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你單手擺弄著電話, 邊角處的裂痕讓屏幕上頻繁閃爍,仿佛會在下一秒徹底熄滅。
是你回到分.身被袚除的附近找到的。
當然,是在確認羂索已經(jīng)離開后。
羂索對你發(fā)動咒靈操術, 所帶來的壓力超出承受的閾值, 你無辜又可憐的分.身理所當然的, 在他的摧殘下爆開了。
身上不屬于咒力, 自然而然不會隨著分.身一同消失的物品被留在原地。
比如你現(xiàn)在拿著的手機、原本穿著高專師生統(tǒng)一的制服、以及……
你在撿回幾乎不能再用的手機的時候, 目光瞥到倒扣在地上,明顯被人打開過的木匣。
——不久前那里面曾裝著多根特級咒物,兩面宿儺的手指。
你沒有多此一舉地去查看盒子。
里面什么也沒有,沒人比你更清楚這件事了。
帶走宿儺手指之后, 你讓分.身撤出六眼的可視范圍, 提早等候接應的本體取走了全部的手指。
你理應回收那部分在外的咒力, 以防在前往馬來西亞的途中遇到無法處理的突發(fā)情況, 關乎回去這一首位目標, 讓自身保持在最佳狀態(tài)很有必要。
但也沒有那么重要。
起碼達不到少了分出去的那一部分咒力, 本體就舉步維艱的程度。
或許留下一個無關緊要、改變不了戰(zhàn)局定數(shù)的分.身,去欣賞他們焦頭爛額的神情也不錯?
說不定還可以在看到去而復返的你時,從五條悟臉上看見有趣的反應。
也許是獨特的術式導致,你的靈魂比常人柔韌, 這一點也體現(xiàn)在精神的承受能力上,一心二用不會對你的精神造成壓力。
要不要回去看咒術師的好戲呢?
……結果如情況所見, 準備給五條悟一個意料之外的驚嚇的分.身,在半路被攔下,不出意料的被袚除了。
不爽。
你卻也沒在心情以外的地方受到實質(zhì)性的損害。
作為咒靈, 變強幾乎和呼吸一樣簡單,不需要努力去突破極限, 咒力也會源源不斷地朝身體涌入,簡直是受到上天寵愛的存在。
生而為咒靈,你很抱歉。——生下來就是這么強,真是抱歉了啊!
在看到地上明顯被人打開過的盒子,你被羂索袚除而產(chǎn)生的不爽感也無端散去了些。
尤其在想到被嘲諷了一頓的家伙,想用術式收服你,再從你口中撬出你知道哪些關于他的情報,結果只看到原地消散的殘骸時的錯愕神態(tài),你的心情無端好了起來。
你被袚除,懷里的木匣也隨著衣物一起掉落在地上。
以對方的謹慎性格,幾乎不可能會忽略掉那個散發(fā)著咒力、具有封印效果的咒文,明顯是存放咒物的木匣。
等到對方抱著懷疑又不確定的心情,小心地打開盒蓋……
你:嘿嘿,空噠!
至于分.身被袚除,你只是稍微有點可惜,也很快便不在意了。
近距離觀眾席的座位被撤了。
你本來也沒買票呀。
分.身的意識斷開前聽到的消息提示音讓你有些在意,你讓本體折返回去,在現(xiàn)場找到差點不能用的手機。
——看見了五條悟發(fā)來的,推薦給30人以上得甜品店吉祥物公仔的活動信息。
你:“……”
布滿裂痕的屏幕又多了一道清晰的痕跡。
早知道是這種垃圾信息,你絕不會特地去撿回來。
幸好,你的行程沒有因此延誤。
你站在登機口,隨時準備跟著周圍人的步調(diào),踏上飛往馬來西亞的航班。
……或許對你也不是全無影響,只不過不單在這件事上。
比如就在剛剛,你差點按照虎杖悠仁那家伙的思考方式,去自助售票機那里買票了。
拜托!你是咒靈啊!
同時也更堅定了你遠離咒術師的念頭,再這么下去,你指不定要做出多少違背本性的舉動。
距離登機,還有一段相當寬裕的時間。
對于迫切想盡快抵達馬來西亞的人而言,就顯得很無聊了。
假如不是擔心長途飛行迷失方向,反而會花費更多時間,你甚至可以變形成鳥類自己飛過去。
等待的途中,你重新打開響個不停的手機,無一例外都是五條悟發(fā)來的短信。
你想到了不久前遇到的羂索。
他仿佛不在乎會被咒術界的人發(fā)現(xiàn),堂而皇之出現(xiàn)在人前,這個舉動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他態(tài)度上的微妙轉變。
要出手了嗎?
發(fā)覺你的存在,對方絕對想過計劃敗露的可能,原本握在手里的獄門疆是否能和預想里一樣起到封印五條悟的作用,變成了不確定性。
你更好奇的是,你給五條悟劇透了針對他的獄門疆,有所防備后,羂索還有什么能讓五條悟自投羅網(wǎng)的籌碼呢?
最新收到來自五條悟的短信回答了你:有人在京都校放下了結界,日本多處也接連出現(xiàn)相似的結界,應出自同一人之手。
嗯?
這么快?
你稍感意外。
沒有在你這里拿到無為轉變,還是放下了結界嗎。
那真人的處境就危險了呀~
在短信的末尾,透出認真的文字又帶上五條悟獨有的輕松,他誘哄似的:【大概能排到近百年咒術界影響最大的一次戰(zhàn)役了吧?是不親眼看到絕對會抱憾終身的程度!怎么樣怎么樣~真人同學透完氣剛好可以趕上哦!】
你無動于衷。
開什么玩笑。
怎么可能會因為一條信息,就選擇不做人類啊。
你適時地聽見提醒登機的播報響起,準備將手機收起時,手機又一次在你手中短促的響了聲。
……如果還是些無意義的垃圾短信,你就把手機丟到破壁機里。
你這么想著,再次點開五條悟發(fā)來的信息。
頂著‘惹人嫌的前輩’的備注,這一次的內(nèi)容卻不符合五條悟的口吻。
帶著點從文字里就可以感受到的莽撞和馬虎,完全沒有正在用別人手機,要先自我介紹才能讓對面人知道他是誰的自覺,‘噼里啪啦’的接連彈出幾條信息,頻繁的提示音讓你覺得手里像拿了枚正在倒計時的炸彈。
【到處都找不到你,五條老師說你去看流星雨了,我還以為那只是你隨口說的愿望……都不說一聲就離開,好過分!】
完全是弱者的控訴,只宣泄情緒,對他人造成不了一點傷害。
你無趣地向下翻動。
【本來也想和你一起去看流星的。】
是——嗎——
你可沒在候機廳看到他的人影啊?
【京都校被人落下了帳,五條老師說這是針對高專的陰謀。】
他說起你知道的消息。
【啊,抱歉,我還是得進去。】
怎么說?放在虎杖悠仁身上,是個完全不覺得意外的決定。
你看著因為沒人觸碰,緩緩暗下去的屏幕。
‘叮’一聲,屏幕再次亮起。
【再見。】
“……”
手機的屏幕徹底黑了下去。
你只要照常登機就可以了。
哦,還要記得把手機關機。
視野里的人群按照乘務人員的指引,有序排隊,陸續(xù)登機。
大概因為沒出現(xiàn)什么突發(fā)狀況,隊伍前進的速度不慢,很快就只剩下零星的幾個人。
只要趕在艙門關閉前,哪怕只是前幾秒,你也可以依靠變形身體從縫隙擠進去,順利搭乘這次航班的。
“……”
最后一次提醒登機的播報響起。
飛機厚重的艙門在你眼前緩緩關閉。
改變身體形態(tài),無論是尖銳的爪子、或是鋒利的喙,只要能扒住飛機的外殼,把身體的一部分深深嵌進去,足以殺死人類的壓力不會真正對咒靈造成傷害,你還是能順利到達馬來西亞的。
“——!”
巨大的轟鳴聲伴隨著氣浪一同響起,飛機在跑道駛過,起落架被收起,它平穩(wěn)起飛,按照原定的航線,逐漸從你視野里消失。
…………
……
怎么這么快就飛走了啊!
正常的航班不都是會延誤的嗎?再給你一點猶豫的時間啊!!!
第 62 章
煩躁。
這是你首先感受到的心情。
隨后心煩、焦躁、暴怒也像被引燃般瞬間爭先恐后地接二連三浮現(xiàn)。
情緒被人操控牽動的感覺, 仿佛拴在脖頸的鏈子,對方只是用手稍微一拉,你就要像條狗一樣跑過去。
不爽、不爽!
難道他以為, 說幾句無關痛癢的話, 就可以讓你放棄近在眼前的希望, 冒著本體會被袚除的風險, 參與到和你沒有任何關系的戰(zhàn)役里嗎!?
會死多少普通人、咒術師、咒靈, 和你又有什么關系,你不在乎!
引起多大范圍的恐慌,經(jīng)濟又會因此倒退多少年,統(tǒng)統(tǒng)不是你關心的。
從始至終, 你在乎的都只是……
“?”
正在和身邊同伴交談的粉發(fā)少年若有所感, 向你回過頭, 在看到你之后, 臉上頓時浮現(xiàn)出不似作偽的驚訝:“……噯?”
……想要回去而已。
你看到了很多人, 不久前見過的東京校的師生, 幾個京都校的學生,被臨時召回的咒術師,以及許多輔助監(jiān)督。
認識的、不認識的……無一例外,視線瞬間整齊地集中在你身上。
五條悟一直沒落下的嘴角, 掛著相當惹人煩的揶揄笑容,自然地向你招手:“唷!真人同學~”
你扯了下嘴角, 沒去理他。
你有意地向外釋放出真切的殺意,以你為中心,幾乎成為了一片真空地帶。
凡是看到你的咒術師無一不面露警惕, 見你走近,本能地迅速退遠, 緊繃到好笑的姿態(tài)沒能引起你多余的關注。
在場或許是除了五條悟以外,唯一一個沒對你出現(xiàn)表現(xiàn)出過激反應的家伙,還像是沒反應過來似的,看著你靠近他。
“啊,你來了!”虎杖悠仁很有精神的對你打著招呼。
你心頭漸弱下去的火氣在看到他臉上礙眼的笑容后再次騰起,且愈燒愈烈,在他一臉困惑地問出“欸、不是去看流星了嗎,為什么……”達到了巔峰。
虎杖悠仁的聲音毫無預兆的突然消失,他本人一臉驚疑不定看著你收回出拳的手臂。
虎杖悠仁的心里,大概正因為搞不清狀況而感到迷惑吧?
