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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1

    如同潘多拉的魔盒被打開一般, 卡維的世界陷入了寂靜。

    他不是艾爾海森那樣能夠保持冷靜理智的人,不會立刻梳理記憶,去提取其中的信息。

    卡維只覺得自己好像被玩弄了一樣, 但他似乎又是心甘情愿的。

    回憶中的人是不是他,卡維很清楚。

    他是清醒著踏入這段看不到結局的感情, 然后毫無特例的被丟下、被拋棄。

    這是他早就想到的結局。

    想著容易,接受起來卻沒那么簡單。

    他想,他無法接受的, 或許不是自己被拋棄,而是對方曾經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 他卻毫無所覺, 仿佛被憑空抹去了這段記憶一般。

    元清就是個玩弄感情的騙子。

    他把所有人掌控在手中, 仿佛在為自己演出一部戲劇一般。

    可他又是個真摯的騙子。

    卡維不知道艾爾海森的情況, 但他清楚, 冬天被窩中的相擁取暖、毫不吝嗇的支持與鼓勵、還有一直縱容著他的行為都無法作假。

    他喜歡這段無憂無慮的日子,也喜歡當元清口中的「金絲雀」。

    卡維就像是被收養的流浪狗, 好不容易熟悉了新家和新生活,卻又被喜新厭舊的主人再度拋棄。

    他知道,元清要去找新的獵物,從新人身上得到新鮮和刺激了。

    房間里沒有開燈, 卡維就這樣坐在沙發上, 身體前傾, 仰頭看向桌面。

    ——桌面上的紅寶石戒指,即便是在昏暗的環境中依然發亮, 好似黑暗中的火苗一般。

    微弱的火苗照進卡維淺紅色的眼睛, 泛著幽幽的火光。

    他有段時間沒有打理自己,靚麗的金發和周邊的環境一樣黯淡。卡維隨便抓起一縷, 嘲弄的笑了一聲。

    現在的他,即便還有什么手段,元清也不會再看自己一眼吧。

    卡維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手心傳來粗糙的質感。

    如果他帶著這副樣貌去見元清,恐怕會被毫不猶豫的拒絕吧。

    初見的曖昧與綺麗,隱藏心意的掙扎與痛苦,相戀的甜蜜與惶惶不安,失去后的痛心與麻木…多樣的情緒在卡維心中混雜。

    他愛元清這一點,毫無疑問。

    同時卡維覺得,自己也不會恨他。

    早在一切的最開始,元清就將自己的本性全部暴露給他,給了他選擇的機會。

    是卡維執意要走上這條路的。

    「我還有復合的可能嗎?」

    答案是不知道。

    卡維不知道答案,但他想要去盡力試一試。

    簡短的消沉了幾天,卡維就將自己重新打扮的光鮮亮麗起來,繼續手上的工程。

    至于那些財產…他選擇暫時收下。

    卡維的心里期盼著,這樣大的一筆資產,元清一定會回來看一眼的吧。

    哪怕是一眼,他也足夠回味許久了。

    蘭寧巴安靜的陪在卡維身邊,感受著他內心不斷變幻的情緒。

    桌上的墩墩桃突然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拿起,寂靜的房間中有了點啃咬的聲音。

    卡維吃著墩墩桃,對蘭寧巴微笑:“謝謝你,蘭寧巴,等我處理了手頭的事情,就立刻前往須彌城。”

    蘭那羅點點頭,“那菈卡維不要著急,那菈元清還要,在須彌城呆一段時間,等到時候,我帶你去。”

    作為蘭那羅中的旅行愛好者,蘭寧巴有著能夠帶人快速移動的能力。

    這也說明為什么總是能將相片及時投遞到郵箱。

    現在的卡維已經逐漸接受了一切,慢慢的有了點穩重的味道。

    ——也可以說是人/夫味。

    他偶爾會凝視著鏡子里的自己,想著現在的自己是不是也能給元清一點新鮮感呢。

    破鏡重圓,也是個不錯的發展。

    ——

    卡維要回來的消息,自然不會被須彌城的人知道,頂多納西妲在和蘭那羅們玩耍的時候,從知無不言的蘭寧巴嘴里知道罷了。

    智慧之主想的也很簡單。

    既然已經有了個艾爾海森,那再來個卡維牽制也無妨。

    越是混亂,元清的話語權會越高,行事也會更加便捷。

    納西妲打開虛空終端,給元清發了一條信息。

    [納西妲:元清,我聽蘭寧巴說,卡維要從沙漠回來了。]

    [納西妲:你自己注意一下。]

    這時的元清還在須彌的一座酒館中,聽著四面八方的信息。

    他們聊著最近的要開展的紀念日,酒館里的說書人也開始回顧歷史,講起了曾經那些遺跡守衛的強大與坎瑞亞士兵的犧牲。

    阿賈克斯好像對這方面了解的不是很多,聽得津津有味。

    在聽到那些遺跡守衛的大小時,更是涌起了戰意。

    他湊到元清耳邊詢問:“莫非比多托雷研究的還要強大許多?”

    元清想起游戲內的劇情,點頭:“你可能還沒有他們的腳底板高…”

    “那些遺跡守衛,目前也散落在須彌的野外,已經很久沒有人啟動了。”

    所以收收心吧。

    阿賈克斯郁悶地說了句好吧,就繼續聽酒館的老頭講故事了。

    不過除去威風凌凌的遺跡守衛,故事中的坎瑞亞士兵也被描繪的英勇善戰,其中的攝政元帥安弗塔斯更是被夸的絕無僅有,天下唯一。

    阿賈克斯有些遺憾:“要是我能和這位元帥生在一個時代就好了。”

    元清默默吐槽:他現在就是你的同事。

    不過…是該給阿賈克斯找個發泄戰意的辦法。

    他揉揉有些酸痛的腰,覺得這件事必須提上日程。

    不然他的腰絕對要廢了。

    鬼知道阿賈克斯哪里來的這么多花樣!

    元清想起昨晚那件根本不能稱為衣服的輕紗和幾根繩子做成的內/褲,臉上一陣陣的泛紅。

    這須彌城怎么這么多花樣…就連酒店的床頭柜,都有那些奇奇怪怪的道具。

    阿賈克斯還一臉新意的“邀請”他一起嘗試,說什么到時候一定給酒店寫個詳細的評價。

    當時的元清:……閉嘴吧你!我還要臉的。

    最后這件“好心”的事情自然不了了之,但酒店定時打掃的服務生看兩人的目光愈發興奮,和蒙德歌德酒店的服務生有得一拼。

    故事的尾生,講起了小吉祥草王為這些犧牲的勇士確立紀念日,還在須彌城的中心定下了一個紀念碑,是每個須彌小孩都要聽的故事。

    聽到這里,元清差點把嘴里的果汁吐出來。

    他忍著不耐將口中的液體咽下,爆發了巨大的咳嗽。

    阿賈克斯焦心地撫摸他的背部安撫他,抽出紙巾遞到他面前。

    幸好他做的地方比較偏僻,不會影響旁人太多。

    元清想著剛剛聽到的舉措,覺得這行為太顯眼了,顯眼到一眼認定他在須彌有過一段的程度。

    這世界也沒有第二個能提出這件事的人吧。

    如果說之前阿帽和艾爾海森的說辭好讓他將信將疑,但這一回,他是徹底的信了。

    元清打算聽完故事的結局,就去智慧宮找找歷史類的書籍看看。

    故事的結局很簡單,無非是稱贊小吉祥草王的睿智和仁心,又順帶留了個未知的謎題給大家:

    “奇怪的是,身為攝政元帥的安弗塔斯竟然不在被紀念供奉的范疇。”

    那老頭搖頭晃腦起來:“有人猜他是得罪了「無名」,所以不許須彌百姓去感恩他;有人猜安弗塔斯其實沒死,「無名」正好知曉,便決定隱瞞后不將名字加進去;也有人猜「無名」一直喜歡安弗塔斯,正好見到對方虛弱的狀況,干脆將其囚禁,做一對鴛鴦……”

    “眾說紛紜,卻一直沒有一個定論。但老頭子我覺得,第一個絕對不可能。”

    “「無名」那是什么人?如果真的討厭安弗塔斯,就算是不去紀念所有坎瑞亞士兵也是使得的,可他偏偏又做了詳細的規劃,在不斷的完善過后,讓那些英魂得以被眾人所知。”

    “就連老頭子我說書的內容,都是從智慧宮里頭的記載找的。要是想抹黑,「無名」一個吩咐下來,把安弗塔斯這個名字從歷史中抹消也是可以的。”

    他最后總結:“可我還能為大家講述這位攝政元帥的英勇事跡,想必是另有隱情啊。”

    老頭最后喝了一口酒就退下了,剩下的客人三三兩兩的討論起來,元清則是喝完果汁后,隨手看了眼終端,恰好看到了納西妲發來的信息。

    嗯?卡維也要來?

    元清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阿賈克斯,覺得自己小命不保。

    醋缸子這幾天因為阿帽和艾爾海森,已經比平時放肆很多了,要是再來個卡維…那豈不是要鬧翻天?

    不過…卡維應該沒有這些人那么強勢吧。

    元清記憶里的卡維,一直是外放又聽話的戀人,也很會照顧他的感受,讓他在性/事中獲得單純的快感。

    元清琢磨著,卡維應該比較好搞定,不會讓晚上的運動再度升級。

    他不知道,人是會變的。

    就像遠在稻妻的托馬有了自己的小心思(這是元清早就察覺的事情),卡維在元清看不見的地方,也慢慢地有了些變化。

    他會聽話,但是是“選擇性”的聽話。

    就像阿賈克斯,嘴上說著尊重元清的想法,但在床/上的時候,經常顧著自己的心意來。

    ——平時很聽話就是了。

    元清想著最近的事情,難免懷念起了戴因。

    末光之劍不僅平時聽話,就連性/事上也是如此。

    酒店的一周看似都在做,但大部分時間元清都在休息,戴因則是在勤勤懇懇的打掃衛生,順便去廚房偷師。

    他隱約知道自己要跟著元清出門,便想著將手藝練練好,

    要是戴因當時沒有欺騙他就好了。

    等到稻妻的重逢,再給他一個機會吧。

    希望這次,戴因不要讓他失望了。

    元清在阿賈克斯的動作下回神,隨便敷衍了幾句,關掉終端后朝著智慧宮走去。

    062

    智慧宮和教令院一樣, 位于須彌城的最中心。

    如今的學者能夠便捷的在虛空終端上查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很少踏足智慧宮。

    除非他想要知道的資料屬于「絕密」范疇,必須得到大掌書的批條, 并且只能以紙質的媒介閱讀,避免過度傳播。

    按照這樣的流程, 即便傳播出去,也能有跡可循,減輕風紀官的工作量。

    元清和阿賈克斯是外來的旅客, 并未入學教令院,所能翻閱的知識也有不少, 但都沒有接觸到核心。

    想要更加深入的了解, 必須通過虛空終端的考核, 證明你擁有學習新知識的能力。

    早八百年不讀書的元清:……

    早就工作并且苦手于公文的阿賈克斯:……

    算了, 還是找納西妲開后門, 給他們看書的資格吧。

    這幾天,元清已經通過酒館和咖啡館的消息, 確定了從前自己的所處的時代——坎瑞亞災變后的須彌。

    說起來有點自戀,但他認為自己極有可能是歷史上的「無名」。

    從提瓦特原本的劇情看,除了他這個外來者以外,沒有人會提出所謂的設立紀念節和紀念碑。

    如果是在璃月, 那他不會這樣想, 因為璃月本來就是以前世自己生活的國家為原型的。

    但這里是須彌, 元清想不出除了自己以外,還有誰會提前知道小吉祥草王的遭遇, 頂著大慈樹王的名頭幫助這位新生的神明。

    從零零散散的信息中, 他大概能夠明白「無名」的目的。

    須彌本就是智慧的國度,這個國家的人才只會多不會少, 并且作為全提瓦特唯一一所“正規”的學校,來這里的求學的人近乎絡繹不絕。

    將這些人才合理的利用起來,能夠做成很多事情。

    元清想起了之前見到的那些新興科技,還有煉金術與科技結合的產物,都證明著這一舉措的成功。

    還有楓丹…

    楓丹也是個科技發展不錯的國家,已經進入了火器時代,街上還有機器人在執勤。

    這兩個國家聯合起來,研發通用型的虛空終端,號稱要將整個提瓦特用一張網絡連接起來。

    元清走在前往智慧宮的環形道路上,思索著這一舉措會帶來的影響。

    他提前詢問了艾爾海森,得到露爾薇和朱里厄都在實驗收尾階段、今天不會出門的答復,所以他不必擔心會碰上兩人。

    不過,這兩人碰不上,別人還是能碰上的。

    經過一段比較混亂的生活,元清的身體已經好了不少,不會像最開始那樣,跑個幾步就會大喘氣,半天都緩不過來,現在上個臺階還是輕輕松松的。

    環形道路一半的亭子中,站著一位金發的男人和一位帶著胡狼帽的蜜色皮膚少年。

    胡狼帽少年似乎在勸說著什么,金發男人一直否定他。

    元清和阿賈克斯走上平坦的平臺,抬眼就見到了卡維和賽諾。

    卡維不是去沙漠考察了嗎?怎么來了須彌城?

