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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1

    艾爾海森的這番話, 讓元清有點說不清恐懼和焦慮。

    ——就好像自己被看穿了一樣。

    即便他明白游戲或許只是個幌子,但他在現(xiàn)代經(jīng)歷的一切都無比真實。

    如果可以,元清并不想在這個世界留下過多的牽絆, 盡量在解決了一切之后抽身離去。

    他在最初選擇戴因,也有對方?jīng)]多少牽絆的因素在里頭。

    戴因能夠全心全力的為他做事, 在他完成一切、準備離開后,也沒有多少好友能將他留下。

    阿賈克斯光是有家人、還與家人感情深厚這一點,就注定元清會在一個階段過后跟他分手。

    ——

    「艾爾海森知道他的想法和目的?」

    這個想法讓元清嚇了一跳。

    他沒辦法想象, 僅僅兩三月的相處,就能讓一個人對自己的心思揣測到這個地步。

    艾爾海森…不是難搞, 而是特別難搞。

    摩拉克斯也是類似的人, 但他有著金字塔頂尖的力量, 一般都不需要他動太多腦子…行為也會放肆很多。

    艾爾海森是人類的軀體, 卻有著無可估計的智慧。

    這對一個學者來說, 大概是一種夸贊。

    因為這里是須彌,是智慧的國度, 學者一生的追求,囊括起來,也不過是這二字罷了。

    智慧的表現(xiàn)形式多種多樣。

    對于艾爾海森來說,過人的智慧更像是為他開了一個類似“上帝視角”的的東西。

    精準的選擇書記官作為就業(yè)方向、合適宜居的房產(chǎn)、從不摻和各類斗爭卻又不受波及的生活……

    就連戀愛, 做/愛都好像會分出一個自我來觀賞一樣。

    他既是局內(nèi)人, 能夠近距離地觀察一切, 了解有關(guān)平靜生活周邊的一切,然后在必要的時刻出手。

    他也是局外人, 能夠和當時的元清站在近乎相同的角度, 觀察自身,也觀察了這個視角的另一人。

    ——

    元清選擇性的忽略了艾爾海森。

    就算只是幾個月, 他也能明白,一旦和艾爾海森搭上話,自己的一切都會無所遁形。

    他選擇當一個縮頭烏龜,將帳篷拉鏈拉上,等著阿賈克斯回來。

    ——

    看著監(jiān)護人將自己鎖起來,阿帽發(fā)出一聲輕哼,“看來某些人連前任都不是,好像還上了他的黑名單。”

    艾爾海森好像沒聽見一般,上前掀開了帳篷的頂部。

    這是阿賈克斯留下的,為的是透氣,現(xiàn)在卻便宜了另一個別有居心的人。

    ——

    元清躺在帳篷里,過于燥熱的天氣讓他掀開了被子,一直扣的高高的領(lǐng)口也解開不少,露出了還未消退的紅痕。

    高高挽起的袖子下,手臂上的印記也不計其數(shù)。

    他出神地望著帳篷頂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艾爾海森是絕對支不走了。

    如果他們選擇在船上休息,或許這個時候,也能在須彌城碰到書記官。

    造物主似乎極其偏愛他,讓他只需要正常行動,就能抵過旁人處心積慮的搜尋。

    元清只能等著阿賈克斯回來,然后暫且延長這段關(guān)系的時間,等離開須彌后再做打算。

    還得在夢里找納西妲通個氣,盡量不要通過艾爾海森的出行報告。

    不過這大概也無濟于事。

    艾爾海森手里攢了不知道多少個假期,隨便用用也可以離開須彌。

    他還在想事情,頭頂傳來的輕微異動并沒有干擾到他。

    直到開始明亮的日光穿過層層枝葉,落到元清的眼中,他才與有著碧綠色眼睛的男人對視。

    短暫的失神過后,如同驚弓之鳥一般,青年將散落在一旁的被子蓋上,不住地向邊緣移動,躲避那道強烈的視線。

    ——

    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

    在所謂的游戲周目中,艾爾海森是元清唯一一個沒有刷滿劇情的攻略對象。

    玩家們將游戲NPC試圖做出反常舉動、想要留下玩家的行為稱作“打破第四面墻”。

    元清在意識到,艾爾海森已經(jīng)察覺那道壁障的時候,就慌不擇路地選擇了結(jié)束。

    從正常來說,作為一個從高維角度俯視的“玩家”,元清應(yīng)該能過的隨心所欲才對。

    比如無縫的切換男友,或者走一點“主動性強迫”的惡人路線,搞點足夠狗血的愛恨交織。

    但他算是個比較遵守秩序的玩家,一般都是按照游戲規(guī)則來老老實實的游玩,收集完圖鑒后再開下一個。

    不論如何,這兩者總是帶有相同的視角。

    ——

    最開始,艾爾海森像所有其他NPC一樣沒有察覺到這種來自高維的視線。

    但與名為“元清”的玩家獲得更深層的羈絆后,他在睡夢中看到了一個奇怪的橢圓狀物件,他的枕邊人正躺在其中,臉上帶著幸福的微笑。

    書記官以為這是個光怪陸離的夢,一開始并沒有在意。

    直到他開始察覺到一股總是黏著他、卻又未知的視線。

    對于大部分人來說,未知代表著不可預(yù)測,也就意味著恐懼。

    艾爾海森沒有。

    他只想查清這段視線來源的。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觀察,他發(fā)現(xiàn)呆在元清身邊的時候,這道視線是最強烈的。

    但奇怪的是,在他和元清進行更加深層次的交流時,這股視線又會變得若有若無,等到事后才重新出現(xiàn)。

    正好,他也挺喜歡這樣的交流,愛人的身體有些虛弱,但也在慢慢習慣,艾爾海森毫不客氣地延長了這一運動的時間。

    真正奇怪的點,出現(xiàn)在一場聚會上。

    艾爾海森帶著元清參加和卡維等人的小會,發(fā)現(xiàn)元清竟然在素未謀面地情況下,能夠清楚地知道另外三人的喜惡。

    當然,這一切也可以解釋為為了留個好印象的準備,但他連只有他們幾個知道的私密喜好也知道的話,也太奇怪了吧。

    艾爾海森沒有出言提醒,發(fā)現(xiàn)元清還在為這一頓的賓主盡歡而高興后,總覺得自己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東西。

    后面的事情更加離譜。

    艾爾海森知道元清的人緣好,但也不至于好到能記住每個人的喜好,還能將每一份禮物送的不出錯吧……

    顯然,有這樣記憶力的人,至少不會是元清表露出來的智商水平。

    于是艾爾海森接著深挖,發(fā)現(xiàn)如果自己在某一天做出不同舉動、或者是做了其他事情的時候,元清會特別興奮。

    ——很像收集到一種東西后開心的感覺。

    試探過后,艾爾海森又嘗試著日復(fù)一日的生活,就連做/愛也是最稀疏平常的姿勢。

    然后他感受到了一種時間上的割裂。

    家里的用品分明在減少,一日三餐也正常吃,但在艾爾海森提出采購的時候——

    元清先是茫然、然后才是贊同,開始清點家里的儲備,露出了然的神色。

    ——

    可惜提瓦特沒有類似的游戲,只有七圣召喚這種線下卡牌,艾爾海森才花了點時間去研究。

    在得出了一系列決定后,艾爾海森做了個決定。

    他決定,混淆元清的時間。

    ——

    既然在交流的時間中視線最少,那就不斷延長時間,蒙蔽感官,直到將元清留下。

    ——

    元清看著頭頂?shù)哪请p眼睛,總覺得自己回到了那段暗無天日的時光。

    彼時的他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記得艾爾海森向自己索要了一份禮物,讓他被蒙蔽了感官,只剩下觸覺和偶爾的視覺。

    但視覺也不多見,元清看不到周圍的景色,能見到了只有這雙熟悉的眼睛。

    他最開始也沒覺得不對勁,不過是不斷的跳過跳過而已。

    游戲的安全問題做的很完善,在察覺到不對勁以后,對元清發(fā)出了警報。

    ——

    站在艾爾海森的視角,那就是身下的青年忽然開始劇烈掙扎,摘下了眼罩之后,想要尋找日歷。

    艾爾海森當然做全了準備。

    不僅成功欺騙了他,還稍微借用了一下終端的權(quán)限,將對方和自己的日期也改成一致,又借口用了休假,整日整日纏著元清。

    計劃走到這里,一切都很順利。

    可惜元清是個謹慎的人,系統(tǒng)在不斷的提醒過后,他正好也厭煩了日復(fù)一日的劇情,只覺得自己真是運氣不好。

    他想要退出的時候,被一雙手禁錮住了。

    這雙手從肩膀來到他的手腕,然后是熟悉的氣息在他耳邊縈繞。

    艾爾海森問他:“是玩膩我了?怎么這就要走了?”

    ——

    大腦一片空白,想要摁下的手臂也在不住的顫抖,不知道該做些什么。

    這有些…恐懼?

    元清無法形容這種感覺,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全息游戲早已發(fā)達到只需要心念一動就能退出的地步,但他似乎沒辦法退出了。

    因為現(xiàn)在是神智最混亂的時候。

    在元清跳過的地方,艾爾海森熟悉了他身體上的每一寸肌膚,知道怎樣才能最快地將他帶上頂點,再也不會下來。

    偶爾元清也會恍惚地想,艾爾海森真的是正常人類嗎?

    就算體力再怎么好,也做不到一直不停歇的交流吧。

    關(guān)于這一點,艾爾海森當然不會透露,元清也無從得知。

    青年逐漸習慣了這一切后,終于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天氣,一鼓作氣地離開了。

    艾爾海森的記憶也被修改,變成了元清“離奇失蹤”。

    他受限于世界的法則,將這些舉動一一合理化、消除化,但依然能憑借自己的推測,得出相似的結(jié)論。

    ——

    元清不受控制地拉開帳篷拉鏈,剛剛鉆出一個一個上半身,就被艾爾海森撈進了懷里,臉貼著對方碩大的胸肌。

    在他的身后,迅速趕來的阿賈克斯看到戀人“投懷送抱”的這一幕,拿出了隨身攜帶的武器,準備和書記官好好較量一下。

    052

    臉貼著肌肉, 手不受控制的壓在塊塊分明的腹肌上,就連頭都轉(zhuǎn)不了。

    元清想轉(zhuǎn)身解釋一下,又被艾爾海森單手抱在懷里。對方的另一只手拿出了自己的單手劍, 與阿賈克斯變裝的水刃交鋒。

    “沖動、魯莽、僅憑一點信息就急切的做出判斷,”艾爾海森一點氣都不喘, 在他耳邊波瀾不驚的敘述,“在我看來,你接下來的旅程需要一個更加冷靜的伴侶。”

    他說話沒有怎么控制音量, 直接被阿賈克斯聽了個清楚。

    拿著雙刃的男人動作有一瞬間的凝滯,隨后急切地反駁:“元清, 你別聽他亂說!”

    “我只是、只是太在乎你了, 下次我不會這樣了。”

    艾爾海森面色不變:“看來你還沒有找到癥結(jié)所在。”

    “不過我不是什么好心人, 并不會告訴你。”

    他壓低聲音, 對懷中掙扎的青年道:“你確定, 要在這樣一個以智慧聞名的國度,帶上一個這樣的愣頭青嗎?”

    元清沒有回答他, 躲避艾爾海森的眼神,并未發(fā)現(xiàn)紅色瞳仁中的一絲了然。

    他確實有結(jié)束須彌后就分手的打算,但也絕對不是現(xiàn)在。

    元清計劃在須彌了解一些事情后,就啟程前往解除鎖國令的稻妻, 和戴因會和。

    至少宮廷護衛(wèi)隊隊長在被他稍稍的誘導(dǎo)過后, 會是一個合格貼心的伴侶和充電器。

    阿賈克斯身后的牽扯太多, 又有著執(zhí)行官的身份。

    目前元清和至冬女皇的目標并不一致,也沒有合作的打算。

    不過是從現(xiàn)有的里面找個能看得過去而已。

    思緒萬千, 于現(xiàn)實不過短短一瞬。

    艾爾海森在說完后停滯了一下, 便將元清放開。

    還未等青年說些什么,又被拉近了另一個熾熱的懷抱。

    剛剛激烈運動過的身體上還有著并未消散的熱氣, 肌膚上也有一層薄汗。阿賈克斯意識到自己身上有汗后,又立刻放開。

    他想從包里拿出毛巾擦拭,元清已然拿著絲帕在為他擦拭汗珠。

    明明是很普通的動作,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力道,但阿賈克斯就像是舒服了一般瞇著眼,還蹲下身,讓對方動作的更方便一些。

    在元清視線的死角,阿賈克斯像是已經(jīng)拿到勝利果實了一般朝著兩人炫耀。

    阿帽看了一眼別過頭,拒絕跟他交流。

    艾爾海森不知道從哪里搬出凳子,已經(jīng)看起了書。

    即便沒有炫耀成功,但阿賈克斯依然心滿意足。擦完汗后,他去河邊洗了手,就開始給元清煮早飯。

    早在之前就有提到,阿賈克斯的廚藝還算不錯,擅長做海鮮。

    當他發(fā)現(xiàn)自己有喜歡的人并且想追求的時候,在冬妮婭的建議下,又學會了很多各個國家的菜系。

    元清既然自稱璃月人,他就在璃月駐留的時間里跟著璃菜和月菜的領(lǐng)頭人學習深造。

    要不是萬民堂拒絕了他,說不準還能從香菱手上學到幾手。

    對此,阿賈克斯深表遺憾,轉(zhuǎn)頭就用這個又從元清手里拿了點補償。

    他讓青年教他做菜,卻又只讓對方穿了一件圍裙,最后搞得元清對阿賈克斯那邊的廚房有了點抵觸。

    ——切菜差點切到手然后被當成“粗心”的“懲罰”,元清覺得自己真的受夠了。

    說實話,有時候他還懷疑至冬的科技點是不是點到奇怪的地方上了,不然怎么會有這么琳瑯滿目的道具和衣服,阿賈克斯熟練的像個“玩具銷售員”,能夠開發(fā)出各種妙用。

    船上的三天,不可說不可說。

    元清覺得他就算去做這個職業(yè),也能成為“至冬國最棒的玩具銷售員”。

    ——

    即便是在野外的壞境,阿賈克斯還是整出了三葷三素,還拿出上船前儲存的面條作為主食。

    就這樣,他還問了一句:“還有什么想吃的嗎?”

