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小言諭朝他歪著頭笑, 烏潤的圓幼眼睛彎起來,無憂無慮的樣子,全然沒有病痛的干擾,以至于他耳朵很靈, 不停聽著外界的聲音, 像個來回轉的向日葵, 哪里有聲音,他就看哪里。
伊黎塞納意識到他聽得見了, 顫抖著手指, 捏捏他的小腳, 感覺到殘疾骨骼已經回到正位上,是完好的腳,睫毛就開始劇烈顫抖起來。
感覺到他精神力的波動, 小蟲母好奇的看向他, 毛絨絨的小尾巴鉆到他手心里, 輕輕在伊黎塞納皮手套上拍打著。
蟲族的尾巴向來有自己的想法, 小閃蝶也不例外, 言諭垂著大眼睛看自己的尾巴,歪著頭, 似乎不明白尾巴為什么這么開心,在他手心里蹭來蹭去的撒嬌耍賴。
伊黎塞納是沒有尾巴的, 但他不動聲色地伸出蜜蜂的觸足,足里有吸蜜的小吸盤,但外表是毛絨絨的“尾巴”, 觸足拉了拉小蟲母的尾巴, 可以哄崽,便纏著閃蝶尾巴要玩耍。
“……啾?”
小言諭的目光果然被毛絨絨吸引, 似乎很好奇這是什么,他彎下腰,小手張開,想去抓觸足,白冰寒蜂的觸足雪白又干凈,而且乖乖的等著被抓,小言諭一舉抓住,很高興地把毛茸茸揣進衣服里,蒙起來藏著。
毛絨觸足動了動,軟綿綿從小言諭的領口鉆出來,撓他的下巴,小言諭被尾巴惹得很癢,毫無防備地笑出來,抱著毛絨尾巴,嘴唇軟軟的親了一口觸足的毛毛,求饒了一樣哼哼唧唧的。
蟲族小幼崽很喜歡親密的接觸,尤其是和同類,野外生存的環境下,幼崽們會激發出毛絨絨的原型,相互依偎著取暖,有了彼此做依靠,幼崽們才能度過一個個寒夜。
小言諭感覺到眼前雄蟲就像和他依偎過一樣,很親切,就把眼前這只有毛絨觸足的蜂當成了玩伴,“啊嚶”哈著氣,亮晶晶的眼睛笑吟吟地看著他。
小幼崽想要被抱,小腿蜷了蜷,發出“哼,哼”的聲音,像只小豬叫。
伊黎塞納順勢從哈蘇納懷里接過小蟲母,小蟲母溫順的貼在他胸膛上,他感覺到一股暖流從心底流向四肢百骸,聲音溫柔的說:“言言,乖乖,要哥哥抱抱是不是?”
小言諭當然聽不懂,但他能聽見“大毛絨蟲族”有耐心又在哄他的語氣,心情好的不得了,小腿晃著,頭輕輕貼在伊黎塞納的肩膀上,小手無意識抓著他的白發,纏在手指上。
小言諭軟乎乎的,沒有力氣,鮮嫩的皮膚很彈,呼吸溫熱地落在伊黎塞納脖子上,大眼睛看過去,似乎就對他的耳垂很感興趣——
“嗷嗚。”
小言諭一口咬了上去。
伊黎塞納感覺耳垂被含在濕漉漉的嘴巴里,小言諭好像把他的耳垂當成了母親的食物來源,用力的吸吮著,哼唧地用著力,小鼻尖蹭過他的耳骨,又酥又癢。
伊黎塞納垂了垂眼簾,耳根唰地就紅了,連帶著面皮也白里透紅,嘴唇也紅的不得了,“言言,”他低聲說,“那不是……那個,別吸了好不好?我喂你喝奶好嗎?”