你沒有要解釋忽然對他發(fā)難的行為的意思,開口時比怒意更快的是喉嚨里溢出的笑音——是那種和愉悅完全扯不上關系的冷笑。
“是、啊、”你一字一頓,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本·來·是·去·看·流·星·的。”
明明只差一點,就可以登機了。
“——噯!?”虎杖悠仁發(fā)出一聲不解地長音,稍微睜圓眼睛,像是忘記前一秒你險些一拳砸在他臉上的事情,那雙棕褐的眼睛里清楚地映出困惑的神情,“那為什么?”
他沒有把話說完整,也能讓你瞬間補全想要傳達的意思——那你為什么回來了?
“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到底在問誰啊!”
你忍無可忍地再度襲向他,虎杖悠仁瞳孔微縮,身體做出明顯的閃躲姿勢,你的動作更快,單手抓住他額前的短發(fā),把虎杖悠仁的頭按進地里,你幾乎用上足以捏碎頭骨的力道,強硬地不讓虎杖悠仁順利起身:“這都是你的錯啊!”
“唔、好痛……”你感覺到手下按著的五官痛苦地皺在一起,又在抽抽鼻子后舒展開,他徒勞的試圖用手移開你的手,“奇怪……速度比以前快上好多,完全躲不開、嘶,力氣也是……”
這家伙……
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處心積慮提防著被六眼看出端倪,本體仍然在當下暴露在五條悟的眼前。
先前的躲藏、謹慎,都盡數(shù)變成了對現(xiàn)在的你的嘲諷。
你在生氣。
為在這段時間里的布局功虧一簣感到憤怒,為希望被打破感到一陣說不清的迷茫,兩股交織的情緒不斷翻涌,刺激著你的理智。
承受較大的變故,正常人或許會屈服于情緒,用大哭或者狂笑來釋放壓力。
你除去一開始的冷笑,連扯動嘴角的念頭都沒有過,臉上也沒有眼淚流下來,只有高漲的、仿佛無窮無盡的咒力在無聲滋生。
流不出眼淚,身影沒辦法留在合照里,一起去聚餐,也會被周圍的普通人無視。
一切只是因為,你不再是人類了。
“虎杖悠仁。”你松開手,垂眼看向他,你不知道現(xiàn)在自己臉上是什么表情,大概不會有多好看,因為你看到了虎杖悠仁怔然的神態(tài),“你根本不知道……到底為你放棄了什么。”
“?”
虎杖悠仁臉上不出所料的露出你熟悉的迷茫表情:“完全聽不懂。”
下一秒,虎杖悠仁頂著臉上的泛青的指痕,朝你揚起個不見陰霾的燦爛笑容:“……我沒想過你會回來。”
呵呵……
就算不歡迎你,你也來了。
真·是·不·好·意·思·了·啊!
“你之后也要進去嗎?我是指參加戰(zhàn)斗那種……”虎杖悠仁一邊痛到倒吸涼氣的揉臉,你在皮膚上留下的傷勢肉眼可見的痊愈——真是強悍到詭異的體質(zhì),羂索在這方面一定做了不少努力。
你不在意地點頭。
難道認為你會對袚除咒靈這件事生出什么‘同類相殘’的傷感嗎?
“雖然五條老師也在,沒什么可擔心的,但是……”
虎杖悠仁神態(tài)稍微認真了些,仍然能看出他的心情很好。
“……謝謝。”虎杖悠仁忽然沒頭沒尾地對你說道。
你:?
他像是感到不太自在,別過頭,用食指撓著臉:“不、只是……”
虎杖悠仁強行讓自己直視你的眼睛,克制住眨眼的念頭對他而言有些艱難,隨后,一抹大大的笑容出現(xiàn)在虎杖悠仁臉上。
“看到你,我覺得安心多了。”
第 63 章
“你那是什么惡心的表情。”
終于輪到你對其他人說這句話了。
五條悟很快就收斂起臉上輕松的神態(tài), 正色道:“結界隔絕了信號,并且只能進入,不能出來。”
“真是多才多藝的老爺爺……”你對五條悟看來的視線擺手, “當我在自言自語吧。”
類似的結界, 也在別地多處出現(xiàn)了蹤跡。
你看到, 五條派系的咒術師大多都在京都校外的結界前駐守, 五條悟認為羂索在這個結界里?
你把視線投向看不見內(nèi)部情況的結界上, 或許不全是五條悟的判斷,各地出現(xiàn)突發(fā)狀況,本應盡可能聯(lián)合起所有咒術師資源,去抵御這場不知道什么時候結束的戰(zhàn)爭。
“不能從外面打破嗎。”你對他發(fā)出夸張的質(zhì)疑, “不會吧不會吧, 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最強也辦不到嗎?”
在五條悟震聲反駁前, 你又說:“算了, 被獄門疆封印就麻煩了。”
不只是戰(zhàn)力的缺失, 更多在于一種類似核武器丟了, 對士氣上的打擊。
“欸——”他抗議似的拉長聲音,“未免對老師太沒信心了。”
謝謝,自己怎么被封印的沒點數(shù)嗎?
要怪就怪自己吧,你想。
避免五條悟被獄門疆封印, 最大的問題在如何避免腦內(nèi)閃過一分鐘的時間上。
六眼時刻接收外界信息的構造注定五條悟的大腦比常人更活躍,或者在六眼上想想辦法?
“你想過用束縛封印住六眼嗎?”失去某一感官對咒術師而言并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出于禮貌,和對本體的愛惜,你略有可惜的放棄嘗試戳瞎對方的念頭。
正好五條悟高專時期的小圓墨鏡還能用上。
五條悟似乎想過這個方法, 沒有任何停頓的回答你:“失去六眼調(diào)和,無下限會讓身體崩解的。”
哦, 那在結界外面等著吧。
“嗯?”五條悟不確定地看向你,一邊把整張臉湊到你面前,兩只手朝內(nèi)指向自己,強調(diào)道,“在你面前的可是‘最強’哦!”
“就這么把最強放在戰(zhàn)場外,簡直是暴殄天物!”
對五條悟表現(xiàn)出的不滿,你稍微思考了下:“如果閑得無聊。”
你止住話音。
五條悟正饒有興致的等待你的下文。
你直視那雙冰晶般的璀璨眼眸,以一種平淡普通的語調(diào),輕聲道:“去讓那群早該入土的老爺爺們安息吧。”
“……”
五條悟眨眨眼,沒有答應你,也沒有準確拒絕。
你瞥到虎杖悠仁和七海建人先后踏入了結界,準備跟上去的時候,被人從后拉住了衣領。
“嗚哇!殺氣好重!”五條悟作出一副被你嚇到的模樣松開手,又把凌亂的衣領撫平,“別那么急著進去嘛,有七海海在,悠仁不會有事的。”
“……大概?”他又想讓人緊張的故意說道。
你睜著半月眼看他。
五條悟笑瞇瞇地擺手:“是惠啦,他有悄悄話想和你說~”
面無表情、眼神里隱隱透著無語的伏黑惠在下一秒被五條悟強行拉到你面前,毫無距離感的大人又伸出手,把你的臉扭正:“別再看了,只是說兩句話的時間。”
“沒什么可擔心的~會贏的。”
“……”
五條悟在突如其來的寂靜下眨了眨眼:“……怎么了嗎?”
你突然轉身往結界的反方向走。
“欸欸欸?去哪里啊?”五條悟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你只是在五條悟口中聽到這句話,忽然覺得,即使咒術師陣營占據(jù)了情報和人數(shù)上的優(yōu)勢,也透露出一種會輸很慘的感覺。
第 64 章
“……”
你看著抿唇不語的伏黑惠。
心里浮出一個問號。
你和伏黑惠有什么交集嗎?
除去訓練必要的溝通以外, 伏黑惠私下和你對話的次數(shù),甚至比不過被你恐嚇后就不再主動湊上來的吉野順平。
說起來……
你剛剛好像在咒術師的隊伍里看到吉野順平的身影了。
你果然不能理解五條悟腦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讓一個弱小的普通人參與到一級咒術師都應對不了的戰(zhàn)爭里。
除了讓吉野順平來送死這一條,你想不出吉野順平存在在這里的意義。
“……”
伏黑惠在距離咒術師們聚集的位置稍遠的前方停下站住, 你也把分散的注意收回, 放在眼前人身上。
他無意識地蹙著眉, 又在你看過去時立刻抬眼, 仿佛在留意你的舉動。
你對類似的猶豫神態(tài)非常熟悉。
在高專的期間, 時常會有被人注視的感覺,當你順著視線的方向看,總能見到伏黑惠掩飾地低下頭,回避你的眼神。
你以為是他對高專里出現(xiàn)咒靈的警惕。
現(xiàn)在看來, 似乎還有其他的原因?
伏黑惠神色幾變, 嗓音里混合著些難以被人聽出的頓澀:“……我的姐姐, 被人詛咒了。”
啊。
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
叫做伏黑……津美紀?
還是加津子什么的。
你在劇組和伏黑惠的交情不深, 自然而然對他姐姐也沒什么印象, 對方的戲份大多在你殺青后才會開始籌備拍攝。
不妨礙你從伏黑惠異樣的舉止里推測出他的目的。
伏黑津美紀被羂索標記, 在咒力的作用下陷入昏迷,后面體內(nèi)的咒物被喚醒,軀殼會淪為咒物的受肉。
你漫無目的地想。
對繼姐昏迷真相不知情的伏黑惠,一直將解開詛咒當做重中之重的目標——直到有著改變靈魂形態(tài)術式的你出現(xiàn)在他的視野里。
伏黑惠之前對你的關注, 這下就可以解釋通了。
當時的伏黑惠沒有立刻找上你,大概內(nèi)心傾向解開詛咒這一解決方式, 或許其中也有心中對咒靈不穩(wěn)定性的不信任因素在。
中間發(fā)生了什么,讓伏黑惠改變了態(tài)度?
興許是你和五條悟說起伏黑惠的身體被兩面宿儺占據(jù)的時候,無意間有提到伏黑津美紀也被奪舍這件事。
伏黑惠眉心的豎痕一直沒有要松開的跡象, 他垂下眼,這個細微的動作削弱了他眉眼間的冷冽氣勢。
“我拜托了五條老師, 想要見你一面。”
他把姿態(tài)放得極低,不見少年人應有的傲氣。
“希望你可以用術式,將姐姐的靈魂和咒靈分離。”
伏黑津美紀的肉.體受到詛咒,靈魂與咒物共存于軀殼里,假如把其中一方的靈魂抽出來,無疑能夠讓伏黑津美紀避免被咒物控制的情況。
你被挑起了興趣,語氣里不乏惡意地問他:“這是你的要求嗎?”