    元清看著他被泥點弄臟的衣服,一邊說著不用,一邊從包里拿出新衣服給他換。

    阿賈克斯說自己要去河里沖洗一下。

    元清看了看還在臨時灶臺上的菜和一動不動的另外兩人,“要我一起去幫你望風嗎?”

    “要!”男人將衣服收進包里,“不過,要不等吃完飯再一起去?”

    【水里還沒試過。】

    但元清還沒回答,阿賈克斯又自己否定了,“不行,這水太涼了,我們進程去旅館再說吧。”

    他將青年按回座位,獨自一人去洗漱。

    ——

    阿賈克斯走后,當?shù)袼艿膬扇丝偹阌辛它c動作。

    他們的生活技能還沒到一竅不通的程度。

    艾爾海森自己帶了足夠的干糧。

    阿帽是人偶,通常是不需要進食的,但現(xiàn)在監(jiān)護人在身邊,他又想起以前不吃飯的時候被抓著打屁股的事情,別別扭扭地去找了點東西,隨便烹飪了一下,對付了事。

    當然,現(xiàn)在他身上的力量完全解開了,被打屁股地恐怕就不是自己了。

    人偶少年隱晦地看了一眼青年腰下被壓出的褶皺,舔了舔唇。

    不過元清一個人顯然無法解決這些過于豐盛的菜品,他看阿帽只吃了幾顆果子就算了事,不由得帶上了嚴肅的神情。

    話還沒說出口,人偶少年便用深紫色的眼睛看了過來,好像在說:

    ——這么多年不聞不問,你現(xiàn)在憑什么管我。

    莫名其妙的、習慣性要說教的話語被元清吞進了肚子,只留下一句:“我吃不完,不如你也吃點?”

    “啊?”阿帽用看傻子的眼光看他,“你不是很清楚我的物種嗎?我就算幾百年不吃不喝也沒事,即便創(chuàng)造我的人給我配備了完善的生理系統(tǒng)。”

    人偶毫不掩飾地打量他,做出評價:“倒是你,看起來身上都沒多少肉,還就吃這么點,你才是需要關(guān)心的人吧。”

    艾爾海森適時說了一句:“如果要調(diào)養(yǎng)身體的話,需要循序漸進,不要把自己吃撐了。”

    元清摸摸已經(jīng)飽腹的肚子和依然充足的食物,不禁對自己的食量產(chǎn)生了懷疑。

    他吃得很少嗎?白術(shù)說這是正常的飯量啊。

    如果他還記得從前的事情,就會發(fā)現(xiàn)阿帽同學曾經(jīng)被他盯著干了五碗飯,為了讓他滿意,仗著自己身體不會壞,硬生生全部吃下了。

    這也導(dǎo)致阿帽在剛剛來到須彌的時候?qū)φH耸沉坑行┱`解,后來才慢慢發(fā)現(xiàn)。

    現(xiàn)在,他很不客氣地將從前受到的事情又返還到元清的身上。

    不過元清并不是當時白紙一樣的他,有自己的判斷。

    在吃不下之后干脆的停下,讓啃干糧的艾爾海森和沒吃多少的阿帽吃。

    阿賈克斯的那份他已經(jīng)幫忙盛出來了。好歹在船上共度了幾天,元清對阿賈克斯的食量還算是清楚的。

    一般來說,追求者之間的自尊心會不允許他們吃競爭者做的食物,但在座的競爭者都不是常人,自然也不會客氣。

    艾爾海森就著干糧吃菜,“多謝,回城后麻煩讓我招待二位一頓。”

    阿帽“中肯”的評價:“勉勉強強,下次來凈善宮,我也給你做一頓。”

    元清:“……好好吃飯。”

    他從來沒有這么想念過阿賈克斯。再跟這兩人獨處,他會憋死的。

    眾望所歸地阿賈克斯帶著一頭半干的短發(fā)回來了。

    他自然地坐在元清身邊,就著手吃了一口由他喂來的飯菜,然后自己接過。

    阿賈克斯不確定的詢問:“還算合胃口吧?”

    元清覺得對于一個廚藝初級者來說,這已經(jīng)算是有天賦發(fā)表現(xiàn)了。他真摯地點頭,“好吃的。”

    ——

    吃過飯,收拾好東西,四人又踏上小船,朝著須彌城的方向前去。

    這一回只需要一個下午的時間,元清在進城后又鐵定和阿賈克斯睡一間,是以阿帽和阿賈克斯也沒有因為這個話題再吵起來,反而開始爭搶青年身邊的位置。

    艾爾海森沒有參與,但他為元清講起了須彌城近日內(nèi)的事情。

    “最近在準備舉辦一個活動,是為了紀念從前幫助須彌人民抵抗災(zāi)厄而去世的騎士。”

    元清不顧還在他身邊“打鬧”的兩人,專注地看向艾爾海森。

    被搶奪注意力的阿帽面露不滿,強行插嘴:“就是你以前向小吉祥草王提議的方案,在你走之后我?guī)湍阃晟屏艘幌拢缓笸ㄟ^了。”

    “不過那個貢獻最大的安弗塔斯,你為什么不把他放進去?和你有仇?”

    在場的四人當中,只有元清一人知道這件事的真相。

    看來在那場災(zāi)厄過后,自己又在大陸上游蕩了很久,還提前將阿帽送到須彌,才有了接下來的一系列蝴蝶效應(yīng)。

    那空去的稻妻,還有以后要去的楓丹等國家,是不是也會有很大的不同。

    不過稻妻依然頒布了鎖國令,看來時局也不是那么容易改變的。

    艾爾海森并沒有因為被強行打斷而苦惱,反而提醒了一句:“虛空終端的項目正在收尾當中,你要是不想被楓丹的那兩位知道,盡量不要去教令院晃了。”

    他說的應(yīng)該是朱里厄和露爾薇。這一堆研究員情侶按照原來的軌跡,應(yīng)該是在梅洛彼得堡為萊歐斯利研究大船。

    元清沒想到,自己去個須彌,還能碰上楓丹的熟人。

    他點頭默認了艾爾海森的勸告。

    “等到了須彌城,我們交換一下終端的聯(lián)系方式,我來為你躲避他們的軌跡。”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拿到了元清的聯(lián)系方式,還順便刷了一波好感、拿到了接著交流的理由。

    這一通操作下來,看得阿賈克斯恨得牙癢癢,撒嬌般地將頭埋進青年的頸窩磨蹭。

    阿帽則是以不能厚此薄彼地理由也拿到了聯(lián)系方式,又和艾爾海森回到了同一起跑線。

    被三人夾心的元清只想快點到達。他寧愿和阿賈克斯一個人呆著,不管做什么都好,也不愿意在這樣的氛圍下到處端水,還讓被端的人不滿意。

    青年疲倦地閉上眼,靠在阿賈克斯的肩膀處休息,順著晃晃悠悠地船搖晃。

    053

    進入須彌城之前的風雨暫且告一段落。

    早就乘坐著死兆星的空順利來到稻妻, 成功和戴因會和,他還在離島的郊外碰見了名為楓原萬葉的少年和他的好友。

    見面的時候,那名有著雷系神之眼的好友正嚷嚷著要去御前決斗, 被三人攔了下來。

    隨后,空又認識了一位名叫托馬的地頭蛇, 對方的真實身份是社奉行神里家的家政官。

    這是元清曾經(jīng)提到的名字。

    空秉承著認真完成委托的精神,將信物和信件交給了托馬。

    ——

    “這是…”托馬看著空拿出的那枚發(fā)飾,不禁瞪大了青綠色的眼睛。

    他在前往離島之前, 一直在找那位離奇失蹤的貓耳青年。

    家政官記得很清楚,這枚椿花的發(fā)飾, 應(yīng)當是家主大人親手制作的那一個, 送給了當時他最愛的人。

    當然, 這也是托馬的最愛。

    神里家對他有恩, 在托馬剛剛來到稻妻的時候, 因為異鄉(xiāng)人的身份被排斥打壓,是前任神里家家主對他伸出了援手, 聘請他成為神里家的家政官,這才認識了少爺和小姐。

    ——還有“圓圓”。

    圓圓是一只通體雪白的小貓,深得神里家上下的喜愛。

    托馬剛剛成為家政官的時候,這只小貓還經(jīng)常口吐人言, 理直氣壯地支使他幫自己梳毛和清理身體。

    還經(jīng)常居高臨下地踩在他的胸上, 對他當時還沒有那么明顯的胸肌評頭論足, 讓他加強鍛煉。

    或是在他打掃庭院的時候趴在臺階上曬太陽,然后被歸家的兩位小主人抱進屋里。

    托馬曾經(jīng)問過綾人圓圓的來歷。

    彼時還是個青年的家主將手里的武器放下, 頂著圓圓紅瞳里的嫌棄, 在柔軟的皮毛上摸了一把,和打掃完的托馬在廊下回憶。

    “圓圓…是我和綾華七八歲的時候, 從一次出行中撿到的。”

    綾人為托馬講述了一個充滿稻妻志怪色彩的故事-

    小時候的兄妹調(diào)皮,故意離開大人的視線,來到了鎮(zhèn)守之森的深處,見到了一個有著大肚子、被封印的妖怪。

    妖怪名為五百藏,手下還有許許多多的小妖怪,喜歡在森林里面幻化成萬物來戲弄行人。

    “你們竟然能夠識破法術(shù),看來就是我五百藏要尋找的人了。”

    面對會說話的石像,綾華受到了一些驚嚇,但還是強撐著和綾人一起面對這位不知道底細的妖怪。

    綾人擔負起作為兄長的職責,站出來回應(yīng)五百藏:“您尋找像我這樣的人,是為了什么事情?”

    五百藏沒有回應(yīng)。

    綾華悄悄抬起頭直視石雕,看見一只漂亮的小貓從旁邊的樹上一躍而下,站在石雕的頭頂,對她“喵”了一聲。

    “說了多少次了…不要站在本大爺?shù)念^頂!”五百藏抱怨了一句,那小貓就肆無忌憚地跳到他圓滾滾的肚皮上,一副不聽勸的模樣。

    綾人和綾華安靜的站在石雕面前,等待五百藏開口。

    “我是想問問你們,愿不愿意收養(yǎng)一下元…圓圓?”

    他剛想直接念出“元清”二字,不算圓滑的貓抓就在肚皮上劃了一下,讓他不得不臨時改變名稱。

    頂著兄妹疑惑不解的目光,五百藏絞盡腦汁,編出了一個還算合理的理由:

    “你們看,我這里都是一些小浣熊或者小貓貍,圓圓在這里生活的話,會逐漸失去自己原本的特征。”

    “我聽說你們?nèi)祟惗紩B(yǎng)一些貓貓狗狗…總之,麻煩收養(yǎng)一下他吧。”-

    托馬“啊”了一聲,不敢相信地問:“所以少爺就這樣決定收養(yǎng)了?”

    綾人看著托馬帶點傻氣的表情,笑而不語。

    反倒是在綾人手下被順毛的另一位當事人懶懶地說:“你不會真的相信了吧?”

    “?!”

    托馬驚異地看著癱成一團的小貓,忍不住詢問:“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家政官對風神巴巴托斯發(fā)誓,他看到這只小貓翻了一下白眼。

    “我想找個舒服的長期飯票,就在門口碰瓷了一下綾人,讓他養(yǎng)著我。”

    托馬“啊”了一聲,小心翼翼地詢問:“那剛剛的故事?”

    “是我之前講的睡前故事,怎么了?”

    圓圓舒服的在綾人手下翻了個身,軟軟的貓爪搭在綾人緊實的手臂上,“我還幫了社奉行和鳴神大社一個大忙呢。”

    這祖宗…啊不、小貓還能幫上大忙?

    托馬回憶起自己來到神里家的記憶,無法控制地露出了懷疑的神色。

    就算現(xiàn)在是仰臥的姿勢,元清依然看清了托馬眼中的驚異和懷疑。

    他“氣憤”地炸起毛,撲到托馬的臉上,抓落了對方幾根發(fā)絲。

    暖金色的長發(fā)間雜在細軟的白色貓爪中,托馬面前白蒙蒙的一片,眼神不受控制的向下移動。

    “圓圓大人,您還沒絕育嗎?”

