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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1 章 一更

    ——五條悟最后還是沒有殺你。

    大概是你那一番振聾發聵的宿儺大人論, 讓五條悟在被無法理解的荒謬沖擊下,幾乎實質般的難以置信中,又分出一絲岌岌可危的好奇。

    也因為這個原因, 你成功地從五條悟手上活了下來。

    你:隨便, 活也行, 死也可以

    反正看到五條悟一副恍惚, 仿佛世界觀被顛覆的呆滯模樣, 雖然只有幾秒,也足夠撫平你心里那點不爽了。

    但很快,五條悟臉上仿佛被踩到尾巴的不可置信就變成故意作出的夸張詫異,圍著你喋喋不休地追問, 像是在用這種方式反駁你的不實預言。

    “老師是最強, 這種事情真人同學知道的吧?”白色大貓貓湊到你跟前, 反復強調, 如同剛才按著你往刀上送這件事沒有發生過, 黏糊糊地朝你靠過來, “真人同學一定也是這么認為的吧!畢竟這是再明顯不過的事實嘛。”

    “公認的最強就在你面前。”他雙手向內,指著閃閃發亮的自己,“——麻辣教師五條悟在此!”

    你:“……”

    你:“好好OK知道了行可以就這樣嗯嗯。”

    “欸——好敷衍!”身旁的五條悟大聲抱怨著,同時用能把手臂擰下來的力氣搖晃你的胳膊, “說說嘛說說嘛,在老師面前就不要賣關子啦。”

    有什么好說的?

    這不是某個投資方兼編劇括號白發戴小圓墨鏡貌似是封建家族家主親筆操刀, 給虎杖悠仁加的戲份嗎?

    白毛編劇大手一揮,演員各死一堆。

    前面五條悟沒想著殺青的時候還好,你跟其他皮套演員都沒有下線, 像釘崎野薔薇那些演員飾演的角色,讓他們隨便碰上一個反派, 說幾句符合角色設定,能引發觀眾共(眼)鳴(淚)的臺詞,就可以順利殺青了。

    到咒靈陣營全員陸續下線之后,負責削減主角陣營人數的重擔就幾乎全部落在夏油杰跟虎杖悠仁肩上,準確說是他們經過特效化妝飾演的角色——羂索和兩面宿儺。

    結合你聽到五條悟單方面敲定,決定放在拍攝里的后續劇情,夏油杰也會很快殺青……其實根本就是自己一個人下線很寂寞吧。

    有的人把自己跟摯友雙雙寫死,倒是輕松了,有的人還要經歷一場接一場的車輪戰,胳膊都快掄橫紋肌溶解了。

    看看兩面宿儺這個角色在五條悟的史詩級加強下都變成什么樣子了,整個一人形自走絞肉機。

    你知道五條悟很喜歡虎杖悠仁這個后輩,但這樣的偏愛就不要出現在戲里由他扮演的另一個角色身上了。

    凡是跟兩面宿儺有對手戲的角色,都要夸他一頓再下線是嗎。

    兩面宿儺身上指定有點說法——這是你看完五條悟遞過來的臺詞本之后,心里唯一的想法。

    在你沒有回話的時間里,身邊的五條悟流露出不耐煩的跡象。

    最明顯的就是他多起里的小動作,讓你幻視成一只用褲腳磨爪子的大貓貓。

    挨一發空間斬就會老實了。

    似乎你對分.身的不在意的態度明顯到了一種很難被人無視的程度,五條悟的視線清晰地從你臉上逐幀掃過,他眼神隱有探究,更多能被你聽出的是語氣里遮掩不住的興味:“欸,真是奇怪,正常人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會像真人同學這么鎮定嗎?”

    “超級少見呢~”他雙手捧臉,周圍飄著花花。

    自己見識少就多去擴充知識面。

    沒來得及把這句話說出口,你無意對上五條悟的視線,他正不掩飾地看向你:“還是說……真人同學有其他的依仗呢?”

    他話尾的語調稍微上揚,比起明面上能聽出的質疑,更多的是面對他探究目光時幾乎抑制不住涌現的緊張感。

    五條悟神情沒有絲毫動容,那雙冰晶般的蒼天之瞳居高臨下地俯視你,純白的眼睫微斂,冷淡的目光長久地落在你身上。

    你沒有按照五條悟給出的選項回答,低笑著反問他:“你想問的只是這個嗎?”

