗖往鼻腔里鉆,他的嗅覺被激得格外敏銳。
他們一路走,一路嗅聞。
雪珠果并不多,要走好一會兒才能發現一窩。
巨狼和飛翼獸負責嗅聞,簡莫采摘,到中午,采摘到的雪珠果只淺淺地覆蓋住了背筐的底部。
在雪地里走了這么久,簡莫感覺到有些冷了,還有點餓。
這種天氣出來采集實在太消耗體力了。
他轉頭征求烏炯的意見:“要不然我們休息一下?吃點東西?”
烏炯:“好。”
烏炯背過身去變回人形,撿起剛剛掉下來的獸皮袍子和獸皮靴穿上。
他往四周看了看,指著前面說道:“去那邊的石頭上。”
簡莫毫無意見:“行,正好背風。”
兩人一獸到休息的地方。
烏炯很快從林子里拖出枯木,用火折子點上。
簡莫則拿出陶罐,罐子里有塞得滿滿當當的食物,包括魚丸、肉丸、莖塊等。
他看了一眼,從地上抓了把干凈的雪塞到罐子里,又將罐子放到火上面煮。
罐子里的雪很快融化成水,又咕嘟咕嘟地冒著泡,煮著其他食物。
要不了多久,午飯應該就能煮好。
在烤著火的時候,簡莫說道:“沒想到這個季節,外面一個人也沒有。”
烏炯:“大家會出門,不過不會來這么遠的地方。”
也是,大冷天的,在部落附近采采就行,沒必要來那么遠的地方受罪。
簡莫理解地點頭,他坐在火堆旁,只有正面是熱的,后背一直發涼。
確實冷。
想到這里,簡莫轉頭看飛翼獸,朝它招招手。
飛翼獸眨眨眼睛,很快明白過來,往邊上走了兩步,走到簡莫身后蹲坐下來,將簡莫覆蓋在自己的胸腹下。
簡莫后背抵住飛翼獸柔軟厚實的皮毛,總算暖和過來了,不免舒服地喟嘆一聲。
烏炯一直在看他們。
簡莫以為烏炯也冷,往旁邊挪了挪,朝他招手:“一起過來暖和一下?”
烏炯頓了頓,果然走了過來,擠到簡莫讓出的位置。
飛翼獸低頭看了他倆一眼,更高興了:“啾啾啾。”
簡莫反手摸摸飛翼獸:“啾啾,你別叫那么大聲,耳朵疼。”
飛翼獸放輕了聲音,眨巴了下黑亮的眼睛:“啾啾。”
陶罐里的食物很快煮熟了,簡莫將它拿下來,放在墊有草的地面上,順手折了四根棍子當筷子。
他們一人拿著一雙筷子,就這么分吃一個罐子里的食物。
簡莫吃兩口,還把肉丸夾出來,舉手塞給頭頂的飛翼獸。
飛翼獸更高興了:“啾啾。”
簡莫他們平時很少吃午飯,一吃完,簡莫就犯食困。
他干脆挨著烏炯,縮在飛翼獸厚厚的毛發里,小小地睡了一覺。
睡了個午覺之后,簡莫恢復了精神,他們繼續去采集雪珠果。
下午的運氣好像比上午好一些。
他們才走了一會,巨狼說道:“底下應該有一片。”
簡莫眼睛一亮,屁顛屁顛跑過去:“我看看!”
巨狼已經扒開了一部分雪,底下果然長出了一片雪珠果。
這些雪珠果大大小小地擠在一起,粗略看過去,起碼有幾十顆。
簡莫連忙上手,把雪扒得更開了些。
飛翼獸也過來湊熱鬧。
雪扒開后,他們面前的雪珠果起碼長滿了三平方米。
看上去,簡直像有誰在這邊晾曬了一片雪珠果。
他們出來這么久,上午發現的雪珠果都是零星幾顆,還是第一次發現那么多。
簡莫簡直像掉進了貓罐頭里面的貓,整個人都冒著喜氣:“快快快,把它采下來。”
這里的雪珠果實在太多了,烏炯變回人形跟他一起采。
飛翼獸不會采,就抽空扒拉點雪珠果吃,每吃一顆就在旁邊快樂地“啾啾啾”。
簡莫看它吃得不多,應該不會上火,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去管它。
他們采了一上午,采的雪珠果才堪堪蓋住背筐的底部,采完這一片雪珠果后,便有半筐了。
簡莫摘下最后一個雪珠果,不死心地用眼神逡巡地面,等確定確實一顆雪珠果也沒有了之后,他遺憾地嘆了口氣。
簡莫:“要是我們接下來遇到的雪珠果都這么成片生長就好了。”
烏炯:“再找找。”
簡莫直起腰:“走吧。”
烏炯拉他的手,將他拉起來,而后背過身去脫下衣服靴子,變回獸形,又將衣服靴子等扔到背上背好。
簡莫則將半滿的背筐背上。
一人一狼一獸繼續出發。
簡莫一直回頭看,走出了幾十米,還能看見剛剛他們采雪珠果的地方——別的地方都有雪,唯獨這里裸露出了一大片泥色的地面。
摘完這片雪珠果,他們很難遇上另一片這么多的雪珠果了。
簡莫心中滿是惆悵。
又走了幾米,簡莫忽然伸手抱住身邊巨狼的前爪:“等等!我去把泥土也挖了!”
巨狼低頭看他。
簡莫解釋道:“我覺得雪珠果跟菌子一樣從地下長出來,泥土里面可能就含有種子,把泥土帶回去,說不定我們那也能長出雪珠果。”
簡莫有點擔心烏炯不樂意,一般跟兄弟提出這種不合理的要求,還挺容易被罵。
烏炯卻很配合:“有道理。”
簡莫笑了,露出口整齊的白牙:“是吧?”