    為托馬不信任態(tài)度還沒來得及發(fā)脾氣的元清又聽到了這樣一句話,“喵”了一聲,直接賭氣的走了。

    綾人完全是一副看熱鬧的模樣,等到圓圓走遠了,他才向托馬解釋:

    “因為五百藏的事情,鳴神大社那邊又找回了鎮(zhèn)壓神櫻樹邪祟的辦法,確實是大功一件,所以也算是幫了大忙。”

    “不過托馬,你還是想想怎么讓大人消氣吧。”

    后來,托馬答應(yīng)了一系列的不平等條約,這才取得了小貓的原諒。

    ——

    托馬接過信件和發(fā)飾,正準備妥帖地收進懷里,等回去拿給神里綾人看,卻聽到對面這位來自異國的“破局者”問他:

    “你不打開來看看嗎?”

    地頭蛇愣了一下,沒有反應(yīng)過來。

    金發(fā)少年指了指信件上的“托馬收”三個大字,“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確實是你的名字對吧?”

    托馬將收了一半的信封拿出,反復(fù)看了五六次,這才小心翼翼地收進懷里。

    “我一會兒回去慢慢看,現(xiàn)在,我先帶你們?nèi)ヅ芤慌艹绦虬伞!?br />
    ——

    在聽到對于從前來說天價的數(shù)字時,空正準備咬咬牙付款,就看到托馬一痛操作,將價格變了個樣。

    他準備拿出錢袋的手被托馬收進眼里,對方有意無意地問:“空很富裕嗎?”

    空/派蒙:“怎么可能!”

    稻妻離島的街頭,金發(fā)少年正滔滔不絕地講述自己的花銷,一旁的白色漂浮物也時不時的補充。

    光是伙食費、材料費,還有強化圣遺物等東西要耗費的摩拉就已經(jīng)是一筆巨款了,他們怎么可能富裕!

    在遇見元清這個大方的主顧之前,空一直都是精打細算的過日子,最近才大手大腳起來。

    戴因在一旁沉默。

    作為宮廷護衛(wèi)隊隊長的時期,他從來不缺這些;后來作為流浪人,他也不需要這些;現(xiàn)在遇見元清,即便從戀人降為友人,對方依然慷慨地為他提供經(jīng)費。

    托馬得知他們目前主要的經(jīng)濟來源后,眼神開始變得奇怪起來,尤其是面對戴因的時候。

    ——有手有腳有力氣,竟然還要大人來養(yǎng),我呸!

    經(jīng)過一系列手續(xù)后,空和派蒙打算先休息一晚,第二天繼續(xù)。

    戴因則是準備幫忙增加進度,預(yù)備去其他幾個島上看看,爭取在元清到來之前清理干凈。

    托馬也惦記著看信,爽快的和幾人告別。

    ——

    大概是長久的習慣吧,家政官總是習慣性的認為,元清給出的東西,應(yīng)當都是給予家主的。

    那是神里家穩(wěn)定下來,綾人坐穩(wěn)家主的位置后,圓圓突然在某一天清洗的時候化形,把托馬驚的流了鼻血。

    那是他最后一次和元清親密接觸。

    在這以后,小貓學會了自己洗澡,不再需要他的幫助和服務(wù)。

    托馬有些失落,因為小貓就連原型都不太愿意給他摸了。

    他在一次出門的時候,偶然收留喂養(yǎng)了幾條小狗小貓,當天就被聞出了味道。

    當時元清的化形還不算穩(wěn)定,頭上的貓耳和身后的貓尾還沒收起來,在問到味道后,那雙白色的貓耳直接豎起來,然后飛快的退出托馬的范圍。

    ……

    后來,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遠到元清和家主在一起的時候,托馬是最后幾個知道的。

    這位來自蒙德的異鄉(xiāng)人,在此刻,才遲鈍的意識到,自己應(yīng)當是喜歡他的。

    但已經(jīng)晚了。

    托馬依然記得那個下午,他如往常一般清掃走廊,在悄聲地來到家主的書房時,聽到了從門縫里傳出的聲音。

    如同瘋魔一般的,托馬沒有按照守則里講的離開,而是借著門縫,看向了房間內(nèi)。

    當他看到那只平常趾高氣昂的貓尾蔫蔫地掛著,偶爾還一抽一抽的時候,他猛然明白了什么。

    房間里的人,在做情侶之間最為親密的事情。

    甜膩地聲音斷斷續(xù)續(xù),不斷刺激著托馬的耳膜。

    敏感的貓耳抬起又垂下,漸漸染上鮮活的粉紅色。

    這是托馬夢寐以求地場景——把另一位主角換成他就行。

    他后知后覺的明白,自己應(yīng)當是有機會的。

    給小貓清洗的是他,為小貓梳毛的是他,縱容小貓的也有他……那為什么,最后不是他呢?

    是因為——是因為那些無意間收留的貓貓狗狗嗎?還是自己最初的態(tài)度扣了分?

    托馬想不出答案,也沒有辦法去問。

    他渾渾噩噩地回到房間,枯坐一晚之后,又成為那個讓人滿意的家政官。

    他沉默地處理了那些事情的現(xiàn)場,面對綾人時,也小心地藏起自己的心思,只是會偶爾在隱秘的地方,肆無忌憚地打量元清。

    這是他緩解情緒的唯一辦法。

    日日夜夜和心上人在同一屋檐下,還要看著對方和另一個人親熱,托馬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一些什么。

    054

    坐在臨時住所的房間中, 托馬鄭重地拿出懷中的信紙,用小刀挑開金黃色的小狗漆印,從里面抽出了一張信紙。

    他從未有過如此的欣喜若狂的情感, 也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心里那一點隱秘的勝利感。

    這是他第一次、第一次先于家主,得到了元清的消息。

    【托馬, 見字如晤: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yīng)當還在須彌,處理好這里的事情之后便會乘船前往稻妻。

    不知道計劃進展的還順利嗎?我給空下了委托, 他和身邊的那位戴因先生會全力配合你的。

    稻妻的鎖國令和眼狩令他也會幫忙。空說他什么都能干,只要獎勵報酬到位就行, 我記得我的小金庫是交給你保管的, 把里面的粉藍色石頭拿出來作為報酬吧。

    另外, 里面的摩拉你也可以隨意取用, 如果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 鳴神大社的八重宮司應(yīng)該…應(yīng)該會幫忙吧,她算是欠了我一個人情, 對吧?

    對了,你身上的休假額度還有多少?我希望來稻妻的時候,能夠有你在身邊幫忙可以嗎?

    ……

    這個要求對你來說會不會太過分了?如果不可以的話,可以幫我引薦一下那位聲名在外的荒瀧派老大嗎?

    你是知道的, 我對魔物沒什么還手之力, 護盾要是開不出來的話, 就是死路一條。

    另:希望我來稻妻的時候,你能為我戴上它。

    元清留】

    短短的三百字信件, 托馬卻反反復(fù)復(fù)地看了十來遍, 手指拂過每一個文字,專注地仿佛能夠領(lǐng)會到元清當時寫信的心情一般。

    這個字的墨點有些重, 看來是不知道寫什么,所以又習慣性地加重了吧。

    這個字的開頭墨跡很淡,是不是又在寫信的時候啃筆頭了?

    這幾個字都格外潦草一些,是不是受到什么影響了?

    托馬選擇性的不去看最后兩段話。

    終末番地人到處都在,他作為家政官,對這件事再清楚不過。

    可他也知道,家主的工作有多繁忙,綾華作為白鷺公主,也有自己的事情。

    所以…所以陪同元清的工作,交給自己,不是再合理不過的嗎?

    托馬難得慶幸,感謝從前的自己沒有顯露出一點覬覦來。

    家主曾經(jīng)問過他,作為一個蒙德人,為什么會不自主的避開他和元清的相處。

    在其余幾個國家人的眼中,蒙德作為以自由聞名的城市,應(yīng)當是個開放自在的城市,而作為在蒙德長大的托馬,應(yīng)當也是如此才對。

    托馬還記得,自己當初是這么回答的。

    他說:“我確實是蒙德人,但入鄉(xiāng)隨俗嘛,萬一我的習慣在這里是個忌諱怎么辦?”

    當時托馬還舉了個例子。

    “鄰國璃月的巖神很受愛戴,幾乎到了奉為天神的地步。我在蒙德可以直呼風神巴巴托斯的名字,能聽到有關(guān)他的各類詩歌。”

    “但在璃月,這似乎是一種不太尊敬的行為,他們的衍生文學也都以各類志怪為主,不會像我們把風神本尊也編進愛情故事里。”

    神里家掌管社奉行,在稻妻鎖國之前,除了國內(nèi)的本職工作外,還需要擔負起和各國機構(gòu)交流的工作。

    對于托馬口中的一些事情,綾人也略有耳聞。

    他雖然覺得這個答案不太對,但也足夠合理,便沒有深究追問下去。

    剛剛穩(wěn)定下社奉行的家主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就連和戀人相處的時間也都是從縫隙找來的。

    濃情蜜意的時刻,綾人難得大意的忽略了潛藏于身邊的威脅,只是沉浸在事業(yè)愛情雙豐收的喜悅當中。

    大權(quán)在握,完全掌控社奉行和終末番,身邊又有一位美麗動人的戀人。

    除卻雙親的去世,彼時的神里綾人,確實是一位圓滿的男人。

    可惜,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曾經(jīng)送上門的小貓長大了,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誰都留不住他,包括外人眼中甜蜜伴侶的另一位。

    這件事,對于綾人來說是痛苦的。

    可對于托馬來說,既痛苦又輕松。他痛苦于心上人的離去,輕松于自己再也不用夾在兩種沖突的情感中掙扎。

    曾經(jīng)的恩情讓他在無形中被束縛手腳,不敢開口,也不能開口。

    但現(xiàn)在…現(xiàn)在是對方主動邀請了。

    托馬努力說服自己,他是去服侍夫人,負責保護夫人的安危的。

    只要夫人不進一步,那他會永遠恪守在原地,做好自己的家政官。

    跳躍的燭光下,托馬正小心地將信紙收進信封,放在了最貼身的衣物夾層中,椿花樣式的發(fā)飾,也被他收進了最安全的地方。

    他開始期待,見面的那一天。

    ——

    空感覺,這趟稻妻的旅程,似乎有些過于順利了。

    在蒙德和璃月的時候,他都當了一回通緝犯,還要被迫扯進各種事情,最后還要和人打上一架才能結(jié)束。

    但是在稻妻…他竟然沒有被通緝?

    不,不能這么說,應(yīng)該是他沒有被官方機構(gòu)正式通緝。

    ——因為通緝令被社奉行給攔下了。

    他覺得很奇怪。

    為什么社奉行能攔下通緝令,卻沒有攔下鎖國令和眼狩令。

    “因為通緝令只是天領(lǐng)奉行的意思,而鎖國令和眼狩令,都是將軍的意思。”

    木漏茶室中,神里綾人解釋道:“我和綾華能做的,不過是稍微照顧一下那些被欺壓的人罷了。”

    空得到了解釋,眼光無意間看向了綾人腰間的神之眼下垂掛的金色流蘇。

    他揉了揉眼睛,不確定的又看了一眼。

    金色的流蘇中…好像摻雜了一些銀白色的東西?

    說實話,現(xiàn)在再看到什么銀白色的東西,空都會想到一個人。

    他不著痕跡地打量對面的神里家主,開始和曾經(jīng)見過的一些人對比。

    體型、身高、外貌、神之眼等等,似乎都像是元清會下手的菜。

    雖說在來到稻妻之前,看到元清對稻妻的局勢如此了解,還拿出了一份信物的時候,空就做好了這里也有對方感情債的準備。

    可他又想到離島時,“地頭蛇”托馬的反應(yīng)……

    不會、不會是和凱亞還有迪盧克一樣,兩個都收了吧?

    元清沒有和上述兩人在一起的意思,但在空看來,只要他點個頭,恐怕那兩兄弟會毫不猶豫的摻和進來。

    空盯著面前的茶杯,暗自沉思:原來他喜歡這種混亂的糾葛嗎?

    至于璃月為什么沒有,大概是因為那幾個人都沒什么交集吧。

    如果有交集的話,璃月的修羅場大概還要更加的猛烈。

    ——

    神里綾人沒想到計劃會如此順利。

    他和綾華籌劃了許多,一環(huán)接一環(huán)的計劃會讓旅行者空愿意去反抗眼狩令和鎖國令,但唯獨沒算到,元清有一次出現(xiàn),幫了他們。

    從空的口中得知,對方曾經(jīng)給他下了個委托,希望他能接觸稻妻如今頒布的眼狩令和鎖國令,同時自己也要在一切結(jié)束之后前往稻妻。

    當然,空沒有把那封信也說出來。他自認為是個很靠譜的委托人,不會輕易向無關(guān)人員泄露信息。

    神里綾人只知道一切結(jié)束后,元清會來到稻妻。

    他忍不住問了一句:“那他還有什么話要帶過來嗎?”

