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景元!”遙望著的丹恒心中一緊。
重淵珠砸下, 化為擊云,以閃電之姿沖過戰場,抵達目的地, 厄不得不暫避鋒芒,抽出手中的透明短劍, 后退一步融入虛空之中。
擊云化為蒼龍, 長吟一聲,甩尾將戰場打掃出一片空白, 以護衛之姿將友人環繞。
[沒事吧!]
伊爾率先轉移過來,這片戰場太過混亂,一眼望過去全都是不可名狀之物,他剛才還被聲東擊西的手段引開了, 沒能及時察覺到這邊的動靜。
輕抽了一口氣,捂著腹部淌血的傷口,調整呼吸,景元搖了搖頭:“無事, 及時避開了要害,這點小傷戰場之上難免。”
[可惡的家伙, 跟個滑不溜秋的泥鰍的一樣]
伊爾氣的咬牙切齒, 這家伙的隱匿本領一絕,跟戰場上那些亡靈氣息混在一起根本就難以分辨。
他們得一遍清理不斷涌出亡靈的戰場, 一邊防備這家伙的偷襲, 實在太過被動。
[我為你治療一下]
治療不是他的強項,不過他技能庫這么多琥珀紀里積攢下來的技能還是蠻多的,跟宿主一樣努力擠擠還是能用的。
“多謝。”景元挪開了捂住傷口的手, 語調已經恢復了正常,視線落在虛空中的某處, “不過伊爾,還請稍安勿躁。”
“戰局之中,瞬息百變,這又何嘗不是個機會。”說話的功夫,景元抬手發出指令,神君揮舞陣刀,劈入虛空之中。
這位次元令使跟上次交手可謂是全然不同,基本放棄了正面交手打算,一直在暗中窺視著時機,等待致命一擊。
加上這些無盡的亡靈配合他的能力,確實天衣無縫,只要慢慢磨下去,足以將他們拖向慢性死亡。
既然如此,那就將對方逼出來!
剛才那記偷襲傷到他的同時,他也趁機在對方身上留下了定位的印記,這么多年來仙舟的各種戰役可是積累了不少面對能力詭異敵人的經驗,一些應對的小技巧也是信手拈來。
神君不怒自威,層疊的攻擊重重落下,很快,一道銀白的身形自虛空跌落而出。
景元內心稱贊,這位倒是大膽,一擊得手后并未遠遁,反而是在伺機而動,準備再發動致命一擊。
“丹恒。”
無需多言,出了口惡氣的伊爾發動能力將小青龍拉了過來,眼神交匯之間,丹恒將重淵珠喚回了手中,卷著水流扔了出去。
神君落下的雷霆麻痹了感官,失手的厄被控在了原地,掙扎間,他唰的一聲張開身后的羽翼將軀體包裹成繭,將傷害降到最底。
重淵珠與繭狀物對撞,環形的沖擊波蕩漾開來,無形的做著較勁。
亡靈的軍隊收到指令,無聲的集結,發起沖鋒。
伊爾發動能力,擾亂方位,將這場沖鋒化為了無頭蒼蠅。
丹恒欺身向前,重新握住重淵珠化為的擊云,槍尖有水行流轉,寒光閃爍,手腕發力,他緩緩下壓著槍尖,眼角的嫣紅透著無邊殺意。
提著石火夢身,調準了一個薄弱的位置,景元閃身揮砍了下去。
[別想跑]
難得的機會,伊爾可不會放過,當即把周圍的空間封鎖,讓對方無法移走,讓每一擊落下都化為了有效傷害。
終于,重壓之下,繭型物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自底部裂開一條大縫,露出其中的柔弱的內里。
景元跟丹恒同時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異口同聲:“就是現在!”
銀色的鮮血如蜿蜒的河流的流淌,折斷的羽翅無力的垂下,露出森森骨架,低垂著眼睫,厄看著穿透了心口與后腰的槍與陣刀,嘴角溢出銀色鮮血。
好痛啊,好痛啊……主人!
最后,他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注視著那雙充滿殺意的青眸,重重握住了刺入心口的槍柄。
丹恒皺起眉頭,再次加重了手中的力量。可這次,像是受到了某種阻礙,槍尖再也無法存進。
“感謝你賜予的疼痛。”一字一頓的,厄干澀的說著,“此舉,必將回報。”
他握著無法寸進的擊云,以一種決絕的姿態將其緩緩上劃,肆意的擴大著體內的傷口。
丹恒瞳孔地震,他瘋了嗎!
銀血如泉奔涌,從心口到咽喉完全染了擊云的槍尖,丹恒本能的感到了一陣惡寒,下意識的松開了擊云后退了一步將其重新變為重淵珠托在掌心。
景元同樣察覺到不對,抽離石火夢身,后退一步防備著眼前的異變。
[他瘋了嗎……]
伊爾吐槽出聲,他搞不明白了,頂著這種致命傷,就算不死也無法再進行戰斗了,對方為什么要自毀前路?
像是還不夠一般,厄又抽出了他那把透明的劍,這次,他將其對著自己太陽穴刺了進去。
終于,睜著的銀眸中最后一絲生機也蕩然無存,他就這樣,站著死去。
[贏……]了嗎?
伊爾說不完剩下的話了,這場面怎么看都詭異的可怕。
亡靈揮舞著兵戈,不知從誰開始,發出哀嚎……一個又一個,嘶吼著的聲浪凝聚成實質性的力量,好似要將一切掀翻。
從最遠處開始,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亡靈的士兵一個又一個倒下,尸體疊成一片,鋪散開來。
一切又重歸化為了死寂,他們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丹恒與景元背對著,細細感受著不知從何處而起的微小動靜,汗珠從兩人的額角緩緩流下。
不對勁,絕對有什么地方不對勁,兩人的本能都在叫囂。
灰黑色的霧氣從無數倒下的亡靈身體中升騰而起,自上空凝聚成型,朝著銀血匯集處涌去。
[不對!]
伊爾感知到了危險,一聲驚呼后抓住兩人直接瞬移出了老遠。
灰色的霧氣像是裙擺,自下而上攀爬,很快就將死去的厄籠罩,銀血倒流,像是一只只銀色的蟲朝著傷口爬去,紡織著猙獰的傷口。
羽翼振動,如同活物一般迅速生長,翅尖的骨節朝外蔓延,無數只眼睛從其上睜開,滴溜溜的轉動著,朝著在場上為數不多的活物遠遠投去視線。
詭譎的紋路爬滿了本來蒼白的肌膚,傷口出開出了黑色的荊棘玫瑰,由霧氣織成的面紗自額前垂落,遮蓋了無神的雙目。
有荊棘星冠自他頭頂成型,他終于開口,多重聲音交疊匯聚,“為我主……獻上勝利!!!”