伏黑惠神情專注:“不,這是……請求。”
伏黑惠在說請求的時候,沒有因為覺得難為情而別過臉去,以一種誠懇的態(tài)度,一字一句地說道。
呀,真是感人的親情啊。
這樣的話,不是很難讓人拒絕了嗎。
將伏黑津美紀,或另一個靈魂從身體里分離,對于現(xiàn)在的你,并不算是難事。
說不定,連虎杖悠仁體內(nèi)的兩面宿儺……
你頓了頓,目光移向眼前的伏黑惠臉上,顯然他還做不到完全偽裝起自己的真實心情,內(nèi)心的緊張無意識地呈現(xiàn)在眼中。
真可憐啊。
沒有得到過母愛,父親又缺席人生十多年,監(jiān)護人還是那么個德行,相依為命的繼姐又陷入到隨時會被奪舍的危機里。
你漫不經(jīng)心地在心里評價道。
但。
你有什么非這么做不可的理由呢?
“可以哦~”下一秒,嗓音里摻雜進微妙的笑意,你輕松地說。
伏黑惠眼神微動,臉上浮現(xiàn)出錯愕的神色,似乎沒有想到你會這么簡單的答應。
你欣賞著他半天沒反應過來的僵硬表情,愉悅地半斂起眼,幾乎是迫不及待地:“事不宜遲,帶我去見津美紀吧。”
你不清楚伏黑津美紀身體里的咒物有沒有被喚醒,其中的差異不會影響到你將她們二者分離的結果。
“……好。”
伏黑惠顯然覺察到了你態(tài)度上的轉變,內(nèi)心對伏黑津美紀擔憂的情緒占了上風。
你走在伏黑惠身后,追逐似的踩著他的影子,跟著他來到附近一棟居民樓。
看伏黑津美紀身上的病服,不久前她應該還在醫(yī)院里。
在羂索搞出的動靜里感受到危機,所以轉移了姐姐嗎?
伏黑津美紀面容平和,雙手交疊,置在小腹上。
“……”伏黑惠站在床前,望著對方的臉,又強迫自己扭過臉看向你,“五條老師用無量空處讓津美紀的靈魂和那東西都失去意識了。”
言外之意,你可以開始了。
你把臉湊近,在肉身這具容器內(nèi),兩道靈魂糾纏在一起。
孱弱的那方十分黯淡,被另一個明顯正處于上風的存在拘束在窄小的活動范圍內(nèi),用緩慢又能被人觀察到的速度,汲取著弱小靈魂的養(yǎng)分壯大自身。
按照伏黑惠的說法,無論是誰的靈魂都應該在被塞了幾十年的無用信息后宕機了才對。
……唔。
所以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也本能地蠶食軀殼里的‘競爭者’嗎?
性格相當霸道啊。
你把手掌貼在伏黑津美紀的臉上,伏黑惠默許了你的動作。
你發(fā)動了術式。
手下的靈魂被你從伏黑津美紀的身體里扯出來,至于另一道緊抓著‘儲備糧’不放的意識……
你讓它體會到靈魂被丟進滾筒洗衣機里的體驗。
“津美紀……”伏黑惠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怔然。
這也是你第一次試著把人類的靈魂從身體里抽出來,你好奇地注視掌心蜷縮的靈魂。
在經(jīng)驗方面的欠缺絲毫沒有影響到實際操作,伏黑津美紀的靈魂被你變?yōu)榭梢暊顟B(tài),伏黑惠也能看到被收攏成拳頭大小、半透明的魂體。
伏黑惠眼也不眨的專注神態(tài)讓你感到很有趣,于是在他的注視下,你操縱著咒力,讓其順著伏黑津美紀的靈魂向上蔓延。
伏黑惠的眼神立刻反射性地集中在你身上。
你不意外會得到他驚疑的目光,捏著在咒力的擠壓下,體積再度縮小、屬于伏黑津美紀的靈魂,在伏黑惠眼前晃了晃,他的視線就像被磁鐵吸住一樣,跟隨你手的動作來回移動。
“失去了靈魂的肉.體會很快變成失去生機,變成一灘爛肉。脫離了肉.體的靈魂則會在沒有軀殼保護的幾秒鐘內(nèi)徹底消散。”
你利用薄且均勻的咒力覆蓋在靈魂表面,讓它起到隔絕外界傷害的效果。
聽起來很簡單,實際上一點也不難!
前提是能夠感受到靈魂的存在,并且要保證精確輸送咒力,而不對靈魂造成傷害。
“保護的效果大概只能保持幾分鐘。”你直覺可以維持更久的時間,穩(wěn)妥起見,你說了個最低的范圍。
“之后你們把身體里的那東西處理掉,或者找到其他更合適的身體……總之,把靈魂放進去就可以了。”
你友善提醒:“如果選擇重新找一具身體受肉,最好不要找死了很長時間的,否則活過來也只能泡在防腐溶劑里。”
伏黑惠微怔,他的嘴唇顫動,張合了幾下,別開視線。
“……謝謝。”沒有刻意壓低聲音,順利地被你聽到。
伏黑惠不太自在,大概這是他第一次去跟咒靈道謝。
“不客氣哦~”你意味深長地回他。
你不介意為朋友提供助益。
如果是沒有交集的其他人,就要收取報酬了。
“要我?guī)兔Γ怯写鷥r的哦!”
伏黑惠表情微松,冷淡的面容也浮現(xiàn)出破冰般的平和:“……拜托五條老師找上你的時候,我已經(jīng)做好了覺悟。”
你不禁感到一陣好笑,現(xiàn)在就放松下來了嗎?
這可不行啊。
你在伏黑惠的注視下,做出了個超出他所有預想的舉動。
“……”伏黑惠無聲地睜大雙眼。
驚愕、困惑和慢一步涌上的恐慌先后浮現(xiàn)在他的臉上。
你抬手,將伏黑津美紀的靈魂吞入口中。
你放松喉嚨,刻意地吞咽,把異物感咽了下去。
終于意識到你做了什么,也錯失阻止你的最佳時機。
“——津美紀!!!”
伏黑惠身形搖晃了一下,他臉上被生動的怒意占據(jù),不需要搞清楚你這么做的原因,雙手立刻比出召喚式神的手勢,瞳孔劇烈顫動著,他臉側咬肌繃緊,眼球瞬間漫上醒目的血絲,死死地盯著你。
“火氣別那么大嘛!”
你輕松躲過向你襲來的式神。
在操縱它們的伏黑惠失去理智的情況下,這些式神的行為邏輯簡單到讓人一眼就能看穿——舍棄掉理智,完全被憤怒的本能控制。
簡直到處是破綻。
真是沒眼看。
“喂——喂~聽得到嗎?”你把兩只手當做擴音筒一樣舉在嘴前,腳下靈活踩在式神的腦袋上,不停切換著可以落腳的位置,“你的姐姐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哦。”
不過也快了。
伏黑惠仿佛被定身一樣,緩緩抬眼,平復著紊亂的呼吸:“……”
“還記得那層可以保護靈魂的咒力嗎?”看著安靜下來的伏黑惠,你知道他不會輕易發(fā)動攻擊了,“特級咒靈給普通人的影響,你大概很了解吧。”
“五分鐘。”
你對他伸出一只手,五指張開向他左右晃動,無害地朝他微笑,語氣親昵:“我只給你五分鐘時間。”
“如果你沒在我規(guī)定的時間內(nèi)學會領域展開,你姐姐弱小的靈魂就會直接被咒力污染成詛咒哦!”
真是的。
明明他應該早在八十八橋事件里領悟嵌合暗翳庭的。
難道是困難都被提前掃平,就理所應當?shù)匦傅∠聛砹藛幔?br />
真讓人生氣。”當然啦。”
你很好說話的補充。
“在期間內(nèi)剖開我的肚子,取出你姐姐的靈魂也是可行的哦。”
生怕不夠明顯,你的手用咒力在腹部畫了個醒目的圓圈。
“至于靈魂會不會接觸到外界而消散……就不關我的事了~”
…………
……
第 65 章
“啊……”
你單手作眺望狀, 將目光投向遠方。
“完全看不見七海海他們了。”
雖然你給伏黑惠設下展開領域的范圍在五分鐘內(nèi),途中一來一回浪費的時間,還是讓你們被先一步踏入結界里的七海建人和虎杖悠仁拉開一段不短的距離。
唔……
果然應該試著讓伏黑惠在一分鐘里學會展開領域嗎。
感覺伏黑惠完全有精進的空間啊!
可惜了唯一一次的機會。
伏黑惠的表現(xiàn)也讓你確信, 人類在強壓下的潛力是無窮無盡的。
在伏黑惠成功展開領域·嵌合暗翳庭, 你也履行了承諾, 把伏黑津美紀的靈魂交予伏黑惠——不是以吐出來的方式。
至于伏黑惠要把津美紀的靈魂安置在哪, 不在你的考慮范圍。
你不知道伏黑惠內(nèi)心的想法, 他在沉默片刻后,提出和你同行的意向。
你沒有拒絕的理由。
你和伏黑惠先后進入結界。
剛一踏入,就感受到和外界不同的緊張氛圍,無聲透出凝重的氣息。
以及縈繞在鼻尖、若有若無的血腥味——你暫時還沒在視野內(nèi)看到斷肢或大片的血液, 很可能是從遠方傳來的。
“嗯?”你有些意外, 目光停頓在一處。
伏黑惠也在你的反應里意識到什么, 視線立刻集中在你看的方向。
視野前方那片仿佛被龍卷風襲擊過的建筑廢墟里, 一根斷掉的石柱后方, 一抹紅色一閃而過, 在你們轉頭的瞬間,又縮回到掩體后方。
伏黑惠反射性擺出手勢,想要喚出式神靠近去查看情況,被你抬手壓下, 他在避開你的觸碰后,不解地向你回望。
你沒有要解釋自己舉動的意圖, 臉上保持著親和的笑容,沒有看伏黑惠,只對著石柱招手:“你嚇到那孩子了。”
聽你這么說, 伏黑惠臉上頓時流露出難以具體形容的古怪表情。
你感覺到身邊站著的人退開了幾步,卻沒有要阻攔你的意思。
你無視伏黑惠的存在, 把注意力全部放在遠處那個看起來非常怕人的小家伙身上。
在你持之以恒的堅持下,一個頭頂蓋著白布,有兩只圓溜溜大眼睛的紅色腦袋從建筑后探出頭來,時不時還能聽到彈簧似的金屬音。
“呀,果然是你。”
遠處躲在建筑后的紅色身影動了動。
你半蹲下身,向它伸出雙手,這個動作很難會讓人感到壓力,你看見它處于陰影里的身形又向外探了少許。
“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你,真是意外。”
或許是從你對它的親昵口吻,和感到熟悉的嗓音里確認了什么,它遲疑幾秒,果斷地從掩體后面爬行出來,也讓人看清了它的全貌。
頭上披著塊白布,蓋住醒目的鮮紅上身,魚類似的扁平圓眼,嘴部有著章魚觸手一樣的特征,乳白色的下身對稱長著幾對腹足,讓它仿佛是被人用兩種生物生硬地拼接在一起。
你起初還以為是一個剛從桑拿房里出來的達摩。
但也很快想起對方的身份:四大特級咒靈之一——陀艮。
嚴格意義上來說,它誕生的時間要比‘真人’更長,卻一直處于咒胎形態(tài),說陀艮是幼崽也很合理。
你在看到陀艮時心里的確閃過一瞬的意外。
沒在它身后看到其他特級的身影,附近也感受到它一個氣息,你按照當下的情況推測,在腦中補全中間發(fā)生過的過程。
你唇邊揚起的笑意加深,嗓音更柔和了些:“陀艮,過來,到我這邊來。”
你感知到伏黑惠又往后退出一段距離,沒太在意。
你繼續(xù)放柔聲調(diào),伸出的手四指向下朝陀艮招了招:“過來~過來~”
陀艮反應了一會兒,朝你的方向蠕動,并用咒靈古怪的聲線呼喚著你:“真人……”
“它……”
伏黑惠剛一開口,就突兀地止住聲音,只在你看過去后,才分辨不出具體情緒的嗓音敘述:“它好像哭了。”
嗯?