    空搖頭。

    旅行者并不知道從前元清和神里綾人的關(guān)系,但心上人不牽掛自己,總歸還是難過的。

    他對綾人微微傷心的表情并不驚訝。

    不過,淺藍色頭發(fā)的青年又很快振作起來,和綾華一起問了元清的近況。

    這個問題,不太好回答。

    空糾結(jié)地喝了一口水,和一旁還在吃吃吃的派蒙對視一眼,決定輕輕點過。

    不然他怕一會兒給他們泡茶的水,是面前三人流的眼淚了。

    “元清他、他在進行一項偉大的事業(yè)!所以他需要去各個國家認識很多人,然后集結(jié)他們的力量,去完成這個目標!”

    至于那些情情愛愛的,對他估計不算重要。

    在此刻,空難得慶幸,戴因不在其中,不然他的話就要被拆穿了。

    ——托馬肯定不會說出去的!

    綾人大概也知道,如今他和空不算熟悉,問也問不出什么有用的情報。

    將空間留給比較熟悉的綾華和托馬后,他先一步回到神里屋敷。

    書房內(nèi),他召見了終末番的部分成員。

    “去守著離島的港口,如果有這個人的消息,立刻報過來。”

    那名成員努力睜開沉睡的眼皮,記住畫像上的人后,“嘭”的一下離開了。

    早柚知道,這種另外的任務(wù)會比尋常的職責要多很多很多摩拉,所以她沒有拒絕。

    如果拿到這筆錢,她就可以休息一段時間,好好睡覺,然后早日長高!

    而且這任務(wù)也不難。

    早柚已經(jīng)嗅過了目標遺留的味道,她可以睡著盯梢,完全沒問題!

    ——

    等托馬回到社奉行后,他單獨面見了神里綾人,并將那封信和信物一并交了上去。

    他是忠誠的家政官,也是淪陷在感情中的普通人。

    現(xiàn)在,他所要扮演的,只是一個忠心的下屬。

    托馬告訴自己,你要惶恐,你要不斷的推拒,你不能太過急切。

    你要衷心的為家主的情感“添磚加瓦”。

    金發(fā)青年垂下頭顱,跪坐在下方,等待上方的回復(fù)。

    神里家并沒有這樣的規(guī)矩,但現(xiàn)在的他,必須如此。

    綾人還未開啟手上的信件,有些驚訝的讓他起身,推拒之下,他無奈地打開信封。

    先看到的是那個印著小狗的漆印,綾人覺得有些不對,但還是拆開信封,抽出信紙,一目十行地讀完了里面的內(nèi)容。

    這一回,他依然讓托馬起來。

    “托馬,你也知道我的工作量,他找你,確實是再理所當然不過了。”

    托馬沒有抬頭,但他知道,家主此刻的表情絕對不是什么真誠的笑容。

    神里綾人很生氣,但還是選擇遵從元清的想法。

    055

    稻妻的風雨還在繼續(xù), 須彌城這邊,元清和阿賈克斯總算找好了住所,準備入住。

    入城的時候, 門口的幾個守衛(wèi)就為兩人派發(fā)了虛空終端。

    在艾爾海森的引導(dǎo)下注冊了賬號和聯(lián)系方式,順便加了信息進去。

    這份虛空終端和元清曾經(jīng)記憶中的相似卻又不同。

    都是青綠色的透明耳帶式, 里面的功能卻大相庭徑。

    手里的這份更加流暢便捷,上面的分區(qū)也不單單只有學術(shù)資料,還增添了許多五花八門的信息。

    除此以外, 還有許多提供給人們交流交易的平臺,以及一些休閑娛樂的東西。

    在元清看來, 已經(jīng)無線趨近于后世的互聯(lián)網(wǎng)了。

    須彌的很多事務(wù), 都因為虛空的改進而發(fā)生變化。

    比如大巴扎的妮露小姐可以在虛空上經(jīng)營賬號, 將自己的舞姿傳遞給須彌城的每個人, 甚至在一些類似維摩莊的村莊當中也能接收。

    比如妙論派的大部分畢業(yè)生可以發(fā)出自己的作品讓旁人欣賞, 等待訂單上門。其他學院的學者照葫蘆畫瓢,成功解決了大部分的就業(yè)問題。

    比如……

    元清瀏覽了虛空終端之后, 覺得從前自己的形象和目的更加撲朔迷離。

    他做這一切是為了什么?為什么要將虛空終端開發(fā)到這種程度?還要千里迢迢地去稻妻將還是白紙的傾奇者帶回來?

    甚至于,須彌的原本狀態(tài)也被他更改的面目全非。

    現(xiàn)任大賢者依然是阿扎爾,但他卻已經(jīng)沉浸在虛空終端的研究當中,完全沒有摻和進博士的計劃。

    虛空終端也不需要神之心來運轉(zhuǎn), 因而被小吉祥草王拿來和至冬女皇做了個還不知道的交易。

    雖然有些事情依然沒有改變, 但在這一切的變化面前, 似乎就有些微不足道了。

    酒店開的是最豪華的一種。

    阿賈克斯從多托雷手上打劫的資金還有不少,花得也很爽快。

    元清本來想租用一個小房子的, 但他在須彌不會停留太久, 于是默認了阿賈克斯的提議。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沙漠風氣的影響,酒店前臺習以為常的為兩人開了個雙人豪華套房, 甚至還貼心的提示:

    “床頭柜中的物品都已經(jīng)經(jīng)過消毒清洗,可以直接使用。”

    “祝二位在須彌的生活愉快。”

    元清覺得自己的腳有點軟。他能感受到,身邊的阿賈克斯在聽到這兩句話后,似乎已經(jīng)興奮了起來。

    兩位顏值足夠高的情侶入住酒店,高的那個毫不避諱的環(huán)上身旁青年的腰身,旁若無人地貼近耳邊說悄悄話。

    即便大堂中的客人和侍者都在忙活自己的事情,依然不受控制的將目光投向兩人。

    要知道,自從知論派的艾爾海森和妙論派的卡維成人后,這幾年論壇上有關(guān)外貌的帖子基本都被兩人包攬了。

    須彌城很久沒有見過這樣新鮮的俊美男性了。

    有好事者偷偷拍照發(fā)到了灌水論壇上,驚起了一大片水花。

    艾爾海森看著這些帖子,有些頭疼的皺眉。

    這兩人…是完全忘記自己的囑托了嗎?別以為朱里厄和露爾薇沉迷研究不上虛空啊!

    天知道艾爾海森在偶爾聽到關(guān)于楓丹梅洛彼得堡公爵和對方原定收養(yǎng)人的糾葛、以及對虛空上八卦如數(shù)家珍的時候,他原本的結(jié)論被推翻了個徹底。

    原本他以為只有擁有神之眼的人會有記憶,但朱里厄和露爾薇明顯沒有神之眼,卻有著相關(guān)的回憶。

    艾爾海森知道數(shù)據(jù)不可靠,也做好了被推翻的準備,在得到新的信息后,他并沒有什么負面的情緒,只打算再去確認一遍名單上人的回憶,看看有沒有漏網(wǎng)之魚。

    隨后,他在夏洛蒂的口中得知,那維萊特身邊有一位名叫塞德娜的美露莘,也記得元清相關(guān)的回憶。

    除她外,還有許多相處比較久的美露莘也模模糊糊的有些感覺。

    艾爾海森在終端上操作了一下,將這邊的消息發(fā)給了夏洛蒂,順便又管控了一下論壇的首頁,爭取讓那兩位研究員在離開須彌之前無法發(fā)現(xiàn)。

    他看著終端上屬于元清的頭像,點開后將那些帖子的截圖發(fā)送過去。

    [艾爾海森:你確定還要和這種無時無刻都在發(fā)-情的男性相伴嗎?]

    [艾爾海森:他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兩條消息猶如石沉大海一般,沒有得到回復(fù)。

    艾爾海森知道他們在做什么,但他也相信,這幾句話,會成為他們分開的一部分助力。

    他看向辦公桌上的文件——

    那是一份在出門之前就通過的申請文書。

    卡維現(xiàn)在估計還在沙漠里吃沙子,不用管他。

    至于另外兩位好友,元清肉眼可見的對少年體型的男性沒有太大興趣,不然就阿帽那個顏值,早在剛剛認識的時候就應(yīng)該有過一段才對。

    現(xiàn)在還是“監(jiān)護人”和“養(yǎng)子”的身份,恐怕這段感情只是阿帽的一廂情愿了。

    若是有人了解了艾爾海森的想法,一定會感嘆他的冷靜和縝密。

    他平靜的安排好這一切,仿佛這只是一件極其微小的事情一般。

    艾爾海森的態(tài)度過于克制,好像他沒有在追求、使絆子挖墻腳的人也不是他一樣。

    他有些自信,卻也有自信的資本。

    ——

    厚重的深色窗簾將戶外的光照盡數(shù)遮擋,也掩蓋了一室春光。

    從奧摩斯港來到須彌城,走水路大概花了兩天一夜,相當于阿賈克斯這兩天都是素著的。

    好戰(zhàn)的執(zhí)行官本就有用不完的精力,在獲得“男朋友”的名分后,更是將除了戰(zhàn)斗以外的精力全部用在了伴侶身上。

    明明看起來像是差不多的同齡人,元清的體力就要少上一大截,總是在后半段的時候意識昏沉。

    有些昏暗的房間將時間模糊,一成不變的擺設(shè)也讓時間的流逝變得捉摸不透。

    元清在昏沉中清醒的時候,阿賈克斯已經(jīng)端來了早飯。

    是的,早飯。

    他直接錯過了晚飯,醒來后就是吃早飯的時間。

    元清張嘴想要訓斥幾句,結(jié)果只能發(fā)出一些簡單的字眼。他有些惱怒地點開虛空終端,打算怒打五百字小作文控訴阿賈克斯。

    剛剛打開聯(lián)系的列表,就看到艾爾海森的頭像上有紅點,就在列表的第二位。

    (第一位是阿賈克斯,在添加了之后靠著撒嬌等手段占據(jù)。)

    (事實上,元清的虛空終端上,聯(lián)系人只有四位,分別為艾爾海森,阿賈克斯,阿帽以及納西妲。)

    他點開了對話框,看到了幾個截圖和艾爾海森的留言后,有些頭疼。

    慶幸于虛空終端的保密性,阿賈克斯并不能看到他面前的信息。

    元清暫時將這件事壓下,吃了阿賈克斯帶來的早飯。

    至少他帶來的口味,都是自己喜歡的。

    阿賈克斯…聰明勁是有,就是好像遇到關(guān)于自己的事情時候,總是會想一出是一出。

    他在關(guān)乎任務(wù)的事情上足夠冷靜,也能做出幾乎正確的判斷,但在感情上…他大概還是元清初見時的青澀新手。

    如果還在從前,元清會閑下心來逗弄調(diào)-教。

    可他想到自己本來就不算安全(特指某個部位)的處境,還有依然沒有明晰的目的,元清就突然沒了那個興致。

    他示意阿賈克斯打開終端,開始用文字溝通。

    [元清:你下次也要顧及一下我的感受和想法。]

    [元清:圖片。]

    [元清:艾爾海森說了,那兩位是會看論壇的,咱們接下來不要太張揚比較好。]

    執(zhí)行官先是點點頭,然后看著自己面前的懸浮框發(fā)愣,問了一句: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魯莽?”

    元清瞪大了眼睛,立刻解釋:【我沒有那個意思,只是想盡快調(diào)查好后離開。】

    【我覺得你并不是魯莽,只是在關(guān)于我的事情上無法冷靜而已。】

    【這說明你過于愛我,讓你失去了平常的理智。】

    青年眨眨眼,在男人的唇上舔了一口。

    好吧,他果然還是沒辦法抗拒這雙眼睛。

    回應(yīng)元清的,是更加激烈的親吻。

    本就被蹂躪的紅腫唇瓣被再一次啃噬,口腔內(nèi)的氧氣和律液都被一一汲取,后腦勺被有力的臂膀墊著,不會被床頭的家具磕碰。

    剛剛還有些僵硬的氛圍仿佛從未來過一般,又變回了黏黏糊糊的粉紅泡泡。

    室內(nèi)只剩下“嘖嘖”的水聲和斷續(xù)的嗚咽與衣料之間的摩擦。

    當另一只手開始探入衣領(lǐng)的時候,元清才如夢初醒一般,用根本沒剩多少的力氣掙扎。

    屬于戰(zhàn)斗的直覺讓阿賈克斯沒有繼續(xù)下去,他隱隱感覺到,如果自己繼續(xù)的話,會落得和前一任同樣的下場。

    一想到自己被拋棄的場景,他立刻乖乖地縮回了手,自覺地收拾起了房內(nèi)的狼藉。

    元清依然躺在床上,一邊動用力量修復(fù)身體,一邊和艾爾海森聯(lián)系。

    [元清:多謝。]

    [元清:對了,你可以告知一下朱里厄和露爾薇平日出沒的地點嗎?我們盡量避開一下。]

    剛剛上班打卡的艾爾海森看著懸浮框中的【我們】二字,“嘖”了一聲。

    他知道這點完全沒辦法撬動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

    能夠被元清選作【臨時伴侶】的人,身上一定有什么他需要的東西。

    現(xiàn)在才剛剛到須彌,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在這段時間內(nèi),他們至少不會分手。

    一想到還要再看上一段時間的兩人親熱,艾爾海森就覺得心里有一股怒火在燃燒,差點要撕裂臉上虛假的平靜假象。

    他努力平復(fù)心情,告訴自己不要著急,隨后將元清需要的資料傳輸了過去。

    沒關(guān)系,下一個一定是自己。

    056【捉蟲】

    卡維本來還要在沙漠再呆上一段時間的。

    在這段考察中, 他認識了一位可愛的小伙伴,和對方在沙漠里探索了無數(shù)的遺跡。

    前兩天他還和那位名叫蘭寧巴的蘭那羅約定了要去更加深層次的遺跡探索。

    然而意外總是措不及防的。

    阿如村的民宿內(nèi),卡維在聽完蘭那羅的一番敘述后, “啊”了一聲。

    “你說…須彌城現(xiàn)在有我說的那個人的消息?”