簡莫的背筐下面還疊著兩個摞起來的背筐,他就怕背筐不夠裝,沒想到忙活了半天,只摘到區區半筐。
現在帶來的兩個背筐只能裝裝泥了。
他們回去,將長過雪珠果的這片泥土薄薄地刮了一層下來,裝在背筐里,綁在飛翼獸身上。
這片地方果然是他們今天采集的巔峰時刻。
他們又走出了很遠的一段距離,路上再也沒碰見這么大片的雪珠果了,一次能采到十幾顆都算他們運氣好。
太陽慢慢偏西,簡莫和烏炯看時間差不多,便乘著飛翼獸往部落飛了。
這里離部落太遠,出發得晚了,他們就要趕夜路,不太安全。
回到部落的時候,天已經黑得差不多了。
兩人讓飛翼獸去休息,他們則將泥土倒出來,平鋪在后院的一角。
簡莫也不知道泥土里有沒有種子什么的,為了模仿野外環境,他還特地在上面蓋了一層枯草。
雪珠果比較脆弱,壓了一天,已經不太新鮮了,果子上有發黃氧化的斑點。
要是今天晚上不處理,明天多半就壞掉了。
簡莫咋舌,怪不得從來沒看見有誰把雪珠果帶出來換。
這么容易壞,確實沒辦法帶出來。
他們先將雪珠果挑選了一遍,然后用清水清洗之后,放到院子里晾干水分。
吃完晚飯,簡莫再去看,水分已經晾得差不多了。
就是沾了水,在外面晾了一會兒,雪珠果表面有點凍傷的痕跡。
兩人將雪珠果取回來,裝入干凈的陶壇里。
簡莫特地拿了根削過皮的干凈木棍出來,伸進陶壇里,將雪珠果一點點搗碎。
一般而言,釀果酒的時候,將果子搗得越碎,發酵的效果越好。
搗碎的時候,雪珠果的清甜氣息全都飄了出來。
簡莫碎念:“好香啊!這味道真的好甜。”
烏炯聽他一直嘟囔,去給他倒了一杯蜜塊水過來。
蜜塊水也很甜,簡莫喝完之后,總算滿足了一點。
壇子里的雪珠果很快搗好了,滿滿的一壇,里面沒加任何一滴水,只有果汁。
簡莫將旁邊的干樹葉拿起來,眼看要將壇子封住,忽然靈機一動,去抓了一把蜜塊過來。
撲通一聲,他將蜜塊放進壇子里,然后才用干樹葉封口,再在上面蓋上一塊獸皮,將壇子放在火塘附近,讓它能在溫暖的地方發酵。
果酒需要攪拌。
簡莫每天下午都會打開壇子攪拌一番。
壇子里的果汁慢慢飄出了酒味。
簡莫每天觀察著。
可能壇子里的果汁甜度夠高,這次發酵得十分順利。
這壇果汁在時光的釀造下,慢慢轉化,氣味由完全的清甜漸漸轉化為酒甜,酒液則從微白色轉為清亮的琥珀色,好像一汪化開的蜂蜜水,又好像天邊的晚霞。
面果發酵了那么久,也就略微發酵出了點酒味。
雪珠果才發酵幾天,就有了馨香撲人的酒氣。
又等了幾天,雪珠果的果渣都上浮了起來的時候,簡莫忍不住用木勺子舀了兩小碗果酒出來,招呼烏炯:“快來嘗嘗。”
烏炯走過來:“能喝了嗎?”
簡莫:“我剛剛嘗了一下,感覺沒什么問題,味道還非常不錯。”
簡莫端起酒碗,給了烏炯一碗,然后輕輕在他碗邊碰了一下:“干杯。”
沒等烏炯反應,簡莫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小口。酒一入口,清甜味彌漫開來,淡淡的酒味和酒香、果香一起襲來,直奔大腦。
簡莫忍不住瞇起了眼睛,細細品咂。
這酒比他在地球上喝過的任何果酒都香,甜味和酒味都非常完美,還有一種令人陶醉的果香氣。
他小口小口地慢慢喝著,還是很快就把這一小碗果酒給喝完了。哪怕仰著頭舉起碗往嘴里倒,也再也倒不出任何一滴果酒。
簡莫意猶未盡地放下碗,順便舔了舔手指。
剛剛舀酒的時候,有一滴酒濺到他大拇指的指背上了,現在還殘余一絲酒味。
烏炯在他對面喝著酒,看他粉紅的舌尖舔著手指,目光一閃。
簡莫后知后覺地發現烏炯在看自己,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
烏炯沒說什么,好像忽然渴了,把碗里的酒大口大口地咽下去。
冬天也不每天都雪花滿天,氣溫偶爾也會略有所回升。
這幾天溫度就比之前要高一些,出去外面也沒那么受罪了。
部落里趁著天氣好,再次組織人手出去打獵采集,趁著天氣好,抓緊時間補充新鮮的食物。
雖然冬天的收獲要比其他季節少得多,但總比待在部落里坐吃山空強。
一忙起來,簡莫就不太顧得上家里。
等新一輪寒潮來臨,他們又在家里貓冬的時候,簡莫閑著也閑著,就將家內外打掃了一遍。
掃到后院的時候,簡莫發現,他從產雪珠果的地方收集到的泥土上面,多了幾坨飛翼獸的粑粑。
盡管飛翼獸拉到了枯草上面,沒有直接接觸泥土,但還是怪礙眼。
底下是雪珠果,粑粑怎么能拉到這地方?!
哪怕沒有接觸到地下的泥土也不行啊!
簡莫眼前一黑,帶著殺氣看向飛翼獸。
飛翼獸縮縮腦袋,不敢看他的眼睛:“嚶。”
簡莫過去,抓著飛翼獸的翅膀:“什么時候干的壞事?”
飛翼獸低頭盯著自己的爪爪,不吭聲了。
簡莫:“你真出息了,我不是給你鋪了灰當廁所嗎?硬要拉枯草上,怎么?枯草干凈一點,拉起來爽一點?”
飛翼獸的耳朵往后貼,形成了慫慫的飛機耳,悄悄看簡莫的時候,露出半個眼白,蹲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簡莫也服氣了,教育了它一頓,又扣了晚上的肉,讓它在一旁反省,這才去清理枯草。
枯草上有飛翼獸的粑粑,不能再用了,得換上新的枯草。
簡莫將枯草用耙子收起來,正要換的時候,底下的泥土露了出來。
露出來的不僅有泥土,還有霜色的果子。
簡莫盯著泥土中不知道什么時候長出來的雪珠果,沉默了。
啾啾才剛在枯草上拉過粑粑。
枯草下的雪珠果吃,還是不吃,這是個問題。
第38章 小白狼
烏炯聽到動靜從屋子里走出來,一看飛翼獸趴在地上,耳朵往后貼,滿臉都是心虛的模樣,立即明白它干壞事了。
“怎么了?”烏炯走到簡莫身邊。
簡莫將泥土上的雪珠果指給他看:“雪珠果總算長了出來,不過啾啾在草上面拉了粑粑,剛好蓋在雪珠果上,我在想雪珠果還能不能吃?”
烏炯明白過來后,說道:“啾啾特別不喜歡別的東西入侵它的地盤,可能也不喜歡我們將新帶回來的泥土鋪在旁邊。”
簡莫一想,覺得有道理:“所以它才會拉在上面。”
烏炯:“有可能。”
簡莫看著雪珠果,還是過不了心里那關,猶豫半天:“那這雪珠果我們收回去?啾啾剛干了壞事,肯定不能留給它吃,要不然它下次還得干。”
飛翼獸聽到這話不太服氣地抬起眼皮看了簡莫一眼,依舊露出半個眼白。
烏炯輕拍了它一下。
簡莫沒發現,嘟囔:“要讓我們吃,感覺也不是很吃得下去啊?”