    元清裝作不在意地看了一眼后便移開視線,抬腳朝上方走去。

    能不見一個是一個,更何況這是卡維!

    想起和他相處的回憶,元清都會忍不住罵自己一句“人渣”。

    ——所以他就把當時的所有資產都留給卡維了。

    論起乖順,卡維絕對在攻略對象中名列前茅,甚至還有第一的趨勢。

    他真的、真的會給人一種,除了設計以外,其余的整個世界都是你的感覺。

    當元清察覺到卡維對自己的依賴后,在感到有趣之余,還有點慌亂。

    他覺得自己好像擔負起了另一個人的生活一樣,成了對方的一根支柱。

    卡維喜歡自己的感情,純粹到找不出一點黑暗。

    這樣元清有些欣喜,卻也害怕。

    他克制住自己,在處理好一切以后,登出了這個周目。

    不要再想了。

    元清小小的呼吸一口,拉著阿賈克斯的手、目不斜視地朝上方走去。

    但不要小瞧風紀官的敏銳程度,特別是被稱作“大風紀官”的家伙,賽諾感知到來自不遠處的視線,朝平臺望去,也帶動了卡維的視線。

    那是…那是元清!

    卡維早已做好了重逢的準備,卻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樣快。

    他克制不住的涌起情緒,胸膛中的心臟也快速跳動起來。

    金發男人幾乎是跑著過了這一小段路,來到銀發青年的面前。

    他的呼吸急促,卻不是因為運動,而是因為過于高漲激動的情緒。

    “是你嗎…是你對不對?”卡維伸出手,想要觸摸元清的臉,被一旁的阿賈克斯攔下。

    阿賈克斯毫不客氣:“喂,哪有人一見面就動手動腳的?”

    卡維用他含著淚光的眼睛看向元清。

    俊美的金發男人眼含淚水,眸中滿滿都是自己,即便是鐵石心腸的人,也會有所動容吧。

    元清想起了一些往事,伸手將阿賈克斯按下。

    銀發青年握住金發男人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嗯,是我。”

    對著卡維,元清似乎沒辦法冷酷起來,語氣也帶著溫柔的甜膩,讓阿賈克斯聽得火冒三丈。

    他覺得自己委屈極了。元清從來沒有這么溫柔的和自己說話過。

    對于卡維這個新出現的競爭者,阿賈克斯毫無掩飾打量對方。

    一看就沒自己能打,這點自己比他強。

    身材看起來不咋地,恐怕床上也不大行。

    穿得這么暴露,一點都不守男德!自己可是在遇見元清后就一直穿的很正經。

    ……

    阿賈克斯仔仔細細的比較了一番,覺得自己完勝。

    元清只是剛剛和對方重逢,被新鮮感和小伎倆迷惑了而已!

    沒幾天,不、沒一會兒,他就會重回自己的懷抱。

    阿賈克斯認為,這個時候,需要像冬妮婭給自己看的小說女主一樣,任由他們敘舊,然后互相厭煩,最后發現自己才是他唯一的歸宿。

    于是他用“冷漠”的目光看向兩人,不耐地問了一句:“喂,摸夠了沒有?”

    卡維聽到這句話,這才反應過來,縮回了手。

    賽諾也從亭子中走來,雙手抱胸,看著這一場鬧劇。

    他平靜的敘述:“幾位要是想打架或者敘舊,可以找個安靜的地方,在這里會打擾到別人的正常通行。”

    隨后又看向卡維:“你要是想以重婚罪的罪名起訴這位先生,隨時可以來找我。”

    重婚罪?

    元清有點摸不著頭腦。

    他可以確定,自己沒有和除了摩拉克斯以外的人,締結過婚姻關系,基本都是處于戀愛同居的狀態,哪里有重婚罪可以抓?

    青年疑惑地看向賽諾,面露不解。

    阿賈克斯也是不太明白,“重婚罪?他們有婚姻關系嗎?”

    賽諾盡量耐心的解釋:“很多人都只舉辦儀式不去登記,因而鬧出了很多矛盾,最近新出的規定中,只要達到一定數量的人認為兩人曾經處于被認可的婚姻狀態,可以視為婚姻關系。”

    他補充了一句:“不過條件很苛刻,而且新規定也還在試行中,并未確定下來。”

    元清笑了一下,“不會被通過的。”

    只是聽到這條規定,他就想出了很多損招了,過不了幾天,就會有典型案例上門了。

    卡維不關心通不通過,他依舊堅決的拒絕賽諾:“謝謝你的好心,但我不需要,也不想這么做。”

    四人不歡而散。

    賽諾拉了拉自己的胡狼帽,在元清身上凝視了兩秒后移開,離開了這個地方。

    剩下三人也流入人群,朝著上方走去。

    卡維收了眼淚,緊緊地貼著元清,握著他的一只手,怎么說都不愿意分開。

    太粘人了。

    但元清也不忍心對他說重話,只好任由他如此。

    另一邊的阿賈克斯也不甘示弱,握著元清的另一只手,宣誓自己的主權。

    兩人針尖對麥芒,引來不少關注,讓元清有種腳趾摳地、趕緊離開這個世界的沖動。

    他甩開兩人的手——幸好這兩位沒有握的太緊,疾步向前,不去看后面兩人的表情。

    元清低著頭,只顧著眼前的路,意外撞到了一個人身上。

    他張著嘴抬頭,和被他撞倒的少年平視,不受控制的壓在對方身上。

    狐耳、穿著巡林員的衣服、身上帶著草木的清香,這是提納里。

    元清呆愣地看著近在咫尺地面龐,沒有注意到少年忽然急促的呼吸和變幻的眼神。

    狐耳少年黃綠色的眼中仿佛包含了自然萬物,讓人忍不住淪陷。

    元清注意到身邊多了一道陰影,這才發現自己處在一種什么樣的姿勢,趕忙站起來和對方道歉。

    他竟然這么冒失……

    提納里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身后的尾巴一甩一甩,看得元清心癢。

    眾所周知,巡林員提納里,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好人。

    他一看元清的眼神,就知道對方在想什么。

    “要摸我的尾巴嗎?”狐耳少年笑吟吟地看著他,微微轉身,露出那只靚麗的尾巴。

    這尾巴還不停的搖擺,好像在誘惑他一樣。

    元清咽了咽口水,眼睛發亮。

    上一次擼貓,好像還是在蒙德的時候。

    ——璃月只有堅硬的龍鱗,硌得他渾身都疼。

    “正好我今天要給尾巴涂精油了,你要不要來幫我呀?”

    「很正經很合理的理由哦,要不要抓住呢?」

    元清剛想點頭,就被阿賈克斯一把拉過。

    他們遠離人群,一邊還站著一個卡維。

    僻靜的樹叢中,執行官羞澀地詢問:“獸耳play…也不是不行,我可以做的比他更好!”

    他握住元清的雙手,目光灼灼。

    卡維也跟著道:“我也可以!您還是喜歡狗狗嗎?道具我家里還留著,一直都有清洗。”

    一下子面對三個毛絨絨的誘惑,元清有些把持不住。

    但他還是克制地暫時拒絕這些誘人的提議,再度向智慧宮走去。

    063

    智慧宮的另一面, 早已離開的賽諾出現在了提納里身旁。

    “你動作倒是快。”胡狼帽微微轉頭,看向另一邊糾纏的三人。

    提納里還是溫柔的模樣,“只是有點不甘心而已。”

    “僅僅只是因為體型, 我們就被排除在外了,一點機會都不給, 絕情的很。”

    賽諾沒有答話,繼續注視著三人的動作。

    他看著元清走進智慧宮,突然來了一句:“一起?”

    這里只有他們兩人, 問的是誰,不言而喻。

    提納里也注視著這道人影, 答了一句:“好啊。”

    恐怕他還不知道, 像自己和賽諾這樣生出念頭的少年, 不止一兩個。

    須彌一直以來和楓丹交流頗多, 很多信息也都互通。

    提納里曾經見過一對表演魔術的兄妹, 其中的哥哥一邊到處表演,一邊尋找元清的蹤跡。

    聽那位魔術少年說, 他是在至冬的壁爐之家認識的元清。

    至冬啊,看來是哪位執行官戀情的順帶產物了。

    ——就像他和賽諾一樣。

    *

    智慧宮外的風雨都被遮擋在智慧的大門外,元清不知道外面的紛紛擾擾,在琳瑯滿目的藏書中直奔歷史區。

    卡維和阿賈克斯被他勒令留在外頭, 不進來引人注目或是添亂了。

    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 功成名就的學長和來自至冬的執行官會引起多大的騷亂。

    元清在來智慧宮的時候, 可是答應了納西妲,會遵守智慧宮的規定的。

    如果他沒有遵守的話…他應該不會被趕出來, 但一定會讓納西妲為難。

    就算跟納西妲有點交情, 也不是這么用的。

    所以他很干脆,讓那兩人直接留在外面待命, 一切等他出來再說。

    索性阿賈克斯和卡維都是比較聽話的人,沒有質疑他的決定——頂多在要進門的時候,阿賈克斯要了一個深吻而已,然后卡維不甘示弱……抱了他一下,委屈地說自己暫時沒名分,不想冒犯他。

    元清深吸一口,盡量丟掉腦內的雜念,找到了納西妲所說的幾本書籍。

    在夢境中,納西妲告訴他,在從前,曾經的自己找納西妲要了三枝世界樹的枝杈,隨后便不知所蹤。

    曾經的自己也留下了一句話——

    “來自未來的迷茫的我,親自去看一看曾經的自己吧。”

    元清就在這里,什么時候都能看到自己,但只有現在,沒有過去和未來。

    他不可能原地穿越到過去,從字面上意義的見到「曾經的自己」,再聯想到雪山的經歷,元清有了個猜測,便來到了智慧宮。

    都說讀書就像是在和一個真實的人交流,讀自己的歷史,那也算是“看一看曾經的自己”吧。

    至于前面的話,可能是他為了配合提瓦特謎語人的風格說的,最后拼成了這樣一個四不像。

    元清抱著書籍,找到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下。

    書籍的表面沒有灰塵,卻也沒有人翻閱的痕跡,大概是智慧宮的工作人員定時清潔的功勞。

    表皮被包上了一層透明的保護膜,里面的封皮看起來破破爛爛,隨手一捻就能撕下。

    他隨手翻開一本,開始看起「無名」的生平。

    【「無名」其人,性別不明,身份不明,年齡不明,物種不明。】

    ……那這句話的意義是什么?

    往下翻,這本書的作者開始寫起了對方的種種事跡,和元清從街頭聽來的差不多。

    一本翻完,看了個寂寞。

    元清又看了另外基本的封皮,目光被一本大慈樹王和小吉祥草王的百合文吸引。

    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去看那些正經的史料。

    再翻開一本,不過是把上一本的內容又說了一遍罷了。

    元清控制不住自己罪惡的手,伸向了那本同人。

    剛剛摸到書本的表面,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封皮的厚度不對勁。

    他順著表面的紋路緩慢觸摸,慢慢在腦內還原里面的形狀。

    這是一支樹杈,形狀看起來和雪山的那只差不了多少。

    元清看著這本書,面容古怪起來。

    他翻到作者的扉頁,上面兩個大字——“清遠”。

    敢情…這是他寫的???