好消息……敵人只剩下了一個。
壞消息……敵人施展了合體技,明顯變得更加難對付了。
丹恒無聲的握緊了擊云,被無數的眼睛盯著他有種說不出來的毛骨悚然之感。
就在這時,對面動了,羽翼插入虛空,破空而來,自另一端顯形,無數尖刺從地面突起,瞬間將整個空間填滿,荊棘牢籠就此成型……
無處落腳,伊爾的空間的轉移也無處施展,只能在狹小的空間內躲避,只是一不小心,便會被蠕動的尖刺勾傷。
蟠躍狀態下的丹恒觀察著,趁機送出一發蒼龍濯世,蒼龍路過之處,荊棘生長,在還未觸及到敵人之前就已經逐漸消弭,到了跟前,只剩下些微不可查的力道。
貿然靠近又會迎來猛烈的攻擊,一招錯誤,便會遍體鱗傷。
景元疾馳中低聲開口:“丹恒,我掩護你,你找機會。”
伊爾趴在丹恒的肩膀上,降低了球身的亮度,幾乎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還有我]
“嗯,那就拜托你們了。”
有了同伴的保障,丹恒也不在顧忌,全力施展了蟠躍秘技,一瞬的功夫,就越過一大段的距離。
……
“那個……應星先生,老桑博就只能送你到這邊了。”寒腿叔叔松開了牽著人的手,指向了被迷霧籠罩的岔路口的另一端。
“那位羅浮將軍與丹恒小哥都在里面,一直走下去就可以看到了。”
“多謝。”望著眼前被迷霧籠罩的路,抱著支離的工匠點頭道謝,“我們就此分別吧。”
他們就在前面……這么想著,應星踏了上去。
“應星先生。”桑博突然開口叫住了他。
工匠不解的回頭,等待著他開口。
“哎呀。”寒腿叔叔撓了撓腦袋,老桑博真的不怎么會勸人,不過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還是說兩句吧。
“其實也沒什么事……就是祝您一路順風。”攤開手,八字眉舒展開來,綠眸中難得透出真誠,“人生嘛,不能只看過去,越是掙扎,只會越陷越陷深。”
“只要保持一點期待就好,說不定未來會發生有趣的事哦。”
那只紫色的眼睛也已經透著紅意了,桑博內心嘆了口氣,等下次見面,這位應星先生應當就是過去時了。
不知那位星核獵手的劍客對于這段回憶又會做何感想,啊,希望他不會覺得是老桑博壞了他的夙愿,追殺過來砍了無辜的老桑博。
不過也不一定,他們是否還能有再見的機會都是個疑問。踏上這條路,等同是把命都賭了上去。
不過仙舟有句古話說的好,船到橋頭自然直,希望老大記得給他多燒點祭品。
“……”
聞言,應星轉過頭去,踏上了岔路口。幾步之后,似是回應,也或許是讓身后的人不那么尷尬,步入迷霧的工匠舉起了纏滿繃帶的手同樣揮了揮。
他現在已經沒辦法思考著這么多了。
但是,謝謝。
看著應星消失在路的盡頭后,桑博也踏上了另一條岔路口。
他取出面具,扣在了臉上。
力量充盈的感覺可謂是無比暢快,世界呈現出的角度也變了樣子,就連最重要的靈感也變得源源不斷,一下就冒出了好幾個不錯的點子。
一個沒忍住,老桑博吹了個響亮的口哨。
不愧是老大的面具,勁就是大!
嘿嘿,家人啊,老桑博來幫忙嘍!
172
前方的路很長, 長到一眼望不到盡頭,迷霧之后,隱隱有金鐵交鳴之聲, 似從四面八方而來,一眼望不到盡頭。
握緊手中之劍, 應星拼勁全力跑了起來。
終于, 不知道跑了多久,迷霧褪去, 他看到了遠方有金色雷霆的光亮閃過。
“煌煌威靈,尊吾敕命!”
明明離的很遠,他卻看的很清,注視著傷痕遍布全身的白發青年和他身后代表身份地位的那尊金色威靈, 不知該怎么形容的情感在胸膛醞釀發酵。他停下腳步,靜靜地望著所視的一切。
凝望之間,他有些晃神。
高臺之上,高高在上的將軍背著手注視著被云騎軍押送的人, 上位者的威嚴自然的流淌。
他審視著發問:‘你還記得我嗎?’
‘記得。’應星聽見另一個自己回答,他不像是囚犯, 而是赴約而來的狂徒, 神情倨傲而又癲狂。
‘人有五名,代價有三個。’
“景元, 你不是其中之一。”
被荊棘肆虐過的殘破衣袖紛飛, 青蓮綻放后,身上已經多了道道血痕的,丹恒抬起了還在滴血的手指, 緊接著神君之后出手。
“洞天隱月,蒼龍濯世!”
‘你是其中之一!’
當另一道身影映入眼簾之后, 金紅眸中有瘋狂閃爍,工匠下意識的前傾身體,抽出支離,劍氣蓄勢待發。
不對……那是丹恒!工匠突然回神,本能開始交鋒,意識陷入混沌。
“垂死之爭。”
厄煽動背后的羽翼,無數的荊棘吞吐著,如活物一般在蠕動之中開始匯聚成與蒼龍相仿的黑色巨龍,緊接著,直沖而上,咆哮聲中廝殺在了一起。
由霧氣構成的面紗浮動,吐出一縷霧絲,絲線穿起齒輪,由虛化實,黑色的巨人憑空拔起與神君交戰在了一起。
被死浸染的荊棘籠中,已經小了大半圈的伊爾不安的翻動著身軀,這個人怎么剽竊別人的技能!
更可惡的是,他一時不慎竟然被這個陰險的家伙困住了。
剛才的戰斗中,他們好不容易解決這野蠻生長的荊棘世界,在對方攻擊落下那刻,他用空間轉換的能力撈陷入危險的景元與丹恒的時候,中了這個家伙的詭計,人是脫離危險了,他被早就埋伏好的空間封鎖直接送到了這個破籠子中。
很顯然,在伊爾覺得厄能力很討厭的同時,厄也平等的討厭著伊爾一直帶著人跑的能力。
景元用手背抹去嘴角的一絲血痕,心中冷靜的做著判斷,局勢已經僵持了許久,敵人現在顯然已經陷入了焦急狀態。
想必這個特殊狀態對方應該是維持不了多久了,現在比的就是誰能堅持的更久。
比起意志他有自信不會輸給任何人!