烏炯沒說不臟,勸他適應一下什么的,只道:“剛剛開會決定,明天開始去別的部落巡游,要不然我把雪珠果帶出去換別的東西?”
冬季,大家都比較有空,很多部落會趁這個季節互相交換東西跟情報,方便生存。
河畔部落也是如此,不止別的部落的人會來他們部落,他們部落的人也會去別的部落,這次就要由烏炯帶隊出去換東西。
簡莫早知道這事,問:“確定了?”
烏炯點頭:“部落里積攢了好些帶釉的陶器和玻璃,這次應該可以換到不少東西。”
簡莫:“要去哪些部落?”
烏炯:“從我們上面的冰江部落開始,轉一圈,再從義谷部落回到我們部落,會去五天左右。”
簡莫一聽都是自己熟悉的部落,瞬間就沒什么興趣了。
外面那么冷,他們這趟專門出去換東西,路上前進的速度會很快,哪怕坐在烏炯背上,也不會舒服到哪里去。
而且,這種交換東西的行程都是大家集體行動,沒什么自由活動游玩的空間。
去了,也就是奔波五天而已。
簡莫說道:“那我不去了,我留在部落照顧馱馱獸和飛翼獸。”
烏炯并不意外:“好。我們明天一早出發,你要不習慣,白天多找舟浮他們玩。晚上要是冷,可以借幾只崽子暖被窩,我跟他們說好了。”
簡莫一下笑了起來:“這也能借?”
烏炯:“小崽子們暖。”
簡莫依舊止不住笑:“行,我知道了。”
借崽子暖被窩什么的,實在有點不靠譜。
簡莫決定,晚上要是冷,就開窗多點兩盆炭,怎么著也不能借別人的崽。
沒想到,烏炯才出去半天,中午,簡莫一個人在院子里縫枕頭,一只胖乎乎的小狼找上門來。
這小狼一看就是獸形狀態下的小獸人,全身的白毛非常細軟,有點炸毛,看著像只小阿拉斯加。
盡管他的體型比阿拉斯加大得多,但看著太憨了,神態像阿拉斯加。
簡莫坐在院子里辨認了一下:“你是小舟島?”
小狼點點頭,湊過來,小聲地“嗷嗚”一聲,然后結結巴巴地喊:“簡莫哥哥,嗷。”
簡莫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腦袋:“喲,會說話了啊。”
小狼點頭,親昵地用鼻子嗅了嗅簡莫的手腕,蹲在簡莫旁邊。
簡莫問:“你怎么一個人過來,沒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玩?”
這小狼實在太胖了,簡莫忍不住多瞥小狼一眼,哪怕是幼崽,也很少長得那么敦實。
他以前實習的時候,聽同事吐槽,有些狗不是一只狗,是一輛狗,開過來的時候,簡直能把車道堵了。
現在看來,確實有些小狗能用“輛”來形容。
啊不,確實有些小狼能用“輛”來形容。
小狼很有耐心,蹲坐在簡莫腳邊,一直看他縫枕頭。
簡莫一般不趕小孩,只要小狼不搗亂,他就沒什么意見。
小狼坐了一會兒,腦袋一點一點地犯困。
小狼坐不住,干脆趴在地上,曬著太陽慢慢睡著了。
今天冷,哪怕有太陽,溫度也很低。
簡莫看小狼睡在地上,擔心他冷到肚皮,干脆把他抱起來,打算送到屋里去睡。
有獸皮墊著,會略好一些。
一抱之下,簡莫才發現,這小狼居然是實心小狼,沉甸甸的,一點都不虛胖。
因為抱著的原因,他的小肚皮還鼓起來,圓圓地凸著。
簡莫又笑了一下,忍不住摸摸小狼的肚皮。
這一摸,簡莫發現小狼的肚皮有些硬,不是那種軟中帶硬的硬,是有點咯手的硬。
硬成這樣,一看就不正常。
簡莫的神情變得嚴肅了起來,他低頭看小狼。
小狼其實醒著,就是心虛,眼睛半閉,耳朵貼著腦袋,不太敢跟簡莫對視。
簡莫就說,為什么這小狼會一只狼過來找他?
他輕輕摸著小狼的肚子,放柔了聲音:“肚子是不是不舒服?”
小狼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簡莫問:“是哪種不舒服?沒拉粑粑的不舒服,還是痛?”
小狼小聲地說道:“吃,吃撐了。”
簡莫:“你吃什么吃撐了?”
小狼猶豫了一下:“肉肉。”
簡莫聽不是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心里松了口氣:“好寶寶,所以你來找我看病對不對?”
小狼點頭。
簡莫又問:“什么時候吃下去的?”
小狼:“昨天,傍晚。”
小狼不太會說謊,簡莫多問兩句就問出來了。
小狼昨天晚上跟小伙伴們一起吃了魚肉跟獸肉,吃完之后一直不消化,今天家長又給了烤肉吃,直撐得他難受。
他不敢告訴家長,就悄悄來找簡莫了。
簡莫摸摸小狼的腦袋:“做得好,下次不舒服也要來找簡莫哥哥。”
小狼認真點頭,以為沒事了,咧嘴笑起來,吐出粉色的小舌頭。
簡莫看小狼情緒還好,又嚴肅教育他,不能一次性吃太多的肉,尤其不能吃外面的凍肉。
小狼歡快地點頭。
小狼不消化,可能一次性吃太多了,胃動力不足。
要是不處理,下一步也許會進階到腸胃炎。
簡莫站起來,從他的架子上找出酸酸果和幾種有助于消化的干果,生火熬促消化的湯藥。
酸酸的味道很快飄了起來。
小狼趴在坐墊上,尾巴一晃一晃,看起來心情不錯。
湯藥很快就熬好了,簡莫倒了一碗出來,又往里面放了一小塊蜜塊,端給小狼:“晾涼一點再喝啊。”
小狼又甩甩尾巴:“謝謝,簡莫哥哥。”
簡莫忍不住摸了小家伙毛茸茸的腦袋一下:“不客氣。”
說著,簡莫直起腰,打算繼續去縫枕頭。
一站直,視野變化,簡莫立刻看見了窗戶外面的一排小腦袋——都是部落里的小孩。
好家伙!