    建筑師有些不確定,又詢問了一次。

    他面前的蘭那羅挺著圓潤的肚子, 自信的點頭:“沒錯!那菈卡維,喜歡的人,現(xiàn)在就在須彌城。”

    “這是, 沉睡的月蓮告訴我的。”

    “如同須彌薔薇一般美的那菈坐在船上,在看見月蓮后輕輕撥動了他的花瓣, 讓它忍不住盛開。”

    “那菈卡維, 他就像你描述的那樣, 像是【繆斯】一樣。”

    蘭寧巴不斷的擺手和描述, 卡維覺得自己的面前似乎出現(xiàn)了畫面一般。

    他曾經(jīng)幫元清設(shè)計過一艘畫舫, 采用了最先進的技術(shù)和璃月的風格,到現(xiàn)在, 依然是須彌城的一大私人景致。

    目前被多莉管理著。

    卡維想起畫舫落成的那一天,元清帶著他走上船,在須彌城附近的河流中搖搖擺擺。

    天為被,海為席, 他們在落下薄紗的船頭上相擁, 做了一切私密的事情。

    畫舫被卡維設(shè)計的很平穩(wěn), 但只要是水面上,都會有一些搖晃。

    他看見穿著板正的青年主動在他身上起伏, 中途還蒙上了他的眼睛、縛住他的雙手, 讓它只能隨著對方的節(jié)奏達到頂點。

    然后他身上的束縛會被解開,剩下的時間全都交給卡維來支配。

    無論是捆/綁還是別得什么, 元清都全盤接受。

    有的時候,卡維會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像個被溺愛的成年人。

    他在小時候經(jīng)歷的事情太多,教令院的學制和母親的離去讓他迅速成熟,逐漸獨當一面。

    作為妙論派的學生,卡維在見到元清的第一眼,就覺得這是個近乎完美的人。

    造物主,抑或是神明毫不吝嗇的賜予青年這世間最好的一切。

    那場由多莉舉辦的宴會上,元清只是站在了窗邊,看著卡薩扎來宮外面的景象。

    這是卡維最風光、也是最痛苦的時光。

    他完成了可以稱之為巔峰的作品,卻也失去了很多。

    本該在宴會上接受贊揚和奉承的建筑師來到角落,意外見到了偷閑的銀發(fā)青年。

    他穿著楓丹風格的正裝,棕色的馬甲包裹里面的白色襯衫,縮骨處的領(lǐng)結(jié)被淡粉色的指甲揪住,外面的長款風衣掛在身上,在左胸處別了一個紅色的胸針,和青年緋色的眼睛相襯。

    可能是聽到了卡維的腳步聲,他轉(zhuǎn)頭看了這邊一眼。

    這是一張將素凈發(fā)揮到極致的面龐。

    足夠白皙細膩的肌膚覆蓋了整張臉,直到耳后,沒入發(fā)絲。在銀發(fā)的對比下,沒有顯出一點暗色。

    卡維想到了一個詞——鶴發(fā)雪膚。

    他的眉毛是黑色的,但是只有細細的一條,并不會影響整體的氛圍感,反而還多了點人味。

    至于那雙緋色的眼睛,讓卡維想到了曾經(jīng)在留影機中看到的龍脊雪山。

    覆蓋著皚皚白雪的山上,有著幾顆深紅色的石頭作為點綴,仿佛平添了許多溫暖。

    很奇怪。

    明明是這樣一個看起來高冷到無法接近的人,給卡維的感覺竟然是【溫柔】。

    他明明是不好接近的,卡維也應(yīng)該禮貌的退出,自己找地方休憩才是。

    可他偏偏對卡維笑了一下。

    卡維發(fā)現(xiàn)自己像是無法掌控四肢一般,愣在了原地,然后不受控制的走上前。

    金發(fā)建筑師的手里還端著一杯并未喝過的紅酒。他來到青年面前,鬼使神差的,將杯口遞到了對方淡粉色的唇邊。

    當他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后,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又被一只柔軟白膩的手按住。

    他將視線轉(zhuǎn)移回面前,看到青年正就著自己的手,一點一點的啜飲著高腳杯中的紅酒。

    液體將唇瓣濕潤,杯口壓著嘴唇,將粉色的雙唇變得紅潤,猩紅的舌尖從其中突出,在紅酒與透明杯壁中游蕩。

    視線上移,卡維看到漆黑濃密的羽睫微微下垂,遮住了暖色的緋紅瞳孔。

    他看不清青年眼中的情緒,也看不懂自己此刻的心跳。

    卡維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生病了。

    他分明回過神來了,也有力氣去掙脫按在手腕的手,可他偏偏就維持著這個姿勢下去,看著青年一口一口的喝掉杯中的紅酒。

    他們是最陌生的人,卻做出了如此親密的舉動。

    紅酒少了一半,青年放開了卡維的手,雙唇也離開了杯口。

    直到青年在卡維面前揮了三遍手,建筑師這才如夢初醒,看著手里的紅酒和杯口淡淡的唇印,迅速漲紅了臉。

    他…他到底在做什么啊?!

    多年的行事方式和習慣讓卡維想要道歉,但他還未開口,對面的青年卻率先發(fā)話了。

    “謝謝你的紅酒,很好喝。”

    銀發(fā)青年笑得仿若鮮花盛開,讓人不自主的心情愉悅。

    卡維結(jié)結(jié)巴巴地回答:“喜…喜歡就好,喜歡就好。”

    他又將紅酒向前伸了點:“那你還要喝嗎?這杯我沒碰過的。”

    青年只是笑笑,拒絕了。

    “我是喜歡喝,但是喝不了太多,萬一發(fā)酒瘋就不好了。”

    他握上卡維另一只空置的手,介紹自己:“我叫元清,是多莉的朋友和合作伙伴。”

    卡維也緊跟著介紹自己:“我叫卡維。”

    “我知道你。妙論派之光,以及這座偉大建筑卡薩扎來宮的設(shè)計者卡維。”

    青年由衷的贊揚他:“你很優(yōu)秀,卡薩扎來宮的每一個地方,都找不到任何缺陷,每一個地方都有自己的美麗。”

    他的目光看向窗外的水流和底下的月蓮,眼里透露著欣賞。

    卡維受到過很多贊揚,卻在這一次紅了臉。

    他摸摸后腦勺,曾經(jīng)能妙語連珠的和人吵上幾個來回的嘴也幾乎說不出話,只能干巴巴的來幾句:“哈哈…謝謝你的夸獎…”

    “我…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我都在說些什么啊!】

    卡維有些懊惱地拍拍自己,低頭看著鞋尖。

    從元清的視角來看,就像一個憂郁的黃色蘑菇一般。

    他在心底暗笑,彎腰上前,仰視著卡維垂下的頭顱。

    視線中的地面突然多了一張剛剛見過的臉龐,赤色的眼睛正溫柔專注地看著他,讓卡維忍不住回避。

    實在是…只要一直視,他就無法控制住自己“砰砰”的心跳了。

    心跳?

    卡維茫然著想著,隨后恍然大悟——

    原來他對元清一見鐘情了!

    但是,現(xiàn)在一無所有的他,又能拿出什么資本,去申請和眼前的青年組建學術(shù)家庭呢?

    卡維覺得自己算是見多識廣了。他能看得出,青年身上的布料和配飾都不是凡品,日常的消耗也絕對不會少,再加上能來這次宴會的人,基本都是各個領(lǐng)域的富豪。

    這讓他無端滋生出了一點自卑。

    卡維不后悔傾盡所有去建造卡薩扎來宮。

    這是他的心血,也是他一直堅持的理想。

    所以…他們應(yīng)該是沒可能的吧。

    卡維眼中的閃躲與自卑并未逃開元清的視線。

    銀發(fā)青年在見到這些紛亂的情緒后,回歸正常的姿勢,然后遞出了自己的名片。

    “我對于建筑也有很多追求,不知道卡維先生還接不接呢?”

    卡維猛然抬起頭,半長的金發(fā)甩起,剛好擦過元清的指腹。

    青年將名片塞進了卡維鏤空的胸口,狡黠一笑:“我認為卡維先生的才華足夠讓我開出相應(yīng)的價格,中間的一應(yīng)費用都由我來報銷。”

    他的手指好像擦過了卡維胸前肌肉,留下淡淡的馨香。

    他的銀發(fā)被俏皮的晚風吹起,拂過了卡維的鼻尖和眼睛,屬于青年身上的淡淡花香在卡維的鼻尖縈繞,璀璨的發(fā)絲成為卡維無法忘卻的場景。

    他的那點吐息讓卡維忍不住深吸一口,就像是輕輕地觸碰了一下唇瓣一般。

    ……

    都說一見鐘情始于見色起意,卡維覺得沒錯。

    他本就對美麗的人和事會有更多的感悟,如此輕易的墜入愛河,也在情理之中…個屁!

    他又不是沒見過帥哥美女,怎么就唯獨對元清一個人動心了呢?

    卡維百思不得其解,最終迫于生活的壓力和自己那點隱秘的心思,添加了元清的虛空終端。

    ——

    除卻那一點調(diào)皮,元清是個貼心又完美的朋友。

    他會包容卡維的一切天馬行空,并準確給出自己所分析的大好前景,和他一起承擔失敗、分享成功。

    卡維總是會想著幫助別人,自己拖著負罪感活著。

    于是元清會在給他的每一份訂單中標注,這次酬勞的百分之五用于支持須彌的各類慈善事業(yè)。

    元清給卡維下了無數(shù)的訂單,幾乎須彌還空置的地皮都被他收購,然后交給卡維設(shè)計。

    一夕之間,卡維還清了所有債務(wù),還在元清的幫助下買回了自己的房子。

    他近乎忙碌了整整一年,才將這些地方的設(shè)計圖紙上交,準備開工。

    也是在這一年,卡維收到了母親法拉娜的來信,告訴他自己的朋友元清正在須彌,有困難可以找他。

    看完這封信,卡維沉默著將剛剛拿到的親自設(shè)計的對戒放進了抽屜。

    他們之間的一切,都是因為母親嗎?

    初見的親昵和熟絡(luò),后面的工作和酬金,都是因為母親的囑托嗎?

    卡維再一次陷入了自我檢討的怪圈。

    好在,這一次有人拉著他,一起走出來。

    057

    蘭寧巴看著陷入沉思的卡維, 體會到這個那菈的動靜后,主動放輕了聲音,在桌子旁邊坐下。

    它嗅著從卡維內(nèi)心穿來的氣息, 覺得那菈卡維一定在回憶一個很快樂、但又有些糾結(jié)的回憶。

    蘭那羅沒有去打擾他,而是拿出自己隨身的小包裹, 從里面拿出幾個從蘭瑪尼那邊買來的墩墩桃,放在了桌上空置的盆里。

    沙漠里只有赤念果和棗椰可以吃,它很久沒有嘗到別得水果的味道了, 這一次趁著回去寄相片,蘭寧巴又往自己的旅行口袋里裝了不少水果。

    它還別出心裁的在一旁放上了一朵帕蒂沙蘭作為裝飾。

    蘭寧巴坐在桌邊, 搖晃著短短的小腿。

    那菈卡維的回憶又變成甜蜜的味道, 這對蘭那羅和那菈來說都是好事。

    蘭寧巴出門旅游, 最喜歡的就是快樂的回憶和夢境。

    如果遇上痛苦的夢境, 它會求助草木主人的力量, 去幫這個人度過,盡量讓他不再痛苦。

    它就是這樣跟卡維認識的。

    ——

    卡維因為元清的失蹤, 頹廢了好一段時間,但在得知對方給自己留下的資產(chǎn)后,他在家枯坐了幾天,最后決定按照元清的意愿, 去成為最棒最厲害的建筑師。

    ——元清留下的那些資產(chǎn)里頭, 還有好多并未開發(fā)的荒地, 都指明交給卡維來設(shè)計。

    他不能辜負這份期待。

    這些龐大的資產(chǎn)當中,不僅包括了多雨的雨林, 還有許多荒涼的沙漠。

    卡維覺得, 如果是在沙漠里面的話,最好能顧按照赤王時期城邦的風格來建造。這一時期的風格中, 最突出的風格就是華麗。

    如果說須彌的房屋建造會更加遷就于自然,爭取與自然融為一體,一派綠意盎然的模樣。

    ——比如化城郭那一片的樹屋和須彌城的環(huán)樹狀分布。

    和雨林還算適宜的氣候不同,沙漠中的生存狀況會更加惡劣。不僅是白天的日照和晝夜的溫差,還需要提防各種藏在暗處的魔物。

    所以沙漠的建筑需要更加堅硬的材質(zhì),還要做好通風和保暖。在此基礎(chǔ)上,卡維需要將這一切設(shè)計的盡量美觀合理。

    自從遇到元清后,他再也不用為了經(jīng)費而憂愁。

    青年總是會給他幾乎用不完的經(jīng)費,條件只有一個,那就是必須與卡薩扎來宮的設(shè)計不相上下。

    這對除了卡維以外的妙論派學生來說,是個高峰和無法邁出的挑戰(zhàn)。

    但卡維只覺得興奮。

    他一想到自己會在這些荒地上設(shè)計出無與倫比的的建筑,他就高興的睡不著覺。

    在雨林的設(shè)計告一段落后,卡維申請了前往沙漠的課題。

    他并不缺摩拉,也有足夠的經(jīng)費,元清留給他的資產(chǎn)足夠他揮霍一輩子。

    但卡維對理財并不擅長,能做的也只有盡量省點,然后薅點教令院的羊毛。

    好在他如今的名頭足夠響亮,課題申請的很順利,順順利利地去了沙漠。

    在還未畢業(yè)的時候,卡維就有著去沙漠考察的經(jīng)歷,還跟艾爾海森一起做了個課題……不提也罷!