    “……”

    五條悟接下來的反應不在你預測的任何一種之內。

    他先是眨眨眼,又仿佛難以接受地突然怪叫:“——等一下,真人同學是不是很久都沒有對老師用敬稱了!最開始還以為你是個好孩子呢。”

    ……那起碼拿出點被人尊敬的樣子來啊。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又或者想要做什么,這種事我還沒有感興趣到當面對質的地步。”五條悟忽然后撤,你跟他之間瞬間空出來,因距離形成的壓力也在他的動作下消減,五條悟抬手,將眼罩重新拉上去,你只能看到他的嘴唇開合,“悠仁可是把你當成朋友看待的。”

    你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說這件事。

    “那孩子很難過。”他的聲音里不復平日里的不著調,也沒有刻意地去融入情感,只是平淡的,用不似‘五條悟’的平靜語調,將事實復述了一遍。

    “……”

    “所以呢……這次就是最后通牒啦。”五條悟的語調一秒恢復到正常,甚至有些躍躍欲試。

    五條悟起身,突然做起熱身動作,拉伸手臂,一副準備大干一場的模樣。

    “雖然有很多好奇的事情只有真人同學能回答老師,不過跟學生的安全相比,就顯得沒那么重要啦~”

    “假如沒辦法確認真人同學的立場,老師只好忍痛袚除掉你了唷!”

    五條悟看起來在努力做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可惜眼罩遮住大半張臉,效果不佳。

    你的立場嗎?

    人類或是咒靈,對你而言都沒有太大差別,你也不會偏向哪一邊。

    你正站在‘正確’和‘錯誤’的界限的中間。

    你既不站在咒術師那方。

    也不準備站到咒靈那一邊。

    “……”

    你只站在朋友那一邊。

    “欸——”聽你這么說,五條悟緊跟著怪聲怪氣地拉長嗓音。

    你趕在五條悟開口前打斷:“只是比起咒術師,更討厭羂索和兩面宿儺而已。”

    雖然著手破壞了真人跟與幸吉的束縛,沒有履行的束縛或許會讓真人在某次戰斗中失手被哪個咒術師重創也說不定。

    你卻并不像對羂索和宿儺那樣討厭它——真人,就是你啊。

    但是,羂索和兩面宿儺是怎么一回事?

    明明是演員化妝結合特效才能出現在熒幕上的產物,偏偏仿佛自己是劇中主角一樣的囂張姿態,霸占大半的篇幅……

    ……真礙眼。

    不存在的家伙,就別在舞臺上給自己亂加戲啊。

    第 52 章 二更

    總而言之……

    雖然幾次三番擦過死亡線邊緣, 你還是活蹦亂跳的,并且被允許在高專里活動。

    甚至因為五條悟在姐妹交流會上公布你的存在這個舉動,現在兩所高專上下師生都知道了——東京校內有一個特級咒靈!

    假如后面沒有一個“陪練”頭銜, 你說不定會更開心一點。

    當然, 在東堂葵提出邀請之前, 你拒絕了他。

    那時東堂葵臉上痛心疾首的表情, 在心里大概已經把你歸到跟伏黑惠一樣的‘無趣男人’那一類里去了。

    謝謝, 有虎杖悠仁一個拳王就很頭痛了。

    你暫時還沒做好在東堂葵跟虎杖悠仁的絕贊雙打下領悟遍殺即靈體的準備。

    五條悟似乎也沒有把你這個‘校內資源’慷慨到借給京都校用的打算,在庵歌姬‘誰會羨慕啊!’的喊聲里,十分讓人火大的無視掉名義上的前輩,順帶把你拎走:“誒嘿, 誒嘿嘿……”

    負責訓練一年級生的事項, 順理成章地落到你身上。

    “啊, 對了!”五條悟臨別時用手輕拍額頭, 仿佛突然想到什么, 嘴角揚起一個不懷好意的可疑弧度, “友情提醒,悠仁那邊老師可是替你說過好話了,但看起來沒什么效果。”