簡莫盯著小孩們,原來是團伙作案啊。
見已經被發現了,小孩們站起來:“簡莫哥哥。”
簡莫看著這些小孩,又轉頭看看正在舔藥喝的小狼,點了最前面那個小孩的名:“江星,是不是你叫舟島過來找我。”
江星皺了皺鼻子,小聲道:“他昨天晚上吃太多肉了,怕他生病。”
簡莫不好問小狼,怕嚇著小孩,面對江星這個大孩子,他就不客氣了:“你們哪來的肉?”
江星瞬間不敢看簡莫了:“那,那個……”
這家伙“那個”了半天也沒把話說清楚。
簡莫點旁邊的小孩:“和風,你來說。”
被點到的和風也吭哧吭哧:“我,我……”
簡莫一聽就知道不對勁,板了臉:“不說是吧?”
江星飛快地看了眼小狼:“就,河里漂下來的。”
“河里漂下來的!!!”簡莫倒吸一口涼氣,“河里飄下來的肉你們也敢吃,還是生肉?!”
江星:“我們聞了的,沒事。”
和風:“都凍硬了,我們砸了好久的冰才把它撈起來。我們都吃了,就舟島吃太多了。”
簡莫看其他小孩,江星身后的小孩們齊刷刷點頭。
得,你們還挺得意是吧?
簡莫揉揉額頭:“先要表揚你們,知道叫生了病的小伙伴來找我。”
小孩們眼睛一亮,都仰著臉期待地看著簡莫。
簡莫實在忍不住,彈了江星一個腦瓜嘣:“接著我就要批評你們了,什么東西都敢亂吃,吃壞了肚子怎么辦?”
和風堅持:“我們聞過的,也嘗過,味道可正常了。”
簡莫給和風也補了個腦瓜嘣:“正常個屁,舟島不是生病了?還有你們,趕緊進來,也喝碗藥。”
簡莫找出剩下的消食材料,給小孩們熬了一鍋藥。
這次他沒放蜜塊,還給每個小孩倒了一大碗,讓小孩們喝下去。
每個小孩都酸得臉皺成了小老頭。
簡莫一個個檢查他們的情況,不知道是因為他們吃的死動物確實沒問題,還是小孩們比較皮實,除了小狼不消化,有點腸胃炎的跡象外,所有小孩都沒生病。
盡管如此,簡莫還是擔心他們的身體健康,去找每家都說了一下。
他倒沒跟家長們說小孩們吃了死肉,小孩們信任他不容易,要是說了,估計下次出什么事就不來找他了。
他跟家長們說的是,晚上有些冷,想借這些小崽子們暖暖被窩。
也算留下來觀察了。
家長們都沒意見,還很熱情地讓自家小孩每天都去陪他,直到烏炯回來為止。
簡莫看著這些心大的家長們,到底忍不住提了一句,冬天也要注意看著點小孩。
小孩靜悄悄,必定在作妖啊。
家長們都挺心大,沒一個聽出他的言外之意。
好幾個人反過來告訴簡莫,部落有安排人巡邏,沒野獸敢進部落,沒事,不用太擔心。
簡莫也無奈了。
還是等烏炯回來之后,跟烏炯說一聲,讓烏炯提醒吧。
觀察了小孩們兩天,見他們沒事,簡莫將他們打發回家里睡了,只留下小狼。
小狼還有點不消化,得多喝兩天藥湯。
烏炯回來那天,就看見一只小白狼跟在簡莫身后,屁顛屁顛朝自己迎出來,眸色一下變深了。
簡莫也隨著烏炯的視線往后看了一眼,解釋道:“小家伙這兩天有點消化不良,我留他在家里住了兩天,順便給我暖暖被窩。”
烏炯彎腰抱起小白狼:“塵一家的舟島。”
簡莫點頭:“對,就是這小家伙。”
小白狼縮在烏炯懷里,一動不敢動。
簡莫捏捏小白狼的爪爪提醒他,小家伙才小聲叫人:“族長。”
這聲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一樣。
簡莫原本想告狀,看小家伙這樣,算了,告狀還是背后再告吧。
小家伙們還挺怕烏炯,當面告狀——別給小家伙留下心理陰影。
第39章 趕鳥
小白狼胖乎乎的,一身軟膘,縮在烏炯懷里一動不敢動,只眨巴著一雙大眼睛看著簡莫。
看小家伙的模樣,簡莫摸了一下他滿是軟毛的腦袋,對烏炯說道:“放小家伙出去玩吧。”
烏炯低頭看了下小白狼:“在外面玩別皮。”
小白狼奶聲奶氣地嗷嗚一聲,小聲說道:“知,知道了,族長。”
說著,小家伙的屁股蛄蛹著,爪子也開始劃拉,只想下地。
烏炯順勢將小家伙放下,小家伙撒開爪子,一下子就跑出院外,跑沒影了。
簡莫轉頭看著烏炯:“你小孩緣真一般。”
烏炯:“他們怕我。”
簡莫忍俊不禁:“看出來了。”
烏炯從懷里掏出一個東西:“給,禮物。”
今天陰天,光線不是很好,簡莫彎著眼睛笑,一時視野也不是很清楚。
他走上前去,接過那東西,才發現那東西沉甸甸的,還帶著烏炯的體溫,入手的手感非常奇特。
簡莫瞪大眼睛仔細看,才發現手里居然是一把金屬匕首。
金屬匕首配著精致的木頭刀鞘,他輕輕將整把匕首抽出來,開了刃的匕首在室內閃出了寒光。
他來這里這么久,用過貝殼匕首,用過獸骨匕首,還是第一次看見金屬匕首。
這熟悉的觸感,熟悉的重量——
簡莫吸吸鼻子。
烏炯走上來:“這次出門,其他東西是部落里換的,只有匕首是我個人換的,你喜歡嗎?”
簡莫用力點頭:“非常喜歡!謝謝!”
簡莫用了這么久的貝殼刀,心里十分懷念地球上的現代化刀具,時常想著要是他穿越的時候哪怕帶了一把水果刀也好。
可惜,他隨身攜帶的只有手機、鑰匙、罐頭之類的。
他之前也想過,是不是把鑰匙、罐頭等金屬熔化,做成別的工具。
后面一盤點,感覺這點金屬的量實在太少了,而且窯爐里的窯溫應該熔化不掉,就懶得折騰了。
簡莫打量著匕首:“沒想到你們這次出去居然能換到金屬器具,這個是銅合金匕首吧?”
自然界的金屬很難形成純凈金屬,這里應該也沒什么提純的技術,做出來的器具多半是合金器具。
看這略帶一點紅的顏色,應該是銅合金了。
銅合金的熔點比較低,打造起來也相對簡單。
烏炯搖頭:“不知道,我們部落附近沒有類似的東西,沒研究過。”
簡莫:“部落的領地內沒有金屬礦藏嗎?”