    “清遠”一直是他現代上網用的名字,因為過于明顯,反而一直沒有人懷疑皮下真的是他。

    在這里好像也同理。

    和別得印刷冊不同,這本是最初的手寫稿,所以一直沒有人借閱,偶爾有獵奇的人來看,也不過是隨便翻閱幾下就還了回去,這才讓封皮里面的玄機被一直保留。

    這好像是他會想出來的辦法。

    元清不斷摸索封皮的里外兩側,找到一個小口后伸進一根手指,觸碰到里面的枝椏。

    公共財物,還是盡量保存為好。

    ——百年前的他,應該也是出于這個考慮,才留了一個隱秘的小口吧。

    碰到的那一瞬間,熟悉的眩暈感隨之而來。

    元清閉眼又睜眼后,發現自己正站在一處茂密的叢林中,而他的面前,則是另一個自己和帶著淺藍色星星瞳孔的男人。

    幾乎在一瞬間,他就能確認這個人不是熟悉的安弗塔斯,而是一個他應該認識、如今還處在陌生狀態的人。

    但在這里,他們并不陌生,反而有著超乎友情的親密。

    銀色與白色的發絲交織,兩人互相倚靠,在叢林中行走。

    「他」有些支撐不住,氣喘吁吁的,在另一人的建議下稍作休息。

    兩人在巨大的樹蔭下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

    「他」自嘲一笑:“皮耶羅,我覺得我現在就像一個被逼著【剖腹取粉】的人,只能靠這種走向死亡的方式來證明自己。”

    皮耶羅。

    元清對這個名字不算陌生。

    在阿賈克斯口中,「丑角」皮耶羅是最初的執行官,也是今日執行官們的領袖。

    但就是這位領袖,竟然孤身一人,和「他」行走在危險叢生的密林中。

    據說皮耶羅曾經是坎瑞亞的宮廷法師。

    【因才學無法與“賢者”比擬,沒能獲得昔日效忠的王者的青睞,也未能阻止他們撕開深罪的紗籠,招來神怒、毀滅與癡愚的狂潮。在坎瑞亞被七神覆滅后,皮耶羅向至冬國冰之女皇宣誓效忠,戴上嗤笑世界的面具,為改寫天理的目標而奮斗。】*

    已經加入愚人眾的皮耶羅,應該不是現在還有點落魄的模樣。

    至少按照元清看到的執行官出行風格…他能夠判斷這是坎瑞亞還未滅亡之前的時間線。

    雪山的旅程,是「他」和安弗塔斯前往雪山尋找什么證據,來推翻當時另一股勢力的極力推行的東西。

    但按照眼前的情況來看,那一次的結尾和后面發生的事情恐怕不容樂觀。

    所以才有了這一次的出行。

    【剖腹取粉】是現代電影的一個片段,它更多的是指人陷入了一種無可挽回的自證陷阱,只能依靠這種犧牲自己的方式來證明清白。

    「他」要怎樣犧牲自己…去自證清白?

    在「他」自嘲過后,皮耶羅沉默了一會兒,答道:

    “殿下,如果真的危及生命…還是希望您能夠以自身的安危為重。”

    “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男人還想說些什么,被青年止住了話頭。

    「他」抬頭仰望天空,只能見到遮蔽陽光的樹木,“活著?”

    “皮耶羅,我一直都在活著。”

    “你知道的,我并不會死,我會活得比所有人都久。”

    元清坐在兩人對面,聽到這句話后,不由得想起了一開始觸發的【主線任務】。

    【主線任務:獲取情緒值,存活三年。】

    【獎勵:回家】

    他不會死,那為什么……?

    這個任務從支線便為主要目標后,就被元清忽略了個徹底。

    因為按照他出行和掉馬的速度,三年的生存時間,可以說是信手拈來,完全沒有最初的那種緊迫感。

    等等!

    電光火石之間,元清知道了答案。

    【緊迫感】。

    這是「他」想要的。

    可以說,如果沒有這個任務和獎勵吊著,元清極有可能在璃月住個一晚,然后和摩拉克斯通個氣,開始自己的咸魚生涯。

    至少他肯定不會上街到處走,偶遇了阿賈克斯,被愚人眾的探子記錄行蹤,被多托雷帶到蒙德……

    后面的事情雖然都是被動完成的,但從他走進璃月港、走進北國銀行的那一刻起,一切都開始隨之轉動起來。

    也就有了元清明明不知道多少信息,卻還是要去查清楚的行動。

    果然是自己的安排,才會對他了解的這么透徹。

    那本書也是如此。

    好奇心是人類的本能,元清一般不會過于克制。

    所以他會打開那本書,因而摸到了封皮。

    為了保險,他還將那本書列入了書單,由納西妲保存轉告,確保他能夠看到這一段記憶。

    思緒不過一瞬,元清繼續聽對面兩人的答話。

    白發男人嘆了口氣,有著星星的眼里帶著點疼惜:“殿下,凡事皆有代價。”

    “之前宮廷里的那一次,幸好有安弗塔斯在您的身邊,這才安安穩穩的度過了。”

    大概是想起了不愉快的記憶,「他」的面色陰沉,扭頭看向另一側,隨后又轉回來,突然用手指勾上近在咫尺的手中。

    “是啊,那一次有安弗塔斯。”

    “但是這一次,不是有你嗎?”

    元清和皮耶羅同時僵住了表情。

    元清是沒想到,曾經的自己是這樣一個…比較物盡其用的人,又聯想到自己好像偶爾也會這樣,隨之釋然了。

    皮耶羅則是有一種心思被拆穿的感覺。

    他清咳一聲,暗示「他」收斂一下。

    但「他」不管不顧,仗著身邊沒人,接著放料:“我和安弗塔斯親吻的時候,你不就在門后看嗎?”

    “讓我猜猜,你看了多少?”

    “開頭?還是全程?”

    064(補11號)

    須彌的叢林中鮮有人煙, 大部分時候,里面只有屬于自然的聲音——清亮、雜亂、卻有自己的韻律。

    這是大部分須彌人習以為常的事情。

    在這個國度,也有不少人住在叢林中, 和草木生靈為伴,一邊生活, 一邊幫助過往的行人。

    但這對「他」和皮耶羅來說,算是新奇的體驗。

    坎瑞亞的宮廷位于地下,在這個世界的蛋殼表面, 他們不說話、不發出動靜的時候,周邊大多是安靜的, 偶爾會有宮廷護衛巡邏, 從緊閉的窗前走過。

    頻率不高, 算是一個簡短的生活調味。

    現在, 皮耶羅的耳邊好像只剩下了清脆的鳥鳴和悉悉索索的聲音。

    他到底是因為事情被拆穿而沉默逃避, 還是因隱秘的心思被暴露在當事人面前而感到羞恥。

    這已經不重要了。

    他的想法,在「他」輕飄飄的話語面前, 毫無作用。

    “我倒是沒想到,看起來一本正經的宮廷護衛…末光之劍,還有沉默寡言的法師大人,竟然都有這種奇特的癖好。”

    「他」說的很自然, 完全沒有被窺伺的驚恐和憤怒, 倒像是習以為常。

    皮耶羅選擇不回答, 他說不過「元清」。

    除了這個原因…

    皮耶羅轉頭看向身邊的青年——「他」看起來比雪山那次還要脆弱,悶熱多雨的雨林環境, 其中的危險程度和龍脊雪山不相上下。

    他們失去了調度士兵的權力, 這一次的出行,更像是放逐。

    ——將他們趕出權力爭奪的中心, 讓他們失去最后的話語權。

    雨林中有著隱藏的危險。

    那些鮮艷的動物可能下一秒就會將利齒咬上人類的脖頸,一些微小的蚊蟲可能帶著致命的毒素。

    他們不熟悉雨林,這幾天只能靠認識的墩墩桃和隨身攜帶的干糧果腹。

    和從前的生活相比,這樣的生活不知道降級了多少。

    皮耶羅想,如果真的到了那種境地…

    男人若無其事地說:“他們并不想我們活著回去。”

    「他」勾起嘴角,“所以我們必須回去,給他們一個大驚喜。”

    皮耶羅微微垂下他的頭顱,“好。”

    即便前路不明、充滿未知的艱險,即便完成這一切,也可能會像從前一樣白費功夫,即便……

    他們也要爭取這渺茫的希望。

    ——不惜一切代價。

    「元清」再也沒有重提隱秘的話題,好像兩人已經達成了共識了一般。

    短暫的休憩過后,兩人再次踏上旅途。

    元清不受控制的跟上去,只能在兩人周邊的范圍游蕩。

    他們的目標是須彌城,那里還是大慈樹王治下的時期。

    從他們剛剛的談話中,可以得到一些信息。

    「他」所處派系的人,算上這次,曾經有過三次向外的行動,但從結果來看,全部失敗、或者是被駁回。

    元清清楚的記得,雪山的資料是已經帶回去了的,不會存在丟失或者一無所獲的局面。

    ——看來當時的對手很強大。

    而前兩次的失敗,造就了這一次的出行,只是同行的變成了皮耶羅。

    那安弗塔斯去了哪里?

    從熟悉程度和默契上來講,「他」都應該會選擇安弗塔斯才對。

    除非是有什么意外,讓安弗塔斯不能跟著來,或者「他」無法選擇對方。

    從后兩次的行動來看,「元清」的處境在一次次變差,這也證明敵對的勢力在一步步變強。

    他看著兩人相持的背影,有種已知結果的悲哀。

    不僅是他如此,「他」也如此。

    早在龍脊雪山的時候,坎瑞亞的結局就已經被透露了個徹底。

    元清清楚自己不是這種“不撞南墻不回頭”的性格,但「他」見到了毀滅的未來,依然選擇了掙扎。

    ——或者是布局新的開始。

    元清第一次陷入了茫然。

    他真的能夠走到那個、用了無數心血鋪成道路而通向的終點嗎?

    「他」看到了未來的自己,對他給予厚望,讓他接著走下去——怎么想都不太行吧!

    元清記得雪山的自己,還是個為壽命憂愁的小菜雞,真正的下定決心,還是在經過好幾天的深思熟慮、又有戴因這個送上門的肥羊才確定的。

    人都有自己的劣根性,如果能夠偷懶的話,大部分人都會選擇咸魚。

    ——除非有特別緊急的事情或是災難在身后追趕。

    他因為緊迫感而來到這里,看到了曾經的部分。

    看到了曾經的回憶,元清又陷入了怪誕的情緒。

    他看著兩人一路來到須彌城,見到了大慈樹王。

    過程進行的很順利,比以往的任何一次探索都要順利。

    「元清」忍不住詢問緣由:“您為什么…?”

    ——為什么如此清楚我們的目的。

    銀發少女坐在一旁,微笑地注視著兩位不信仰神明的異鄉人。她并未多言,而是指向世界樹的方向。

    “世界樹記錄著過去、現在……還有未來。”

    “未來的你,從另一個我手上拿到了三枝枝椏。”

    未來。

    就連「賢者」都無法確定的未來,就這樣擺在了世界樹內,就在他們的面前,只需要幾步的路程。

    這是無比動人的誘餌,換個不堅定的人,大概要直接闖進去了吧。

    「他」卻還是冷靜的模樣,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隨后,「元清」大膽地問了一個問題:“未來是在變化的嗎?”

    他們素不相識,大慈樹王并沒有為「他」解答問題的義務和情分。

    于是「元清」補充了一句:“我可以答應你一件事。”

    不論是未來的自己,還是現在的自己,能夠見到大慈樹王,能夠從未來的草神手中拿到世界樹的枝椏,都證明著「他」和草神的交集不僅限于此。

    短暫的交集中,最為可靠的不是情分,而是利益交換。

    大慈樹王臉上的笑容松動,變得自然許多。

    她說——

    “從整個提瓦特來看,未來并無變化。”

    “但從一株草木、一個人、乃至一個小團體來看,未來一直在變化。”

    “就像水滴石穿、水滴匯成河流、河流匯集到大海,當細微的變化達到一定程度時,車轍行動的方向會發生一點改變。”

    ——就像量變不一定引起質變,但質變的前提是足夠的量變。

    元清和「元清」都明白了。

    元清明白了自己這一路看到的變化,和這些變化引發的連鎖效應。

    「元清」明白了自己接下來需要去做什么。

    「他」想,自己和「賢者」的想法都錯了。

    ——僅憑部分人的力量,是無法撼動既定的未來的。

    皮耶羅若有所思,帶著星星的眼睛閃了閃。

    這并不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因而并未多說。

    大慈樹王回答了「元清」的問題,按照剛剛的口頭約定提出要求:

    “麻煩幫助一下未來的我。”

    “我想,須彌或許能夠成為你開始的地方。”

    在「他」聽來,這不像是要求,倒像是一個互惠互利的決定。

    「元清」剛剛還在思索自己要去哪里開始改變,這里就有個送上門的國家。

    「他」爽快的答應了。

    最后,「元清」提出了此行的目的:

    “我想知道,世界樹內有沒有關于我的記錄。”

    「他」和之前被召喚的雙子一樣,都是因為祭司的祈求而來到提瓦特,應當被稱作「降臨者」才對。

    但「元清」總覺得自己對這個世界有著詭異的熟悉。

    「他」一直生活在宮廷,卻對各個國家的物種如數家珍,說起來頭頭是道,就連雙子需要學習的提瓦特文字,「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就能和本地人一樣能說會寫。

    不僅正常溝通沒有問題,還能賣弄一下文采。

    所以「他」想知道自己的來歷,以此來證明自己“希望這個世界變好”的目的。

    這說起來很荒謬,卻是「賢者」一派攻擊「元清」的理由。

    「他」順水推舟,順著對方的意愿來到須彌,看看他們要打什么主意,順便查查自己的來歷。

    因為「元清」剛剛答應了大慈樹王的條件,再加上「他」身上的氣息讓草神覺得親近熟悉,她并未拒絕這個請求,開始在世界樹內查探起來。

    【搜索「元清」。】

    ……

    【無。】

    直接搜索姓名,符合條件的沒有一個。

    大慈樹王將并未將這個結果告知,而是換了一個方法。

    除卻直接搜索姓名外,按照外貌的特征來,也是一種辦法。

    雖說這兩者都會改變,但她也還有別得辦法。

    【搜索「銀發赤瞳」、「不死」】

    ……

    【數量過多,請選擇——】

    「情/欲」、「力量」、……

    大慈樹王問:“你是通過交/配獲得力量的嗎?”