    這種話一旦從五條悟嘴里說出來,聽上去可信度就會呈直線下滑。

    五條悟大概沒在真實度上說謊, 你剛一來到高專的訓練室,就看到一個頭頂掛著烏云, 背對著你蹲坐在訓練用的沙地上的身影。

    你把眼神從蔫噠噠的背影身上移向場地的另一邊,釘崎野薔薇和伏黑惠圍著吉野順平,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時不時也把目光投向頂著烏云的虎杖悠仁那邊。

    見你出現,仿佛感知到天敵接近的小動物, 先是猛地打了個激靈,緊接著又用警惕實則毫無威懾力的眼神死死盯住你。

    雖然一副敵視你的態度,但因為在他人眼中實力弱小到不需要在意,反而給人一種可愛的感覺。

    尤其被身邊反應過來的兩人立刻一左一右擋在身后,自己也像是感受到危機來臨,意識還沒有完全理解狀況,身體已經本能瑟縮一下的吉野順平。

    像是只受到驚嚇的兔子,真是可憐又可愛呢。

    你克制住嘴角的弧度上揚,將視線平移,落到抿唇不語,臉側滲出冷汗卻仍然堅持直視你的釘崎野薔薇臉上。

    直面特級咒靈,對于目前還沒有經歷太多次對付超出能力敵人經驗的一年級生而言,不止是咒力方面的壓力,心中更是會直接浮現出‘會死’念頭的挫敗感,隨之便是恐懼到喪失斗志、只剩下對死亡的畏懼。

    釘崎野薔薇不會是例外,此時不知道是戰勝恐懼,又或者單純被特級咒靈的氣息震懾到動彈不得,都讓你十分滿意。

    忍耐著恐懼,讓自己不在敵人面前露怯。

    野薔薇的反應也相當可愛。

    你又看向……呃、那顆海膽也挺海膽的。

    似乎是五條悟提前打過招呼,一年級三人雖然目露警惕,卻沒有做出實質性的反擊——被你嚇到暫時還沒緩過來也有可能。

    他們站得很遠,跟你或是虎杖悠仁都是。

    按照虎杖悠仁堪稱恐怖的親和力,跟他在高專里的好人緣,不應該有自己一個人落單的情況發生。

    五條悟的聲音又在你耳邊響起:“誒嘿,誒嘿嘿……”

    ——不對,不是這個。

    好像是說虎杖悠仁因為你很受傷,捂著他破碎的小心臟郁郁寡歡。

    ……家入硝子不是把他治好了嗎?

    難道你還要為了虎杖悠仁的心情負責嗎。

    視野里虎杖悠仁的背影干脆褪色成了灰白的簡筆畫,搭配頭頂的電閃雷鳴,顯得格外凄涼。

    至于到這種程度嗎……

    你也不過是擺出一副友好姿態,上一秒還在正常跟他聊天,下一秒戳人心臟,讓虎杖悠仁瀕死……

    你:“……”

    算了,過去吧。

    你頂著三名一年級新生防備又緊張的眼神,走向陰暗的像是要變成一朵蘑菇的虎杖悠仁。

    對方的發梢動了動,顯然是察覺到有人靠近,但卻完全沒有要轉過身來的意思。

    很明顯,虎杖悠仁不準備理你。

    現在擺在你面前有上中下三個選擇。

    選擇一:解釋你這么做的原因,獲得虎杖悠仁的原諒。

    選擇二:誠懇道歉,虎杖悠仁有很大幾率會沉默,再像是沒發生過一樣繼續跟你相處。

    選擇三:什么也不做。

    你的選擇是——

    你、你……

    你突然彎腰,把腦袋湊到虎杖悠仁面前:“不是吧?真生氣啦?”

    “……”

    虎杖悠仁沉默地把頭撇向另一邊。

    你兩條手臂搖晃成波浪狀,一副要起身離開的傾向:“那我去殺掉吉野順平咯~”

    “喂!”