烏炯:“沒有。我們第一次換到這種器具的時候,還專門在領地里找了一番,最后發現就是沒有。”
簡莫有些遺憾,要是部落里有金屬礦藏的話,他興許能夠憑借腦子里記得的那些知識,嘗試開采鍛造。
烏炯又說道:“我們制作的帶釉陶和玻璃等,他們也做不出來。他們很喜歡釉陶和玻璃,兩個部落還約定等過一段時間再交換一批物資。”
簡莫:“那太好了。”
烏炯點頭:“你喜歡的鋤頭、柴刀之類的,我已經托他們做了,等下次交換應該就能交換過來。”
簡莫沒想到他那么貼心,瞬間感動地說道:“好。要是有了鋤頭柴刀,明年出去采集就方便多了。”
烏炯點頭,簡莫力氣小,有好用的工具會方便一些。
出去好幾天,烏炯沒怎么帶衣物,此時回來了,打算上樓換身衣服,順便去洗個澡。
兩人幾天沒見,簡莫有很多話要跟烏炯說,便一直跟在他后面。
烏炯上樓,他也上樓。
兩人都沒覺得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上樓后,烏炯解開獸皮,將沉重的獸皮外袍脫下,露出里面結實的軀體。
簡莫正打量手里面的銅合金匕首,一直沒注意到他已經在脫獸皮,更忘記轉身。
于是,簡莫便看到了烏炯的整個身體。
陰天,淡淡的光從玻璃窗內透進來,賦予了二樓別樣的光影。
烏炯的軀體就暴露在這光影之下。
這個年輕獸人皮膚細膩,肌肉完美,不是健身房練出來的那種大塊的賁張肌肉,而是收束的、看起來極有爆發力的肌肉。
那幾近完美的軀體給簡莫帶來了極致的視覺沖擊,他仿佛看見了藝術家精雕細琢出來的雕塑,滿眼都是力與美。
烏炯微微側身的時候,腰擰動,因為腰格外窄,便顯得臀部異常挺翹,軀體正面的陰影更令簡莫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簡莫滿腦子都是:原來跟狗狗的那啥不一樣啊!
簡莫足足愣了兩三秒,盯著前方,完全反應不過來,也挪不開視線。
烏炯正在換衣服,也沒注意到他這邊。
過了好一會,簡莫忽然回過神,丟下一句:“我去看部落里換到的其他物資。”
而后,他轉身匆匆跑了。
烏炯根本沒來得及叫住他。
部落里,青闊他們正在空地上盤點這次交換到的物資。
簡莫快步跑過去,大家抬頭跟他打招呼。
不知道因為跑得太快還是別的什么原因,他的心臟咚咚跳著,簡直快要跳出胸腔。
青闊掃了他一眼,問道:“你耳朵怎么那么紅?”
簡莫伸手捂了一下耳朵:“凍的。”
青闊從交換到的物資里翻出一個小陶罐,遞給簡莫:“這種獸油對凍傷和燒傷都特別好用,你涂一點。”
簡莫的耳朵根本不是凍傷,此時卻盛情難卻,只得挖了一點油涂抹在兩個耳朵上。
他的耳朵本來只是紅,涂上去之后又紅又亮,更加顯眼了。
青闊看了一眼,眼里帶著笑意。
舟浮在旁邊壞笑道:“你怎么那么怕冷?族長總算回來了,你現在不用借崽子暖被窩了吧?”
簡莫看著這個圓眼睛的清秀亞獸人,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說起崽子,他們最近好像有點消化不良,吃的東西需要注意一下。”
當天吃死動物的肉的時候,幾乎大半個部落的小崽子都參與了。
舟浮家的秋栗和青闊家的斑啾都在,只是這倆小崽跟簡莫比較熟,看到他的時候也格外心虛,藏在人群中沒敢冒頭。
簡莫向來給小崽們面子,他們沒站出來,他也沒硬將兩小只揪出來。
到底是小崽的親阿爸,簡莫一說他們消化不良,青闊和舟浮立刻回憶起來,家里的小崽這兩天確實有點消化不良,都不怎么愛吃飯了。
他們將注意力轉到了自家崽子的健康上,連忙詢問:“怎么好好的,忽然消化不良?”
簡莫順勢說道:“不太清楚,吃多了或者吃了冷硬的東西,都可能出現這種情況。有時候小家伙們也會在外面吃些東西,你們注意一下。”
在場的家長們連連點頭。
就在青闊要說點什么的時候,山上的叢林里傳來一陣大叫:“啊啊啊啊——”
那叫聲一聽就是獸人們的叫聲。
正在清點物資的亞獸人們條件反射地拿起手邊的木棒、匕首、石頭等,驚疑不定地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青闊當機立斷:“跟我去看看!”
以獸人們的戰斗力,他們叫得那么慌張,肯定出事了。
簡莫掌心冒汗,拿著銅合金匕首跟著人群往山上跑。
難道是饑餓的野獸混進來了?
可千萬別出事啊!
他們河畔部落建在河谷中,也算依山而建。
除了一面是河谷,另外三面都是山。
部落巡邏的獸人每天都會在山上轉悠兩圈,山上的野獸早就清理得差不多,不知道獸人們究竟遇到了什么野獸?
他們剛跑到山腳下,山上的獸人們就跑下來了。
有一群鳥追在獸人們身后,像蜜蜂一樣,拼命圍著他們啄。
他們一邊趕鳥,一邊叫喚。
原來是鳥。
趕來幫忙的亞獸人們松了口氣。
鳥群圍著人啄雖然有點棘手,但不是什么大事情,看鳥的模樣,也不是什么有毒的鳥。
大家往邊上退了退,才注意到這些年輕的獸人們太匆忙了,身上衣衫不整,看起來十分狼狽。
有個獸人的獸皮裙都沒系上,只能一手抓著腰間的獸皮裙,一手揮舞著,想趕走在頭頂和身后盤旋的飛鳥,他太匆忙了,還露出了小半邊屁股。
簡莫看了只覺得好笑,完全沒有看到烏炯軀體時的那種沖擊力。
糟糕,怎么又想到那邊去了?
簡莫眼前再次浮現出烏炯那線條幾乎完美的軀體,甚至還能回憶起軀體在光影中的質感,耳朵不由又發熱。
獸人們引來的小鳥實在太多了,巡邏的獸人終于注意到這邊的情況,趕過來幫忙。
部落里本來就有鳥,他們巡邏的時候一般也不會攔截小鳥,沒想到這些小鳥會像瘋了一樣攻擊人。
現場羽毛亂飛,獸人們抱頭亂竄。
簡莫看著現場的情況,感覺不對勁,大喊著提醒:“你們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特別吸引小鳥的東西?”