    「元清」愣了一下,點頭。

    【選擇「情/欲」】

    ……

    【西迪】

    大慈樹王點進這個名字,卻是一片空白,只有零星的幾段文字,仿佛被人為刪除了一樣。

    【西迪 :法厄斯隕落之時,一只來自山野的精怪獲得了其中一枚,因而誕生了這世間的最美之神。他能讓男女墜入愛河,欲/火焚/身,抵/死/纏/綿。掌管情/欲、熱情。】*

    魔神?

    但是…魔神戰爭已經過去了許久,這個世界,竟然還有幸存下來的嗎?

    按照天理的規則,在魔神戰爭的末尾,一個地區只能有一位魔神同時存在,稻妻的那對雙子是個例外,她們可以看作同一人。

    就連達成三神共治的須彌,也會不可避免的只剩下一神……

    為了壓制禁忌知識帶來的災害,大慈樹王已經從原本高挑的女性形象,變成了少女,再下一步,就是稚童了。

    所以,面前的這位魔神,是如何逃開的?

    065

    從世界樹中的記錄來看, 想要躲避魔神戰爭的辦法不是沒有。

    璃月地區的大蛇奧羅巴斯,就是逃竄到了暗之外海,因而遇上了淵下宮的人民。

    雖說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么, 但他最終的結局還是被魔神巴爾澤布斬于刀下,于這個世界隕落。

    據世界樹中的信息來看, 從魔神戰爭中幸存下來的魔神,僅僅是如今的塵世七執政。

    即便存在著二代神的稱呼,那也是在上一任隕落之后才誕生的。

    就大慈樹王所知, 目前現存的七執政當中,并沒有哪位神明隕落。

    而且也沒有哪位七執政的權能是和西迪重合的。

    所以——

    元清, 抑或是西迪, 只能是從魔神戰爭之前便誕生、在魔神戰爭之時離開的魔神。

    大慈樹王將世界樹中的信息傳輸給「元清」, “空白的部分被人為抹去了, 依我的權限, 竟然還無法還原…”

    她念叨著,突然想起了什么, 又是一頓操作之后,空白的部分依然保持原樣。

    “不對…這是我的備份,怎么也是沒有的?”

    「元清」在得知自己的真實身份時,詭異地沉默著。

    「他」不是沒有去猜想過自己的真實身份, 卻沒有想到, 自己竟然是一個魔神…

    「他」忽然想起不信奉神明的坎瑞亞人民是因何召喚的「他」。

    【信奉無神的國度, 竟然召喚出了一位魔神,還讓部分子民開始信奉這位來自異界的“降臨者”。】

    這足夠諷刺, 也足夠讓「他」在坎瑞亞沒有立足之地。

    坎瑞亞人對魔神的態度始終如一。即便在「他」這幾年的舉措下, 已經有了部分的民心,但在整個國度都流行的浪潮前——

    不堪一擊。

    「元清」忽然明白, 「賢者」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了。

    「他」帶著這份記憶回去,就算能夠證明自己,也會被整個國度排擠。

    「他」不回去,那屬于對方的勢力會盡情吞噬被「他」拋棄的人,形成一家獨大的局面。

    又要做選擇了-

    旁觀的元清在聽完對話、看到信息后,腦子嗡嗡的響。

    他竟然是魔神嗎?

    這個脆弱、弱小的自己,是魔神這樣強大的物種?

    說出去要被人笑死的吧。

    還有…他不是一直生活在現代,是個很正常的普通人嗎?

    怎么就變成逃離提瓦特的魔神了……

    逃就逃了,怎么還回來了,還扯上了這么大的攤子?

    元清暫時不知道這之前發生的事情,無法做出確切的評價。

    就目前來看,他馬上要政治斗爭的犧牲品了。

    回憶中的「他」已經做出了選擇-

    「元清」將記錄著回憶的樹枝收好,背對著皮耶羅,“皮耶羅,今天休整一下,我們明天啟程。”

    宮廷法師錯愕,不確定地詢問:“回坎瑞亞,還是…?”

    “當然是坎瑞亞。”

    “付出了我這么大的代價,總得從那些人身上扒點回來吧。”

    青年說的輕描淡寫,但發抖的手暴露了「他」內心的恐懼。

    那是死亡啊,是常人一生只能經歷一次的死亡啊。

    「他」馬上要清醒地體驗到,屬于死亡的痛苦了。

    「元清」告訴自己,你要冷靜,你不能在最后的關頭,露出讓對手興奮的神態。

    糾結的不只是「元清」,還有皮耶羅。

    縱使「他」不會死去,皮耶羅也不愿意青年去受這樣的痛苦。

    天底下沒有不會死就隨意糟踐身體的道理,更何況這個人還是自己的心上人。

    他剛想說些什么,「元清」便轉過身來。

    “皮耶羅,你不用說了。”

    “我一定要回去。”

    「元清」已經有了新的想法,再加上自己物種的特性,「他」打算光明正大的做個局,為皮耶羅和安弗塔斯爭取最大的利益。

    「他」對皮耶羅無疑是信任的,只是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對皮耶羅這個坎瑞亞人來說,會不會過于超前。

    答案是不會。

    可能是宮廷法師確實是一位比肩賢者的智慧之人,也可能是因為愛情的濾鏡,皮耶羅贊同了「他」的想法,并決定用今天剩下的時間去完善。

    大慈樹王因為備份也丟失的原因,讓兩人暫且找個地方歇息落腳,等她找到原因后再通知二人。

    “不需要了,樹王大人。”

    「元清」拿著承載回憶的枝椏搖頭,“有這些就足夠了。”

    “至于那些從前的事情,既然被刪除了,那就當成不存在吧。”

    大慈樹王:“不會不存在。”

    “世界樹的刪改只會影響人們的記憶,當時做了什么、發生了什么事情,依然還是會發生,只是會變成另一種合理的說法。”

    “就像杯子被打碎不會復原,只會說成另一個人打碎而已。”

    她告訴「元清」,“一切事情的發生都會留下痕跡,只是等待一個還原的契機而已。”

    “只有一種不會被還原。”

    “那就是本人親自抹去。”

    「元清」看著她,“那這些殘留的信息?”

    “如果本人親自抹去的話,一般不會留下任何信息,我更加傾向于,這是我來執行的。”

    “因為我的備份也沒了。”-

    元清聽到這里,猛然抬頭,看向了還在交談的兩人。

    這份回憶的信息量,過于龐大了。

    先是他的真實身份,再是后面坎瑞亞的部分信息,最后是他和大慈樹王的交情。

    元清是了解過須彌的歷史的。

    在介紹「無名」的書籍中,也有不少有關于大慈樹王的介紹。

    ——這是一位賢明的神明。

    他本來以為這是一場游戲,勤勤懇懇的收集好感度想要回家。

    結果雪山的回憶告訴他,游戲可能只是一個幌子,好好把接下來的路走完。

    他以為自己只是個貌美的普通人,結果現在告訴他,游戲里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他真的甩過摩拉克斯,和其他神明交往過,也在這個世界做出了不得了的事情。

    這好像是他,卻也不像他。

    元清想,現在回憶里的這個人,應該是經歷了很多事情,才造就了現在的模樣。

    而自己,只不過再一次來到了開頭而已。

    要走完七國旅程的不僅是空,還有他自己。

    他要去經歷一切,回憶一切,將過去破碎的拼圖復原,然后走向最終的結局。

    現在,結局是什么已經不重要了。

    元清不會去想那些大道理,他只是堅持著自己開頭就要完成的原則而已。

    回憶中的「他」固然有計算利益的成分在,但最大的理由還是要將這一次的出行做的有頭有尾。

    即便結局沒有那么好,也算是「他」的一份努力了。

    過去的「他」如此優秀,倒是讓現在的元清有了點奮斗的勁頭-

    “所以…我們算是久別重逢的朋友?”「元清」笑著問。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是的。”

    銀發少女起身來到「元清」面前,伸出手,“好久不見,元清。我想你會更喜歡這個稱呼。”

    “好久不見,布耶爾。”

    她意識到今天的談話已經足夠久了,于是淺淺一笑:“元清,下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們再多了解一下吧。”

    少女的神色有些落寞,“我的朋友…都已經離開了。”

    想起了解到的三神共治時代,元清倒是能夠理解大慈樹王的心情。

    不管如何,她們已經有了一個約定。

    等這一次事情結束,「他」就能來幫助這位陌生的好友了。

    元清看著這一幕,總覺得有一種立起flag無法完成的感覺。

    ——他之前還說要跟戴因一起去稻妻,去璃月過海燈節呢,結果轉頭戴因瞞了他事情,兩人因此分手了。

    雖然后面大概能……兌現吧。

    須彌結束之后,他會去稻妻和他們會和,然后一起回璃月。

    這些都是約定好的事情-

    回憶定格在他們相視的那一幕,熟悉的感覺再度傳來。

    元清睜開眼,面前是厚實的書本,上面的文字他選擇忽略,然后合上書本,打算放回原位。

    樹枝已經和雪山的那枝一樣,消弭在空氣中,只有封皮的小口和中間的夾層證明剛剛的回憶是真實的。

    即便知道這是自己親身經歷的一切,元清還是有點恍惚。

    他在回憶里頭也經歷了雪山那次的尷尬事件…甚至還要更加頻繁一點。

    這不太應該,但回憶里的兩人好像都習以為常了。

    而且,戴因曾經問是不是只有坎瑞亞人的血脈可以得到更多的力量。

    但在回憶當中,曾經的自己放話,如果皮耶羅不愿意,街上隨便找個人也能讓他補充同等的力量。

    至少在當時,在回到坎瑞亞之前,元清是從任何人身上獲得的力量都是同等的,沒有高低優劣之分。

    解答的問題有不少,多出的問題也有很多。但總歸事情還算順利。

    元清整理好書籍,打算離開智慧宮,迎面就在過道上碰見了正在爭吵的一對情侶。

    ——朱里厄和露爾薇。

    他們不是在實驗收尾嗎,為什么會來智慧宮啊!

    露爾薇一邊翻書一邊抱怨:“如果不是你把資料刪了,申請還要一段時間,我們至于跑這么遠的路來翻資料嗎?”

    朱里厄反駁:“那你的資料去哪里了?不也被你刪了?”

    眼見兩人的爭吵有擴大的趨勢,管理員立刻來到他們旁邊提醒,這才收了爭辯的心,打算先將眼前的難關過去先。

    元清和他們保持著一段距離,只要規劃好路線,就能躲開兩人,離開智慧宮。

    然后就是立刻踏上前往稻妻的船只,和這里的人說個再見。

    他將腳步放輕,慢慢的行走。

    這在智慧宮很常見,沒有人會注意。

    出口的必經之路就在兩人身邊,元清屏住呼吸——

    朱里厄忽然驚呼:“找到了!”