    興許是太久沒出聲的緣故,虎杖悠仁有些破音的喊聲聽上去格外好笑。

    你沒什么心情嘲笑虎杖悠仁,在下一秒,感覺有砂鍋那么大的拳頭突然出現在你視野里,重重地砸在你臉上:“……”

    你緩緩倒地。

    好痛,感覺升天了。

    靈魂的五經八脈估計都通暢了……

    在你重新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站在你身前,活動著手腕的虎杖悠仁,他對你爽朗一笑: “啊,拳頭不由自主就動起來了。”

    “呼,不過感覺心里痛快多了。”他長吐出一口氣。

    因為現在不痛快的另有其人。

    “既然不當蘑菇了,就起來訓練。”你無慈悲。

    “欸……”虎杖悠仁撓了下頭,臉上浮現出顯而易見的糾結。

    完全是個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家伙。

    你在心里評價道。

    正常人的思維里根本沒有被偷襲后毫無解釋就輕易原諒對方這個選項,只是打了你一拳,就解氣了似的,又用從前那種態度自然地跟你對話。

    蠢貨。

    你剛給虎杖悠仁打上這個標簽,在聽到他下一句話后,脖子像生銹那樣,一頓一頓地僵硬扭頭,看向虎杖悠仁。

    “可是五條老師說讓我一直坐在這里……”虎杖悠仁五官都皺在一起,露出回憶的表情,“說要表現出低落的感覺,那種事情到底要怎么做啊?還特地交代了絕對不能理任何人……”

    “啊!”虎杖悠仁以拳敲掌,“那我跟你說話了,算不算失敗了?欸、你在干什么?”

    你陰測測地打開手機,手指飛速滑動相冊,試圖找到能讓五條悟破防的畫面。

    女裝照絕對不行。

    作為同為穿女生裙子里的一員,你對五條悟這類人的思維再了解不過了!

    那就是——完全不會對女裝產生恥感,甚至引以為榮,其他人三觀崩塌的表情就是最好的助興劑。

    “我在找油杰前輩的名場面照。”你手上動作不停,用一目十行的速度飛快從那些快到只剩下色塊的相片上略過,順便抽空回答虎杖悠仁的問題。

    你到底有沒有保存那張特效合成的夏油杰掀腦殼的照片啊!

    虎杖悠仁無意識‘欸’了聲,不太理解地小聲自語:“‘油杰’,好奇怪的名字……”

    當然了,姓夏油被你斷成姓夏名油杰,不奇怪就怪了。

    “大概是因為……”

    你的動作也不由自主地在虎杖悠仁說完那句話之后停了下來,回想了下見到過的獵奇畫面,用旁人只會一頭霧水的沉重語氣,深沉道:

    “開蓋即食吧。”

    虎杖悠仁睜著透出濃濃迷茫的豆豆眼:“……啥?”

    他大概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兩者之間有什么關聯的。

    你顧影自憐地用手背抵著額頭。

    唉。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第 53 章

    直到你起身, 虎杖悠仁還坐在原地,用那雙總是泛著明亮神態的眼睛看向你,像是有什么話說。

    “……唔, 你說的東西都太深奧了, 好難理解。”他用手摸著短發, 一副回憶的姿態, 在陽光下呈現出琥珀色澤的瞳仁移向你, “人什么時候會死,這種問題我完全聽不懂。”

    他自顧自地用力點頭,像是在肯定自己的說法。

    這是在虎杖悠仁高燒那天,你問他的問題。

    你不知道虎杖悠仁為什么會在這個時間又重新提起。

    “或許等我快要死掉的那一天, 才能告訴你吧。”

    虎杖悠仁放下手, 朝你揚起不見陰霾的笑容:“因為當時的你好像很認真, 所以我想在清醒的時候回答你。”

    “我不能確定死亡會什么時候來臨, 也不太能理解你說的人類的靈魂、心靈之類的東西……”

    “只要能在他人的祝福和簇擁下死去, 就算是……死亡, 也沒什么可害怕的了。”

    “我是這樣認為的。”

    說完,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用彎起的食指撓臉,小聲道:“是不是偏題了……”

    你手上舉起寫有‘0分’的牌子,無慈悲地催促:“所以能起來訓練了嗎?”

    “反應好平淡!”虎杖悠仁不滿吐槽。

    “這么冷酷真是對不起了啊。”你沒有語氣變化的棒讀。

    難道還指望著你對這種蠢到透頂的觀點會有多捧場的反應嗎。

    “以后野薔薇、伏黑會跟你一起訓練。”你想了下, 五條悟似乎還提到過二年級的幾個人——誰在乎。

    讓五條悟自己煩去吧。

    虎杖悠仁從坐在地上的姿勢站起身,他眨眨眼:“那順平呢?”