“嗯咕……”
什么都吃不到啊。
小蟲母有點委屈,抬起頭看著他,但是放開耳垂肉,乖乖的等著。
身邊的雄侍們忙把奶瓶拿過來,伊黎塞納接過奶瓶,單手抱著小言諭,左手把奶嘴擱在他嘴唇邊,“乖乖,啊…”
小言諭終于吃了頓飽飯。
飯后,躺在伊黎塞納懷里,小言諭的能量告罄,為了“存活”,蟲母的體質讓幼崽不停地尋找雄蟲身上的費洛蒙發散囊,雄蟲的費洛蒙能為蟲母提供活力來源,也就是說,在生物本能的牽引下,初生蟲母的身邊一定會有好幾個甘于奉獻的高等級雄蟲當“食材”。
而伊黎塞納的發散囊在脖頸上,緊鄰大動脈血管,地處險要,啃上一口勢必會出血,危險的話可能會失血過多而亡。
小言諭眼睛一亮,聞著味兒就找了過去。
雄侍們看得為難,“冕下,您咬我吧,我是B級,雖然味道差了一點……但是不能咬死陛下啊……”
旁邊雄蟲說:“你也知道S級好吃?冕下這一口下去,我估計陛下就得血灑帝宮了,我還是先去找醫生吧。”
哈蘇納憂慮地說:“沒錯,正好冕下需要體檢,你快去快回。”
雄侍快步跑遠,盡管如此,也沒有蟲會阻止冕下,因為蟲族本就是為蟲母而生的。
伊黎塞納比他們想的還要縱容言諭,縱容到毫無底線。
小言諭找到發散囊,嘴唇輕輕貼在伊黎塞納的脖頸上,張開一點,露出牙齒。
為了撕扯蟲肉,蟲母幼年時就長牙齒,牙尖鋒利,一磕到肉就能撕裂。
雄侍們緊緊盯著伊黎塞納的脖子,連止血繃帶都準備好了,然而小蟲母一口咬在了大動脈旁邊,在錯綜復雜的血管里準確地找到了費洛蒙發散囊,利齒刺破,皮膚裂開。
晶藍色的費洛蒙液體溢出,小蟲母慢吞吞地吸吮著費洛蒙液體,舒服到眼睛也閉起來。
比起乳奶,小蟲母更喜歡吞咽雄蟲的費洛蒙。
伊黎塞納疼了一下,不僅是費洛蒙液體,脖子上也流下了腥甜的血液,他隱忍呼吸,順著小言諭的后背,任由小蟲母抱著他脖子,一口一口吞咽著他的費洛蒙和血液。
“寶寶,慢一點,”他低聲說,卻因為疼痛,他沒有再說話了。
濕潤的舌頭在他脖頸上舔舐,那種費洛蒙被抽離身體的感覺有些失落不安,讓他渾身都細密地顫抖著,卻不得不克制這種情緒。
蟲母基因喜歡S級雄蟲的一切生物體征,有的時候,將蟲全部吞吃入腹也很常見,而雄蟲的費洛蒙,無疑是蟲母最愛的食物。
對雄蟲來說,這是蟲母愛意的體現,并不是每只雄蟲都有用費洛蒙喂養幼年蟲母的殊榮,這關鍵是看蟲母喜歡誰的味道。
伊黎塞納顫抖只是因為被蟲母所占有、吮吸、馴服,他被需要,被承認,這是小言諭給他的最有力的回應。
——祂也喜歡他。
小言諭吸飽了,戀戀不舍地抬起頭,嘴角還有藍色液體和殷紅的血,無辜的黑眼珠盯著他看,眼神純潔又干凈。
伊黎塞納忍著疼,把他捧到眼前,低聲哄著他,“言言,吃飽了沒有?不夠的話,我這里還有。”
他的脖子青筋分明,還流著血,順著白皙的皮膚淌到衣襟上,沾濕一大片布料,微微凌亂的龍須劉海散在臉頰,那模樣看上去有些凄美,不過他的表情卻是無比餮足,連眼睛里都是陽光的味道。
小言諭是吃飽了,懶懶的依偎著他另一邊肩膀,閉著眼睛,困倦地呼吸著,安安靜靜地,不哭也不鬧。
伊黎塞納拿著哈蘇納遞過來的溫熱濕毛巾擦他的嘴角,又擦了擦自己的脖子,把毛巾放下,他哄幼崽的經驗全是從小言諭這兒補習的,當下派上用場,他哄著言諭滿殿溜達,不停地用觸角震顫,發出哄睡小蟲母的低頻率聲波。