能被你感受到的,只有陀艮體內(nèi)不穩(wěn)定的咒力在劇烈起伏。
至于眼淚什么的,大概是在情緒受到強烈沖擊下,咒力具現(xiàn)化的產(chǎn)物。
“真人……花御……”它向你所在的方向爬行,不成句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念著同伴的名字,頭上頂著的一雙眼睛變成了轉動的荷包蛋。
“花……花御……漏瑚……”
對人類的語言的陌生,讓陀艮很難順利說出一整段通順的長句,難以辨別情緒的語調(diào),堅持呼喚著同伴們的名字。
從陀艮的態(tài)度里,足夠讓你確認部分情報。
啊,看來除了陀艮以外,都被羂索變成咒靈玉了呀。
興許是陀艮目前表現(xiàn)出來的實力太弱,羂索覺得它沒有收服的必要?
當時的情況不容許他將所有特級咒靈一網(wǎng)打盡也有可能。
羂索只身鎮(zhèn)壓下三大特級咒靈這一事實就很讓你感到驚訝了。
不管他在其中動用何種手段,又持有咒靈操術這種針對咒靈的術式,也無法否認羂索的能力。
完全、完全想不到是怎么做到的呢!
活了千年的大腦切片,會與常人不同嗎?
“真人……”
在你無目的發(fā)散思維的期間,陀艮已經(jīng)拖動身體來到你的前方,它不再流淚,眼睛恢復到正常的形狀,里面如實映出警惕又畏懼的神情——對你身后站著的伏黑惠。
“咒術師……”
你可以理解陀艮的反應,咒術師不會真正信任咒靈,咒靈也會敵視所有咒術師,假如不是看到了你,陀艮絕對不會選擇去接近咒術師。
“沒事哦~不用在意他。”你輕快地打消了陀艮的顧慮,那雙圓且大的眼睛瞥向伏黑惠,又看向你,如此幾次來回后,它像是放棄了思考,“真人……”
“嗯嗯~我在這里哦。”你沒有任何心虛感的應下。
伏黑惠接收到你的眼神,冷淡的臉上浮現(xiàn)出幾分不解,直到你將手里的改造人當做子彈一樣瞄準他彈射出去,他雙眼無聲睜大,立刻反應過來,結印出手勢,喚出式神將他拖到空中,險險躲開你的突然襲擊。
伏黑惠反應及時,衣角仍然被改造人爆發(fā)出的威力卷入,腹部多了一處滲血的擦傷。
看到咒術師被你‘逼退’,陀艮的情緒肉眼可見松緩下來,最直觀的感受就是它的身體像是融化般,稍微塌陷下去了一點。
顯然,附近沒有咒術師的存在,讓它覺得很安心。
陀艮很依賴你,它含糊不清的重復著你的名字:“真人……真人、真人?”
又在喊到第二遍的時候,有些疑惑地重復了一遍,區(qū)別于先前,這次明顯帶了些屬于不解的迷茫。
你大概可以猜到陀艮心里的想法,卻只單手撐著臉,任由它用慢吞吞的目光在你臉上掃過。
“……”
陀艮看了你很長時間,直到一副大腦過載的模樣,眼睛變成轉圈的蚊香。
你試著向它伸出手,陀艮的眼睛一瞬恢復正常,它不時發(fā)出‘噗~’的聲音,盯著你的動作,沒有要躲開的傾向。
你的掌心不受阻隔的貼在陀艮的皮膚上,怎么說呢,手感有點像海洋館里的海豚,冰冰涼涼的,觸感很奇特。
你很少有類似直接摸到他人的機會。
心情不由自主的變好,你不熟練地摸著陀艮的腦袋,臉上的笑意不減:“好孩子、好孩子……”
“剛才是在流淚嗎,為什么呢?”你笑瞇瞇地分散它的注意。
陀艮的眼睛又有潮濕的傾向,它斷斷續(xù)續(xù)的:“花御……漏瑚……真人……”
陀艮停頓一下,像是在糾結。
“呀,真感人。”不等陀艮整理語言,你開口打斷它,表現(xiàn)出相當動容的模樣,你用食指在眼尾蹭過,“也在為我流淚嗎?”
“是朋友……家人……同伴、同伴……”
你獎勵似的撫摸陀艮的頭頂,又在某個瞬間停下動作,卻沒有移開貼在它皮膚的手掌:“你也是我的朋友哦。”
陀艮抬起圓溜溜的眼睛看你,下一刻,你的手用力下壓,在陀艮臉上瞬間浮現(xiàn)出一個凹陷下去的掌印。
“——領域展開。”你輕聲道。
雖然沒有親眼見識過五條悟是如何做到的,你仍然憑著自己的直覺短暫展開了0.2秒的領域。
距離最近,且和你皮膚接觸的陀艮無疑成為首個被命中的目標,它毫無抵抗被拖進領域之中。
只是眨眼的時間,領域已經(jīng)消失,仿佛根本不存在過。
陀艮:“……”
陀艮動也不動。
它像是僵在原地,瞳仁卻在顫動,并且無規(guī)律地飛快轉動,身體也仿佛正處于真空環(huán)境里,在壓力下迅速脹大到原本的幾十倍。
“噗……”
在膨脹到極限后,陀艮就如同被戳破的氣球一樣,原地爆開了。
四散的表皮和血液頓時飛濺不止,你有所準備的將改造人變大后擋在自己身前,避免了被咒靈血洗澡的遭遇。
“……”
仿佛連著海洋、無窮無盡般的血液在數(shù)十秒后不再噴射。
陀艮,死亡。
死在你的領域下。
你和陀艮在劇組里是關系不錯,能說上幾句話的朋友。
但沒辦法。
你輕快地想。
誰讓你喜歡虎杖悠仁更多一點呢?
“所以……”
你看了眼布滿殘穢的前方,那里不再有一個特級咒胎存在,只有屬于詛咒的血液和肢體在緩緩消散。
“只好請你去死了~”
你低頭擺弄幾下手機,注意到伏黑惠長久的沉默,你抬頭。
“嗯?”
你疑惑地看向伏黑惠。
“不走嗎?”
解決掉特級咒靈之一,讓你心情保持在一個相對愉悅的范圍,你也有開玩笑的心思。
你不乏打趣地問伏黑惠:“怎么,你對海鮮過敏嗎?”
假如出現(xiàn)在你面前的是漏瑚或花御,肯定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輕松。
咒靈們雖然彼此信賴,甚至會冒著生命危險也會選擇營救同伴。
但如果面對的是閱歷更豐富的漏瑚、花御,以及對惡意十分敏銳的真人,你可沒有完全的把握。
只有陀艮。
陀艮無疑是其中最依賴家人一樣存在的同伴們的那一個。
徹底失去和漏瑚等咒靈的聯(lián)絡后,看到‘同伴’再出現(xiàn)在眼前,幾乎沒多少猶豫,就選擇相信你了呢。
啊。
你在心里愉快感嘆一聲。
是個好兆頭呢。
伏黑惠:“……”
伏黑惠神情復雜,眉間的豎痕漸深,你沒辦法解讀出他此時的情緒。
“……假如先和你進入結界,看到這一幕,絕不會讓你接近津美紀的。”他認真道。
你不在意地回他:“嗯哼哼~想后悔的話,現(xiàn)在就可以開始了哦!”
第 66 章
你試著聯(lián)絡與幸吉。
不知道是結界干擾的作用, 還是與幸吉那邊正在遭遇苦戰(zhàn),你沒得到他及時的回復。
羂索的行動突然,京都校大部分學生都被困在結界內(nèi)部, 聯(lián)系上京都校的途徑有限。
結界里屏蔽信號, 通訊成了首要問題, 與幸吉手中的聯(lián)絡工具卻不受影響, 可以在咒術師之間傳遞信息。
你:“……”
當時的你完全沒動過親身參與到這蹚渾水里的念頭, 主動找上與幸吉的那一次,你提醒他通訊設備的重要性,又把從對方手里要來的通訊器隨手扔給了五條悟。
……這可真是。
五條悟把通訊器分發(fā)給他的學生們,伏黑惠身上帶著的設備在你和他的戰(zhàn)斗中損毀。
現(xiàn)在只有找到其他京都校的人, 才能聯(lián)絡上與幸吉, 通過他跟七海建人他們匯合。
“或許可以通過咒力, 追蹤到七海先生和虎杖的行蹤。”
伏黑惠提醒了你。
你開始認真感知起周圍的咒力, 不斷擴大感應的范圍, 你集中精神, 幾秒后抬眼:“感覺到了。”
“在哪邊?”伏黑惠問。
你仔細感受一番,認真回他:“在上邊!”
伏黑惠:“……?”
“轟——!!!”一聲巨響,中斷了伏黑惠的疑惑。
你將雙臂化為翅膀,避開從空中襲來的攻擊, 伏黑惠也在眼前被上方的陰影遮住一瞬,從而本能地規(guī)避開危險, 動作仍然慢了意識一拍,被飛濺起的沙土揚了一身。
你看向站在樹鞠上,滯于半空之中的高大咒靈, 對方居高臨下地俯視你們,生長著兩根樹枝的眼中無法窺見具體的神情, 對危機感尤為敏感的直覺提醒你——對方正在注視著你。
你無聲念了句它的名字。
伏黑惠放下手臂,從對方熟悉的特征和攻擊手段里認出了它:“是姐妹交流會上入侵高專的咒靈。”
伏黑惠又很快將臉扭向你,你假裝沒有看到。
你:誒嘿……
好消息:感覺到附近的咒力了。
壞消息:是敵人的。
你笑瞇瞇地對這個世界里第一次見面的熟人打招呼:“Hi~花御~”
“……”不屬于人類語言的聲音從花御口中傳出,卻奇異地能被人理解含義。
你聽到花御在叫你的名字。
“我在呢~”
你以為花御會再說些什么,但它表現(xiàn)的像是被其他事物吸引了注意力,很快又看向伏黑惠,并向其發(fā)動襲擊。
你瞬間從可能會被波及到的范圍內(nèi)撤出,旁觀伏黑惠躲閃不及,被飛出的樹枝擊中,翻滾幾圈倒在一邊的狼狽模樣。
啊。
你想通了原因。
被咒靈操術收服的詛咒會保留實力跟能力,但只會依照羂索的命令行事。
雖然智力得以保留下來,羂索的命令優(yōu)先級別卻是最高的。
大概是被下達了類似‘干掉所有咒術師’的指令?