    露爾薇不輕不重地拍了他一下,“小點聲,別損害楓丹的形象。”

    兩人都察覺到了身邊的人影,齊齊望去,發出一聲無法抑制的聲響。

    這個臉,終究還是丟了。

    066

    在管理員到來之前, 朱里厄和露爾薇將資料掃描記下——他們有這個權限,然后一人一邊,拉著元清走出了智慧宮。

    他們的動作熟稔, 仿佛就是跟老友敘舊一樣,沒有引起任何懷疑。

    元清也沒有掙扎。

    他已經夠丟臉了, 不想消耗他和納西妲之間的友誼。

    再說了,臉都被看到了,掙扎有什么用, 去了楓丹,不還是要被發現的。

    早知道晚知道的區別而已。

    感覺自從回憶慢慢回歸后, 他的心態也越來越好了。

    可能是因為知道自己不會死亡, 所以才會有一種“無所謂”的感覺吧。

    他低聲對身邊的兩位說:“我會跟著你們走的, 不用握這么緊。”

    這兩人像是怕他跑了一樣, 一人一邊, 纂的緊緊的。

    朱里厄和露爾薇對視一眼,慢慢放開了手。

    在他們這里, 元清的前科只有感情不清不楚和突然蒸發,真的說起來,好像沒有欺騙過他們。

    出于對曾經友人的新任,兩人放開了手。

    一路行至大門, 三人一句話都沒有說, 保持著詭異的沉默。

    等到門口, 還有兩個牛皮膏藥在等著元清。

    一想到這幾個人碰到一起的反應,他已經提前為自己扣好城堡了。

    露爾薇覺得有些奇怪。

    怎么越靠近門口, 元清的心跳就越來越快?

    她忽然停住腳步, 偏頭看向青年。

    ——什么都沒有,還是剛剛的表情, 沒有一點破綻,仿佛他身體里的心跳是假的一樣。

    她看向這條道路盡頭的大門,周圍的人似乎都如灰塵一般被她忽視。

    ——門的背后…有什么讓他驚恐、興奮、或是害怕的東西?

    這里是須彌城,還是儲藏著書本的智慧宮,附近就有三十人團的大本營,按理來說沒有危險才對。

    朱里厄察覺到露爾薇的異常,朝她投來疑問的目光。

    露爾薇搖搖頭,繼續前進。

    如果外面有什么混亂,也會第一時間通過終端通知居民的,應該是她多慮了。

    推開智慧宮的大門,外面天氣晴朗,萬里無云,沒有她想象中的那些事情。

    只不過,他們一行人的身上多了兩道視線而已。

    一道來自一位棕發男人,對方的身上充斥著武力值,一看就很能打。

    另一道來自一位金發男人,這人露爾薇熟,是著名的妙論派之光、卡薩扎來宮的設計建造者卡維先生。

    露爾薇突然想起了自己來須彌前,夏洛蒂給她看的絕密資料——

    那里面說,那維萊特大人的未婚妻子和典獄長的戀人是同一人,都是她身邊的這位青年。

    如果她讀過一些不可描述的同人小說,知道“夾心餅干”的含義,那她大概能更好的理解這種三角或多角的情感。

    ——畢竟蒙德的那對兄弟,基本處在統一戰線的狀態了。

    不過不明白也沒關系,露爾薇還是能夠迅速判斷出這兩道視線的歸屬,愛她身邊的這位美人。

    同時,這位美人還把楓丹的兩個高層人物給俘獲了。

    朱里厄亦然。

    兩人隔著元清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震撼。

    這樣多元的關系,對他們來說還是過于超前了。

    但沒想到,更超前的還在后面。

    為了證明自己不會跑,元清讓兩人跟著自己,然后又拉著卡維和阿賈克斯來到小樹林。

    他沒想到去個智慧宮,需要面對的人變成了雙倍。

    好在有外人在,卡維和阿賈克斯會稍微收斂一點。

    ——但不多。

    獸耳之類的不會說…但是會很自然的黏上來,把另外兩人擠開。

    溫熱緊實的肌肉緊緊貼著他,兩層衣物完全無法阻擋其中的溫度,讓他有一種自己是三明治里面的內陷的感覺。

    感覺、感覺要喘不過氣來了。

    明明是在茂密的樹林中,不缺少空氣才對,但元清卻有一種灼熱的窒息感。

    他不自在地嘗試掙脫束縛,反而被壓地更緊了。

    好好好,這下他真的成夾心餅干里面的餡料了。

    ——還是一塊快要融化的餡料。

    無暇顧及對面兩人震撼的神色,元清深呼吸一口,說了一句:“我現在很熱,可以不要貼的這么近嗎?”

    【不按照他的心意行事,只有死路一條。】

    這是阿賈克斯總結前人經驗得到的守則。

    聽到元清的話后,他戀戀不舍地放開手,轉而拿出逛街時買的扇子給青年吹風。

    ——如果他的神之眼是冰系的話,還能制造點冰塊降溫,水系神之眼只能附著一些涼水,驅散部分燥熱。

    如果有人聽到他的這番心里話,一定會破口大罵。

    有神之眼就很好了,你小子怎么還挑上了?

    阿賈克斯的邪眼是雷系的,現在,他開始思考起多持有一枚冰系邪眼的可能性。

    執行官,就算是末席,也是有點特權吧。

    雖然他和「女士」相處的不是很好,但拿個邪眼估計沒什么問題。

    再說了,邪眼技術是消失的第十席發明改進的,目前已經進展到,用完后除了需要休息和多吃飯外,幾乎沒有什么副作用——但這目前僅限于愚人眾內部。

    市面上流通的那些,基本都是好幾年前被淘汰下來。

    另一邊的卡維原本不想放手的,但見阿賈克斯放了手,出于直覺考慮,他也跟著放開了。

    這下,朱里厄和露爾薇總算緩過神來,卻不知道從哪里講起。

    說公爵因為你的離開而買醉?

    ——這太夸張了,頂多那段時間多喝了幾瓶,但沒有影響正常管理。

    ——據說那位大審判官也是如此。

    也許元清就是吃準了這兩位不會放下肩上的責任,所以才會離開的如此瀟灑吧。

    話在嘴邊兜兜轉轉了半天,露爾薇只憋出了一句:“公爵大人他很想你,每天都對著你送他的木雕和拳套出神。”

    朱里厄附和了一句“對”。

    “木雕?什么木雕?”阿賈克斯捉住一個不同尋常的重點,略帶醋味的詢問。

    元清想說的話被他堵在嘴里。

    露爾薇眼睛一亮,趕忙炫耀:“當然是元清先生親手做的木雕了,就連那雙拳套也是親手做的,據說是公爵大人的成人禮物呢。”

    她裝作不了解的搖搖頭:“不過我也不是很清楚,畢竟我來梅洛彼得堡的時間不長,很多事情恐怕只有老人知道了。”

    元清:“……”

    那只是錢多的沒事干而已,怎么腦補了這么多?

    而且、而且這也是萊歐斯利自己提出來的。

    “那我現在也想要一雙手套,你會答應嗎?”阿賈克斯眼巴巴地看著元清,補充道:“要你親手做的。”

    糟糕,他把心里話說出來了。

    元清可以答應,但不太想在這個場景答應。

    別忘了,旁邊還有卡維在呢。

    既然阿賈克斯的答應了,那他的是不是也要一起答應?

    現在不比以前,他是計劃著今天休息一下,明天就出發去稻妻的,肯定沒時間去做這些了。

    ——就算有,也只能做一個人的。

    元清罕見的沒有立刻回答他,讓執行官眼里的空洞更加幽深。

    一旁的建筑師見狀,原本躍躍欲試的心也跟著平靜了下來。

    青年沉默的扭過頭,左手卻勾起了阿賈克斯的掌心。

    「回去再說。」

    他只留了這四個字,然后迅速的縮了回去。

    阿賈克斯像是已經獲得勝利、拿走戰利品的武士一般抬頭挺胸,特地看了一眼變成憂郁蘑菇的卡維。

    ——裝可憐雖然無恥,但是有用。

    至于對面那個女人略帶炫耀的話語,被阿賈克斯選擇性的忽略了。

    反正他已經有了承諾了。

    還有些天真的阿賈克斯不知道,在某些情景下,承諾是不太可靠的東西。

    元清安撫好阿賈克斯,暫時不知道怎么寬慰卡維,便先回答了露爾薇的問題。

    “楓丹我會去的。如果這個消息能讓萊歐斯利開心點的話,你就告訴他吧。”

    他去楓丹,除了探查信息外,還想救一個人,或者說神。

    在和那維萊特和萊歐斯利的戀愛中,芙寧娜一直是個可愛的女孩子。

    直到他在別得周目了解到楓丹最后的劇情時,元清突然有一種想要去救人的沖動。

    暫且按下這個念頭,元清笑著面對兩人,又說了一句:“那維萊特大人,你們也可以告知。”

    如果他直接稱呼那維萊特,那這兩位大概率會瞞在心里,但如果他說的生疏一點,那這個消息極有可能會賣給夏洛蒂。

    然后炒一波審判官未婚妻被搶的新聞——雖然結局都是被扣下。

    但這也是示威的一種手段吧。

    露爾薇輕快地回答:“好啊,那我和朱里厄就在梅洛彼得堡等待元清先生的光臨了。”

    他們不是當事人,頂多也只能做到這個程度了。

    再糾纏下去,就是越界了。

    兩人現在只想盡快結束項目回到楓丹,把這個消息告訴公爵,讓他能有更多的準備時間。

    咱們梅洛彼得堡的人,沒有白白錯過的道理。

    這對早已互通心意的情侶相視一笑,對元清發出另一個邀請:

    “我們打算在梅洛彼得堡舉辦婚禮,希望到時候能邀請到元清先生出席。”

    有情人終成眷屬。

    這是個好事啊!

    元清露出喜悅的笑容,忍不住調侃了一句:“萊歐斯利給你們當證婚人嗎?”

    “當然。”X2

    婚禮…也曾經是阿賈克斯的期盼。

    在這一瞬間,他突然覺得剛剛得到的東西沒那么讓人開心了。

    在真正情侶的襯托下,他得到的東西好像就是一件微小的承諾。

    阿賈克斯看向近在咫尺的背影,忽然覺得對方其實離自己很遠。

    是啊,他一直有在答應自己的請求,有在配合他做任何事情,但阿賈克斯唯獨沒有感受到,屬于對方的愛意。

    ——哪怕只是一點點。

    他略帶自嘲地看向另一個“競爭者”,忽然覺得他們半斤八兩。

    067

    和來自楓丹的兩位交談結束后, 元清松了一口氣。

    他轉身看向阿賈克斯,正準備和對方回酒店商量一下事情。

    在這之前,他先和卡維進行了簡短的交談。

    “卡維, 你……”

    面對青年欲言又止的神色,卡維知道自己不能留在這里了。

    新歡舊愛同聚一堂, 顯然是新歡更勝一籌。

    卡維想找個理由留下,卻也找不到。

    他們現在是什么關系?

    前男友?財產的繼承人?

    不管是哪個身份,都沒有留下來的必要吧。

    都說一個合格的前男友就應該跟死了一樣, 卡維覺得自己不僅是活著,還更過分的上門糾纏了。

    他落寞地告別, 匆匆離去, 好像有什么洪水猛獸在身后一般急促。

    高處的微風吹過, 搖地樹葉“沙沙”響, 也帶起幾縷銀白色的長發揮舞, 仿佛要將元清吹到天上一般。

    阿賈克斯下意識地上前,單手將青年攬進懷中, 確認對方身體的體溫。

    ——還好,他還在自己身邊。

    阿賈克斯看著近在咫尺的、纖弱的脖頸——只要他稍微用點力,就能把青年打暈,然后…然后帶到一個只有自己和他的地方。

    一個只有他和元清的世界。

    這樣, 愛人的眼里就會只有自己了。

    阿賈克斯期望著, 自己能成為愛人的整個世界。

    他拿起右手, 緩慢猶豫的向那一片露出的白膩伸去。

    帶點粗繭的指腹覆上了元清的脖頸,將那一部分礙眼的發絲撥開, 包住這一片肌膚。

    他覺得有點癢, 忍不住動了一下,卻無端感受到一股即將臨近的窒息感。

    這只放在他后頸的手, 似乎在慢慢收緊。

    元清大概能明白阿賈克斯想要做的事情了。

    他是個無法給戀人安全感的情人,對方會走到這一步,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有了戴因的前科在,元清對這件事還算接受良好。

    他知道,這個時候越是反抗,阿賈克斯的動作反而會越快、會提前下定決心。

    于是,本來被動承受的身體突然主動的貼近,垂在兩側的手從后腰處開始,一點點的向上撫摸,好像在撫平男人的心跳一般。

    只有這些嗎?