獸人們一邊跑一邊狂喊:
“什么東西?!我們都快光屁股了,身上根本沒有別的東西啊!!!”
“就是就是!別說,簡莫哥你看我們身上像帶著東西的樣子嗎?就算有東西也跟這種小鳥沒關系。”
“我們沒戴小鳥的羽毛什么的,也沒掏過鳥蛋,頂多就是這兩天吃過這種小鳥。”
“對對對,這種小鳥的味道不錯。”
青闊在旁邊大喊:“那它們怎么會追著你們跑?”
獸人們都快迎風落淚了,一邊跑一邊喊:“誰知道,總不能是發現我們吃過它們的同類吧?!!”
有獸人實在受不了,扯開袍子,就地變成了大貓,用后腿站起來,“喵嗷”一聲,朝這群小鳥揮舞著貓貓拳。
大貓的速度比小鳥快多了,而且對小鳥具有天然的克制作用。
他三兩下把圍著自己的小鳥趕跑了。
其他獸人有樣學樣,紛紛變成大貓或巨狼,轉頭用爪子拍著小鳥,一邊嗷嗚亂叫,一邊報仇。
簡莫看著這群獸人的樣子,感覺好玩又好笑。
這群大貓大狗跟地球上的貓貓狗子有什么區別?
他怎么可能對狗子的身體產生心理波動?
壓根不可能!
在心底里說服了自己的簡莫緩了過來,同時智商回歸。
他看著這群大貓大狗,問道:“你們是怎么吃的?該不會生吃了吧?”
獸人們拍打驅趕著小鳥,裝作沒聽見。
簡莫看他們的樣子,又問:“你們剛剛在林子里上廁所?”
這個世界也沒什么專門的廁所,大家都去林子里挖坑上廁所,上完廁所后再埋好,倒也干凈無污染。
簡莫一猜就猜中了,獸人們更不說話了。
簡莫更覺得好笑:“該不會是小鳥在你們糞便里發現了同類的味道,就瘋了吧?”
沉默,是今天的答案。
簡莫忍不住,發出一聲爆笑。
身旁的獸人亞獸人們也跟著爆笑出聲。
原本還在拍打小鳥的獸人們在笑聲中也顧不上趕鳥了,直接抬爪跑了。
他們跑出老遠,身后的人們還在瘋狂地:“哈哈哈哈——”
第40章 石灰
部落里來了會啄人的小鳥,烏炯收到消息之后,帶德江他們清理了一批。
很快,部落里就干凈了,小崽們在外面玩也沒關系。
簡莫得到小鳥被清理得差不多的消息后,松了口氣。
他總覺得部落里有烏炯這些特別靠譜的獸人,所以年輕獸人們格外不靠譜。
不得不說,部落里的人們大多性格簡單,心性淳樸,有一半多都是因為烏炯他們在前面撐著,大家生存壓力不大,性格才特別好。
烏炯他們清理了小鳥,簡莫借機提了一下吃熟食的好處,尤其強調,小孩們盡量別吃生的。
班鳴他們委屈:“簡莫哥,我們其實不經常吃生肉。”
簡莫看過去。
班鳴:“真的,不信你問阿湖,阿湖不怎么說謊。”
阿湖就是那位房子塌了,屁股被扎開花,不得不來找簡莫治傷的獸人。
見簡莫看過來,阿湖很認真地點頭:“我們只有吃膩了熟食的時候,才會把生肉片成條,拌鹽花吃。”
班鳴:“真的,簡莫哥,你看天氣這么冷,肉都凍成冰塊了,我們想吃生的也不怎么好下口啊。”
簡莫:“知道了,以后你們盡量別吃就行。”
大家紛紛拍著胸膛保證以后一定能不吃就不吃。
溪露的準伴侶宣陰問:“簡莫哥,你們部落完全不吃生肉嗎?”
這個……
簡莫不好撒謊:“其實也吃,但是吃得比較少,吃肉之前會有特別的人檢查,有吃生肉的習慣的人大多還會吃藥,避免寄生蟲。”
簡莫強調寄生蟲的危害,獸人們紛紛表示,他們吃肉的時候也會特別小心,有蟲的肯定不吃。
班鳴:“我們的眼睛可尖了!”
烏炯他們這次出去換到了金屬器具,正好對方部落對他們的陶器和玻璃也十分感興趣。
于是兩個部落都決定加緊生產出對方想要的東西,過一段時間再去換一批。
簡莫對此好奇:“究竟是哪個部落冶煉出的金屬器具,聽起來不像是我知道的部落?”
烏炯:“雄英部落西邊的一個部落,名字就叫金拓部落,他們手里的金屬其實也不是很多,要不是實在喜歡我們的陶器和玻璃,這次應該不會拿出來換。”
簡莫連雄英部落都沒去過,更別說它西邊的部落,聞言說道:“這次你們肯定走了特別遠的路,累吧?”
烏炯的眼神很柔和:“還好,都習慣了。”
既然要換金屬器具,部落里閑著的人又忙了起來,坐在部落的空地上開始制作陶坯。
部落坐落在山窩里,相比外面,這里已經很避風了。
外面出太陽后,坐在空地上制陶并不冷。
要是外面沒太陽,風一刮,人就受不了了,不僅冷,手上還特別容易因為長期接觸陶泥,摩擦失油失水而裂出一個個口子。
簡莫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冬天凍出了皸裂。
他沒什么特別好的辦法,只能用獸油勉強調制出了護手油,大家做著陶器的時候,要是太干了就抹一抹。
至于額外抹獸油會不會影響陶器的品質跟成品率,那簡莫就不管了。
反正都原始社會了,就別追求工業標準。
陶器做得差點就差點吧,身體要緊。
一部分人在空地上加班加點制作陶器,另一部分人則出去撈堿、砍樹、燒木炭。
這次出門,他們也換到了金屬斧頭。
盡管只是銅合金斧頭,但砍起柴來,比之前用石斧的效率高太多了。
尤其力氣大的獸人們,三斧頭就能砍倒一棵硬木,之前他們起碼得十斧頭,還經常把斧頭砍崩。
現在有了好斧頭,大家都覺得非常順手,別說有燒木炭的需求,就是閑著沒事,都恨不得跑去樹林里揮兩斧子。
簡莫看大家最近砍樹砍得比較多,有點擔心。
烏炯便安排大家上山種了一回樹,樹種有他們自己收集的,也有從別的部落換的,種下去的樹種多達幾萬顆,就算發芽率只有三分之一,都很可觀了。
簡莫看山短時間內沒有禿掉的可能,稍微松了口氣。
對于一個讀過十幾年書的華夏人,對植樹造林,保護環境這件事實在記得太牢了。
他們一天天忙碌著,先制作陶坯,再掛釉,等釉也陰干了之后,他們再送入窯里燒。
因為燒玻璃需要陶匣,簡莫從這里得到靈感,干脆給陶器也配了陶匣。
他記得有陶匣之后,燒制陶器的成功率會提高。
至于究竟是不是錯覺,那就要等今天開窯再看了。
每到開窯的日子,簡莫都醒得特別早,部落里的其他人也一樣。
大家默契地從各自家里出來,匯集到一起,往河邊走,準備去開窯。
部落里一直有燒制陶器,簡莫卻挺長一段時間沒跟大家一起開窯了,此時充滿了期待。
他站在窯邊,還能感受到窯里輻射出來的熱意:“不知道這批陶器燒得怎么樣?”