醫生們抱著儀器趕到寢殿,被撲面而來的雄蟲血液味逼得眼睛都紅了,他們帶上口罩,給自己打了一陣抑制劑,這才忍住了想撲到伊黎塞納身上吃了他的沖動。
他們看著雪白長發的雄蟲游刃有余的姿勢,都覺得不可思議,伊黎塞納回過頭,看見醫生來了,輕輕把小言諭放在柔軟的被子里,小言諭側著睡,蜷成一小團,抱著自己的毛絨小尾巴,輕聲打著鼾。
醫生拿出精神力檢測儀,測出言諭的精神力依然和前世一樣,是S級,身體的各項指標健康到不能再健康了,細胞發育的速度是正常幼蟲的十倍。
醫生小聲說:“看起來,不出三個月,冕下很快就能恢復到死亡時的年齡了,真是難以置信,無法用科學解釋。”
醫生們輪流看著小蟲母,摸摸他的小手,低聲議論,“很難想象,如果冕下就那么去世了,帝國會亂成什么樣。”
“我會覺得很愧疚,他那么小,卻還要保護我們。”
“感謝神明,我從來都是個唯物主義者,但是這回,我相信這世上真的有神明存在。”
“讓他睡吧,冕下……你看他多可愛啊……”
醫生們憐愛的看著他,和雄侍們靜悄悄地退下了。
不出一夜,帝國每只蟲都知道了小蟲母出生的消息,為祂擔心多日的心情一瞬間輕松,星網上連連爆出熱搜,無數蟲表達著心疼和喜悅,冕下的犧牲換來了星際各族長久的和平,祂還活著,就是最好的消息。
銀河系那邊,深夜電腦前的姜云也搜索到了這個消息,電腦桌上熠熠生輝的金牌心理醫師獎章倒映出女人欣慰的笑顏,她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望著遙遠銀河系外,想象那里有一只稚嫩的小蟲崽,頂著蛋殼,咿咿呀呀地笑著。
是啊,他會在呵護中長大,會重新擁有快樂的童年,沒有什么比這個結局更好的了。
姜云對著流星許愿,希望小蟲崽會再度成為蟲族萬眾矚目的王,他值得一切溫柔的對待,望珍之,重之。
蟲族這邊,月落日升,整個帝國都忙碌起來,盼著來看看冕下,而帝宮這邊尚且是一片安寧。
雄侍們不愿打擾小蟲母休息,新生兒需要充足的睡眠,他們曾親眼看見冕下夜難安睡那么多年,終于變成了小幼崽,那些沒睡的覺都要補回來才行。
小言諭一覺睡到天亮,小小的幼崽也覺得困,好像很久沒睡過這么安穩的覺,懵懂的睜開眼,卻被眼前毛茸茸的“大玩具”攔住視線。
“……”
小言諭嚇到了,之后才意識到那是一只蜂。
熊蜂模樣的白冰寒蜂身上有淡淡的冷香,胖胖的蜜蜂繞著小蟲母,全然不似戰場上那般巨大恐怖,而是用迷你的肢體抱著花粉,輕輕彈在小言諭的鼻尖上。
聞到花粉的小言諭打了個噴嚏,他感覺到同類的召喚,跟隨著身體的指引,從幼崽變成了一只幼嫩的小閃蝶,趴在被子上,但是沒有飛起來。
初生的小閃蝶和幼崽一樣笨拙,不知道怎么飛。
伊黎塞納想要笑,輕輕提起小閃蝶,抱著他,飛到了窗外的花圃里。
蝴蝶很多,嫻熟地采摘花粉花蜜,這些低等級蟲族的本能很優秀,伊黎塞納想讓小言諭也感受到親手采花蜜的快樂,便小心地把它放在花蕊上。
可是笨笨的小閃蝶還不會采花粉,小言諭傻乎乎地看著其他蝴蝶采蜜,趴在花瓣上,慢吞吞地扇著翅膀,安靜地看著同類飛來飛去。
"這是一只剛出生的小幼蟲。"
"他還不會吃蜜。"
野生蝴蝶們意識到這一點,便飛到他身邊,抱著旁邊稍微小一點的花蕊,伸出卷長的口器,鉆進花蕊里,吸食了一點花蜜,它無機質的黑眼睛轉過來,示意小言諭和它學。
小言諭就吐出長卷的口吸,嘗試著吸了一口花蜜——
好甜!