至于身體方面……內臟移位的感覺并不好受,壓制著身體中的不適感,景元在思索。
神君被糾纏住了,望著正揮拳相對的兩道巨影,見神君占據了上風,景元移開了視線。當務之急,得先把伊爾救出來才行,這樣才能爭取到更多的時間。
黑色的荊棘無聲的從時空的縫隙中延展而出,冷不丁的纏住了勁瘦的腰身,尖刺生長,自鏤空的蓮花處,將麻痹的液體注入。
疼痛的感覺不慎明顯,可在這個時間段,疼痛所能預示的危險又顯得無比重要。
丹恒低頭看向腰間,只感覺一陣頭暈目眩:“……”
糟糕!
尖刺在血肉中生長帶來刺痛,他咬牙伸手扯向腰間的荊棘,必須要趕快把這玩意解決才行。
“就先從你開始!”找準機會,厄瞬移而至。
背后的羽翅展開,每根羽毛都閃爍著寒光,開始寸寸逼近,只消看一看,大概就能預想到被這玩意碰一下,跟千刀萬剮的差別應該不大。
本能的,丹恒只能用重淵珠先勉力抵抗著眼前更要緊的危機。
腰間的荊棘瞬間加重了力道,直刺骨髓,這一下,他只感覺所見之物都出現了重影,所見之物,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厄沒有放過這個機會,遙遙望了一眼,另一只羽翼也舒展開了,重重下壓。
破綻的時間并不多。
[別管我,先去救丹恒]
注意到另一邊的不妙之態,伊爾在籠中停止了掙扎,艱難的開口。
[我還能堅持]
已被陣刀劈砍出一道裂口的籠子在景元停手的瞬間就開始愈合,轉眼的功夫,就恢復如初。
“伊爾,你在堅持一下。”景元深知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瞬間做出決定,提著石火夢身,他在虛空之中奔跑的起來。
緊握著重淵珠,在厄的步步緊逼之下,丹恒迫不得已后退了一步,羽翅的鋒芒終于突破了云吟秘術構筑的屏障,一絲微不可查的裂縫自重淵珠上顯現。
丹恒瞳孔微顫,腰間的力量找準機會再次收縮,麻痹的感覺褪去,無邊的疼痛自大腦升起,像是有鋼針在其中肆意攪動。
呼吸混亂間,本就搖搖欲墜的屏障終于迎來了一瞬的空隙。
不好!
厄自然不可能放過這個難得的機會……
尚且還有段距離的景元下意識的想要投擲出手中的石火夢身阻攔片刻,在這之前,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轉瞬之間,便已經近身。
抬起的石火夢身在手中凝滯,望著熟悉的身影,景元難得陷入迷茫,哥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揮劍,劈砍,支離與充滿殺機的羽翅交鋒發的瞬間迸發出明亮的火花,血紅的劍氣身體自帶的本能如呼吸一般在空中綻放開一朵重瓣的彼岸花。
劍氣四射后,面紗覆蓋之下的臉出現了絲震驚。為什么會突然有一個陌生的存在闖入這里,誰帶他來這里的!
豐饒的氣息,麻煩的存在!
不過當下,顯然不是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厄果斷出手,那就一起解決!
一個呼吸的瞬間,兩人就已經交手了無數次,面紗之下的臉皺起了眉頭,察覺到了違和感,對方這完全是以命換傷的打法。
而且……他感覺對方的狀態隱隱有些不對,豐饒的力量似乎在躁動,卻又被時間的殘痕扭轉。
思考之間,厄有些遺憾,看來這次好不容易創造出先解決這條龍的機會看來是沒有了。
雷霆已至,他躲入了虛空之中避開。
巡獵的令使情緒動搖了,是因為這個加入的不速之客嗎?
“別想逃——”嘶啞著聲音,工匠持劍的手有血自繃帶中滲出,顧不得這些,追了上去。
“等等——”單膝跪地剛擺脫危險的丹恒面露震驚,腰間的劇痛讓他被迫回神,只能先咬牙撕扯著腰間的詭異荊棘。
他未看清正面,那到底是應星還是刃……
景元回過神來,深呼吸了一口,看著正追著厄砍的應星,神色有些復雜。
他伸手喚出一道雷蛇,纏繞在仿若活物的荊棘之上,伸出了手,關切的開口,“如何,還好吧。”
雷蛇吞噬著荊棘的生機,很快其上的尖刺就開始卷曲收縮,丹恒一邊借力起身,一邊將荊棘從腰間撕扯而下。
擺脫了跗骨之蛆,丹恒搖了搖頭,聲音略帶著絲虛弱:“無事。”
景元正色道:“丹恒,以防萬一,我去幫他。伊爾那邊就拜托給你處理了。”
以防萬一,說的是什么,雖沒有說,兩人都明白。
應星沒有這么強大的戰力,但刃會救下一直被視為死敵的丹恒嗎?
丹恒應了下來:“好。”
看了一眼紅色劍氣綻放的地方,壓下心中的復雜,丹恒直奔困住伊爾的牢籠而去。
殺光眼前能看見的一切之物,不對……只要砍碎面前的敵人!
兩股意識在不斷交鋒,劍招在瘋狂的之中愈加凌厲,仿佛連帶著殘破的生命的也一起揮舞了出去。
羽毛吹落,與劍刃起舞,最后僥幸沖破劍舞的幾縷化為殺機洞穿肩膀,腰身,大腿……
最后的一縷羽毛殘片,順著工匠眼瞼下方劃出了一道狹長的血線。
這并無阻擋他前進的步伐,手中之劍,沒有因疼痛而存在一絲猶豫,依舊猛烈。
厄迷惑了……
疑惑之下,他順從本心的開口,“你……為什么想死?”
這些看似凌厲的劍招背后,實則丟棄了大部分的防御,只這么一會交戰的功夫,便已經是舊傷疊新傷了,換做普通人早就該倒下,可面前的人像是完全擯除了疼痛,只是本能的揮舞劍招。
這具身體上下無不訴說著一個事實,殺了我,殺了我!