燒制玻璃和燒制陶器的對溫度的要求不同,得分開燒,這窯里面都是陶器。
青闊盯著陶窯:“問題不大,我們的陶坯制得很好,昨天的火候也把握得很好,里面的陶器肯定不錯。”
簡莫滿眼期待:“那我們這就開窯?”
青闊:“開吧。”
簡莫和青闊一起掰下第一塊封窯的泥塊,里面的煙火氣息透了出來。
真是熟悉的味道。
簡莫吸吸鼻子,加快了動作,身邊的人也伸出手來,大家七手八腳地扒開窯泥,等待開窯。
窯泥掰開后,里面的炭火和泥土氣息更加濃厚。
青闊伸手探了一下窯爐里面的溫度:“可以進去了。”
大家便彎腰鉆進窯爐,將一個個陶匣抱出來。
他們制作的陶匣有大有小,每一個都不一樣。
從外觀來看,這些陶匣應該燒透了。
簡莫忍不住想知道陶匣里面的情況,看地上已經堆著一堆陶匣,便伸手開了幾個。
他一共開了六個陶匣,其中四個里面的陶器完好無損,一個有著輕微裂痕,另一個碎成幾瓣。
簡莫默默算了一下,用陶匣燒陶的成功率還挺不錯的,比一起送進陶窯里摞著燒的成功率高多了。
這樣燒出來的陶器品質也好,釉面好像更加均勻明亮。
就在簡莫盤算的時候,舟浮探頭過來看:“燒得好漂亮!我們這次居然燒出了藍色的陶器!”
這次他們也用了好幾種釉彩,燒出來的陶器大部分是棕褐色,其中一個陶杯卻帶著淺淺的藍色。
簡莫看了一眼,一下就想起來了:“這是從山洞里面取的土磨成的釉。”
不知道那個山洞里的土含著什么化合物,看起來還挺好看的。
舟浮拿起陶杯仔細觀察:“真漂亮,我們下次燒的時候,也多燒幾個藍色的陶器吧?”
簡莫沒什么意見:“可以呀,我們試試下次還能不能燒得出來。”
青闊聽說開出了藍色的陶器,走出來看過后,說道:“我還從沒聽說哪個部落能燒出藍色的陶器,帶出去換應該能多換些東西。”
簡莫:“換金屬嗎?”
青闊笑:“你現在只惦記金屬了吧?下次一起去看看。”
簡莫:“好啊,下次我肯定要跟著一起去。”
窯里還有挺多陶匣沒搬出來,他們說了一會兒話,又進去搬了。
為了透氣,他們把窯頂的孔也開了,此時晨光照射進來,窯里不算太昏暗。
簡莫進出了幾次就適應了陶窯里的環境。
簡莫搬著搬著,發現用來支撐窯頂的石柱下面有白色的粉末。
這粉末看著還挺眼熟。
他伸腳搓了搓,感覺挺細膩。
青闊搬了一個陶匣,再進來就看他在搓這堆粉末,問道:“在做什么?”
簡莫:“這個是什么?怎么會燒出白色的粉末出來?”
青闊跟了全程,聞言低頭看了一眼:“石頭燒化了吧。”
簡莫直覺有哪里不對:“石頭燒化了?”
青闊:“是啊,可能窯里火太旺了,石頭也受不住。前兩次就是了,燒完之后總有石頭燒成了粉,我們只得去河邊撿了新的石頭來壘上。”
簡莫伸手摸了一下由石塊堆成的石柱,其中幾塊石頭果然燒成了粉。
他看著石頭的變化,心怦怦跳得又快又急。
簡莫用力咽了一下口水:“這個粉末好像是——”
青闊:“是什么?你別拿手去摸,會蟄手。”
蟄手?
簡莫心中一跳,立即將手里的陶匣一放,彎腰三兩下將白色的粉末掃到獸皮袍子里,然后跑出去:“我去看看這是什么?!”
大家都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紛紛讓開位置。
旁邊就是河,簡莫跑到河邊,蹲下來用石頭劃拉了一個坑,然后把白色的粉末倒下去。
青闊跟著跑出來。
簡莫跑到了河邊,正在用石頭“咣當咣當”砸河面。
青闊看他激動得臉都紅了,拿石頭跟他一起砸:“你要水?”
簡莫:“對,我好像知道白色的粉末是什么了!”
隨著“咚”一聲,河面被砸穿,石頭沉到河底去。
簡莫看了一眼,在獸皮袍子上搓了搓,盡量將手上的粉末抹去,然后伸手掬起一捧水。
青闊跟在他身后,眼看著他走到放有白色粉末的坑前,把水倒進去。
隨著“滋啦”一下,粉末跟水接觸之后冒出了大泡,還蒸騰出了滾燙的水蒸氣。
青闊嚇了一跳:“這石粉怎么是熱的?”
簡莫:“它是遇水放熱!”
周圍的人全過來圍觀,簡莫高興地說道:“這個是石灰!”
簡莫自言自語:“我居然忘了石灰,碳酸鈣加熱燒成石灰,這么基礎的知識點我居然不記得。”
周圍的人不知道他在嘟囔什么,葉落聽了幾句問道:“這石灰能用來做什么?”
簡莫:“消毒!!!”
周圍人一頭霧水。
簡莫自己做獸醫,沒少用消石灰消毒,一說到石灰第一反應就想起了這個。
他抬頭看見大家迷茫的臉,想起來一般情況下,大家用到消石灰的機會也不多,便笑了:“還能用來建房子。”
青闊:“這些粉要怎么建?加水和成泥,再曬成磚嗎?”
簡莫擺手:“不不不,石灰跟泥完全不一樣,只要加點水加點沙子,就能和成石灰砂漿,用來粘合石塊可牢固了。”
大家不太理解。
簡莫也沒辦法說明,只道:“我們的石頭房子不是老漏風嗎?用黏土修補了,黏土還容易掉,用這個石灰,效果就不一樣了。”
青闊:“真的?”