小言諭的觸角晃起來,頓時整個花園在他眼里就變成了盛宴,他晃晃悠悠地采著蜜,這朵嘗一口,那朵也嘗一口。
他飛進閃蝶群里,卻更加顯眼,翅膀在陽光下藍得靈動,猶如璀璨珠寶,翅面點綴的玉帶優雅大方,如同畫師筆下最美麗的藝術品。
蝴蝶們也很喜歡他,圍繞著他,逗留于此,蝶舞紛飛。
小言諭想起蜜蜂還餓著,便用每只觸足都沾了一點蜜,飛回去找小蜜蜂,舉著觸足在他復眼前晃了晃,用觸足去碰它的口喙,蜂的前頦末端有一根多毛的中唇舌,能向后卷縮折,他就用舌來品嘗花蜜。
小閃蝶被他叼住了觸足,感覺到他的舌頭在觸足上舔舐花蜜,怔了怔,以為自己的“手”被小蜜蜂吃掉了,整只蝶都顫抖著,委屈地想要飛走。
蜜蜂連忙張開口顎,閃蝶卻站不穩,它太弱小了,一不留神從花蕊上掉下去,落到地上的時候,被極速迫降的伊黎塞納提住中腹部給拉住了。
伊黎塞納手忙腳亂地安慰他,小閃蝶感覺到毛茸茸的蜜蜂用身體觸碰他,心情就又好了一點,跟著伊黎塞納在花圃里飛,耐心的蜜蜂帶著他,哄著小閃蝶在花園里玩耍。
不過,小言諭飛昏了頭,一不留神撞到他屁股上。
蜜蜂毫無防備往前沖了一小段,小閃蝶化成幼崽,跌坐進花叢里,揉著頭,望著小蜜蜂。
伊黎塞納忙變回人型,跪在花叢里,抱起小幼崽,連聲問:“寶貝摔疼沒有?”
小言諭身上沾滿了花汁,大眼睛巴巴地看他,輕輕笑了笑,像是在說“沒有”。
小言諭用額頭抵著伊黎塞納的額頭,用力的頂他,伊黎塞納示弱地說:“寶寶好厲害,我認輸了。”
小言諭卻有點著急,鼻尖動動,頂了頂伊黎塞納脖子上的傷口,那里剛剛愈合,伊黎塞納以為他又要吃,稍稍仰起脖子方便他咬,不過言諭并不是這個意思。
言諭親了親他的傷口,傷口便平整如初。
伊黎塞納看著他輕嗅的鼻尖、雪亮的眼睛,有些期待的眼神,搖晃的小尾巴,才意識到,自己的躁郁期要來了。
躁郁期的雄蟲是最好吃的,因為想要交.配,所以身體分泌出大量豐富的信息素,恰好是蟲母最愛的食物。
伊黎塞納無奈的笑了,“你啊,小饞蟲,無時無刻不在餓肚子。”
他作勢刮了下言諭的小鼻尖,言諭一躲,縮著脖子,笑瞇瞇地窩進伊黎塞納懷里,眼巴巴地看著他。
“看你這撒嬌的,”伊黎塞納笑著說,“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多喜歡我,其實只是想吃了我吧。”
“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