這個問題,工匠沉默以對,似乎體內流出的根本不是他的鮮血一樣。
厄有些郁悶,已經失去神智了嗎,全憑本能行事……
景元緊隨而至,陣刀找了一個刁鉆的角度加入戰斗,擋在了工匠的面前,將厄的未竟之語全都堵了回去。
充滿殺機的劍招被迫中止,還剩下一層模糊紫意的眼瞳凝望著白發青年的背影有些恍惚。
這個人與那個討厭的長角的不一樣,啊,我好像應該保護他的。
工匠搖了搖頭,努力找回一絲清醒的意識,他好像就是為此才來到這個地方。
于是,拖著已將搖搖欲墜的軀體,他揮劍又沖了上去,讓支離與石火夢身一起共舞。
面對兩人心有靈犀的夾擊,厄有些搞不明白了這兩人之間的關系了。
劍與陣刀相錯,逼出了一個死角,景元對上那雙迷茫的雙瞳,見證著那一點微末的紫意的飛速消散。
……
陣刀釘中了護住身軀的羽翼,而支離被厄單手攥住鋒刃,無法抽離。
不想了,他不需要搞明白人類之間復雜的情感,他現在確定了一個事實,只要殺掉這位豐饒的眷者,巡獵的令使一定會動搖的。
只要有足夠大的心靈破綻,那就是他的機會。
而正巧,這位豐饒的眷屬完全放棄了防御的姿態,求死一般特意將自己的要害送到他的面前,只有在他傷害到這位巡獵的令使時才會爆發阻攔一下……
羽翅上的骨刺在瞬息之間就完成了蔓延,他們靠的很近,只需要輕輕的一點距離,就能緊握住那顆還在跳動的心臟。
電光火石間,景元來不及抽離著石火夢身,干脆以掌心匯聚了雷霆下意識的伸了出去準備打偏那瞄準致命處的軌跡。
直覺告訴他,來的及!
似是感受著雷霆的決意,工匠鬼使神差的投去視線,景元對上了正在注視著他的金紅色,其中是對解脫的渴求……以及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哀求之色。
無聲的垂著眼,景元散去了手中的雷霆,轉身抽回了石火夢身。
骨刺肆無忌憚的攪碎了心臟,支離自手中掉落,工匠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終于結束了,這個漫長的噩夢……
感受到生命的消逝,厄刻意放慢了速度,朝外抽離著自己的骨刺。
耳邊,是代表憤怒的急促心跳,他靜靜的數著,等待著憤怒臨界值的到來。
“景元!”
解救出伊爾的丹恒終于趕來后看到的就是眼前的一幕,被釘在骨刺上的工匠沉沉的睡去,不知何處來的風吹拂著黑發與發簪上的流蘇。
“……”濃重的哀傷自心中而起,緊握著擊云,丹恒抿起了唇。
好像有誰的聲音,令人厭惡的聲音……
當骨刺抽離,死去的軀體失去支撐的那一刻,纏著血色綁帶的手微微顫動。
停止跳動的心臟的被沉寂已久的豐饒力量逆轉,厄不可置信的看向死去之人。
睫毛顫抖似要睜開,顫動的手先猛然抬起,死死的緊握著剛剛殺死了自己的兇器,他無暇去看兇手,而是轉頭看向聲音傳出的方向,透著血色與癲狂的雙眸睜開,低低的笑著,滿是遺憾的開口。
“可惜,沒死成。”
173
“伊爾菲斯, 你也變身啊!”
全屏攻擊之下,一只小浣熊正狼狽的流竄,找準一個喘息的空隙, 穹苦中作樂對著肩膀上的小星神發動了犀利的吐槽。
“穹,祂用的就是我的身體, 某種角度上, 確實是我在變身。”伊爾菲斯言之有理的展開反駁。
好像也沒問題,穹成功被饒了進去……不對, 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
雖然很不想承認,他怎么勝利距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警告!坐標28.967.453有高能反應存在】
【3、2、1——】
在倒計時歸零之前,穹飛身而起,飛過漫長的一段距離, 才避開地圖炮的掃蕩。
太過被動了,金眸冷靜的掃視戰場,存在于天際邊已經構成這個世界一部分的巨大剪影只是看著都透著巨大的壓迫感,對比之下, 他實在太過渺小。
只是從遠程發動的攻擊手段,都讓他有些疲于應付了, 即便是進入二階段了, 這只偽·伊爾菲斯依舊很謹慎,拉開距離, 不斷地試探著底牌。
手持炎槍, 穹的身形化為流光朝著天際巨大的人形沖鋒而去。這樣一直消耗下去只是拖延時間,得拿到主動權才行……
【注意!前方進入空間亂流區域,傳送能力將無法使用】
【嘀——檢測到有大量危險體存在】
菲斯在電子地圖上快速的標注出一片高危地區, 紅點練成一片,一眼看過去竟找不到落腳之處。
穹沒有停下沖鋒的步伐:“一口氣沖過去!”
收到指令, 菲斯開始執行當前的任務。
【心靈防護屏障開始構筑】
【外部防護第一層已經完成,第二層開始充能……】
【注:超·湮星炮已完成50%】
踏入空間亂流后,小伊爾菲斯的金發被吹的凌亂,這片區域,時空的狹間隨處可見,無數被污染的不可名狀之物正撕扯著空間裂縫從其中鉆出。
他們大多都失去了人形,蠕動著軀體,嘴里發出意義不明的囈語,一眼望去,數量無法估計,只是遵從命令朝著同一個目標蠕動而去。
他們降生的速度太快,匯聚成圈,很快,前后左右的路都被堵死。
穹被迫停住了沖鋒腳步,汗毛直豎,不忍直視道:“這些都是什么?”
伊爾菲斯看透了這些存在的本質,給出答案:“我曾經的手下敗將,祂將他們死亡時的殘影收集了起來,扭曲了形態,以這種姿態降生。”
穹驚了,面對一眼望不見盡頭之物:“這么多嗎……”
伊爾菲斯輕拍著小孩,安慰道:“唔……只是一些小小的坎坷,不要怕,戰勝他!”
“當然。”
穹信心滿滿的說著,炎槍燃起火焰,但他并不是很想直接碰到這些不可名狀的東西,該怎么形容,光是看一眼就是要被污染的程度了。
在體驗他們帶來的實質性傷害之前,心靈上先是受到了不少傷害。
不過說歸說,問題還是要結局的,沒有路那就殺出一條路來,到了這個地步,穹的眼神愈發堅定,炎槍的火焰也愈盛……
就在即將出手的那一刻,突兀的,本來朝著他們緩緩靠近的不可名狀之物停下了腳步,所有的行動像是被按下暫停鍵一般,頗有些滑稽。
天際邊,偽·伊爾菲斯投去了視線,察覺到熟悉的氣息后,祂陷入了沉思。
“嗨,朋友,你好像遇到了什么難題。”
剛醞釀好氣勢的小浣熊還沒理清眼前的情況,就被身后突然冒出的歡快聲音嚇的一個哆嗦!
什么時候冒出了一個人,他竟然一點都沒察覺!
伊爾菲斯對著突兀冒出來的面具人,心中劃過六個點。
警戒的小浣熊不速之客從上看到下,警戒逐漸化為疑惑,先不談這個面具,這個挑染的藍發,極具個人特色的露腰服裝,招牌的搓手動作……
穹眨著眼,這怎么看,都是寒腿叔叔吧!
他這是玩哪出?