你不認為羂索會覺得僅憑三大特級咒靈,就可以牽制住所有咒術師,興許是打著拖延時間的目的,實際上另有圖謀。
……虎杖悠仁?
你反射性想到對方。
羂索實在是鐘愛將虎杖悠仁放進他的計劃里,以及近乎執(zhí)著的想利用虎杖悠仁體內(nèi)的兩面宿儺,意圖讓情況往混亂的方向演變。
你不確定羂索想做什么。
總之,先要找到虎杖悠仁。
嗯……
你用手撐臉,看著用大蛇讓自己騰空,去攻擊花御眼睛上的弱點,然后被一藤條從空中抽落的伏黑惠。
你現(xiàn)在走掉,伏黑惠一個人也可以應付的來吧?
“噌——”
在你準備離開時,一道渾厚咒力形成的光束從一邊射出,命中了緩步接近伏黑惠的花御。
花御胸膛處被打穿出拳頭大小的孔洞,但很快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痊愈。
你認出,那是與幸吉的咒力。
和巨型機械丸·0號一同出現(xiàn)在你視野里的還有禪院真希、禪院真依等人。
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戰(zhàn)斗過的痕跡,以及追擊的表現(xiàn),先前應該跟花御有過交手。
顯然沒討到什么好處。
“喂——”你把雙手舉在嘴前,讓聲音能被遠處的龐然大物聽見,機械丸扭過頭,你直接問他,“虎杖悠仁在哪?”
零號機眼睛閃爍幾下,與幸吉冷淡的嗓音從中傳出:“會在解決掉眼前的特級告訴你的。”
……嘁。
在和你講條件嗎?
你沒記錯的話,現(xiàn)在與幸吉大概還是脆弱到曬到月光都會灼傷的體質(zhì),雖然不會在外表上體現(xiàn)出來,疼痛卻依然保留著。
把他從那具木頭殼子里拖出來,在太陽下暴曬幾小時怎么樣?
“通訊器顯示了虎杖悠仁的位置,我們原本也是要去找他的。”像是感受到你沒有合作意向的態(tài)度,與幸吉補充,“可以在袚除掉這只咒靈之后和虎杖悠仁匯合。”
唔……這是,向你讓步了?
你的心情因為咒術師識趣的低頭有上升的趨勢。
但想到要對上花御,你實在提不起干勁。
花御的抗擊打能力很強,又可以汲取附近植物來恢復狀態(tài),還擁有咒種這一可以吞噬他人咒力的能力,幾乎天克與幸吉這類咒力充沛的咒術師。
等你們這邊打完,也可以收拾收拾準備給虎杖悠仁和七海建人辦葬禮了。
你完全不想?yún)⒓舆@場反保護自然的戰(zhàn)斗當中。
……不過,給小咒術師們找來可靠的打手,還是做得到的。
你把手放進懷里,掏掏,拿出一個裝有不明粉末的玻璃瓶。
“這是……?”被打退的伏黑惠手背擦掉嘴角溢出的血液,本想立刻重返戰(zhàn)局當中,又被你的動作吸引過視線。
嗯……
“你早死的爸。”你向伏黑惠舉了下手里的瓶子,如實回道。
伏黑惠動作踉蹌了下。
你拿出兩個改造人,把其中一個變大后,瓶口對準改造人的嘴,把全部的粉末倒進改造人口中。
“……”你控制著胃部痙攣,讓儲存在肚子里的東西被順利吐出。
一個模樣干枯的老婦人被從靈魂狀態(tài)里釋放,下一秒,就被你塞進另一個改造人的軀殼里。
幸好碰巧被你遇到了,否則你還真不知道降靈術怎么發(fā)動。
改造人的外表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四肢的肌肉隆起、五官也逐漸清晰起來,以及……那令人生畏的可怖氣勢,也在周圍無聲彌漫開來。
無為轉變可以控制老人說出你希望聽到的話。
命令伏黑甚爾做什么呢?
干掉在場所有的特級咒靈怎么樣?
至于你也會在伏黑甚爾的暗殺名單上這種事情……
改造人脆弱的軀體,堅持不到第二個特級就會崩潰的。
這就是你選擇用改造人作為降靈載體的原因
沒等你做出選擇,手上突然一松。
“呀。”你看著改造人仿佛失去所有養(yǎng)分,變?yōu)榛彝翉哪闶掷锞従彵淮瞪ⅲ惶吲d,“這就死了?”
降靈成功,施術者卻在沒下達命令前死亡。
你圍著外貌上看完全是伏黑甚爾形象的改造人轉了兩圈,它看上去神智還處于混亂之中,沒有動作。
你把手按上去,也沒有任何的反應。
你對它發(fā)動了無為轉變。
粘土做成的道具會有靈魂嗎?
你不清楚,按照直覺將其復原后,伏黑甚爾睜開了漆黑的雙眼。
啊,果然,只要恢復靈魂,天與咒縛的肉.體立刻會占據(jù)身體的主導權。
“是我讓你復活的哦~”你笑瞇瞇地指向一邊的花御,“現(xiàn)在,去干掉那個大家伙吧。”
“……”伏黑甚爾看不出瞳孔的眼睛瞥向你,連順著你手指的方向看的念頭都沒動。
絲毫沒有要報答恩情選擇聽從你的指示的意向。
……看起來神智恢復的太完整了。
伏黑甚爾掃視一圈,充滿壓力的眼神幾乎讓在場的人想拿出咒具反擊,他的目光最后停在受傷不輕的伏黑惠身上。
“你叫什么?”
伏黑惠警惕著伏黑甚爾的一舉一動,緊抿著唇,沒有要開口的意思,眼神反倒是頻頻看向你,似乎在詢問你又搞了什么東西出來。
你搶在伏黑惠前替他回答:“——他叫五條惠!”
伏黑惠顧不上提防敵人,猛地扭頭,震驚地盯著你。
“不是禪院啊……”
鞏膜漆黑,看不見眼白的伏黑甚爾無意義地感嘆一聲,又頓住。
“……五條?”
你點頭重復:“五條。”
禪院真希手中攥著游云,被花御層出不窮的樹根弄得煩到不行,她‘嘖’了聲,眉尾微抬:“五條惠!掩護我,我去干掉那家伙!”
禪院真依躲避攻擊,沒注意腳下,摔倒后怒氣沖沖遷怒同伴:“五條惠!你還愣在那里做什么!”
“……”與幸吉、與幸吉沉默一會兒,“打起精神來,五條。”
伏黑惠:“……”
伏黑惠:“…………”
對著伏黑甚爾的注視,伏黑惠面無表情:“五條。”
伏黑甚爾:“……”
你貼心提醒他:“五條悟不在這里,如果不解決掉眼前的特級,你很難見到他。”
伏黑甚爾、伏黑甚爾搶過禪院真希手里的游云,加入了戰(zhàn)斗。
“給你們找到幫手了,嗯?”你對巨型機械丸伸手。
一枚扁圓的通訊器被從上拋下,機械丸眼睛亮了亮:“只要虎杖悠仁沒有丟掉通訊器,上面可以看到他的位置。”
你拿著通訊器翻了翻,吐槽道:“你非要把自己的臉做成logo嗎?”
“啊,還有一件事。”
這么說著,你卻沒有停下腳步。
抬手,從身后用掌心觸碰到對你毫無防備的禪院真希,發(fā)動無為轉變。
“……”
‘砰’一聲,你的手腕被側邊射來的子彈擊中。
沒有警告,沒有預示,在你動手的瞬間,有人扣動了扳機。
“……啊。”你嗓音沒什么起伏地短促叫了聲,“痛。”
禪院真希驟縮的瞳孔恢復正常,她有些不解似的盯著自己的雙手,又看向你。
“再有下次。”
你把手腕里,由咒力構建出的子彈摳出來,對著雙手舉槍,一臉驚魂未定的禪院真依彈射出去。
“就殺了你。”
禪院真希在所有人意外的目光下,瞬間出現(xiàn)在十幾米遠的禪院真依身邊,抬手替她擋下了那枚子彈。
哇哦,看起來很適應身體上的變化嘛!
天與暴君。
你的目光又從伏黑甚爾身上移向禪院真希。
天與暴君。
“真希學姐……”伏黑惠在你身邊出聲。
你沒有直接回答他:“在你心里,難道不是已經(jīng)有答案了嗎?”
伏黑惠又安靜下去。
你雙手合十:“這次利用了你父親,抱歉啦~”
伏黑惠抿唇:“嘴上說著道歉的話,心里卻絲毫沒有為此感到愧疚。”
“這種利用所有人,哪怕舍棄掉道德的理念,你大概永遠也無法認同吧。”
你說。
“……但想要某個人幸福的念頭,是一致的。”
第 67 章
以全部咒力換取人類極限肉.體的天與咒縛, 對上漏瑚大概是沒有勝算的。
但如果對手是花御,又有兩個相同的天與咒縛存在。
誰輸誰贏,還是個未知數(shù)。
希望那些咒術師們不會太沒用吧。
你手里擺弄著與幸吉交給你的設備, 按照上面指向的方位, 逐漸深入。
隨著定位器的準心與代表虎杖悠仁的紅點重合, 你停下腳步。
你蹲下身, 撿起地上被破壞大半、露出的線路閃爍著電弧的通訊器。
虎杖悠仁的通訊器在這里, 卻不見他人。
“在找我嗎?”一道輕快的男聲,語氣里帶著微妙的嘲意,自背后傳來,“我在這里哦~”
讓人背后發(fā)涼的陰冷語調(diào), 偏偏要做出友善的姿態(tài), 絕不會被人認錯的。
你向聲音來源方向轉過身, 同時抬手, 掌心的改造人體型瞬間暴漲幾十倍大, 擋在你的身前。
“……”改造人口中突然發(fā)出含糊的尖銳吼叫聲, 下一秒,你失去了對改造人的聯(lián)系。
改造人的靈魂,湮滅了。
也導致你明明將掌心置于改造人背后,也無法感知到靈魂的存在。
改造人臃腫的身形隨著靈魂的消亡逐漸化為飛灰, 身前的遮擋消失,你視野里也看清了對面人的模樣, 以及它五指張開、朝你抬起的右手。
骨節(jié)勻稱,泛著不似活人青白色澤的手注意到你的目光,還維持著原先的動作, 左右搖晃了下。
順著蒼白的手腕往上看,略過皮膚上醒目的縫合線, 一反常態(tài)披散下來的灰藍中長發(fā),和那張正笑吟吟看著你的臉。
真人再次揚了揚手,無害地稍微偏過頭,灰藍的鬢發(fā)隨著他的動作傾斜,有一瞬遮住那雙閃爍的異瞳,它仿佛沒感受到氣氛的變化,眼型因笑容弧度擴大而微斂起:“不和我握個手嗎?”