    正常人的重點大多都會無意識地集中在被提到的人身上, 虎杖悠仁卻立刻發覺到有誰被漏下了,該說不愧是西中之虎嗎?(就是有嘲笑的意思)

    “順平怎么了?”

    你不在意的態度成功讓虎杖悠仁正在起身的動作頓住,你看到他的眉毛逐漸攏起。

    趕在虎杖悠仁說出你不喜歡聽的話前, 你偏過頭,主動打破朝凝固方向轉變的氛圍:“開玩笑的啦~”

    雖然這么說著, 你絲毫沒有要認真起來的念頭,用輕快到落不到實處的嗓音:“沒有術式的普通人,也做不到用咒力保護住四肢來強化身體……”

    你古怪地瞥了他一眼:“跟咒術師能適應的強度一起訓練……吉野順平大概沒多久就會死掉吧。”

    “……”

    “噗、哈哈哈哈哈哈……你那是什么表情啊!”你完整看清虎杖悠仁臉上的神情變化,忍不住爆發出抑制不住的狂笑,也讓你后面的嗓音斷斷續續的,摻雜進不連貫的笑音,“什么嘛,難道你以為普通人能在這里活多久?”

    弱小、脆弱、依靠咒具才能看到咒靈,面對詛咒幾乎毫無反手之力,這就是現在的吉野順平。

    “啊,差點忘了!”你一拍額頭,臉上隨之浮現出刻意的恍然,對虎杖悠仁豎起食指,“沒有術式跟咒力,到現在還沒有在跟咒靈戰斗中死掉的人,高專里的確還有一個。”

    你說的是二年級的禪院真希。

    你感覺胸膛里有什么想要突破阻礙從喉嚨里溢出來,盡量克制,也依然有細微的氣音從鼻腔發出,于是你放任這股沖動,肆無忌憚地狂笑出聲:“但吉野順平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不完整的天與咒縛嘛!”

    “真是的……”你用屈起的指節蹭了下眼尾,虎杖悠仁怔然的表情很好的愉悅到你,讓你的心情好了不少, “這就是普通人唯一的結局了。”

    拒絕眼前唾手可得的平靜生活,頭腦一熱懷揣著復仇念頭踏入未知的世界,會無聲無息死在途中再正常不過了。

    被信賴的‘真人先生’利用到險些喪命,又失去了愛著的媽媽,現在連咒術師的才能也被剝奪,可以說是一無所有。

    你又很快否認自己上一秒的想法。

    “吉野順平不是一無所有。”你忍耐幾秒,還是愉快地笑出聲,“起碼還有死路一條嘛~”

    以防虎杖悠仁再在你臉上來一拳,你提前止住繼續說下去的念頭,開始若有若無防備起他的動作。

    但奇怪的是,虎杖悠仁卻站在原地沒有動作,或者是從一開始,就很少對你的話做出激烈的反應。

    虎杖悠仁反常的表現讓你將目光順著他看的方向看,正往你們這邊看的短發少年的身影出現在你的視野里——不管看多少次,你都要感嘆,吉野順平總算把他那個別扭的劉海剪掉了。

    你和虎杖悠仁跟另外三人之間離得不遠,是個正常交談的音量都能順利地被傳遞過去的距離,咒術師的五感又都被咒力強化過,幾乎不可能錯漏任何一個字。

    有一個人除外。

    你無聲在心里補充。

    吉野順平戴著的是咒具眼鏡,不是咒具助聽器,能聽到的只有虎杖悠仁一個人的聲音,你在他眼里大概和默劇演員沒有區別。

    嗯哼~

    你重新把注意放回到虎杖悠仁臉上。

    就是因為這個,所以一直在忍耐著嗎?

    ……真礙眼。

    知道虎杖悠仁不會輕易動手,你開始不滿足僅限于用語言踩在他人忍耐限度邊緣的行為了。

    “嗯嗯~當然,也不是完全的死局,”你在眼前豎起食指,輕快道,“只要吉野順平是咒術師就不會有問題了。”

    擁有術式,不至于對上咒靈毫無反手之力,高專里對普通人來說難以理解的課程也不會再起到只會提醒吉野順平尷尬存在的效果。

    聽起來像是挪動哪塊積木可以順利拼成特定圖形一樣簡單。

    對你而言也的確如此。

    是的,你當然能做到。

    就像你之前把吉野順平從咒術師轉變成普通人那樣。

    五條悟大概也是打著類似的目的,才會默許已經和普通人沒有區別的吉野順平入學高專。

    但是。

    你直勾勾地盯著虎杖悠仁,忽地扯出一個笑容來,一字一頓地對他說:“我、才、不、干。”

    ……難道你看起來是那種很有善心的性格嗎?