優雅的單手撫胸,老桑博輕咳一聲,改變了聲線,面子功夫還是要做的:“在下乃是一名路過的愚者,親愛的朋友,你稱呼我……”
這題穹會,堅定的開口:“桑博。”
“桑博是誰?”寒腿叔叔裝做不知情的樣子,“在下……”
話還沒說完,穹就飛撲了上去,這個人還挺會裝,倒是先染個毛,換身衣服在來騙他啊。
都什么時候了,還要來逗他玩!
“喂喂喂,朋友,有話好好說!你別扒我的面具啊!”
慌張的后退了幾步,老桑博盡力的維護自己的清白,一手按住面具,一手抓住那只還朝過扒拉的手,“朋友,我們這一行要是被人看到了面具下的真面目,可是……”
綜合以前看到過的各種套路,穹腦中有靈光閃爍:“難道要以身相許?”
桑博語塞:“額……倒也沒這么隨便。”
穹又沖了上去:“那就給我看看!”
面具下要不是桑博,他就把丹恒老師的尾巴吃掉!
“朋友,你冷靜!”這股熱烈的好奇心,老桑博真的招架不住啊,只能高聲呼喊,“我是來幫你的!”
見穹不為所動,寒腿叔叔咬牙掏出了殺手锏,“快住手!實不相瞞,這個面具被下了詛咒,揭下他的人會變得非常倒霉!”
穹不信這種幼稚的詛咒,他的運氣一向超級棒噠!
桑博加大加重了聲音:“一輩子都是究極大保底起步。”
“!”
小浣熊飛速的后退了三步,使勁擦了擦手,好惡毒的詛咒,差點就中招了!
伊爾菲斯捂臉,有些不忍直視。
見穹冷靜下來,桑博扶正面具:“朋友,總之你就把我當做一名路過的好心人就行,我可是帶著真心來幫你們的。”
好心人桑博啊~
穹虛著眼看了過去,后者的視線自然的落在坐在穹肩膀的小星神身上,這位就是老大強制愛失敗的對象啊,小小的,長得還怪可愛噠!
對上這個眼神,伊爾菲斯強烈懷疑啊哈是不是又編了一些惡趣味的故事拿去騙人。
注視著桑博臉上熟悉的面具,伊爾菲斯內心有些感慨,啊哈那家伙,還是留下了后手啊,嘶……講真,祂都有點為祂們之間的友誼感動了。
“啊哈讓你來的。”
桑博努力為自己老大加一點印象分:“瞧您說的,老大心里肯定是有您的。這不,為您保駕護航的任務就交給我了。”
伊爾菲斯板著小臉,這小樂子人怎么說的祂跟啊哈有一腿似的!
“歡愉的信徒——離開這里。”
氣氛剛放松一點,陷入停滯的不可名狀之物轉著頭顱,齊齊開口。
偽·伊爾菲斯從沉思狀態中擺脫,歡愉這個家伙到底還是來摻和一手了。
這次,本體雖沒有降臨,但顯然,祂選擇了徹底倒向了自己的另一面。
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寒腿叔叔怎么可能離開。
遙望著天際代表神明的身影,單手按在面具上,他俯身行了一禮,謙遜有禮的開口:“舞臺已經布置好,表演還未開始,演員怎可提前退場。”
“鄙人不才,今日的演出,全當獻丑。”
他的話音落下,成排的金色禮花便自腳下綻放,與之一起升起的還有燦爛到極致的煙花,一瞬的時間,各式的炫彩圖案便將世界填滿。
穹甚至在其中看到了星穹列車,還是動態效果的,鳴著笛自天際劃過。而其中,最為矚目的當屬那張大大的笑臉圖案,照亮了一切,嬉笑著向世界傳達歡愉。
咕嚕——
世界被照亮之時,掙扎的不可名狀之物也全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數玩具小人滾落在地上的聲音。大多都是卡通童趣的模樣,很是可愛。
其中有一個,順著力道,滾落在了穹的腳邊。
那是一只身著紅色西裝的玩偶,黑曜石縫制的豆豆眼在與穹對上的那一刻,便眨了眨,接著,它一個彈跳起身,摸著從腰間抽出來的槍,朝天放了一槍,一馬當先的沖了出去。
像是信號,成群的娃娃大軍一同沖向了天際邊的剪影,齊聲高喊。
“打倒伊爾菲斯暴政!”
“復仇,復仇!”
他們的身形大多都只有半個成年人手臂那么大,速度卻快的嚇人,轉瞬之間,就只能看到一大片烏泱泱的黑影奔騰著煙霧特效,越過這片空間亂流的區域,沖向天際。
坐在穹肩膀上的真·伊爾菲斯差點沒笑出聲,祂甚至想跟著一起沖上去。
至于拿著大喇叭的桑博,則是在漫天的煙花之下,激情開麥。
“群眾演員就位。”
“舞臺就在前方,表演開始!”
偽·伊爾菲斯面無表情,所以,在這個家伙的眼中,祂是舞臺也是演員,該說不愧是啊哈那家伙的信徒,一登場,便能輕而易舉的吸引仇恨。
祂已經給過對方機會了,既然對方不珍惜,那就不需要留情了。
“哦——還有我的朋友,身為男主角,你也該登場了。”桑博擠眉弄眼,表情有些滑稽,可惜他帶著面具,穹只能看到一張笑臉面具。
“可不要浪費我為你創造的機會啊。”
像是拍蚊子一樣,前仆后繼的玩偶在巍峨如山的身影之下被滾動的齒輪碾碎,露出棉花的內里,絲線垂落,像是穿糖葫蘆一樣,將一串娃娃高高穿起。
“打倒伊爾菲斯!”
肚皮的棉花已經外翻的紅西裝玩偶依舊倔強的喊著口號,黑豆豆眼像是倒計時的炸彈一樣,不斷閃爍著紅光。
“打打打倒倒炸炸——嘭——”
伴隨著信號出錯的聲音,玩偶徹底炸開,瞬間清理出一片空曠區域。
連鎖反應也就此而起,像是發現了新技能,玩偶紛紛抱住身邊的東西,玩起了自爆,
遮蓋感官的煙霧也由此開始蔓延,極短的時間內,就將坐在星球之上的星神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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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知像是被蒙上了一層迷霧, 目之所及之物無法分辨真假,俱是虛實疊加態,耳邊是炸開的煙花聲與不知何人的歡笑。
有那么一瞬間, 偽·伊爾菲斯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是否在真的存在于此?
或許祂只是某人的一場夢也說不定,或許只是紙上的……意識很快拉回, 他睜開了眼, 啊哈的鬼把戲!