    對阿賈克斯來說,這些遠遠不夠。

    他馬上就要得嘗所愿,獲得一個珍貴的寶物。

    要想阻止他,必須拿出更高的籌碼才行。

    瑩潤的指尖來到男人裸露出來的后頸,然后沒入了發絲。

    如同情人間的廝磨一般,圓滑的指腹在頭皮上輕輕按摩,好似在緩解戀人緊繃的神經。

    元清平日戰五渣的形象過于鮮明,天然的讓大部分人認為他沒有任何的攻擊手段。

    但別忘了,他好歹是一個有點權能的魔神。

    沒入棕發的指尖帶著鮮紅色的光芒,一點一點入侵著阿賈克斯高漲的大腦。

    他掌管熱情。

    那他既能讓人突然熱烈高漲,也能讓人突然低落冷漠、甚至昏倒。

    但這點劑量是不夠的,他還需要一個輸入的地方。

    酒店估計是去不了了,能用的只有一個。

    元清用另一只手撫上阿賈克斯的臉龐,先在男人的嘴角輕啄一口,然后將紅潤的雙唇送上。

    難得主動的唇齒交纏,讓阿賈克斯卸下了一部分心防。

    后頸處的力度又小了些,為元清爭取了部分時間。

    按照阿賈克斯平日的習慣,他不需要主動,對方會迅速的沖進他的口腔,將里面的每一寸都打上屬于自己的標記。

    屬于沉睡的力量逐漸積蓄,阿賈克斯也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

    作為一個對自己有著超高要求的武人,他能夠精準的感受到身體在某刻開始慢慢遲緩,任由這樣下去,只有一個昏倒的結局。

    誰會對他這樣做?誰能在這個環境中不知不覺的在他身上動手腳?

    阿賈克斯猛然放開雙手,將元清護在身后,環視四周。

    他從未將懷疑的目光看向身邊的戀人,當然找不到隱藏在暗處的威脅。

    元清注視著擋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將輸出的力量收回。

    他伸手撫摸自己的后頸,這里還有來自另一個的人的印記,頑固的留在上面,不知道什么時候消退。

    錯過了這一次,等下次,可能就沒有這么多時間留給他了。

    圓潤的指甲劃破手心的肌膚,鮮紅的血液將干凈粉白的指甲浸染,隨著手指的紋路緩緩流下。

    倏然間,阿賈克斯只覺得自己渾身輕松,又恢復到了最佳的狀態。

    但他并未放松,而是慢慢地擴大探查范圍,確認周邊都沒有威脅后,這才帶著元清離開這處樹叢。

    他拉起青年的手,卻觸摸到了一片黏濕,敏銳的嗅覺將空氣中的氣味轉化成文字,讓阿賈克斯急切地拉起手,放在眼前。

    這只他昨晚剛剛親吻舔舐的手,正流著涓涓血液。

    不是昨晚情/動的潮紅,也不是被他親吻過的粉白,而是刺目的鮮紅。

    阿賈克斯一時失語,隨后決絕地一根根舔舐,將被鮮血浸染的手掌恢復白凈。

    被劃出的傷口也被他的唾液撫平,只留下一道淺粉色的疤痕。

    等處理好傷口,兩人相視無言。

    短暫的沉默過后,兩人默契開口:“去酒店?”

    *

    一路上的相處不復來時的粘膩,反而有了種朋友間的疏離客氣。

    阿賈克斯不是沒想過搭話、或者像往常一樣貼上去——像個狗皮膏藥一樣,但他只是偏頭看了眼青年的神色,突然又覺得索然無味。

    ——這是剛剛注入力量的后遺癥。

    假設阿賈克斯對他的欲/望有分數,那么他的初始分數是一百分(滿分一百)。

    但在被他注入力量又收回后,這個分數直接砍半,連及格的情/欲都達不到。

    所以他的行為,其實不算奇怪,等時間過了就好。

    想到自己讓人糟心的權能,元清就忍不住想要吐槽的欲/望。

    這碎片選誰不好,非要選他這個以愛為食的精怪,還強化了他的胃口、弱化了他原本的力量。

    隨著那份記憶附贈的,還有元清自己的最初形態。

    比如,他其實只是一只稻妻的貓妖。

    貓妖的生活很簡單,睡覺吃飯散步曬太陽,偶爾還會有人投喂他,日子過得極其滋潤。

    再加上稻妻當時的雖然志怪眾多,但也各自相安無事,一個小小的貓妖想要生存,還算是比較簡單的事情。

    壞就壞在他被法厄斯的碎片砸了,從妖怪變成了魔神。

    讀過璃月歷史的人都知道,每個魔神都有自己擅長的權能和參次不齊的力量。

    鹽之魔神赫烏莉亞和他一樣都是個戰五渣,壓根打不贏那些兇殘的同類。

    一個璃月高難度地區,一個稻妻雷電姐妹獨霸地區。

    原本元清是想直接投降的…但天理又規定一個地區只能有一個,他又剛好在找出路的時候遇見了逃竄過來的奧羅巴斯。

    兩個魔神一合計,決定一起逃離提瓦特。

    只不過沒想到,開出來的洞在元清逃出去后急速收縮,奧羅巴斯只能留在了提瓦特。

    記憶中,還有元清答應奧羅巴斯的承諾——

    “如果我有回來的一天,一定會兌現幫忙照顧子民的承諾。”

    正好這次去稻妻,把這件事也一起解決了。

    不過在去稻妻之前,元清需要和阿賈克斯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酒店房間內,兩人坐在床沿,中間隔著半米的距離。

    阿賈克斯看著房間的一切,眼前浮現了許多濃情蜜意的場景。

    他們相處的痕跡幾乎遍布這個房間,在此刻不斷刺激他的感官。

    他不知道怎么突然變成了這樣。

    好像在他生出了藏匿的心思后,事情就朝著無法預計的方向走去,怎么也無法挽回。

    要先開口解釋嗎?還是再等等?

    給阿賈克斯思考的時間并不多,元清打好腹稿,率先開口:“阿賈克斯,你是不是想打暈我,然后把我藏起來。”

    青年毫無憐惜地拆穿男人最隱秘的心思。

    這是在私密的房間,元清不喜歡那些彎彎繞繞,干脆直接切入主題。

    阿賈克斯苦笑,隨后點頭。

    都被看穿了啊,是什么時候露了破綻?

    元清摸上自己的后頸,將長發撥開,“阿賈克斯,你在床上的時候,并不會對我做出捏后頸的姿勢,因為你知道我不喜歡。”

    “但在剛剛,你在這個部位停留了很久。”

    “我沒有和你嘗試過,所以我不習慣。”

    “再加上你的手越來越緊,我才有了這個猜測。”

    阿賈克斯轉頭與元清對視,看到了對方一直被薄霧遮掩的冷漠。

    他曾經以為,他們至少有過相愛的時光…現在看來,可能都是自己的一廂情愿。

    他“呵”了一聲,聲音沙啞地問:“元清,你對我、對我有沒有一點、哪怕是一點點的喜歡?”

    仿佛死刑之前的垂死掙扎一般,黯淡的藍色眼瞳也跟著流出了點點淚水。

    元清停滯了呼吸。

    這可是阿賈克斯,是不論經歷了多少傷痛,依然精力滿滿的阿賈克斯。

    元清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這樣帶著哀求的表情,好像自己是他的救世主、是他的一切。

    他真實的答案是“不愛”。

    這個世界的每一個人,在和他產生交集的時候,都是經過了精密的計算。

    愛與不愛,在還未揭開的目的中,似乎沒有那么重要。

    要說實話嗎?還是安撫一下……

    元清不忍地轉頭,收拾好心情后,笑著對阿賈克斯說:“我確實有點喜歡你……”

    男人的眼睛爆發出驚人的亮光。

    這是元清自認識他以來不曾看到的模樣。

    他想,既然要分開了,說點謊話又會怎么樣呢?

    “阿賈克斯,如果我不喜歡一個人的話,我是不會和他親吻、和他談戀愛、和他上/床的。”

    謊話越說越順。

    “阿賈克斯,我想我確實喜歡過你。”

    068

    喜歡。

    他說喜歡我。

    他說自己喜歡過我。

    阿賈克斯不知如何去形容現在的心情。

    他有點高興, 應該笑才對,但他卻流下了眼淚。

    曾經,在他的心里, 眼淚是最不值錢的、弱者才會掉落的東西。

    毫無用處的液體留在臉上,只會惹人發笑。

    愛你的人不會看你流淚, 不愛你的人會嘲笑你卑微的姿態。

    熟悉的甜香突然縈繞在阿賈克斯的周圍,柔軟的指腹劃過他眼下的肌膚,將淚水拭去。

    然后是唇上輕點, 迎來一個溫暖的懷抱。

    明明是即將重歸于好的場景,阿賈克斯卻沒有多少高興的表情。

    回不去了。

    從他出手、元清防備他的時候, 這段關系就已經進入了岌岌可危的狀態, 一點輕微的撞擊, 都能將他們分開。

    阿賈克斯閉上眼, 任由淚水滴落在元清的肩上。

    他悶聲道:“剛剛答應的事情, 還作數嗎?我想要一個手套,可以嗎?”

    沒有回答, 只有輕淺的呼吸聲。

    【答應好不好,給我留個、留個念想好嗎?】

    可能是聽到了阿賈克斯的心聲,元清在糾結之下,答應了這個請求。

    他提前打好預警:“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會很忙, 沒有很多時間做這個, 只能保證完成。”

    “你看可以嗎?”

    回應他的, 是收住的抽噎和抱緊的懷抱。

    耳邊有急促的呼吸聲,隨后傳來一聲悶悶的應答。

    阿賈克斯好像沒事了一般, 對他開玩笑:“那我可要時不時來催你一下了。”

    可能也只有這個辦法, 才能讓他有一個正當的理由上門了。

    能偶爾看一看元清,其實也算不錯了。

    至少比以前毫無線索, 只能靠著愚人眾眼線硬找要好。

    太可笑了。

    曾經的他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就這樣被宣判了死亡。

    阿賈克斯覺得自己有點失敗。

    他最開始想要的東西很多,卻在這場關系中一步步后退,最后走到了這樣的境地。

    如果他強勢一些,元清也會拋棄他。

    如果他順從一點,元清依然會拋棄他。

    和元清的戀愛,不管怎么去做,好像都離不開“分手”的結局。

    阿賈克斯捫心自問,他真的能一輩子順從嗎?

    樹林里的交鋒,只是提前暴露了以后的弊端罷了。

    偶爾的相處中,阿賈克斯也能看見元清臉上偶爾露出的懷念。

    是在想著前一個相伴的人嗎?

    他突然明白了。

    就像飛蛾撲火一樣,明知道自己的結局,卻還是不信邪的認為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一個,是能走到最后的那一個,然后被灼熱的火焰侵蝕。

    侵蝕他的底線,侵蝕他的情感,加重他身上的不安與怒火,然后在爆發的時候,順理成章的分開。

    阿賈克斯明白,元清并沒有這么做,但他的習慣和本能,總會讓這段關系朝著破滅的方向飛奔。

    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他會懷念上一任。

    那和自己之后的人在一起——比如那位書記官呢?恐怕懷念的人又要增加一個吧。

    他們的保質期只會比自己更短,他們也不會是特殊的那一個。

    真要論起來,最特殊的應該是第一任吧——對元清來說。

    “阿賈克斯,你可以來找我的,”元清伸手撫平顫抖的脊背,“我們還可以是朋友。”

    男人笑得仿佛這是什么好消息一般,“好啊。”

    【誰想和你當朋友?上過床的朋友?】

    阿賈克斯的心里這樣吐槽,嘴上卻答的爽快。

    朋友好歹能有名頭見面,如果不答應成陌生人的話…可能又要回到從前那種日子了。

    至少他還有復合的機會。

    短短的時間之內,阿賈克斯的心情如同過山車一般起伏,還為自己制定了新的追求目標和手段。

    他的心理活動,元清自然是不知道的。

    元清又沒有讀心的權能,僅憑細微的表情變化也猜不出阿賈克斯的心思。

    他只知道,這段感情算是結束了。

    對他而言,這大概也算不得什么感情經歷,不過是一段同行的關系罷了。

    元清知道自己算不得什么好東西。

    若他說自己有什么苦衷,那也不過是借口罷了。

    汲取力量的方式有很多,他選了一條最傷害他人、卻也是最快捷的道路。

    但冥冥之中總有一股力量和心聲,在不斷的催著他向前走。

    元清想要自保,想要保證自身的安全,他必須不擇手段,去達成那逐漸明晰的目標。

    他確實不會死。

    法厄斯的碎片強化了他在食物方面的胃口,卻也給予了他一直活下去的能力。

    沒有那些力量,他會比醒來時的身體狀況更差,會在這一路上不知道死多少回。

    也許自己在璃月的郊外醒來,就是已經死過一回了。

    這樣不死的能力,不可能沒有代價。

    他愿意答應阿賈克斯,或許也有補償的想法在里面。

    但這是不夠的。

    元清難得希望,在自己回去以后,這個游戲還能存在。

    如果存在的話,他想給這些被辜負的人,一個真正的HE結局。

    這些后話暫且不提。

    阿賈克斯收拾好心情后,自覺地開始收拾行李,越收拾越覺得難受。

    蘭那羅的木雕、隨手買的紀念品、還有好幾件須彌風格的服飾…這些都是他和元清相處的記憶。

    就在昨晚,青年還穿上了只有薄紗的衣服,被他用購買的金飾和寶石裝點,看起來美味極了。

    那件衣服的結局,是一塊塊碎片,裝飾都被他收了起來,等著下次再用。

    可惜沒有下次了。

    阿賈克斯將行李箱蓋上,準備拉出門口。

    在他收拾行李的期間,元清在看著他,卻沒有任何挽留。

    「天色晚了,暫時再住一夜吧。」

    阿賈克斯無比期望,自己能從元清口中聽到這句話,讓他能夠擁有多一點的相處時光。

    可直到他將手握上把手,馬上要打開房門的時候,青年依舊沒有任何挽留的意思。

    熟悉的身影就坐在床沿,坐在他們日日翻滾的大床上,背對著他,一動不動。

    是啊,他一直是這樣一個人絕情狠心的人。

    阿賈克斯總會想,元清喜歡過自己這件事,是真的嗎?