然后被扭曲靈魂嗎?
“還以為我的氣息隱藏的很好呢,居然沒騙到你嗎?”真人棱角不明顯的臉頰鼓起,透出幾分稚氣,它又很快展開一個純凈的笑容,“這一點上,和那些很容易分心的咒術師不一樣呢。”
“只是佯裝轉變攻勢,去偷襲三七分術師,那家伙就立刻就上當了。”
你的情緒沒因真人的話而生出波動。
可以確定七海建人和虎杖悠仁遇到了真人,并爆發(fā)了一次沖突。
假如真人成功殺死他們中的任意一人,不應該只有眼下輕飄飄的幾句話。
你套用自己的思維去想。
拿出某人的尸體或者殘肢,會不會能看到更多有趣的反應呢。
雖然不能確定‘你’有多在乎咒術師,但這么做也沒有損失任何。
啊,沒死就隨便了。
就算殘廢了也沒關系,無為轉變可以治好他們的。
除此之外,真人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更讓你感到好奇。
比起不久前見到過的花御,真人的行為舉止都要更鮮活,如果不是它在此時出現(xiàn),你或許會認為真人沒有被羂索用術式收服。
咒靈操術沒有破壞它的智能,而且……
對方的實力,似乎也比你上次見到真人的時候,凌厲許多。
發(fā)生在真人身上的變化,想讓你注意不到都難。
“……真冷淡啊。”
許是認為你沉默的時間過于長了,讓對面的咒靈對被忽視感到不滿,那雙靈動的異色眼睛在你臉上緩緩掃視,留下一陣被毒蛇芯子舔舐過的陰冷。
“只對我這樣嗎?好沒道理。”
連嗓音都仿佛被擠壓成黏膩的蜂蜜般,卻只會讓人感到生寒的冷意,完全體會不到一絲撒嬌應有的意味。
“被自己討厭什么的,真讓人挫敗。”
“不會哦。”你用與它相似的輕浮口吻,毫無惡意地表示,“看你就像是在照鏡子。”
被你真心實意討厭的,只有羂索和兩面宿儺二人。
“……如果鏡子在人不需要它的時候頻繁出現(xiàn),那樣就很煩人了。”
真人臉上笑意加深:“呀,和我的想法一樣呢。”
前一秒輕松的氛圍猛然一滯,你和真人默契地同時看向對方,正如你們可以立刻感受到彼此靈魂散發(fā)出的強烈殺意。
真人周身氣息一頓,赤裸的上身肌肉變形外擴,手肘處長出骨刃,最明顯的變化要數(shù)它的面部,看不見絲毫原本的清秀面容,完全淪為咒靈的模樣。
真人身后粗壯的尾巴一甩一甩,揮出的勁風在空氣里發(fā)出凌厲的爆鳴聲。
你略感意外。
按照時間線上的經(jīng)歷,真人應該還沒有在虎杖悠仁和東堂葵的聯(lián)手下領悟「遍殺即靈體」這一形態(tài)。
“啊,你果然知道這個。”
真人單手張開又合攏,似乎在適應身體上的轉變:“夏油一點情誼都不念,在我領悟出這個招式的下一秒,就被他直接吃掉了。”
在遍殺即靈體狀態(tài)下的真人,嗓音卻不似外形那般有翻天覆地的變化,甚至少了不著調(diào)的口吻,清朗的聲線透出一股反常的平靜。
“讓我殺掉你吧。就像你正在渴望我的那樣。”
沒等你回應,真人動了。
它的速度幾乎比先前快上幾倍,肉眼只能觀察到動作的殘影,待人反應過來,它已經(jīng)達成了目的。
與幸吉給你的追蹤器被真人拿在手里,在它指尖被輕松捻碎。
“明明我們才是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存在,你卻總是把關注分給那些咒術師呢。”
“那你會像得不到關注的孩子那樣躺在地上大哭嗎?”你毫不在意定位器被奪走,反而咧開一個滿含惡意的笑,向它問道。
“不會哦。”
真人輕聲回答。
“因為我會擁有一個完完整整的你。”
“無論是怨恨、憤怒、痛苦,以及對死亡的恐懼……”
“都是我賦予你的。”
你不在意地嗤笑一聲:“真敢說啊。”
這個世界上……
只需要存在一個‘真人’就夠了。
第 68 章
你與真人對立而站。
誰都沒有率先發(fā)起攻勢。
對彼此的了解, 你和它都深刻清楚,先手攻擊不代表會在戰(zhàn)斗里獲得優(yōu)勢。
尤其兩人的術式都偏向在實戰(zhàn)里靈活變通,而非大范圍的破壞性。
在沒有確認虎杖悠仁的情況下, 你不打算和真人繼續(xù)僵持下去。
真人領悟到新的境界, 也沒有給你帶來危機感。
這些真人后期才會習得的能力, 你在學會領域展開前就能隨意發(fā)動, 儲存在身體里的宿儺手指, 可以為你源源不斷地提供咒力,彌補頻繁戰(zhàn)斗的虧損。
你想不到有任何忌憚真人的原因。
唔……
希望可以速戰(zhàn)速決,你又不想先出手,那就讓對方動起來好了。
你單手托在下巴處, 用明顯又刻意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真人, 著重在它完全一副咒靈模樣的面部多做停留, 臉上隨之浮現(xiàn)出笑意, 你不客氣地說出內(nèi)心的想法:“……真難看。”
真人似乎沒被你的話激怒, 從它周身短暫爆發(fā)出的真切殺意, 卻不像表面般平靜。
在徹底咒靈化,幾乎看不見五官特征的極惡詛咒微張開嘴,唇形刻意且明顯,一字一頓地說:“——真·惡·心。”
“嗯嗯嗯?”
你笑瞇瞇地把指尖轉向自己:“這算什么, 對我的反擊嗎?”
你知道真人為什么會這么說。
沒有人比‘你’更了解‘你’自己,真人的不滿很好理解。
嘲弄、諷刺、背叛、惡毒、以及那份生來對人類的惡意……
這些渾濁的惡念, 構成了‘真人’。
天生屬于人類的對立面,此時卻站在咒術師的那一邊。
會有類似被背叛的惱火再正常不過了。
至于你?
你對來自弱者的怨恨沒有多余的想法。
“姑且問一句廢話好了。”
你把二次見面時真人對你說過的話,用相似的口吻模仿出它當時的語氣。
“虎杖悠仁往哪個方向走了?”
真人嘴角夸張揚起, 狂笑著向你襲來,它的聲音險些湮滅在快速移動而掀起的氣流當中:“——假如你是想要殺掉他, 我是很樂意告訴你的哦。”
你不意外會得到這個答案。
抬眼對上真人臉上接近扭曲的狂熱笑容,你也笑著合掌:“那么,去死吧。”
真人只來得及捕捉到殘影的動作,被你單手撐地,輕盈躲過。
背后梳著的三股頭發(fā)隨重力倒懸,發(fā)尾從你臉側蹭過,你重新站定后用手將礙事的頭發(fā)撇開,又想到什么,看向真人。
遍殺即靈體狀態(tài)下的真人,頭部進化成更能感知到周圍空氣流動的鰓狀,頭發(fā)這類裝飾性的非必要特征自然而然被隱去了。
你記得,真人似乎出現(xiàn)就披散著頭發(fā),被羂索打得這么狼狽嗎?
“噗、好可憐啊……”
雖然把手擋在唇前,你仍然抑制不住情緒的發(fā)出聲明顯的嗤笑。
笑聲從指縫間破碎溢出,漸漸轉為爽朗暢快的大笑。
笑聲直到真人閃身再次接近你眼前,也沒有停止。
“這么狼狽的姿態(tài),還想要繼續(xù)丑陋地活在這世上嗎?”
你像是終于笑夠了那樣,隨意地合起雙手,發(fā)出短促響亮的掌聲,像是為它謝幕。
手掌相觸的瞬間,十指交疊,你嗓音里帶著笑意:“無為轉變。”
術式發(fā)動,這次是對準自己。
對自己使用無為轉變,不需要多此一舉觸碰皮膚。
在領域展開時,卻要結成特殊的手勢——指在口中交疊的雙手。
無為轉變依靠雙手發(fā)動,領域里必中的特性直接導致將人拉進領域,除去兩面宿儺那種特例,和會用簡易領域對抗的咒術師,由無數(shù)只手構成的自閉圓頓裹幾乎是代表必死的殺招。
你在與幸吉跟真人交手的經(jīng)驗里意識到,將人拖入領域,仍然存在著很多不確定性。
領域展開作為只有極少數(shù)人可以觸及到的境界,降維打擊的實力差距,嚴重威脅到他人的利益,咒術師們隨之研究出了許多應對領域的方法。
——也讓領域展開變得沒那么好用了。
自閉圓頓裹和無為轉變的相性,讓你在領域的基礎上,發(fā)掘出新的招式。
“——無為轉變·繭!”