但這一瞬間的失神也已經足夠了,等祂回過神來, 無法言喻的光芒已經在眼前綻放。
【超·湮星炮功率1000%】
這束光芒成功貫穿了祂心口同時,祂的視線落在了坐在穹頭頂的小星神身上。
緊接著,祂的一只手下拉,將垂在關節處的絲線用力掙脫, 伸了出去……
……
“我們又見面了。”
聲音輕顫,刃低聲笑著,掉落在地的支離主動飛回了手中,吞吐鋒芒。
在劍落下來之前, 厄飛速的抽回了抵在對方心口的骨刺。
圍繞在這位豐饒眷屬身上的時間殘痕消失了,剛才那些廝殺出的致命傷也已經全部消失, 倒是一些傷口似乎不在修復之內。
不過現在, 這又是什么情況?
殺意不是對準他的……是內訌?
厄后退了悄無聲息的變幻了位置,仗著面紗遮蓋了面容, 視線從三人身上依次掃過。
是同一個聲音, 但語調已經完全改變,尾椎的寒氣勾起,丹恒后退了一步, 擊云本能的調轉了方向。
“怎么,這么短的時間不見。”隨意的揮舞了一下支離, 刃提劍靠近,眼中的殺意已經在朝外溢了,“就不認識我了,飲月君。”
丹恒心情復雜:“是你……”
刃戲謔的勾起嘴角,就如同曾經一樣:“你在期待些什么。”
最后一絲僥幸徹底從丹恒心中消失,那些隨同而起的哀傷,也如潮水般退去,藏在了心中的最深處,他重新冷下了臉。
嘖,盡是一些……毫無意義的記憶,像是翻書一樣,這段短暫時間內的記憶閃回,越是翻看,刃眼中的光越是暗了下來。
應星早就已經死在了過去,他們之間的友情也早都已經結束。
如今,纏繞在他們之間的只余仇恨,不需要這種多余的再續前緣!
愚蠢!不趁著如此好的機會殺死他,反而是沉湎在這種過家家的游戲之中,簡直愚蠢至極,就連景元也一起跟著胡鬧……
景元的嘴角幾乎抿成一條直線,提著石火夢身擋在了刃的前方,金眸之中,還有些許未曾散去的留戀與哀傷。
可很快,他便意識到故人再次遠去,這些情感被壓制,眼中最后只余堅定。
景元平靜的開口,隱隱帶著一絲壓迫:“刃。”
至少,現在這個關頭不能讓丹恒跟刃打起來。
刃停下了腳步,對啊,這才是羅浮仙舟的將軍面對他這個曾經罪孽滔天的仙舟重犯、臭名昭著星核獵手該有的的態度。
“哼。”臭名昭著的星河獵手的劍客看了一眼提槍戒備的龍。
支離遞出,回轉:“彼岸葬送——”
血紅的劍氣折返,正在等內訌趁機偷襲的厄冷不丁的被削去了一縷發絲,厄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
“!”
這人怎么回事,殺意對著別人,殺招留給了他?
“艾利歐的計劃不能出錯。”
支離吞吐劍氣,克制著殺意。背對著二人,刃對厄的殺招愈發凌厲,“我可沒有讓別人坐收漁翁之利的愛好,丹恒,我們的恩怨就暫且放下片刻,待到來日……”
“我都奉陪到底!”殺招之中,有水流悄然流淌,丹恒提著擊云將如雨般密集的盡數接下,與劍客錯身而過進行夾擊。
“他的這種狀態應該持續不了多久,我們一同勉力。”景元從來都不擅長朋友相斗的局面,此時,他心中悄無聲息的松了口氣。
他驅使雷霆加入,三柄出自一人的武器,將鋒芒對準了同一大敵。
[……]
伊爾緊隨其后沖了上去,四對一,這下……咳,還是保守一點,萬一對手藏了什么后手呢。
面對狂風驟雨的攻擊,厄皺起了眉……時間已經足夠久了,主人那邊還沒有出結果。
不,壓下心中不安,厄堅定了決心,主人一定會贏!
在此之前,他一定要拖住這邊!
……
仙舟上,至今為止還流傳著一些自遠古傳下來的故事,盡管只是些許殘篇,但經典之所以是經典,就是因為無論在何時都經久不衰,即便短暫沉寂,也終將綻放。
穹在仙舟街頭嗦仙人快樂茶的時候,就曾聽說這么一段久遠之前的神話傳說故事,說書人講的太精彩了,最后當著觀眾他鼓紅了手心,貢獻出了兜里的巡鏑……
那晚,他纏著丹恒老師又講了一遍那個在仙舟上廣為流傳的故事,可惜的是,就連丹恒老師也不知道哪個故事的結局。
那夜入睡后,小浣熊夢到了自己變成了大鬧天宮的齊天大圣,一只全宇宙最炫酷最帥氣的猴子!
再次強調,是大鬧天宮,不是五指山這段!!!
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手掌無論從哪個方向瞬移離開,下一秒,都會回到原地,糟糕的事,伴隨著某種壓力,身體也變得越來越沉重起來。
胸前多了一個空蕩蕩的大洞,似乎并沒有真正影響到了什么,偽·伊爾菲斯注視著手中的小星核,開始緩緩攥緊手心。
另一邊,被絲線纏繞成繭的寒腿叔叔也被倒吊在了祂的面前,小小的一只,像顆瘦長的米粒。
一柄齒輪刀正磨刀霍霍,刺耳的聲音聽得老桑博牙酸……
哈哈哈哈……表演的太賣力了,一不小心就被抓住了。
“哎呀,一切都是誤會,誤會……”干笑著,老桑博扭動了一下身體,“咱就是跟您開個玩笑,您知道的,干我們這行的,有時候都管不住自己的手。”
“咱就是說,您剛剛說放我離開的話,還算數嗎?”
嗚嗚嗚,老大啊,您的信徒要英勇就義了,您要是看著,倒是趕快顯靈一下啊——
偽·伊爾菲斯垂下眼眸,一根手指微顫。
磨好的齒輪刀瞬間膨脹百倍,朝著目標重重劈下,看樣子,這一下劈的灰飛煙滅應該不是問題。
殺雞焉用牛刀啊!
面具下的寒腿叔叔大驚失色,手臂上的肌肉本能的緊繃著,努力掙脫。
糟糕,來不及了……
‘嘻嘻——’
齒輪刀正中目標,一只藍發的布偶發出‘噗嘰’的一聲后,眼角滴出一顆豆大的淚珠,無助的撲騰了一下后,自腰間列成了兩半,軟呼呼的內里中流出了毛線織成的紅腸。
被愚弄了。
偽·伊爾菲斯輕輕將那只玩偶燒成了灰。
此時,祂緊握的掌心也傳來一股劇痛,指縫處有光自其中鉆出。很快,就不由分說的將閉合的掌心緩緩撐開。
將炎槍插入掌心,穹不斷的朝其中灌注著力量,凈化的力量蔓延,為這方閉合的世界創造出一輪太陽!