    愛過的人,為什么會這樣決絕,會不給他一點溫柔。

    他要的很多嗎?

    “刺啦——”

    是房門拉開的聲音。

    元清忍不住回頭望去,只看見了一個落寞的背影。

    他的心忍不住揪了一下,心里有一種想要上前擁抱的沖動。

    朋友之間,擁抱應該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吧。

    元清站起身,朝門口走了幾步。

    阿賈克斯聽到身后的響動,心里升起一股希冀,放慢了腳步。

    腳步聲越來越快,聲音也越來越近,他全身都緊繃起來,握著行李箱的手心出了一手的汗,指節因為攥緊而發白。

    好像周邊的每一點響動,都能吸引阿賈克斯的注意。

    他盡力讓自己放松,卻沒有任何效果。

    【承認吧,你愛他愛到發狂。】

    【這是你無法去毀滅遺忘的情感,還會跟酒一樣越來越醉。】

    阿賈克斯只體會過一次喝醉的感覺。

    那是元清離開的一周后,他精心準備的婚禮成了笑話。

    那天他走過至冬的大街小巷,去過和元清走過的每一個地點。

    他們曾是工作上的親密伙伴。

    阿賈克斯每次出差的時候,這位助理總是能打理好一切,將方案擺在他的桌上。

    最開始阿賈克斯還會仔細翻閱,熟悉以后,他會干脆選擇元清放在最上面的那份。

    因為這是元清最喜歡的行程和方案。

    他們以工作伙伴的身份走過很多,以戀人身份相處的時間卻不過爾爾。

    那天他途徑一家酒館,被醉醺醺的酒香吸引。

    ——這和元清身上的甜香有一點相似。

    阿賈克斯本能的走進,然后順理成章的點了一杯酒。

    隨后又覺得不太夠,拿起一瓶火水直接灌。

    其實他的酒量沒有那么好,只是在元清走后喝多了,就這樣上去了。

    他總是能在醉倒的時候見到愛人的身影,能夠想象到對方身上的甜香和溫暖的懷抱。

    這一切都讓他感覺渾身燥熱。

    但是酒后總是空虛的。

    阿賈克斯曾經也想戒過,但都因為思念而中止。

    這是他無法消除的心魔。

    那一次,他在酒館醉倒,還是新來的助理叫人把他抬回去,用潘塔羅涅給的經費結賬封口。

    不然等第二天,執行官深夜買醉的新聞就要登上頭條了。

    潘塔羅涅不僅管著北國銀行,還要對愚人眾的形象加以管控。

    別得國家不好弄,但在至冬,愚人眾得是一個光榮的、為女皇效力的組織。

    再一次被元清抱住時,阿賈克斯又有了想去喝酒的沖動。

    他第一次期望,時間能夠長長久久地停在這一刻。

    對于戀人來說,這是一個相對疏離的擁抱。

    對于朋友來說,這是一個稍微越界的擁抱。

    元清本來習慣性地摸上阿賈克斯的腹肌,然后往上去揉捏那健碩的胸肌,感受如棉花一般的觸感。

    但他在腹肌上捏了一把時,猛然想起兩人已經分手了,這個動作很不合適。

    于是元清就虛虛地環住阿賈克斯的腰,將臉頰貼在對方的背上。

    他的身體過于緊繃,讓元清覺得自己在抱著一個堅硬的石頭。

    懷里的石頭在短暫的僵硬過后,突然轉過身來面對元清。

    阿賈克斯沙啞著聲音,握住他的肩膀,急切地問:“我可以親你嗎?”

    他露出哀求的神色,“最后一次,就這一次好嗎?”

    元清很少見到這樣的阿賈克斯。

    他覺得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又因為阿賈克斯看起來確實很傷心,便輕輕地點頭。

    打開的門被“轟”的一聲關上,行李箱孤零零地呆在門口,無人搭理。

    元清被親著親著,就來到了床邊。

    他隨著對方的頻率和動作不斷后退,直至來到床沿才驚覺。

    但已經晚了。

    他被親的缺氧,迷迷糊糊地應下了什么要求,最后倒在了床上。

    沒有任何的花哨,只是一場簡單的交/歡。

    阿賈克斯最后為元清清理了一次,訂好鬧鐘和早餐后,趁著夜色離開了酒店。

    069

    問:睜眼醒來看見另一個男人坐在自己床沿是什么感覺?

    元清迷迷糊糊地被客房服務叫醒, 打算忍著身上的難耐去開門,卻在睜眼的一瞬間看到了一抹碧綠,這抹碧綠中還有一塊暗紅色的晶石。

    霎時間, 他從迷蒙中清醒,猛地起身, 做出防御的姿態。

    “嘶——”

    青年俊美的面龐露出扭曲的表情,握著被子的手伸向腰部。

    扭、扭到腰了。

    元清淚眼汪汪地看向房中的不速之客,沒好氣地問:“你怎么進來的?”

    來人是艾爾海森。

    大書記官合上手里的書籍, 起身繞著大床,來到元清身后, 引來了對方細微的顫抖和移動。

    但又因為身體的原因, 這幅度并不大, 輕而易舉地被書記官一把捉住, 靠近了被黑色緊身衣包裹的胸膛。

    房間太暗了。

    這會讓元清想起曾經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 也會讓他想起差點被留下的恐懼。

    他是絕對—絕對—不會選艾爾海森的。

    萬一再次重復之前的結局,他該怎么辦?

    系統顯然是個擺設, 不可能同現代的光腦和全息艙一樣智能,能夠及時反饋他的身體狀況,幫他逃離。

    艾爾海森,不會在他的考慮范圍內。

    元清更愿意直接前往稻妻。

    按照空啟程的時間來算, 托馬應該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離島等他了。

    反正現在在須彌也沒什么事情, 大不了一會兒身體好點了直接坐船走人。

    “你確定能一個人通過雷暴嗎?你能確保那艘船足夠結實、船長有著豐富的經驗、水手上下一心嗎?”

    艾爾海森握住元清的手腕,將其交疊在青年的小腹上方, 讓他整個人禁錮在自己懷里。

    這是他最喜歡的, 能夠完全掌控的姿勢。

    從他的角度,能夠看到青年頭頂的小小發旋, 能夠透過寬松的睡衣,看到其下的風光,能夠將對方的重量壓在自己身上,有著最為親密的相貼。

    這個姿勢,他還能看看書。

    艾爾海森發現,當元清在自己懷里的時候,他看書的專注力會上升。

    這沒有任何數據支撐,但他可以用來增加接觸的頻率。

    他曾經的戀人是個對愛人百依百順的人,幾乎不會拒絕他的任何請求。

    所以艾爾海森很喜歡試探元清的底線,做很多自己喜歡、能讓雙方都興奮的事情。

    互相探索身體、記住對方身上的敏-感-點、摸清對方身體承受的底線,是艾爾海森最樂此不疲的事情。

    至于后果…大概是元清的衣柜增加了一批高領的衣服和寬大的飾品吧。

    在悶熱的須彌穿得嚴嚴實實的,好像滿街也只有他一個了。

    教令院的制服也都有夏季的輕薄裙裝,穿得過于厚重的元清成了一個異類。

    好在他不怎么出門,花店里面的溫度也足夠涼快,這才沒有悶出病來。

    艾爾海森喜歡他身上淡淡的花香。

    多種花朵的香氣混合,和價值千金的香水一般分了前調中調后調。

    剛剛出一點汗、身體泛起粉紅的時候,是混雜了茉莉和梔子花的清香,沁人心脾。

    中期動作激烈、神志不清的時候,是由甜膩的霓裳花和清冷的琉璃百合融合的甜香。那是一種極艷又極清的景色,艾爾海森只允許自己觀看。

    他會為元清蒙上眼罩,讓這一切成為自己的獨享。

    等到了最后的階段,徹底昏過去的時候,是開得靡麗的薔薇所散發的濃香。

    這讓人忍不住沉淪進那一片甜蜜的溫柔鄉中,不愿離開。

    艾爾海森看到元清露出的一截腰肢上,那星星點點的痕跡,湊近青年的頸側嗅聞。

    “你之前種的花我都有在幫你打理,要去看看嗎?”

    溫熱的吐息打在白膩的脖頸處,引起一陣陣酥麻。

    元清偏頭,躲避來自艾爾海森的觸碰,冷淡地回答他:“你扔了吧,不用這么費心。”

    “那家店我可以轉到你名下,隨便你怎么做。”

    錮在腰間的手有些收緊,靠著的肌肉也在發脹、變得堅硬。

    元清看不到艾爾海森的表情,不知道對方如今是個什么心情,但他身后的男人依舊語調平穩,將自己的優劣娓娓道來。

    “你要是缺一個合心的旅伴,我想我再合適不過了。”

    “我不缺,謝謝。”

    艾爾海森意味深長地說:“你會缺的。”

    “元清,你還是這副性子,不去吃點苦,就不會回頭。”

    元清閉眼,努力去忽略擱在臀/肉的觸感。

    青年的語氣有些咬牙切齒,“我想這些事情應該不勞書記官費心。”

    “您的工作時間快到了,還不去上班嗎?這里到教令院的路可不好走。”

    艾爾海森笑了一聲,用右手撫上元清的下巴,抬起后與那雙紅寶石一般的眼睛對視。

    “你不要我,卻記得我的上班時間。”

    “我記得我們分開有兩三年了吧,你就記得這么清楚嗎?”

    他在青年的額頭輕啄一口,“另外,我已經申請了三個月的休假,足夠陪你做很多事情了。”

    元清很堅決:“我不會選擇你的。”

    【你太危險、太不可控了。】

    艾爾海森好像并不意外,“那如果…我們簽訂一切聽你的契約呢?”

    還未等元清回答,他接著講起了自己的優勢。

    “我認識幾個經驗豐富的船長,都可以安全的去稻妻。這比你隨便找個不確定的船要好很多吧。”

    “我的入境證明也辦好了,要是離島上,你約定的那個人沒有來,我也可以幫你辦完通行證。當然前提是稻妻還在鎖國,那些蛀蟲還沒被清理。”

    “但你去稻妻的話,旅行者應該已經把事情辦得差不多了對吧。”

    “當然,這些優勢顯然不夠。”

    “但我比卡維冷靜克制,也比他理智,相比較于他,我才是最適合的那個,不是嗎?”

    “我明白你的憂慮,也大概清楚你的需要。我能滿足這一切,作為回報,我想要成為你的伴侶。”

    他補充道:“時間你來定。”

    元清被一大串信息砸下來,花了點時間才去消化掉。

    如果艾爾海森會如他所說的遵守一切,那確實是個良好的伴侶。

    但從前的事情一直縈繞在元清的心頭,不敢去賭這一個可能性。

    他沉默了良久,才回道:“讓我考慮一下。”

    艾爾海森知道,不能把人逼的太緊,不然會適得其反。

    他說了聲好,就放開了自己的手,把元清的早餐端了上來。

    “那我走了,希望能聽到你的答復。”

    男人走到門口,突然回頭留下一句:“書記官可以知道的東西很多,我希望你不去吃這個苦頭。”

    這句話把元清剛剛咽下去的飯給嗆出來。

    他不知道這句話只會帶來反效果嗎?