你的視野在話音剛落便迅速拔高,身形也像注水般脹大,幾息間就已經(jīng)達到幾十米的高度。
眼見真人速度絲毫不減,滿懷惡意,如同炮彈般向你襲來,你眼前一暗——準確說,是被咒力蒙住了雙眼。
吸收特級咒物上外溢的咒力壯大自身,充沛的咒力受你指引,被調(diào)動成絲線,迅速將你籠罩在其中,包裹成一個厚重的繭。
“噌——”一聲,是真人亮出骨刃的嗡鳴聲,你只感受到微微搖晃了一下,咒力牢固地護住你的本體,沒有讓你受到絲毫傷害。
真人的攻擊被由咒力構成的厚繭徹底隔絕,卻達不到讓你滿意的程度。
你用養(yǎng)分都提供給臃腫的身軀,導致變得瘦弱的干枯雙臂在繭子昏暗的內(nèi)部摸索,失去視力,完全依靠感知外部的咒力波動,去確認真人所在的位置。
雙臂拖動著身體,在繭的內(nèi)里調(diào)轉方向,最后停在整枚‘繭’最為薄弱的底部。
真人似乎也發(fā)覺這處的不同,連續(xù)不斷地攻向此處。
你耐心地等待。
“刺啦……”
一聲絲綢撕裂的銳響,有光線落在你的眼皮上。
早已蓄勢待發(fā)的你對著與你靈魂共鳴的方向,張開了嘴。
一雙枯槁的手從喉嚨里伸出,你的‘臉’因此變形扭曲,原本臃腫的軀體瞬間像是被蛻下的皮,堆在從嘴里出現(xiàn)的你的腰間。
你眼前仍然漆黑一片,真人的靈魂卻像是黑夜里的磷火般醒目,吸引你去靠近。
許是從看到你的那刻便感受到了危機,真人瞬間放棄攻擊的念頭,調(diào)轉方向撤離。
你追上它的速度更快。
用軀體當做容器擠壓靈魂,讓其可以媲美子彈般的速度,向著目標瞬發(fā)而出。
你重復先前的舉動,連續(xù)褪去接觸空氣不到一秒的軀殼,直追真人逃離的背影。
真人朝身后扔出改造人,試圖干擾你的感官。
你沒有被同樣散發(fā)咒力、甚至在燃燒生命的條件下接近一級實力的改造人分走哪怕一瞬的注意。
咒力可以被混淆。
靈魂卻不會被認錯。
你熟悉真人的靈魂,正如你熟悉自己。
利用改造人之間靈魂相互排斥的反應,用出多重魂意圖阻攔你逼近速度的改造人在接觸到你的瞬間,如同脆弱的紙片,被輕易穿透,你的速度不減,身后被你褪下的軀體幾乎連成百米長,你絲毫沒有要因此停下的傾向。
臃腫的身形逐漸消減的同時,也讓靈魂仿佛被錘煉般變得更為緊密,凝聚出難以復刻的硬度。
真人突然改變前進方向,連續(xù)轉彎,以此減緩你追擊的速度。
這一招的確有效。
你和真人之間的距離不斷被拉遠,眼看對方即將消失在你的視野里。
“裝填。”一道略顯冷淡的嗓音,出現(xiàn)在場中。
準確說,是從地上那只虎杖悠仁丟下的、沒被真人捏碎的通訊器里傳出來的。
“發(fā)射。”
先后不超過一秒的時間,不給敵人反應過來的時間,一束不顯眼、甚至看起來沒什么威力的射線飛向真人的后背,并準確命中。
失去了視覺,其他感官敏銳性大幅提升,讓你可以從空氣中的震動,感受到部分情況。
回想起與幸吉突兀的,伴隨著可能會被真人警覺的提醒。
你意識到,那是……與幸吉給出的信號。
沒有比現(xiàn)在更好的時機!
你控制靈魂的方向調(diào)轉,往腦中構建出地勢圖里,僵在原地,動也不動的靈魂位置移動。
向靈魂施加壓力,讓靈魂如同被壓到極限的彈簧。
然后……
發(fā)射!
“呃、咳……”在一聲隱忍的悶哼里,你感受到擊中目標的實感。
無論實體或靈魂,只有被洞穿的命運。
你解除了‘繭’。
真人蜷縮著身體,那雙異瞳中充溢著驚懼,難以置信地看向你。
從嘴邊溢出的血液、和看你向它走進,明顯流露出想要逃離,卻只是撐著手臂朝相反方向爬的肢體動作里,你確認了對方不佳的狀態(tài)。
“無為轉變。”
你開口道。
“蛹。”
這一次,不是即將化蝶的繭。
而是隨時可能從中孵化出危險成蟲的‘蛹’。
你的皮膚下,仿佛有活物在鼓動,一雙雙手掌并攏著的輪廓,從血肉底下清晰被勾勒出,掌心的紋路,或是手指起伏的線條,布滿坦露在外的皮膚。
眼前再一次被朦朧的暗色遮住,連眼球上,也有一雙手掌護住。
這就是你領悟出的,比領域更完善的招式。
觸之即死,見血封喉。
“……”
你走向真人。
‘蛹’形態(tài)下的你,速度要較平常遲緩,用來靠近被你重創(chuàng)過的真人,足夠了。
似乎意識到死亡將臨,真人臉上終于浮現(xiàn)出能被稱為恐懼的神情,它手腳并用地慌張往后挪,又在去路被你提前擋住后,滲著血液的嘴唇輕顫:“……這個世界上,只有我能理解你。”
“我們才是彼此最親密的存在!你的想法、情緒還有心情,除了我沒有人會了解!你怎么可以……怎么敢……”
你向它抬起手。
真人怔然地看著你的動作:“……”
仿佛精神防線徹底崩潰,真人的情緒突然激烈起來,幾乎是宣泄地喊:“——你們都騙我!!!”
你將手掌按在真人臉上,近乎扭曲的表情漸漸從它臉上褪去,那張依稀可以看出年歲不大的面容上,什么表情都沒有了。
那雙渾濁的異色眼瞳注視著你,嗓音里聽不出具體的情緒:“……詛咒你。”
“……”
在和你手掌接觸的那刻,極惡咒靈的靈魂便立刻被扭曲、湮滅。
真人的身體卻不像其他被袚除的咒靈一樣逐漸消散。
反倒是……
真人的嘴唇隱隱顫動。
不、
它整個人都在輕顫!
“喀嚓、喀嚓……”
類似玻璃碎裂的聲響細碎地傳出,真人完好的身體仿佛沒有經(jīng)過燒制,又被人從內(nèi)打碎的陶器,轉瞬變?yōu)榛彝痢?br />
一抹灰撲撲的霧氣從內(nèi)溢出。
你警覺地后退,它卻像確認目標般,緊隨你的動作而來,轉眼纏在你的右手上。
你本能感到一陣悚然的危機,同時體內(nèi)的咒力以一種泄洪般的速度流逝。
“!”
你立刻以掌為刃,砍掉整條手臂,又改變靈魂的形態(tài),讓斷手再生。
掉在地上的右手瞬間被霧氣吞噬,它又有生命似的重新朝你飛來。
你的呼吸有一瞬停滯,險而又險地避開詭異霧氣后,難以置信地盯著重新長出來的右手。
……斷手喪失的那部分咒力,沒有恢復。
為什么?
明明可以感受到體內(nèi)宿儺手指散發(fā)的咒力,咒量卻變少了。
想不通,沒理由的……
問題一定出在潛伏在真人體內(nèi)的‘灰霧’上。
一些被你無視的細節(jié),忽然說得通了。
假如只有咒靈操術,羂索為什么可以強壓著真人習得遍殺即靈體?
恐怕發(fā)生在你身上的,也是羂索針對靈魂的手段之一。
對無為轉變垂涎已久的羂索,不可能不去防備難以控制的‘盟友’。
結合怎么也甩不掉,像是被磁力吸引著接近你的灰霧,你大概猜到真人會出現(xiàn)在你眼前的原因。
真人的靈魂,和你高度相似。
把定時炸彈埋在真人體內(nèi),只要真人死亡,追蹤的目標就會順位變成你。
你緩緩抬眼。
高處坐著的黑發(fā)青年狹長雙眼友善地瞇起,單手置于懷中,笑得開懷的男人朝你擺手。
“唷,又見面了。”
…………
……
第 69 章
你現(xiàn)在能夠理解真人之前說過的話了。
同樣作為從人類對人類恐懼中誕生的存在, 真人理應對你們之間實力的差距有所察覺,仍然說出那些近乎挑釁的話,恐怕是提前預見到你此時的遭遇。
那家伙、那家伙!絕對是故意的……
你被它‘詛咒’了。
被羂索當做用來暗害你的人體炸彈, 知道自己即將被舍棄, 于是懷著滿腔的惡意, 靜等死后攻擊轉移到你的身上, 在心里肆意地暢快狂笑。
你眼下的肌肉抑制不住地抽動。
……去地獄里笑個痛快吧。
“真是令人熟悉的眼神。”黑色中長發(fā)的男人緩緩合掌, 臉上的神情溫和,像是鼓勵剛學會走路的孩子一樣包容慈愛,卻也可以從他微妙的俯視角度里,看清眼中的未達眼底的笑意。
“嗯?”他發(fā)出一聲刻意的, 代表疑惑的上揚鼻音, 不可能感受不到周圍幾乎凝結成水霧狀的沉悶氛圍, 他依舊穩(wěn)坐于原處, 單手撐著臉, 寬大的衣袖隨他的動作堆疊, 他甚至對你友好笑了下,“想要殺掉我嗎?”
“還是說,認為殺死我,就可以安心了呢。”
每個字音被他賦予獨特的韻味, 在話音剛落的瞬間,他又仿佛是感到抱歉那般, 刻意地頓住一刻,隨后笑瞇瞇地看向你,似乎在等待你的回應。
……真難看啊。
是再用如何平靜的語氣, 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輕蔑姿態(tài),也掩蓋不住內(nèi)心的氣急敗壞。
假如在幾分鐘前, 你絕不會錯過任何一個能夠奚落對方的機會。
身后是有著追蹤靈魂、可以汲取咒力,削減他人咒力總量能力的霧氣,哪怕你有一瞬的分神,也會被險之又險地追上。
你注意到,吸收掉你斷手的咒力,霧氣灰撲撲的顏色似乎淡了些,速度卻比之前快上幾倍。
幾乎是飛躍式提升的速度,在猝不及防下,你的臉險些被直接籠罩在詭異的灰霧當中。
在不得已的緊急情況下,你把被接觸到的咒力全部切割,讓那部分咒力代替你去吸引注意力。
吞噬咒力無疑會讓原本就讓你無從下手的霧氣再次壯大,你不否認這會演變成一個你絕不愿意看到的惡性循環(huán)。
但事實上,假如你不那么做,或是因為遲疑晚上幾秒,結局很可能是原地被袚除。
拖延時間讓自己晚一點死,還是立刻就死,你會怎么選?
“……”
你想選活著。
“咒靈。”
你捕捉到遠處那人的聲線,本能地抬眼,看到那張如同佛祖般悲憫的臉上,溫和的神情潮水般消退,他站起身,漠然道:“去死吧。”
黑發(fā)青年從高處輕盈躍下,袈裟在空中鼓動出不規(guī)則的形狀,他即將落下的位置,和你重合。
上方墜下的人影形成的陰影逐漸遮住你的視野,你感覺體內(nèi)流淌著的血液都隨著臉上那一小塊陰影漸涼,隱隱有凝結的趨勢。
身前是仿佛天生克制一切咒靈的咒靈操使,咒力自他掌心激蕩,轉瞬間形成術式回路,和你記憶里畫面重疊的手掌向你壓來。
身后更有毫無弱點、饕餮般以你的咒力為食,前后不過幾分鐘時間,就成長到讓人心驚的詭異霧氣。
往哪邊躲?