這太陽沉入地里,融化著血肉,將五指山破出一個大洞。
扶著臉上的面具,桑博很確定剛驚險逃生的表演中耳邊的笑聲不是錯覺。
感情,老大您才是真正的觀眾,剛才那下算是打賞嗎?
他親愛的朋友也脫險了,呼——老桑博瞬間感覺自己又行了。
伊爾菲斯在小孩耳邊低語:“時機已至,穹,上吧。”
穹早就一步越過了五指山,跳上了手腕,自此處,他發起了沖鋒。
此時,該是BOSS戰音樂的高潮之處。
“伊爾菲斯!”
被洞穿手掌的偽·伊爾菲斯憤怒了起來,這場命途之戰,祂才是正確的!
伊爾菲斯死了,祂才能踏出最后一步……
可如果祂死了,伊爾菲斯依舊擺脫不了凋亡的命運,這具殘破的身軀中,依舊會孕育出另外一個祂。
這是不可更改的規則與詛咒。
【已捕捉到敵人核心位置】
【嘀——武器模塊全面超載中】
【叮!超載完成——】
孩童的聲音冷靜的發布指令,最后,化為了低聲的提示。
【這次超載完成后,我的所有功能將會癱瘓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內,我將無法為您提供任何保護】
【請加油呀……】
穹奔跑著,眼睛亮晶晶的宣布:“也就是說一擊定勝負嗎!”
伊爾菲斯用拇指與食指圈成圈,欣賞著圈中的天地,圈中的自己,“穹,再快一點。”
“好!”于是,少年屈起雙腿,高高跳起,迎面的齒輪與他擦肩而過,他朝著目標飛躍而去。
“看來到了關鍵的時候了。”寒腿叔叔摘下了面具,露出了興奮的俊臉。
縱觀寰宇,有多少人能見證如此盛大的表演。
老桑博這趟來的不虧啊,感謝歡愉,感謝啊哈老大~
“哈哈哈哈哈——”狂笑著,桑博握緊了手中之物,“朋友,就讓老桑博在為你放朵煙花吧!”
代表星神力量的面具被高高拋起,化為流星,主動纏繞在了穹手中的武器之上。
拖著殘破的雙腿,穩坐在星球之上的偽·伊爾菲斯掙扎著起身。
“伊爾菲斯!”
“我在哦~”這次,伊爾菲斯雙手團成喇叭做出了回應。
“此即,必勝一擊。”
這一刻,星核鼓動,拼勁全力,穹扔出了手中的武器。
正中靶心,朝下墜落的穹伸出了手,忍不住開心的握緊了拳頭。
虛幻的身形輕輕的托起下墜中失去力量的小孩,略顯悲傷的看著自己的身軀在光芒之中轟然倒下……
結束了嗎?
張望著的寒腿叔叔在好奇心的驅使下還是忍不住作死的看了看。
“還未結束!”
燃燒著的軀體伸出了手,去勾著那渺小的人影,祂顫抖著聲音,“伊爾菲斯,你這么做毫無意義,你……”
“列車剎不住車了,前方的客人請速速——”
廣播中,列車長驚恐的聲音還未說完,躍遷而來的失控列車就已經直直撞上了還在燃燒神軀,閃爍著藍光的車輪看起來就動力十足,碾壓而過,撞滅了最后一絲生機。
“啊啊啊啊啊啊!帕姆,我們剛才是不是撞到什么東西了!”少女驚恐的聲音幾乎劃破天際。
“嗚嗚嗚,三月七乘客你不要嚇我,帕姆不是故意的!”控制列車失敗的列車長似乎試圖逃避現實。
身上沒有一點力氣的穹看著呼嘯行駛的失控列車從眼前駛過,聽著廣播里傳來的聲音,釋然的笑了。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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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列車長跟粉毛美少女的尖叫聲跟著創過頭的列車一起飄出去了很遠。
穹腦海中已經成功勾勒出三月七跟帕姆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的樣子了。
于是, 沒忍住又笑了一聲。
“帕姆,三月,冷靜一點。”列車內, 姬子率先冷靜了下來,“我剛已經排查過了, 列車并沒有出現故障。”
“可是列車失控了帕。”帕姆焦急的額頭一直在冒著豆大的汗珠, 有他在列車內,不該出現這樣的情況才對。
“看來是外力的干擾。”瓦·爾特推了推眼鏡, 剛才列車撞到的東西總讓他感覺很在意。
姬子點頭附和:“只有這個可能了。”
大約半個系統時前,平穩行駛的列車突然間就受到某種外力的驅使,速度直接拉到了最高,不受控制的直奔他們此行的目的地的左邊而去。
抱著列車長的美少女已經快要掉魂了, 這個速度怎么看都越來越不妙了,“楊叔,先別說這么多了,快想辦法讓列車停下來啊, 這樣下去我們該不會車毀人亡吧!”
她還以為一下車就能看到穹跟丹恒。
“我想,對方應該沒有惡意。”車外的景色在飛速略過, 透過觀景車窗, 瓦·爾特看到了飄落的雪花。
那真的是雪花嗎?
這里,給他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 有種一切都走到了末路的感覺, 似乎他們下一秒就會被窗外的混沌吞噬殆盡。
龐大的神軀燃燒后的灰燼如雪般飄蕩,很快,這場雪就蔓延到了整個世界, 有一片悄然的落在的穹的掌心,也如雪一般, 它在掌心緩緩消融。
雪中,蘊藏著某種情感,可惜它太淡了,淡到轉瞬即逝,只能不甘的消散……
穹握緊了手掌,這算是解決了嗎,終于可以松口氣了。
“從實招來,列車是你搞的鬼吧。”一路狂飆的列車很快就從視線中消失,恢復了些許力氣的穹從空中飄落下來。
身形虛幻的伊爾菲斯笑著開口:“誒嘿,驚喜嗎?”
穹雙手叉腰:“那倒是……不對,不要轉移話題。”
“哎呀,被發現了。”伊爾菲斯無奈的攤開了手,神色溫柔了下來,他看著與自己摯友有幾分相像的小孩,緩緩開口。
“穹,恭喜,你通關啦。”
小浣熊跟著呆呆的重復了一遍,“我通關啦?”
對哦,這是一場以惡作劇作為起始的游戲,現在,他終于解開了謎題,經過千難險阻打敗了關底的大BOSS。
可是,伊爾菲斯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說這個?
伊爾菲斯彎起了眉眼,跟一樣長輩他親昵的摸了摸小孩柔軟的灰發,繼續詢問:“這場開拓之旅,開心嗎?”