    元清堅定了不找艾爾海森、獨自一人的決心。

    他匆匆地解決早飯,簡單舒緩過身體后就來到附近的港口,準備直接坐船先去奧摩斯港,那里應該有須彌和稻妻來往的商船。

    實在不行,他可以先回璃月,然后蹭一下北斗的船。

    ——

    奧摩斯港依舊繁華,來往的商人絡繹不絕,各個小攤上出售了來自各個國家的商品。

    經過不知道多少次的周轉后,這些商品都出現了溢價的現象。

    元清頂多就是看看,并沒有買下多少。

    他倒是對蘭那羅木雕很有興趣,打算買個兩三套帶回去給可莉和七七。

    ——小孩子…應該會喜歡的吧。

    不知道等事情結束以后,能不能帶可莉來須彌玩。

    元清覺得,小精靈一定能看到蘭那羅,蘭那羅應該也會喜歡和她做朋友。

    他大手筆的買下木雕裝進背包,直接讓這個小攤販提前收攤,獲得了周圍同行的羨慕。

    收起這幾套木雕,元清慢悠悠地朝著碼頭走去,詢問那些船長有沒有去稻妻的。

    ——結果是一無所獲。

    元清坐在附近的飯店,開始懷疑人生。

    他猛然想起,現在這個時候,國與國之間的消息有著滯后性。

    就像他在蒙德看到蒸汽鳥報報導的須彌楓丹聯合研發,其實已經開始了一段時間才傳到蒙德。

    在這個通信還是使用信件的時代,傳遞一個消息需要太久的時間,而傳送錨點又只有空能用…

    元清在之前就試驗過,即便空拉著他的手,依然不能帶他來到另一個地點。

    他覺得空去做物流一定很賺錢。

    青年苦惱的抓抓頭發,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難道要去找艾爾海森嗎?

    但是之前給他的陰影還沒散去,他真的挺怕的…

    可是他提出來的條件都挺好的,讓元清很心動。

    如果沒有前科的話,他恐怕會毫不猶豫的答應。

    那如果…托馬有在離島等他的話,自己是不是可以一下船就順理成章的中止這段關系?

    阿賈克斯昨晚的表現還未淡去,元清不想再…

    他吃完飯,打算去問問有沒有去璃月的船只,然后從璃月出發去稻妻。

    元清剛剛起身,便見到了不遠處站著的艾爾海森。

    對方朝這邊看了一眼,沒有走來,反而朝著喧鬧的市集區走去。

    元清眼尖地看見,艾爾海森的手上拿出一枚罐裝知識,只是一眨眼,就又消失不見了。

    他記得之前相處的時候,對方就已經在研究神明罐裝知識了。

    只不過那時候元清并不在意,也沒有多加關注…

    元清記得,艾爾海森是個謹慎的人。

    剛剛他所處的位置雖然安靜,平時沒什么人,但視野開闊,隨便來個人站在附近,都能看到他的動作。

    所以他為什么…為什么要在自己轉過頭的那一瞬間,拿出違規的神明罐裝知識。

    元清看著艾爾海森離去的方向,狀似自然地跟了上去。

    難道,對方想送個讓自己的放心的錯漏?

    070

    人不能有太多的好奇心。

    當元清被艾爾海森壁咚的時候, 心里閃過這句話。

    他早該知道的。

    在原劇情里面演技能演過大賢者,拿下“小金人”的艾爾海森,怎么可能輕易漏出馬腳, 而且還這么明顯。

    元清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么想的。

    大概是心里的劣根性在作祟,想看看書記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所以就這樣跟了上去。

    后果就是被人捉住了。

    被人居高臨下俯視的感覺并不好受,就好像自己是他手掌中、隨手就能捉住的物品一樣。

    艾爾海森是個對生活有嚴格要求的人,他可以為了平靜的生活去謀劃一切, 也可以為了眼前的人再次演出。

    元清是他生活里唯一的意外。

    意外的相識、意外的相處、意外的同居和生活,這些由無數巧合組成的一件件事, 在最后的時刻, 打破了艾爾海森平靜的生活。

    他除了感情以外的日常沒有變, 卻在心上多了個疤痕。

    艾爾海森一只手抬起青年的下巴, 強迫他露出細膩的脖頸, 讓緋紅的眼睛和自己對視。

    “元清,你總要吃點苦頭才肯低頭。”

    他俯身在元清耳邊詢問:“怎樣, 是不是找不到任何一艘去稻妻的船?”

    青年面帶怒容地看向他,好似自己做了什么壞事一樣。

    艾爾海森輕笑一聲,溫熱的吐息引發青年溢出的淚珠。

    “元清,我可沒做什么, ”他平靜地敘述事實, “稻妻現在的局面過于混亂, 除了那些鋌而走險的商人,根本沒有人會去。”

    “而這類人, 早就收拾好一切出發了。現在留在港口的, 都是做安穩生意的人。”

    艾爾海森說話的態度很平常,好似這些推斷常人都能推理出來一樣。

    元清因為做了虧心事, 出口就弱了幾分,“那、那我去璃月碰碰運氣。”

    總不能璃月也沒有吧?!

    大不了、大不了他去問問摩拉克斯,能不能稍他一程。

    心里想著事情,面上就難免露出了心虛和羞惱的表情。

    艾爾海森何等的敏銳,一眼就看出了元清的心中所想。他注視著青年,微微瞇起雙眼,突然出聲:“元清,你是在想,你的哪一任男友?或者說炮友?”

    元清接連搖頭。

    艾爾海森握緊了拳頭,“還是說…丈夫?”

    青年臉上的表情忽然凝滯,艾爾海森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他的心里涌起一股名為憤怒和嫉妒的火焰,想要將那個擁有夫妻名分的男人燃燒殆盡。

    書記官不自然的撇開眼,悶聲問道:“所以你們離婚了?”

    不然怎么會和執行官談戀愛。

    出乎艾爾海森意料的是,元清否認了。

    他們沒有離婚,還有婚姻的契約。

    艾爾海森很難推理出,這是個怎樣混亂的關系。

    他索性直接問:“那你這樣不算出-軌嗎?”

    元清搖頭,言簡意賅地回答:“他和我締結婚姻的身份已經死了,所以我應該算是喪夫。”

    原來如此。

    艾爾海森開始篩選這個人是誰。

    有能力送元清去稻妻,明面上已死亡并且可能身份尊貴,有一個足夠美麗的妻子……

    ——巖神摩拉克斯。

    他“切”了一聲,“元清,那我這算是睡了巖神的伴侶?”

    元清已經被艾爾海森超乎常人的智商和行動力給震撼過一次了,現在又被暴擊了第二次。

    要知道,阿賈克斯可是在認識鐘離的基礎上才知道摩拉克斯,他曾經和摩拉克斯的關系,也是璃月人傳播的。

    但須彌這邊應該還沒那么早收到,所以艾爾海森純粹是靠著零星的信息,推測出了這個人選。

    這太可怕了。

    元清又想起了差點被留下來的事情,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躲避艾爾海森的眼神。

    可他退一步,艾爾海森就近一步。

    后面就是墻根,他已退無可退。

    面前的男人和他保持著一兩厘米的距離,狀似不經意地問:“我昨天早上就想問了。你在怕我,對不對?”

    他突然溫和了語氣,“元清,我是愛你的。”

    “你不必怕我,你可以指示我做任何事情,我不會傷害你的。”

    已經被恐嚇到極點的青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哀哀切切地開口:“真的嗎?你真的不會把我、把我鎖起來嗎?”

    “鎖起來?”艾爾海森了然,“原來,我模糊的記憶里面,是我把你鎖起來了?”

    元清猛然驚醒,閉眼想要沖出去,卻被輕而易舉地抱在了懷里。

    身后的男人不僅沒有安撫他,反而將他禁錮在原地,一邊在他的手臂上滑落,一邊問他:“我鎖了你哪里?”

    ……

    “這里?我應該會給你帶個項圈吧。”

    “還是這里。我會給你帶個粉色或者黑色的裝飾。”

    “這里,戴個腿環也不錯。”

    元清在他懷里,抖得和篩糠一樣,說不出一句話。

    他無措的搭上環在腰間的手,想要將他們掰開,卻是徒勞。

    他慌得眼淚都要掉出來,滴在了腳邊的地面上,留下如小雨落下的痕跡。

    艾爾海森面色平靜,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他沒有再向下伸去,而是在元清耳邊輕問:“元清,你對我的記憶做了什么改動?”

    “我們之間的分別,恐怕沒有那么簡單吧。”

    元清不愿意回答他,或者說不敢去回答。

    艾爾海森在不知道真相的時候,就已經如此的敏銳。

    如果讓他知道真相,自己又會面臨怎樣的局面?

    元清不敢賭,只能寄希望于來自巖神的饋贈。

    他難得強硬了一次,收住眼淚,“我可以告訴你,但我們要先簽訂契約。”

    ——“你在聽完原委后,未經我的允許,不可以對我做任何事情。”

    青年伸出右手,將掌心放在男人面前。

    “摩拉克斯并沒有死,在巖石面前定下的契約,誰都不可以違背。”

    艾爾海森如愿的放開他。

    “好。”

    ——

    露天餐廳的一處角落,元清喝了一口果汁潤潤喉。

    “總之,一切就是這樣。”

    艾爾海森托著下巴,皺眉思索。

    “那么按照你的意思,是我先對你有了囚-禁的心思,你才選擇更改記憶逃離的?”

    元清將游戲的部分掠過,只講了后面艾爾海森的所作所為,但對方依然察覺到了其中的疑點。

    “但你為什么要分兩個身份來同我和卡維相處呢?反正你都有清除記憶的手段,完全不必再給自己改頭換面吧。”

    艾爾海森知道自己該收手了,再問下去,自己的目的可就達不成了。

    他并不在意元清會不會回答這些問題、會回答的怎么樣,最關鍵的地方已經被他找到了。

    書記官握上青年的右手手腕,“既然如此,那我們把接下來相處的契約也定下來如何?”

    “在巖石的見證下,你應該能安心吧。”

    元清垂眸,看向面前的餐盤。

    兩人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不知道過了多久。

    直到周圍的客人走了一波,元清才抬起頭,直視艾爾海森的眼睛。

    “如果這是你的想法,那我答應。”

    【要是給摩拉克斯那個老醋缸知道,還不知道要受什么苦呢。之前和阿賈克斯的事情,就已經讓他……】

    【算了,暫時不想了。這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擔心的事情以后再說吧。】

    元清在激烈的思想斗爭后,還是答應了艾爾海森。

    他既怕這個過于聰明的男人,又覺得對方會是個很有用的外置大腦。

    而且…如果他不答應的話,艾爾海森可能會故技重施。

    最好的辦法,應該是先穩住對方,然后直接坐船回璃月。

    但元清摸不準艾爾海森的消息靈通到什么地步。

    他若是隨便上一艘船,那就不必為艾爾海森而提心吊膽,反而要擔心船上的危險。

    若是他找那些有信譽的商人,又難保不會走漏風聲,被艾爾海森知道。

    他如今是真的,進退維谷,毫無辦法。

    右手的巖印開始閃爍,算是給元清吃了一顆定心丸。

    艾爾海森達成了自己的目的,心情不錯,干脆利落地結了賬,隨后告訴元清:

    “明天有一艘去稻妻的船,我訂了兩個位置,記得別起遲了。”

    他拿出兩張房卡,擺在元清面前,“兩個相鄰的房間,你要哪個?”

    “或者說,我們今晚一起睡?”

    艾爾海森指了指契約上的“義務”,“我現在要求行使男友的義務,有問題嗎?”

    元清點頭,將房卡全部推了回去。

    ——

    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是熟的不能再熟。

    元清躺在床上的時候,已經沒了初次的心跳和感覺,只是順其自然的享受這一切。

    走到這一步,他恍若明白了曾經的「自己」。

    就像一種食物一樣。

    初次品嘗會覺得新奇又美味,總是想吃更多。

    但等吃多了,又覺得膩味,毫不留情的將其舍去。

    可若過上一段時間,又會懷念起那種滋味。

    食物如此,事物如此,人亦如此。

    他已經不在乎這個人是誰了。

    就像「他」一樣,只要能達成目的,那這一切都無所謂了。

    *

    對于艾爾海森來說,如果不是特別情況,他更喜歡明亮的環境。

    這能讓他清楚身體的每一寸構造,然后得出最優的方案。

    他會細心的研究屬于軀體的奧秘,然后付諸實踐。

    有點可惜的是,房間里沒有比較大的鏡子,只有一個小小的梳妝鏡。

    不過聊勝于無。

    艾爾海森很愉悅。他背后地抓痕不少,但算不上疼痛,頂多就是有點癢。

    不會耽誤明天的行程。

    至于元清,他已經做好明天被抱上船的準備了。

    丟臉,但也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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