一向敏捷的思維,生銹似的艱難運轉,前后的夾擊已經(jīng)逼近到你無法再做出任何實質(zhì)性躲避舉動的距離。
你無聲睜大雙眼。
動不了……
怎么回事、缺少的那部分咒力不足以讓你的行動也變得遲緩。
為什么大腦下達了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逃離危險的指令,身體卻沒有立刻執(zhí)行?
沒等你想通原因,羂索的身影抵達你身前,過分活躍的思維沒能帶動軀體,做出應有的抵抗。
“——轟!!!”
先是一道巨響,隨后能被人感受到的是腳下傳來的劇烈動蕩,羂索感受到危機,當即后撤到安全的范圍,你在四周濺起的灰塵之中,看到雙手持刀、擋在你前方的身影。
地面因遭受的重力塌陷下去,裂開蛛網(wǎng)狀的縫隙一直延展到百米開外的視野盡頭。
背著劍袋,身型清瘦的青年緩緩從深坑里站直身體。
“噌——!”
夾雜著渾厚咒力的光束射出,打散了那團惱人的灰霧。
霧氣卻又在下一刻重新凝聚,并瞬間暴起撲向你。
“……”
沒有痛感,卻讓你的意識在一瞬陷入空白。
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聲音,隨后便是長久的寂靜。
“……沒事?你……起來……”
斷斷續(xù)續(xù)的人聲,從模糊到清晰。
不知道是哪個惹人嫌的家伙一直在你耳邊詢問,似乎不得到回應誓不罷休的勁頭,仿佛失聰般的寂靜被打破,聽覺重新運作,瞬間被與寂靜對比嘈雜到頭痛欲裂的雜音驚醒。
有液體流到你的眼睛里,讓你不得不用力眨動眼皮,才能看清眼前的景象。
雙眼逐漸聚焦,視線中你撐在地上的雙手讓你發(fā)覺,你似乎在失去意識的期間直接跪倒在原地。
混沌的思緒頓澀運轉,耳邊的人聲一刻不停,時而模糊時而清晰的傳進耳中。
“……乙骨憂太、支援,五條悟……結界……”
是與幸吉。
啊。
沒錯。
按照站位來看,他是最有可能在你身邊的人選。
乙骨憂太?
有他加入戰(zhàn)局,暫時可以不用擔心羂索對你的威脅了。
還有……什么來著?
“……你沒事吧?”
用來確認外面情況的‘眼睛’頻繁閃爍幾次紅光,與幸吉的語氣有些古怪,他重新向你確認情況,詢問道。
不同的是,這次整句話順利地被你聽清。
你在機械丸泛著冷硬弧光盔甲上,看到自己正在融化、且無意識寫滿恐懼的臉。
第 70 章
你逃走了。
無論是羂索、與他對峙的乙骨憂太, 還是與幸吉,通通被你甩到身后。
沒有合理的理由。
唯一催促著你這么做的,只有內(nèi)心的恐懼而已。
這股無法抑制, 又仿佛可以隨時間不斷擴大滋生的情緒, 徹底支配了你。
讓你頭也不回地逃離。
從踉蹌的慢走, 逐漸在愈演愈烈的恐懼下轉變成狂奔。
你不知道自己要跑向哪里, 只知道不能停下腳步。
你奔跑在廢墟當中, 散開的發(fā)尾不斷從臉側蹭過,你抬手去抓,觸到的卻是深陷在淤泥當中的觸感。
你發(fā)動無為轉變,想讓身體恢復原狀。
咒力卻像在酷熱的夏季, 用手托著冰淇淋球, 在溫度下融化的冰淇淋化作液體, 從指縫間滴落。
“……”你的視野忽地一低。
左腿小腿部分如同融化似的, 咒力在身后留下一道咒力殘穢形成的斑駁道路, 你整個人失去平衡, 摔在地上。
“嗒、”幾聲細微的輕響因先后相差時間不久,重疊在一起。
摔倒的推力讓兩面宿儺的手指從你體內(nèi)脫離,無規(guī)律地散落在廢墟當中。
你伸手去抓,干枯的手指卻在短暫被你拿起后, 穿過你的手重新掉在地上,借著你的力道滾遠了些。
為什么……
你不死心地把所有宿儺手指扒到自己身邊, 會穿過手掌,就把它融進身體。
“……”
沒用、
沒用……
時刻散發(fā)出讓詛咒垂涎氣息的特級咒物,你卻無法再從中獲取到絲毫的咒力。
再一次確認讓人惱火的情況, 你毫不留戀地舍棄掉被咒術師跟詛咒師們爭搶的特級咒物。
先后不過幾秒鐘,右腿緊接著也化為殘穢, 你徹底失去支撐。
在那一瞬,你看到空中將外界隔絕開,薄膜似的結界。
就是這個……
把普通人的負面情緒全部攔在了外面。
后悔了。
你從來沒有傷得這么重過,連移動都只依靠雙手抓住支撐往前爬。
不該回來的。
你感受到咒力如同燃燒著的蠟燭,順著你的臉往下滴落。
受你調(diào)控的咒力被莫名的斥力從你身上一點點剝離,無為轉變連讓你維持人類的形態(tài)都做不到。
平時空氣里隨時隨地可以感受到的充沛負面情緒,變得無比稀薄。
非但沒有讓你的狀態(tài)往好的方向發(fā)展,反而像是離了水的魚,努力張合嘴巴,想在干燥的空氣中呼吸到熟悉的潮濕。
消耗遠超獲取到的咒力,你會在幾分鐘之內(nèi)衰弱下去,從特級跌落,到一級或更低。
你的記憶,你的情感,你的智能,都將不復存在。
變成被本能支配的詛咒,沒有任何自我……
后悔后悔后悔后悔后悔……
強烈的情緒幾乎要把你淹沒,連同搖搖欲墜的理智也被吞沒。
假如給你重來一次的機會,你一定會搭上那趟飛往馬來西亞的航班,就算錯過,你游也會游到馬來西亞去的。
假如可以讓你回到幾小時前,你絕不會再踏入結界,讓那些咒術師自生自滅去吧。
假如……
……虎杖悠仁,這一切都是你的錯。
不想死。
不管淪落到多么狼狽的境地,也不想死掉。
絕對……絕對……
只有這件事絕對不行。
“……真人先生?”
嗓音里透著不確定,漸強的腳步聲卻仿佛已經(jīng)確認你的身份一樣,向你走近。
比起你從嗓音里分辨出身份的那人,你更先注意到的,是對方手里拿著的尖刀。
那把可以對靈魂造成攻擊的咒具,被五條悟交給了一年級里最沒有自保之力的學生。
吉野順平。
在看清本該跟在大部隊里的吉野順平時,在你胸膛里那顆不存在的心臟突兀地開始劇烈跳動,你不明顯地睜大雙眼。
人類出生就是存在著某種意義的。
你這樣認為。
強者注定會成為強者。
弱者生來會被強者殺死。
就像太陽會東升西落一樣正常。
你在此刻,終于理解了吉野順平這類弱者存在的意義。
咒力無法再支撐構建術式,沒有咒力的保護,靈魂直接暴露在空氣中,隨時有消散的危險。
但是、只要找到合適的‘容器’,把你目前十分脆弱的靈魂裝進去,再等到結界被解除,你就可以活下來。
至于普通人被特級咒靈侵蝕,會在多長時間衰敗下去——你不在乎!
你唯一需要考慮的,只有如何讓吉野順平把那把該死的咒具扔掉,再毫無防備的接近你。
“順平,過來~”以防吉野順平聽不見咒靈的聲音,你朝他招手示意。
想要取得吉野順平的信任,以你現(xiàn)在的外表,或許過程會很艱難。
無法依靠術式維持靈魂的形態(tài),皮膚溶解、除去雙手外的肢體變成爛泥般的存在拖在身后,完完全全是咒靈的姿態(tài)。
你不認為這會阻礙到你。
詭辯、欺騙、混淆是非……
這些特殊的天賦,幾乎成為你本能里的一部分,只要稍微引導,總會達到你期望的結果。
你總會如愿的。
你這樣相信。
吉野順平?jīng)]有動,準確來說,是在確認你身份后就一直站在原地。
你不知道吉野順平是不是感受到了什么,比如沒有任何依據(jù)的直覺。
但吉野順平的情緒很平靜,甚至給你一種塵埃落定的敲定感。
“真人先生,”吉野順平說,“你想再殺死我一次嗎?”
“……”
你只從喉嚨里擠出一聲微弱的氣音。
脖頸像被人扼住似的,再發(fā)不出多余的音調(diào)。
直到過了幾秒,你才重新找回聲音,同時怒意從胸膛席卷而過,灼燒般的錯覺從心臟處掠過,隨后便是一陣難以抑制的暴怒。
被無理由的懷疑,或者內(nèi)心所想被戳破的惱怒,無法被人分辨的混雜在一起。
這陣情緒來得又猛又烈,一度壓過你對吉野順平手里咒具的提防。
“如果不是我救了你,你早就變成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樣死掉了。”
你撲向吉野順平,他悶哼一聲摔在地上,鼻梁上的眼鏡滑落,你按住吉野順平想去扶正眼鏡的手,單手捏住他的臉,強迫他看向你。
“現(xiàn)在是你該報答我的時候了啊!”
不受你控制的咒力滴落在吉野順平臉上,他卻毫無所覺,眼神沒有聚焦地看向一點。
你轉而用兩只手捧住他的臉,嗓音又突兀地柔和下來,用近乎蠱惑的語氣誘導:“虎杖悠仁是你的朋友沒錯吧?假如他受了傷,斷手斷腳,或者更糟,在戰(zhàn)斗里瞎掉眼睛也不奇怪。”
你迫切地把指尖朝向自己,重復強調(diào)道。
“只有我、只有我可以治好他。”
“……”
吉野順平空茫的反應徹底激怒了你,裝出的友善態(tài)度漸冰,你的語氣也沉了下來:“只要犧牲你一個,就能讓更多人得到幸福。難道從咒靈手里救下你的虎杖悠仁不值得你去付出嗎?”
“給我好好看清楚啊!”
你用幾乎可以讓人窒息的力道拎著吉野順平的衣領,把臉貼近他。
“你和我誰活在這個世界上,誰更有價值!”
“……”
“討厭。”在一陣沉默中,吉野順平開口,語氣沒什么起伏地說。
你以為吉野順平在說你。
只有你可以看到的負面情緒,絲絲縷縷地從你身下的少年身上傳出。
“額頭上被煙頭燙到,很痛,討厭。”
吉野順平仰躺著的姿勢,額前的碎發(fā)向后倒去,露出下面光潔的額頭。
“用那些我從沒做過的事情誣陷我獲取關注,討厭。”
周圍被充溢的負面情緒布滿,讓你感到窒息的干燥消失了。
“所以,我討厭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