    助人為樂什么的,聽上去就好不爽啊!

    一旦你真的這么做了,五條悟說不定又會往你身上貼一堆奇怪的標簽,再去逐一驗證,以此試探你的真實態度。

    光是想想就已經讓你覺得很討厭了。

    “不如提前去習慣人類很脆弱,說不定哪天就會突然死掉這個事實。”

    反正別指望你會幫忙就是啦!

    你拉長嗓音‘唔’了聲,友情提議:“如果你想好受一點,萬一哪天順平被咒靈殺害以后,你可以當成是燃氣泄露、發生火災、不慎墜井這幾類意外事件嘛!”

    “反正每年也有很多人死在這些意外下,都是跟被咒靈殺死一樣沒辦法預測和規避的意外。”

    “怎么樣?”你問他,“這樣想,是不是一下子輕松了。”

    虎杖悠仁嘴唇幾次張合,沒有發出聲音,顯然是想說些什么,又遲遲沒辦法把心中所想用連貫的語句描述出來。

    你假意嘆了口氣:“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就像大魚吃小魚……”你的左手變形,一條有著縫合線的金魚隨你心意生動地游動,然后被突然竄出來的灰撲撲的鯊魚吞入口中,你拇指和另外四指相觸。‘鯊魚’也不斷張合著泛著森白冷意的巨口,“大魚呢,則會被更大的魚吃掉。”

    “弱小的家伙,被比它更強大的生物吞掉才是正常的。”

    咒靈殺害人類,咒術師袚除咒靈。

    漏瑚一個照面可以秒殺兩個一級咒術師,也會被五條悟抬手拔的只剩下一顆頭。

    “強者生來就是要壓迫弱者的。”

    你說。

    虎杖悠仁皺著臉,顯然消化不了你的觀念,他想了下,用他接觸到的例子反駁:“五條老師就不會。”

    所以他死了。你想。

    “因為那家伙是笨蛋。”

    一個不會利用自身力量去碾壓一眾人,反而只是像一個招牌,或吉祥物一樣掛著最強的名頭,被高層來回使喚的笨蛋。

    眼看虎杖悠仁眨眨眼,又想開口,你沒什么精神的半斂著眼,有些乏味。

    也學著稍微看得懂臉色一些吧。

    不然讓你再重演一次咒靈入侵高專后你對虎杖悠仁做的事情怎么樣?

    上次是動脈,這次換成不會死,但足夠痛到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腎臟好了。

    給虎杖悠仁的教訓?

    你不這么認為。

    稱為‘教導’更貼切。

    不是出于單純想讓對方感受到痛苦去選擇這么做。

    而是要讓虎杖悠仁學會,并且將這個印象深刻地記在血肉、思維以及本能里。

    那就是——不要去忤逆比他強的存在。

    …………

    ……

    在你表示五條悟沒有跟你說過一年級幾人分別的體能情況,你確信自己聽到釘崎野薔薇用氣音說了句“不靠譜的失格教師……”

    真是不得人心啊,五條悟。

    跟這樣的老師相比,你一定會在學生內部大受歡迎的!

    你雙手一合,稍微低下頭,雙眼抬起,朝他們Wink了下,愉快地通知道:“那么,先從簡單的部分開始吧。”

    虎杖悠仁重重點頭。

    伏黑惠稍微抿唇,也無聲流露出認同循序漸進的訓練方式。

    釘崎野薔薇頷首,對后面的訓練充滿自信。

    你揚起手臂,嗓音激昂地宣布:“今天的目標是——學會領域展開!”