    總之,卡維對沙漠還是熟門熟路的。

    他先在阿如村定居,然后跟坎蒂絲交流過后,記下沙暴的可能時間,就在屋子里休息了。

    ——

    卡維做了一個很詭異的夢。

    他看見艾爾海森竟然找了個男友,還帶過來給他們看,參加聚會。

    這還不是最詭異的。

    最讓卡維震驚的,是艾爾海森的男友,竟然和元清長得一模一樣,也叫元清。

    唯一的不同,就是兩人的職業(yè)而已。

    卡維知道的元清,是一個來自楓丹的富商,還是他母親的一位好友。

    艾爾海森口中的元清,是一個廚藝很好的花店老板。

    卡維覺得兩人是同一人,心里便有些酸澀。

    ——元清還未給他做過飯呢,結(jié)果讓艾爾海森先嘗了。

    他不知道心里的想法。

    多年來的習慣讓他總想在自己身上找錯處,是元清包容他,偶爾嚴詞告訴他,這件事不是他的責任。

    卡維覺得自己比以前好很多了,可他又陷入了另一個怪圈。

    只要是和元清有關(guān)的事情,他總是會在第一時間,在自己身上尋找問題。

    難道是因為這個…元清才會不聲不響的離開嗎?

    難道艾爾海森…才是他心目中理想的伴侶,自己不過是好友的囑托嗎?

    卡維沉浸在這些問題當中,沒有意識到夢境的古怪之處。

    比如,為什么夢中的他,似乎完全不認識元清,充其量只是經(jīng)濟狀況大差不差,沒有淪落到背負巨額債務(wù)的地步。

    比如,夢里的元清對他口味很是熟稔,就像是已經(jīng)和他相處了很久一樣,就連他喝酒喜歡就著炸米的事情都清楚,帶過來的下酒菜也都特別合胃口。

    又比如……

    或許學藝術(shù)的人會更加感性一些吧。

    卡維無暇顧及這些,自顧自的沉浸在自我討伐之中。

    他的夢過于悲傷,引起了蘭寧巴的注意。

    蘭寧巴覺得這是一個好那菈,想要幫他,就去求助于草木之主納西妲,希望能夠撫平他的傷痛。

    納西妲是知道元清和這幾位的糾葛的。

    卡維的沙漠課題如此順利,也有她在其中推波助瀾的意思。

    生活總是要過下去的。

    元清在前往下一個目的地的時候,也曾經(jīng)委托她好好照看一下這兩位。

    納西妲在經(jīng)久的學習中,覺得出門散風是個不錯的方法。

    卡維在整個須彌雨林轉(zhuǎn)了一圈,肉眼可見的精神不少,于是他沙漠的課題就通過的特別快。

    納西妲還特地繞彎子一樣的委托迪娜澤黛,讓她身邊保鏢迪希雅的朋友坎蒂絲能夠稍微照顧一下。

    現(xiàn)在蘭寧巴來找她幫忙,就算面對的是一個普通須彌子民,她也不會拒絕的。

    納西妲覺得元清教給她、留給她的書籍都很有道理。

    這百年在她的努力下,雨林和沙漠之間的隔閡也在慢慢消弭,等到了下一代、或者是下下一代,兩邊人的關(guān)系或許會更加的融洽。

    溫和的植物清香撫慰了卡維因傷痛而破損的心臟,讓他從噩夢中抽離,得以有個安好的夜晚。

    只有枕邊的淚痕和早上起床時紅腫的眼睛昭示著他昨晚經(jīng)歷什么。

    ——

    卡維和蘭寧巴這一路都過的很愉快。

    蘭那羅本就是從自然中生長出來的生物,不論對什么環(huán)境,都會有自己眼中的美和感受。

    卡維本身就是建筑師,藝術(shù)也沾了許多,對美的感知也要更加靈敏。

    一人一蘭那羅就這樣磕磕絆絆地過著,倒是合力探索了不少的機關(guān)。

    在此期間,卡維也漸漸的放下心房,和蘭寧巴講起了自己從前的事情。

    讓他驚喜的是,蘭寧巴也知道元清。

    “那菈元清,是好那菈,幫了草木主人,很多忙,也教了蘭那羅,很多好吃的美味。”

    蘭寧巴斷斷續(xù)續(xù)地講著:“蘭那羅的無憂節(jié),那菈元清也教了很多活動,蘭那羅都,很開心。”

    卡維瞪大了眼睛。

    雖說他是個妙論派的學者,但教令院的學制在那里。大部分學者還沒確定方向的時候,上的都是最基礎(chǔ)的課。

    而因論派方向的歷史課,就絕對逃不過一個「無名」的神秘人。

    按照小吉祥草王本人的敘述,「無名」在她誕生之初,受了大慈樹王的委托,幫她上手須彌的事物,以及清理那些懷有異心的人。

    即便「無名」一直說這是自己該做的,也是自己欠的罪孽,但在因論派的學術(shù)界中,依舊認為「無名」是個極為關(guān)鍵的歷史人物。

    這幾年有關(guān)他的學術(shù)研究簡直不要太多,卡維就選想不知道也難啊。

    卡維有些恍惚。

    原來和他談戀愛的,是百年前的歷史人物嗎?

    那這件事…艾爾海森知道嗎?

    納西妲說「無名」不想透露太多,大部分史料上只有他的功績記載,至于他的外貌和姓名,只存在于民間流傳的歌謠和小說中。

    歌謠嘛,基本都是稱贊他超脫凡人的外貌。

    而小說,就要更加離譜一點。

    卡維至今還記得,自己曾經(jīng)看過一本小草神和樹王的百合同人,里面「無名」是樹王留下來的人偶,是她給小草神最后的念想。

    當時他看完后,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升華了。

    現(xiàn)在看來,元清不愿意透露自己詳細信息的做法,好像還有點別得意味在……

    不要小瞧群眾的八卦性和流言的可怕。

    如果百年前,元清和大慈樹王是摯友,那么百年后,她們可能會變成一對無法相守的戀人……

    卡維斷斷續(xù)續(xù)的想了很多,最后不確定的問了一下蘭寧巴:

    “蘭寧巴,你口中的那菈元清,是不是銀白色的頭發(fā),緋紅色的眼睛,長得很好看。”

    蘭寧巴點頭:“那菈元清,就像盛開的月蓮一樣美麗。”

    盛開的月蓮…卡維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神有些閃躲,還有一種羞恥感。

    【明明是夸獎的句子,你自己想到哪里去了!】

    【但是…但是那種時候,張開的地方確實像盛開的薔薇一樣艷麗,再加上粘膩的白色液體,看起來更加誘人可口。】

    蘭寧巴有些疑惑地看著卡維面上變幻的表情。

    「總感覺那菈卡維在想一些蘭那羅沒辦法明白的事情。」

    卡維不知道蘭寧巴的疑惑。他只是想起了曾經(jīng)相伴的日子,在愉快回味過后,就剩下了被掩埋在心底的傷痛。

    他想,既然元清是個活了上百年的人,那么與自己相處的一兩年,在對方的時間當中,似乎只有短短的一段。

    他還會記得自己嗎?

    自己還能等到他回來的那一天嗎?

    卡維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可能會隨著壽命老去,可他主持的各種建筑不會。

    也許最壞的打算,就是他此生再也無法與元清重逢,但在對方再一次來到須彌的時候,能夠看到他為元清留下的,用愛意填充的建筑。

    也許在以后的某本建筑書上,自己的名字還能和元清綁在一起呢?

    卡維如此想著,再一次和蘭寧巴踏上了旅程。

    058

    卡維永遠無法忘記自己鼓起勇氣告白的那一天。

    他在各種紛雜的問題中否定自己、否定這段注定無疾而終的情感、否定他們的開始和未來。

    和元清在一起之后, 卡維對外的說辭是自己主動告白。

    他為得不是什么誰上誰下的名分,而是想讓戀人的身上沒有相關(guān)的污點。

    大概在和元清相熟的人看來,卡維算是他的小輩了。

    母親法拉娜的好友, 如果不是過于年輕,卡維要叫一聲叔叔才對。

    在眾所周知的輿論中, 若是輩分長的人同輩分小的人在一起,要么說小的腦子不清醒,要么說大的別有用心。

    元清是來照看他的。

    在卡維看來, 除了初見的那一點旖旎外,平日的相處中, 青年都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只有偶爾在宴會上小喝了幾口, 回家神志不清的時候, 才會有親近的機會。

    從未經(jīng)歷過這種情感的建筑師無暇去思考第一面為何如此曖昧。

    他似乎不在意, 卻又很在意元清會不會對旁人也是如此。

    ——

    卡維和多莉算是熟識,他的欠債都源自那一幢聲名在外的卡薩扎來宮。

    富商與富商之間有往來, 實在是平常不過的事情。

    卡維當時還未繳清欠款,暫時寄住在元清家,也見過多莉好幾次。

    偶然一次,他聽見了兩人的談話。

    房內(nèi)的兩人大概是談完了正事, 開始聊起了閑事。

    多莉喝了一口產(chǎn)自翹英莊的大紅袍, 自顧自地往里面倒了半杯奶, 這才舒服地瞇起眼。

    “我說元清,你要是想幫卡維勾銷掉這筆欠債, 就把這次沙漠項目的利潤讓我五個點怎么樣?”

    “我剛剛看了一眼, 嘖嘖嘖,這建筑師眼下的黑眼圈簡直遮都遮不住呢~”

    元清也熟練的往自己杯里倒了奶, 還另外加了點芋圓,“他不會接受這種方式的。”

    青年啜飲一小口,吹開杯中水面的熱氣,“按照卡維的性格,他對這種償還方式接受良好,我不能一時心急,忽略了他的想法。”

    多莉倒了自己喜歡的西米露,滿臉黑線,“我怎么感覺你把他當兒子養(yǎng),照顧的跟個心肝寶貝似的。”

    元清滿不在乎:“有才華的人,都是未來的潛力股,現(xiàn)在投資了,以后的回報說不準更大。”

    “再說了,就憑卡薩扎來宮,他已經(jīng)能賺到數(shù)不清的摩拉。”

    青年放下茶杯,看向窗外,“至于為什么混成這樣…我也覺得挺奇怪的。”

    “但我也不是沒占到便宜,”他點了點地圖上的幾處,“這些地方的設(shè)計可都不算輕松,我還給他提了要求,估計沒個三四年,做不成。”

    多莉“哎呀”了一聲,“沒想到你還存著趁火打劫的主意。”

    “那天宴會的時候,還有不少富商也要見見卡維,造出第二個卡薩扎來宮來呢。”

    她可惜地搖頭:“可惜,他和你這個躲起來的人看對眼了。”

    說起宴會那天,多莉好奇地問:“你們那天談了什么,我看卡維的臉紅得跟個蘋果似的,還問我能不能把手里的酒杯送給他。”

    元清倒是不知道還有這一出,他隨心道:“最開始不是沒看出來,他又把酒杯遞了過來,我也正好在空窗期,所以就主動了一點……”

    聽到這里,熟悉眼前人性情的多莉已經(jīng)明白的差不多了。

    這家伙就是在楓丹過得春風得意,分手來須彌后覺得日子有些無聊,正好有個送上門的下一任預(yù)備役,就干脆進了一步。

    她是知道元清和法拉娜關(guān)系的,不禁露出奇怪的表情,“你要是等到上/床了都沒認出來,那以后打算怎么和法拉娜稱呼?”

    這一句和后面的話語,卡維都沒有聽到。

    他只知道,元清正好處在空窗期,又覺得他長得合心意,所以做出了這樣狎昵的舉動。

    卡維覺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氣。

    他離開房門口,來到門外的花園,看著滿園的花朵,不禁傷感——

    如果那天晚上不是自己,而是另一個也符合他心意的人…那他們是不是會立刻去做最親密的事情?

    所以…所以他對于元清來說,并不是特別的嗎?

    在他心動的時候,元清是不是只把他當作一個可以上/床的陌生人呢?