穹仔細的回憶了一路上經歷的那些驚險與刺激,誰能想到這個惡作劇一般的故事最后會上升到這種大場面的程度。
他,一顆小小的星核精,委實承擔太多了~
但,毫無疑問,這是一場很棒的開拓之旅。
“嗯。”于是,穹重重的點了點頭,“超級開心。”
“那我就放心啦。”得到答案,伊爾菲斯笑的比小孩還開心。
漫天的灰燼穿過了半透明的軀體,那些微小的情感在匯聚,似乎想要將祂一同帶走。
穹眨了眨眼,伊爾菲斯的樣子是不是變淡了一點。
“那么,我宣布,這段開拓之旅是時候畫上句號了。”伊爾菲斯伸出了手,指向正在折返的列車,“看,你的伙伴開著星穹列車來接你了。”
“穹,我們來接你回家啦。”列車對外的廣播中,美少女充滿活力的聲音傳來。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是列車突然恢復正常了,還成功定位到了穹的位置。
列車長貼心叮囑:“穹乘客,乖乖站在原地不要動帕。”
這次可不能在跑丟了。
聽到同伴的聲音,小浣熊嘴角忍不住翹起,轉過身去,高聲回應,“我在這里!”
又回過頭來,對著面前溫和的神,穹自然伸出了手,像是飛鳥對困于池中的魚發出邀請,“伊爾菲斯,跟我一起走吧。”
阿基維利已經不在了,但是祂的列車依舊在銀河間行駛,如果沒有地方的去的話,伊爾菲斯依舊可以登上列車與他們開拓一個個未知的存在,世界上還有比一段又一段的開拓冒險之旅更好玩更快樂的存在嗎?
伊爾菲斯嘆了口氣,感動的同時又有些惆悵,這小孩是一只小笨蛋啊……這孩子有時候聰明的一點就通,有時候又簡直跟阿基維利一樣聽不懂弦外之音。或者說是意識到了,但是不想去明白。
剛停穩的列車艙門打開,列車長眼睛一亮,三月七則是一馬當先的沖了下來,興奮的呼喊,“穹——”
“三月,你慢點跑。”姬子無奈的搖了搖頭,但也陪著一起加快了步伐。
見到小孩的那一刻,穩重大家長也松了口氣,“穹。”
穹正期待的看著伊爾菲斯,眼睛亮晶晶的樣子讓人不禁懷疑如果拒絕的話,搞不好下一秒便會孩子氣的掉金豆豆。
看著那只伸出的手,伊爾菲斯有些失笑的握了上去……
“啊呀。”
三月七發出一聲驚呼接住了朝她倒過來的小浣熊,“倒也沒必要一見面就投懷送抱。”
接著,她才意識到面前還有一道淡色的人影,不過這虛幻的樣子,讓少女忍不住撓了撓臉,咱心里絕對沒有不禮貌的意思,可這位好看到犯規的先生怎么看著有點像鬼呀?
被推開的穹有點懵,伊爾菲斯明明已經握住了他的手了,為什么又推開他了?
隱隱意識到了什么的小浣熊,心中產生了些許不安……
“穹,這位是?”靠譜大家長快步走了過來,有些猶豫的問道。
“你們好,阿基維利的追隨者。”
伊爾菲斯揮了揮手,笑著依次掃過三位無名客,不錯,都是處在故事風暴中心的人,過往一定都很精彩,祂喜歡著這樣的人。
“我是次元——伊爾菲斯,那封信是我借用丹恒的名義寄給你們的。”
這就是那位神秘的星神!
三人心中同時升起這個想法,剛落地就這么突然見到了,作為星神,對方隨和的樣子簡直跟人類沒什么區別,該怎么說,就有種很奇妙的感覺……
“您……”□□故作鎮定的推了推眼鏡,握著手杖的手緊了緊,“見到您,不勝榮幸。”
“不用緊張啦。”伊爾菲斯眨了眨眼,看向停泊在此處的列車,準確的說是站在列車旁的列車長大人。
雀躍的揮了揮手,“帕姆,有想起我嗎?”
“你是……”列車長感覺有很多模糊的記憶在腦海中閃過,一道靈光亮起,最終的場景定格在眼前之人與阿基維利一起在列車上搗亂的樣子。
對啊,他們曾經也一同經歷過很長一段時間的開拓之旅,總是給列車長添麻煩的一員大將!
“你是伊爾菲斯!好久不見帕。”興奮了一瞬,列車長很快耷拉下來了耳朵,“對不起,阿基維利祂……”
“帕姆,你的手感還是這么好啊。”將列車長的話堵了回去,揉捏著毛絨耳朵,熟練的捏著肉墊,伊爾菲斯紅著臉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祂多久都沒rua過帕姆了,幸好手感跟記憶中一樣好。
“唔……嗯……”在高超的手法下列車長沉淪了一瞬,立馬清醒了過來,“喂,不要隨便摸列車長。”
“別嘛帕姆,擁有如此治愈人心的寶貴的寶藏,不讓人摸簡直太可惜了。”伊爾菲斯否定了列車長的抗議,干脆直接將臉埋在了軟乎乎的肚皮里面,猛吸一口。
“這位星神還挺有眼光的啊。”果然誰都逃不過列車長的魅力,從這位鬼兄原來是就是次元星神的震撼之后,三月七迅速回神,拽了拽穹衣角,“話說,丹恒老師人呢。”
“嗯,還有景元將軍。”姬子四處張望了一下,沒有見到熟悉的身影,同樣問道。
“他們在另一邊。”穹想了想,這邊的危機已經解決,丹恒那邊應該也差不多結束了,伊爾能把他們帶回來這邊。
思及此處,穹的視線重新落回到正在欺負列車長的伊爾菲斯身上。
……
“主人……”
面紗散去,身形搖晃的厄不可置信的看向虛空的某處,為什么主人的氣息的消失了……
他知道的,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
一滴淚珠悄無聲息的落在了洞穿他身體的槍刃上,丹恒抽出擊云,刃抽出支離,銀血隨著淚珠一起滴落。
“為什么……”厄看向并肩而立,將自己逼入絕境的三人,無助的問著,“為什么會輸。”
為什么主人會離他遠去?他難道還不夠努力嗎?明明很辛苦的才堅持到現在。
[……]
伊爾陷入了沉默,綻放著光芒,給與了最后一擊。
[睡吧,你的主人在等你]
厄閉上了眼睛,早就已經只剩下意志力在支撐的軀體重重倒下。
謝謝……他要去見他的主人了,終于輕松一點了,倒下的瞬間,厄如泡影般消散,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我們也該離開了]
伊爾想,他的主人同樣在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