    “……”

    釘崎野薔薇面無表情轉過頭,伸手指了下同樣陷入石化虎杖悠仁,吩咐道:“喂,你再去死一次,讓那個無良教師把它袚除了吧。”

    “喂喂~我還在這里哦。”你不滿地鼓起臉。

    第 54 章

    “釘崎野薔薇, 出局。”

    你輕盈騰空,單手按在釘崎野薔薇的臉上,手掌上的紅色顏料在她的臉側抹開, 在皮膚留下一道顯眼的印記。

    釘崎野薔薇原本聚精會神的提防狀態在你碰到她后, 一下子泄氣, 徹底放松下來, 她不爽地用手背蹭掉臉上沾到的顏料。

    你笑瞇瞇地對她透著濃烈郁悶的背影友好揮手, 目送釘崎野薔薇下場。

    釘崎野薔薇把捏著的釘子收進包里,眉頭死死地擰在一起,小聲嘀咕:“這家伙,真的是誕生沒多久的咒靈嗎……可惡, 好狡猾!”

    又用同樣的方式先后解決掉判斷失誤的虎杖悠仁和因為同伴而錯失時機的伏黑惠, 你自然地順著釘崎野薔薇說下去:“唔……我成為咒靈確實沒有多長時間呢。”

    “好厲害!”虎杖悠仁兩手握拳放在身前, 睜圓的眼睛里有星芒閃動, 熱情的回應一如既往的捧場。

    伏黑惠也抬眼看過來, 似乎本身就是偏冷淡的性格, 他很少加入到你們的對話里。

    你常常能感受到伏黑惠的目光落到你身上,但他從來沒有主動跟你說過話,你也一樣。

    “嗯哼哼~野薔薇要接受這個世界上就是有天才存在的事實哦!”你從后方攬住釘崎野薔薇的肩膀,在叫出對方名字的同時, 伸出食指一下下戳著少女的臉側,在釘崎野薔薇臉上留下一塊塊醒目的紅色顏料, “正常人拼命訓練,也追不上天才的進步速度,這就是既定的命運啊。”

    釘崎野薔薇:“……”

    釘崎野薔薇顯然很討厭毫無距離感的相處方式, 她深吸口氣,額角浮現出忍耐的井號, 垂在身側的雙手猛地攥緊。

    ‘啪’一聲,你的手被釘崎野薔薇不客氣地直接拍開,釘崎野薔薇手指錯開,幾枚釘子被夾在指間,她毫不掩飾被冒犯到的不爽,也不會忍耐自己的情緒:“不要隨便碰我的臉。”

    “手勁好大。”你眨眨眼。

    釘崎野薔薇聽你這么說,稍微偏過頭,示威似的揚了下手里的武器:“知道就小心點,下次釘子就會釘在你身上。”

    你注意到,伏黑惠在釘崎野薔薇打掉你的手同時,身體不明顯地緊繃起來,雙手無意識疊在一起,方便隨時做出喚出式神的手勢。

    你多少也能猜到伏黑惠心里的想法,在擔心你被釘崎野薔薇的舉動激怒,從而暴起傷人嗎?

    明明自己也剛被你打倒,在同伴遇到危機時還是會選擇站出來。

    但他的判斷顯然失誤了。

    雖然你對被用能真正傷害到你靈魂的咒具威脅這件事本身感到厭惡,對釘崎野薔薇的行為卻沒有生出多么強烈的惡感。

    心里甚至還詭異地浮現出一種說不清的欣慰感,你不知道現在自己臉上的表情如何,但從釘崎野薔薇從單純的警惕,逐漸往毛骨悚然轉變的反應,大概也能感覺到一點。

    你不在乎。

    “很好~很好!”

    你差點又想上手去摸對方的發頂,像是對待小狗那樣,從上到下的撫摸她的頭發,來用行動把你內心的喜愛傳達給對方——在釘崎野薔薇面無表情舉起釘子跟錘子后你默默放棄這個念頭。

    你的心情沒有隨著這個帶有威脅意味的小插曲被影響,雀躍的語調隱隱向上,每個字音都輕快得像是哼出來的:“就是這樣,保持住這份警惕心,假如遇到奇怪的家伙靠近,一定要像現在一樣,狠狠地教訓它一頓才行。”

    釘崎野薔薇似乎發覺你沒有其他的惡意,有些奇怪,但還是壓著眉眼,收起釘子。

    她上下打量你一番,直言道:“這里我接觸到的最奇怪的家伙,不就是你嗎。”