    卡維苦笑,他這個陌生人,壓根沒有到達那一步。

    他又開始想,如果自己當時也主動一點,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會不會更加親密。

    比如在那雙手勾過他的胸膛時抓住他的手,或者是在對方留下唇印的杯口也留下自己的痕跡。

    如果這樣…如果這樣…卡維突然漲紅了臉,覺得渾身燥熱,就連園中吹來的清風都無法吹散。

    須彌沒有那么多的嚴苛規(guī)定,卡維也正經(jīng)的上過兩性相關(guān)的課程,健康之家每年都會組織適齡的小孩開課,為他們科普。

    再加上還有沙漠某段時期的混亂關(guān)系,須彌的性觀念還算開放,至少是每個人都能坦然面對的狀態(tài)。

    卡維自然也不例外。他一直覺得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只要不涉及倫理,他都能接受。

    但這一次,他竟然覺得自己的欲/望與念想有點討厭,甚至在抗拒它。

    他無端覺得,自己將這種念頭對向元清,是一種褻瀆。

    富有又漂亮的青年身邊,從來不缺少追求者。

    就須彌城內(nèi),卡維目前知道的就有七八個,每天風雨無阻的來送各種花,就算被拒絕了也還在堅持。

    元清曾經(jīng)在卡維面前評價過這些人:“要么太丑、要么是家里資金鏈出了問題、要么身高和規(guī)格不夠,要么就是個繡花枕頭……”

    “反正,跟我的前任比起來,都不怎么樣。”

    卡維聽到青年小聲嘟囔:“我的前任有的有兩/根、有的技巧特別好、有的體力特別好,規(guī)格都是不一般的,這些人一點都不沾。”

    卡維:咬牙切齒。

    前任這么多的嗎?那他能比得上嗎?

    卡維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

    雖說自己現(xiàn)在還欠著債,還要在對方的幫助下才能慢慢還清存款,但他可以、可以好好鍛煉自己,好好學習技巧,爭取讓元清滿意。

    他有點無法接受這個想法,但感情上的本能在不斷驅(qū)使著他去執(zhí)行。

    于是他加班加點繳清還款,買回了房子,親自設(shè)計了對戒,還精進了自己的廚藝,鍛煉了自己的肌肉,技巧也看了很多。

    在卡維覺得一切準備就緒的時候,他收到了來自法拉娜的信,知道了元清的另一重身份。

    ——

    元清好像在認識卡維之前,就很了解他。

    如果一開始就打出法拉娜好友的身份,卡維不會這么爽快的應(yīng)下的訂單。

    他的性格和經(jīng)歷決定了,在很多事情面前,他都會下意識的去選擇對自己最差的那個。

    在得到一些好處的時候,又會思考自己能不能配得上這些。

    如果提早知道這一切,他恐怕會糾結(jié)很久,然后迫于生計接下幾個,但不會全接。

    即便卡維現(xiàn)在不用糾結(jié)這些事情了,他依然會被一些雜亂的思緒侵占一點頭腦,在短時間內(nèi)無法全新去設(shè)計新的方案了。

    建筑師看著桌上的金色對戒,沉默了半晌。

    隨后,他將這些收進一個精巧的盒子,放進抽屜的深處。

    卡維在害怕,害怕自己的心思在暴露出來后,會給元清造成不好的影響。

    這是一個比他稍稍年長,還和他母親平輩相交的“長輩”。

    卡維可以尊敬他、親近他,唯獨不能和他成為親密的伴侶。

    ——

    元清覺得卡維最近在躲著他。

    他有些疑惑地看向好感值,那里已經(jīng)滿的不能再滿了,為什么還沒有觸發(fā)告白?

    難道還有什么前置劇情需要觸發(fā)嗎?

    元清暫時想不出來。

    不過,卡維能躲,元清也能主動去找他。

    然后卡維就以設(shè)計靈感爆發(fā)為由,閉門謝客。

    元清:……他有點搞不懂攻略對象的意思了。

    他決定去找共同NPC多莉問問。

    ——

    多莉再得知他的來意后,毫不客氣地大笑了出來。

    “你不是覺得自己能那準他的心理狀態(tài)嗎?怎么,現(xiàn)在還要我來幫忙了?”

    那天的后續(xù)談話中,元清還篤定的說自己不會和卡維發(fā)展出戀人的關(guān)系,結(jié)果這會兒就來找她這個軍師了。

    有點好笑。

    多莉顯然被這個樂子逗笑了。

    她雖然覺得這事跟她沒什么關(guān)系,但她很想看法拉娜知道自己兒子和自己好友摻和在一起后會是什么表情,也想知道元清打算怎么稱呼法拉娜,所以她選擇幫忙。

    但桑歌瑪哈巴依老爺還是要了沙漠項目的五個點當作報酬。

    她告訴元清卡維的心結(jié),還幫他分析了卡維現(xiàn)在狀態(tài)的原因。

    “我估計他應(yīng)該知道你和法拉娜的關(guān)系了,這人肯定覺得和你在一起會損害你的名聲,讓你的生意受到波及,所以打算和你保持距離。”

    多莉說到這里就不說了,讓元清先去試試,如果不對再來分析。

    ——

    元清決定主動告白。

    他在自家花園約見了卡維,拿出自己精心準備的花束和戒指。

    來自楓丹的紅色玫瑰花與青年的眼睛相應(yīng),也照進了卡維淺紅色的眼中。

    他是喜悅的,也是痛苦的。

    喜悅于自己并不是單相思,痛苦于這段感情不應(yīng)該開始,即便開始了也會結(jié)束。

    卡維知道自己應(yīng)該立刻走掉,但他的軀體卻不受控制一般,站在了原地。

    他就這樣看著元清走進自己,將花束上的紅絲絨盒子打開,露出里面的紅寶石對戒。

    “卡維,我喜歡你。”

    青年篤定道:“卡維,你是喜歡我的。”

    卡維暈乎乎的伸出右手,被青年戴上了戒指。

    059

    在不知情的旁人眼中, 卡維是用死纏爛打和鍥而不舍才讓元清“艱難”的松了口,答應(yīng)了和他在一起的事情。

    但在事實上,元清兩句話說下去, 戒指還沒戴上,這位驚才艷艷的建筑師就很主動的套上戒指, 眼里除了欣喜的淚光外,又染上了別得憂郁。

    他在害怕,害怕和自己在一起這件事, 會成為旁人攻訐的理由。

    按照常理來看,元清不過是一個富商, 并不涉足須彌的政/治方面, 本人也不太喜歡讀書, 因而并未在教令院求學深造, 不過在剛來的時候為了打開市場, “贊助”了一些罷了。

    壞就壞在,他太張揚了。

    元清的資產(chǎn)好像一個數(shù)不清的無底洞一般, 每天到處買買買,哪里有新地皮出售,他都會徑直買下。

    若是需要競價,也會將價格抬高到旁人無法接受的程度, 只能揣著摩拉灰溜溜的回家。

    如此行事, 似乎有些擾亂市場, 也斷了不少人的財路,早就引來了不少人的非議。

    教令院就算整體風氣清明, 但學術(shù)研究哪里不需要花摩拉。不管是那個學院的, 基本都需要經(jīng)費和一些商人的贊助支持,光靠自己那點微薄的家底和經(jīng)費, 只能保存溫飽罷了。

    而且教令院的經(jīng)費也是分檔次的。如果連續(xù)好幾次沒什么成果,那可能拿到的就那么一點點了,連路費都不夠。

    摩拉投不出去,掙不到更多的錢,那就從贊助上摳一點吧!

    原本教令院還能靠著附近的“學區(qū)房”和每年的贊助過得舒舒服服的,結(jié)果新來的這個富商直接買下附近的許多地皮,還讓卡維修建了便捷的路線。

    那一年,不少學區(qū)房被迫降價出租,讓很多學者都寬松了不少。

    卡維覺得這不叫擾亂市場。

    要不是他讀書的時候有父母留下的房子,指不定還要在課余時間到處兼職呢。

    教令院給的獎學金可不夠他生活的,說不準他還得申請一下免息貸/款才能活下來。

    他那些同窗不僅要煩惱課業(yè),還要抽出時間去兼職,再加上須彌城的結(jié)構(gòu),每天都過得累死累活的。

    之前虛空終端還出了一個步數(shù)統(tǒng)計,卡維的一個同窗獨占鰲頭。

    因為他不僅每天學習肝設(shè)計,身上還有整整四份兼職,偶爾還要去幫導(dǎo)師遛狗帶小孩……

    最后一條最讓卡維震驚,然后他反手就舉報了。

    他本以為這是救人出來,結(jié)果同窗并不領(lǐng)情,還幫導(dǎo)師做假證,導(dǎo)致卡維心灰意冷了一段時間。

    所以他覺得元清做的挺好的。

    卡維一個人忙不過來的時候,還向?qū)Ψ酵扑]了許多自己相熟的能力可靠的同窗,青年都很信任的直接簽了合同。

    而且元清不僅買好地,荒地他也買,還會財大氣粗的出錢雇人清理魔物,讓那一帶慢慢的變宜居起來。

    還會在開始建造起來之前請生論派的學者來看看這片地方會不會長死域、要怎么預(yù)防。

    他這一通下來,直接解決了兩個學院的溫飽就業(yè)問題。

    畢竟讀書這么花摩拉,大部分學者還是想畢業(yè)后多賺點錢的。

    總之,元清這么一同操作下來,教令院失去了部分的收入,不斷飆升的房價也開始降低。

    失去了利益,那些人就總想著給他找點麻煩,傳點謠言,打擊一下他的收入。

    說回正題,卡維在暈乎乎的接了戒指后,急速運轉(zhuǎn)大腦,打算想個辦法出來。

    他必須把元清擺到一個比較高的位置才行!

    卡維想出辦法后,立刻開始行動起來。

    他先是找自己的好友喝了一圈酒,表達自己的苦悶和壓抑的感情,擺出一副消沉的樣子。

    好友們自然不會看著他這樣下去,一個個上來勸他,讓他好好收拾自己去告白。

    其中一位的話語更是鞭辟入里:“他是你媽的朋友,又不是你媽,你到底在猶豫什么?”

    “你看那沙漠歷史里面,不也有老媽和兒子生孩子的記載嗎?更何況這又不是你媽。”

    卡維在眾多好友的“勸說”下,總算開始了自己的追求日常。

    首先,要吃幾次閉門羹,這樣才顯得元清足夠克制理智。

    但在無人看到的角落,卡維偷偷得從小門進來,和早已確定關(guān)系的戀人擁吻。

    甚至在第一天的當晚,他最丑陋的地方被對方最溫暖的地方含住,吞/吐后直接漏在里頭,被對方全部吞了下去。

    卡維被元清真摯的誠心給感動,也想對他來一次。

    然后就順理成章的做了全套。

    卡維在第二天醒來,摸著手里溫熱的軀體時,腦子還有店沒轉(zhuǎn)過來。

    他們就、就這樣睡了?

    他想起昨晚元清極為嫻熟的擴張動作和擺出的姿勢,就覺得心里酸酸甜甜的。

    昨晚因為這些,卡維一時沒控制住心里的嫉妒,做得狠了點,元清竟然也全盤接受了。

    【他怎么這么好啊。】

    建筑師臉側(cè)的枕頭突然沾上了點水痕。

    他想起之前看過的那些稻妻傳來的輕小說里頭,好像年長一些的戀人確實會比較包容溫和,總會耐心的教導(dǎo)小輩一般。

    說句有些不太好的話,卡維總覺得在這段感情中,除了愛情外,還體會到了親情的滋味。

    教令院九歲入學,等他穩(wěn)定下來后,母親也離開了他。*

    卡維就這樣開始了他的求學之旅。

    這些年的風風雨雨,讓卡維在原本不好的“自我反省”習慣上,又增添了“克制”這一條。

    母親有了新的生活,卡維告訴自己要控制去信的頻率,盡量不要打擾到他。

    面對一些不大不小的刁難(舉報的遺留問題),他能解決就解決,實在解決不了,他也只能帶著禮物去找父母的好友幫忙。

    卡維學會了控制自己的欲望,減少花銷,減輕母親在外的負擔。

    昨晚大概是這十幾年來的第一次放縱。

    不僅僅是放縱,還有被放在心上的感覺。

    他知道自己應(yīng)該在最開始的時候就制止元清的行為,也不該這么早就有了深入的交流。

    但卡維難得直視了自己的渴望,并將其付諸于實踐。

    此后的“追求過程”,基本都是前腳被打出門,后腳就被拉進來甜甜蜜蜜了。

    旁人看到卡維逐漸幸福的表情,還以為他是因為好事將近呢。殊不知,看似還在循序漸進的兩人早就暗度陳倉,深入交流夜夜不落,也就艾爾海森看透了這些,但也識趣的沒說出去。

    總之,在卡維“追求成功”的時候,基本都是祝福居多。

    至于兩人的關(guān)系問題,早在卡維被“勸說”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有人善解人意的給了解釋。