簡莫:“等我補一下給大家看,大家就知道了。正好我先試試,看這石灰要配多少沙和水,多久能干?”
窯洞里還有石灰,不過不多。
簡莫跑回家拿筐子過來,一共也就收集到小半筐。
大家匆匆把陶器開出來,然后去看簡莫制作石灰砂漿。
簡莫在這個方面也是半吊子,只是知道原理。
他托大家幫忙采來細沙,然后加石灰,加水,用木棍攪拌成砂漿。
石灰加水的時候,咕嘟咕嘟釋放出來大量的熱能,大家都有點害怕。
也就青闊和葉落兩個膽大一點的亞獸人敢過來幫忙。
簡莫一人分他們個大木板,請他們用木板將石灰砂漿撩起來,抹在石頭墻的縫隙里。
如果石頭墻里的黏土松動了,就先把黏土取下來再抹石灰砂漿。
砍樹的獸人們回來的時候,簡莫已經帶著青闊和葉落抹了半面墻。
簡莫這才想起來,他光顧著激動,也沒有提前跟烏炯說一聲。
烏炯走過來,了解過后說道:“沒事,繼續抹吧。”
簡莫松口氣,點頭高興道:“這個是石灰砂漿,用來抹墻比黏土好多了,顏色也比黏土好看,等干了之后,你看到效果我再跟你詳細說明。”
烏炯從他手里接過木板:“我來抹。”
狄芽和另外一個獸人也分別從青闊和葉落手里接過木板,麻利地抹起墻來。
有經驗的亞獸人們則在一旁指揮。
石灰砂漿抹墻比泥土抹墻好抹多了,抹上去不容易掉,抹好后還干凈潔白,看著非常喜人。
因為石灰砂漿不多,他們就抹了一面墻。
抹完后,簡莫帶人進屋感受砂漿的效果。
石灰砂漿抹墻果然比黏土抹墻嚴實,他們站在屋子里,幾乎感覺不到風從磚墻的縫隙穿進來。
青闊將手放在墻邊:“還真沒有風了。”
簡莫:“是吧?石灰比黏土的黏性更好,干了之后不容易裂,也就不容易進風。”
青闊:“可惜這次收獲到的石灰太少了,要是多就好了。”
“沒關系。”簡莫心情很好地說道,“我們觀察兩天,要是石灰砂漿真的很好用,就再燒一批。”
青闊問:“這個石灰好燒嗎?”
簡莫:“非常好燒,比燒陶簡單多了,過兩天你們就知道了。”
大家看著新抹上去的石灰,心里都充滿了期待。
部落里建房不容易,石頭是很結實,可惜黏土不怎么樣,經常要修不說,風雨一大,泥土泡軟之后,房子就容易倒塌。
部落建立以來,少說有十幾例房子倒塌砸傷人的事件。
最近一例就是阿湖跟小伙伴,要不是用獸形睡覺,肯定不止屁股砸開花那么簡單。
簡莫也想到了這點,安慰大家道:“石灰砂漿建起來的房子比黏土建的牢固多了,要是過兩天,石灰砂漿的效果好,我們就多燒一點石灰,將大家的房子都修整一番。”
大家毫無意見。
青闊伸手摸了摸石頭墻:“那就等著看了。”
簡莫對建筑不熟,還以為需要幾天石灰才會干掉。
沒想到第二天起來的時候,烏炯就跟他說:“外面的石灰砂漿已經干了。”
“不會吧?干得那么快?”簡莫一愣,立刻說道,“我出去看看。”
簡莫走出去,摸了一下石頭縫隙里的石灰砂漿。
石灰砂漿果然已經干了,硬硬的很扎手,用手掰都掰不下來。
效果看起來就跟他小時候在鄉下見到的砂漿一樣。
這也太好用了!
“好像真的可以了。”簡莫眼里充滿著驚喜,對烏炯道,“我去叫青闊他們過來看看,要是大家都覺得可以,我們就再燒一批石灰。”
烏炯:“我覺得可以。”
簡莫:“我也覺得很可以,這次真是太意外了。要不是窯里有石頭柱子,我還想不起來這件事。”
烏炯:“也未必,等明年春天修整房子的時候,你可能就想起來了。”
簡莫問道:“不對,怎么明年春天還要修整房子?”
烏炯:“春天雨水多,黏土容易泡軟,所以要多注意一番。”
簡莫眉頭一挑:“那豈不是說這石灰來得正是時候?”
烏炯點頭:“你是我們的福星。”
簡莫笑了起來,臉上的表情極為生動:“我先去找他們過來看看。”
其實也不用一個個找,只要在空地里喊一嗓子,大家聽到動靜就出來了。
簡莫不太好意思喊,舟浮出來之后代他喊,讓大家到族長家看石灰砂漿的效果。
昨天大半個部落的人都看過石灰砂漿,對它的效果非常好奇。
現在一聽居然那么快就凝固了,幾乎所有人都跑出來看。
大家圍著烏炯家那一面抹了水泥的石墻,看了又看。
簡莫看烏炯一眼,見他沒反對的意思,便說道:“要是感興趣的話,你們可以上手捏一捏,石灰砂漿很牢固,沒那么容易捏壞。”
鴻秋在旁邊好奇地問:“那要是捏壞了?”
簡莫笑:“捏壞了就再抹一遍石灰砂漿,反正石灰燒起來可簡單了,過兩天你們就知道了。”
德江摸了摸水泥砂漿,捏起一小塊舉到眼前看,說道:“其實還沒干透,干透了會更牢固一些。”
簡莫:“對,畢竟只有一天一夜,水分還沒完全蒸發。”
德江點頭:“我覺得可以先把石灰燒出來,用石灰抹墻比黏土好多了。”
簡莫:“主要是安全,你們不是說春天的風雨比較多,房子容易塌?要是用上了石灰砂漿,就好一點了,小孩們單獨在家也沒那么令人擔心了。”
成年的獸人亞獸人們反應都很快,房子真塌下來也不容易受重傷。
小孩們就不一樣了,簡莫看著人群中還不能化形的小貓小狼小狐貍,眼里帶著擔心。
他總覺得小家伙們的反應有點慢,萬一受傷,那就不好了。
簡莫的話簡直說到了家長們的心坎里。
原本還有一兩分猶豫的人,聽到這話立即表示,陶器和玻璃先不做都行,得趕緊把石灰燒出來,將房子修一修。
簡莫說道:“那就這兩天吧,我看要采什么石頭回來燒石灰。”
說著,簡莫看向烏炯:“你覺得怎么樣?”
烏炯點頭:“好。”
大家歡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