    卡維歡歡喜喜地住進元清家,開始了同進同出、形影不離的日子。

    那真是他最美好的回憶了,其中的甜味就連蘭那羅都能遠遠地聞到。

    他們在須彌的雨林里面到處轉(zhuǎn)悠,參觀卡維設(shè)計建造的房子,結(jié)果在荒郊野外見到了采歌的蘭那羅。

    對方在稱贊了元清的外貌和卡維的快樂后就去下一個目的地了,沒有留下姓名。

    卡維在沙漠的屋中回憶著從前的一切,覺得自己的問題好像在這段關(guān)系中被改善了不少。

    他依然會對陌生人和陌生動物散發(fā)善心,但也學會了說“不”。

    他對自我的反省和內(nèi)耗也消失了許久。

    卡維見識了元清的那種絕不責怪自己的精神狀態(tài)后,在和對方的相處過程中,也學會了從別人身上找問題。

    這樣過了一段時間后,他覺得這個世界真好。

    卡維正是因為經(jīng)歷過幸福和失去美好的苦痛,才會對現(xiàn)在來之不易的狀況加倍呵護。

    能被稱之為“妙論派”之光的建筑師學習能力自然不差,即便是臨時的第一次,他也依然在最初的青澀過后,迅速將學到的技巧用上,將元清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

    和卡維在一起的日子十分美妙。

    元清發(fā)現(xiàn)他不僅能力很棒,還特別聽自己的話。

    如果元清說了句停下,卡維會先停下,然后看他的反應(yīng)再決定要不要繼續(xù),每次總能讓他盡興又疲憊。

    而且…他總覺得自己和卡維的感情中,似乎還摻雜了一點別的東西。

    建筑師偶爾投來的專注眼神中,總會帶著點濡慕之情,讓他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感覺自己好像誤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片場。

    好在卡維還算忙碌,相處的時間不算少,但也沒有到時時刻刻黏在一起的地步。

    他可是信誓旦旦地說要努力還清債務(wù),然后努力掙摩拉給元清花。

    和元清的資產(chǎn)相比,卡維的掙得那些不過是九牛一毛,但他總會做出最適合最真誠的禮物給他,就算出門考察,也雷打不動的兩天一封信寄過來。

    他黏人但也知道分寸,會給元清自己的私人空間,最多要求每次宴會的時候帶上他。

    “你酒量那么差,萬一有人對你圖謀不軌,想要灌醉你怎么辦?”卡維拍拍胸膛,“你一口酒都不要沾,我來替你喝了。”

    這話聽得元清笑著反問了一句:“那你當初為什么要給我遞酒,還剛好離我嘴唇那么近?”

    卡維想起兩人的初見,雙頰泛起羞意,卻也很坦然地說:“因為我對你一見鐘情了。”

    “如果你那個時候拉著我的手,不管帶我去哪里,我都不會甩開的。”

    “就算我要把你賣了?或者砸摩拉讓你當我的金絲雀?”

    “我大概…也不會逃。前者我會逃出來找你,后者的話,你愿意讓我接著設(shè)計喜歡的東西就行。”

    元清笑著攀上卡維,在他耳邊吹了一口氣,“那么金絲雀先生,麻煩你履行一下義務(wù)吧。”

    060

    「金絲雀先生」這個稱呼雖然是一時興起, 卻讓卡維高興了起來。

    困于籠中的金絲雀、漂亮的金絲雀、柔弱的金絲雀……等等詞匯,似乎都指示著被這一生物暗喻的人空有美色,大腦空空。

    卡維即便受挫, 但在才華和學識方面,他還是有自信的。

    他高興于這個稱呼, 不過是這證明他被圈進了對方的領(lǐng)地,成為生活中的一部分罷了。

    自從家庭接近分崩離析后,他好像再一次找到了屬于自己的避風港。

    在元清這里, 卡維不需要擔心交際,不需要擔心明天的伙食費在哪里, 不需要擔心怎么說服雇主換一種更好的設(shè)計, 他只要做出最滿意的作品就好。

    這似乎是他耗盡了一生的好運, 所遇見的烏托邦。

    為他締造這個烏托邦的人, 還是他傾慕已久的愛人。

    在依舊清晰的相處記憶中, 元清很喜歡在做/愛的時候撫摸他的金發(fā),稱贊他的迤邐。

    來自戀人的贊賞是這場性/事中頂級的春/藥, 卡維每每感受到來自頭發(fā)的觸感時,總會更加興奮,動作也會更加用力。

    卡維總是期望這樣的日子能夠長長久久,可他知道這不現(xiàn)實。

    他想要元清在每晚和他相擁而眠, 然后在半夜?jié)L進他的懷抱, 清晨的時候枕著自己的手臂, 去觀賞那熹微的日光。

    卡維是清楚元清的情史的。

    他曾在繳清欠款的時候,多莉和他提了一嘴。

    “我說, 你可不要把自己整個都丟盡去了, ”多莉叉著腰,有意無意地勸告:“他可是和楓丹的那兩位牽扯不清, 據(jù)說還和至冬的執(zhí)行官們不清不楚的。”

    “而且,元清只喜歡新鮮的人和事物。”

    多莉齜牙咧嘴:“如果你身上的新鮮感不夠了,他會毫不猶豫的分手。”

    隨后她又聳聳肩:“不過,他分手的時候都會給一筆不錯的補償,足夠那些人干點大事或者一生無憂了。”

    卡維還記得自己那時似乎很平靜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不管多莉有沒有提醒,他多多少少都能猜到點什么。

    初見的那一杯紅酒,似乎就已經(jīng)暴露了青年的本性。

    游走于花叢間的浪子不會拒絕來自美人的示好,至于入口的警惕,似乎在卡維的臉面前不值一提。

    浪子有些不太準確…卡維一時想不要什么合適的形容詞。

    如果將這一行為包裝上褒義的面紗,那就是遵從于本心生活。

    在點滴的相處中,卡維發(fā)現(xiàn)元清是一個成熟的人,但他也有在自己看來幼稚的一面。

    他不喜歡早起,不喜歡吃沒味道的食物,即便它很健康。

    他會享受性/事的快感,偶爾也會包容卡維的放縱,但這有度。

    他喜歡在運動過后點上一根產(chǎn)自楓丹的香煙,讓卡維幫他點火。

    浪蕩、毒舌、行事毫無章法是旁人貼給元清的標簽。

    卡維覺得這有點過了。

    …而且,他總覺得這不太像真實的元清。

    誰家抽煙熟練的人,還會被煙嗆到,抽完后還嚷嚷著讓人打掃房間開窗通風…

    為什么是卡維點煙?

    因為元清好像不會點,在第一次的交流過后,手忙腳亂的差點點了床單,還是卡維有點戶外求生的經(jīng)歷,干脆拿過幫忙點了。

    然后青年猛吸了一口,開始了劇烈的咳嗽。

    卡維當時還惦記著清理的事情,結(jié)果青年推開他的手,自顧自地抽出床頭的煙盒,任由粘膩的白色液體混著清透的水痕在身下涓涓流動。

    元清咳嗽的時候,那里好像也受了刺激一樣,開始一張一縮,好像要把流出的東西吞吃回去一樣……

    卡維當時還是第一次,有些羞澀的扭過頭,被看到的青年一把勾住脖頸,遞了一嘴的煙草味。

    至于那根煙,已經(jīng)被擱置到床頭柜的煙灰缸里,只能飄散出淡淡的薄荷香。

    后來的事情中,元清都會拿一根煙出來,但最多都當作一根叼在嘴里的裝飾品,偶爾卡維興致上來要給他點煙,也會被躲避拒絕。

    這樣幸福的生活,他足足過了一年,就連提納里來須彌城順便聚餐的時候,都會調(diào)笑卡維:

    “你看起來開心了很多,連幸福肥都有了。”

    提納里指了指卡維露出的日漸豐滿的胸肌,“出門的時候好歹遮掩一下,我看你背后也有不少呢。”

    是抓痕。

    卡維不好意思地摸頭:“他就喜歡我這樣穿。”

    那次聚會過后,卡維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

    他循著本能,來到了曾經(jīng)相處的房子,里面早已空無一人。

    他最初以為自己癔癥了,還去健康之家檢查了身體。

    醫(yī)生說他很健康,對他身上的奇怪現(xiàn)象也沒多少說法,只能讓他放寬心。

    卡維渾渾噩噩的回到家,在洗漱的時候,看見了被自己掛在脖頸上的紅寶石戒指。

    他為了畫圖和做手工方便,一般不會在手上戴什么裝飾品。

    今天的一切都讓他無所適從,因而忽略了鎖骨前的觸感。

    卡維不顧身上的泡沫還未沖洗,急切地洗了洗手,就把脖子上的鏈條摘下,仔細端詳這枚戒指。

    他可以確定,這枚戒指不是他的設(shè)計,也不是他經(jīng)手的商品。

    所以…這是誰的?又或者說,這是誰送給他的?

    浴室朦朧的水汽中,卡維好像看到了一片多彩的花園。

    那里鮮花盛開,蝴蝶飛舞,一個模糊的身影在其中站著,手里抱著一束玫瑰花。

    「他」好像看見了正在等待的人,疾步上前,就連一看就很貴的皮鞋上沾了泥沙也不在乎。

    卡維看到了自己。

    一模一樣的金發(fā)男人在短暫的猶豫過后,抱過玫瑰花,然后伸出右手,讓「他」為自己戴上了紅寶石戒指。

    不知道是浴室蒸騰的水汽和封閉的空間,還是因為恍惚間看到的片段,卡維發(fā)現(xiàn)自己呼吸急促,血液在向下涌動。

    他■了。

    卡維的手里還拿著戒指,花灑擱置在洗手臺上,身上的泡沫還沒沖洗干凈,身下卻有了新的變化。

    在他現(xiàn)存的記憶中,自己也有會正常的反應(yīng),但一般都在清晨。

    怎么洗個澡、隨便抓住一點片段,他就…就這樣了呢?

    卡維好奇片段中的人,卻無從下手。

    他努力忽略下半身的不適,將自己清理干凈后,發(fā)現(xiàn)褲子穿上之后會很難受……

    卡維很少自褻,他的大部分精力都被圖紙和建筑消耗的一干二凈,因而還有些無從下手。

    他磕磕絆絆地學著,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泄不出來。

    就在卡維一籌莫展之際,他看見被自己放在床頭的戒指,又想起了那個模糊的身影。

    然后他就泄了。

    卡維百思不得其解,選擇先睡覺補充精力,明天再去好好調(diào)查一下。

    第二天清晨,他家的門就被敲響了。

    彼時的卡維正處在一個靡麗的夢境中,不愿意從其中抽身。

    他覺得自己遇見了此生唯一的繆斯。

    黑色的床單,白色的軀體。

    極致的沖突讓簡單的色彩變得曖昧起來。

    他在夢境中和自己的繆斯翻云覆雨,共登極樂。

    就在最關(guān)鍵的時候,一陣敲門聲將卡維從夢境中抽出來,去直面現(xiàn)實的沖擊。

    他迷迷糊糊的看了眼貓眼,確定來者沒有惡意之后開了門,順手去廚房燒水招待這些法律界聞風喪膽的團隊。

    卡維的屁股剛剛沾到沙發(fā),為首的男人便拿出一大堆文件推給他,“卡維先生,這些都是一位名叫元清的先生指定贈予您的財產(chǎn),請您過目。”

    什么名字?

    卡維猛地驚醒,隨手拿過一份文件翻了幾下,被里面的數(shù)字和文字驚嚇到。

    天價的摩拉和天價的資產(chǎn)…怎么落到他頭上了?

    卡維確定自己的雙親中并沒有什么復(fù)雜的人際關(guān)系,也不存在所謂的繼承人都死了,自己是唯一血脈的小說劇情。

    如果他不認得這張臉,那他一定會認為這是誰的惡作劇,或者是一種新型的詐騙。

    但這又可以確定是真的。

    卡維暈了。

    他試探性的問了一句:“今天必須確認嗎?能不能給我點時間?”

    律師露出了專業(yè)的微笑,“可以的,卡維先生,這筆財產(chǎn)目前有專門的代理人在打理,轉(zhuǎn)移到你的手中后,如果不善理財,可以繼續(xù)交付給他。”

    他補充了一句:“這是元清先生指定的,您可以新任。”

    說完話,他看出卡維想要一個私人的空間,便帶著手下收拾文件,走出了房門。

    陌生人走后,卡維癱在沙發(fā)上,回想起了…夢境。

    他隱隱覺得,紅寶石戒指的主人就是夢境里的青年。

    像是打開了腐朽的房門一般,卡維的頭在疼,腦內(nèi)的記憶卻又開始斷斷續(xù)續(xù)地播放出來。

    這門是腐朽了,但門上的鎖還沒有,他只能靠著這些微小的縫隙去抓取回憶,整合信息后推斷。

    偶爾會觸碰到一些…無法直視的畫面,他只能深呼吸,努力壓下血脈的膨脹。

    他要找到鎖,眼前就有一個機會。

    但卡維并不愿意接收這筆巨額的財產(chǎn)。

    這對他來說太大了,也讓他無法想象。

    他并不是懷疑其中的陰謀,而是覺得自己似乎并沒有理由去接受、去揮霍。

    卡維不會揮霍,但這不代表他能心安理得的擁有這樣龐大的資產(chǎn)。

    他再度詢問了律師,得到一個寬泛的時間過后,便著手處理目前手上的訂單。

    這也是一條線索。

    卡維發(fā)現(xiàn)自己從卡薩扎來宮落成后,所接到的訂單都來自一個叫元清的人。

    須彌城現(xiàn)在新興的景觀中,有不少都是他的手筆。

    他循著這條線索查下去,還沒查到,腦內(nèi)就涌現(xiàn)了一大股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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