    “欸——” 你不滿地拉長嗓音,很快想了下,又覺得很合理,“這么說也沒錯啦。”

    畢竟,‘你’的確也殺過釘崎野薔薇。

    ——在攝影棚里。

    在拍攝那部分劇情的時候,途中還發生過一次不大不小的事故。

    那是一場你跟釘崎野薔薇的對手戲,也是她距離殺青的倒數第二場戲份。

    釘崎野薔薇站在原地,你則要快速跑向她,在你靠近到一定距離的時候,需要動作流暢地空翻,同時用手按在釘崎野薔薇臉上。

    以求拍出釘崎野薔薇被‘無為轉變’命中那一幕先后一動一靜產生的沖擊感。

    意外發生在拍攝途中,你沒有測算好兩個人中間的距離,導致出現細微的偏差,你的手實打實地打在釘崎野薔薇眼睛上。

    慣性施加的力讓釘崎野薔薇眼眶周圍青了一圈,最后一場拍攝直接往后推遲了一周。

    你:……O.o嗚

    說起來,七海建人殺青的那一幕,為了讓實拍效果顯得更逼真,拍攝場地差點失火。

    那天同時也是你殺青,不過你心里只想著快點拍完,去聯系SPW財團的人解決你高燒的問題。

    現在想一想……真是個多災多難的劇組啊!

    “哼哼哼,主動撞上來可不關我的事。”分量不輕的錘子在釘崎野薔薇手心轉動,看到你立刻退后,她滿意地收起咒具。

    ……感覺遭到了霸凌。

    等找到機會,你就去把釘崎野薔薇的錘子釘子都泡到水里,讓它們銹到不能用。

    “奇怪,為什么只對釘崎那么隨和啊。”虎杖悠仁在釘崎野薔薇轉身,從身后走到你身邊。

    難道虎杖悠仁就沒發現,你也很警惕他的拳頭嗎。

    “對我的態度就很糟糕……”虎杖悠仁減弱的聲音又在想到什么后恢復正常,他眼睛睜圓,扭頭看向你,“啊!說起來,對順平也很兇來著,好像只有五條老師和你關系稍微好一點。”

    ……啊?

    你木著臉,很難控制自己不用半月眼盯著虎杖悠仁。

    他說誰?

    到底是哪些行為給了虎杖悠仁這種離奇的錯覺?

    是說你跟五條悟關系好嗎?

    你感覺腦子被浮出的一連串問號填滿了,一向敏捷的思維都短暫宕機,你開始思考宇宙的起源。

    那邊完全看不懂別人眼色的家伙還在認真舉例,細數你跟五條悟友情的證據。

    “經常可以看到跟五條老師勾肩搭背在一起。”

    ……是說五條悟隨時隨地鎖喉你,被一年級無意間撞見的那幾次嗎。

    虎杖悠仁臉上浮現出艷羨的神情:“五條老師還會摸你的頭發。”

    虎杖悠仁把你腦漿都快被五條悟拍勻叫做‘摸頭’嗎。

    而且,被五條悟拍腦袋這件事到底有什么值得羨慕的啊!

    明明就很絕望。

    不信可以采訪一下某火山頭、某環保衛士等等一系列悟科生物受害者聯盟里的成員。

    “還有……”

    虎杖悠仁還想開口,你趕在他說出更多前制止了這場酷刑。

    太煎熬了,只不過是發生在精神層面上的。

    你左右按住虎杖悠仁的臉,認真地糾正他對你跟五條悟關系的錯誤認知,每個字都加重音量,一字一句地:“假如五條悟不是最強的話,我很愿意套他麻袋。”

    你下一秒松開他,無害地眨眨眼:“明白了嗎?”

    虎杖悠仁似懂非懂:“喔!”

    “那為什么只對釘崎……”虎杖悠仁摸著短發,眼睛明顯一亮,似乎想到了個合理的原因,“啊,是因為優待女性嗎?”

    你想不通虎杖悠仁為什么會對關于你對誰隨和的話題這么感興趣,但還是謝謝了,認為你是這么有紳士風度的人。

    但是高專里哪有女人?

    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都只是一群猩猩罷了。

    似乎是觸發了什么關鍵詞,喚醒了美食家的靈魂,虎杖悠仁眼下第二對眼睛睜開,泄出一抹猩紅的血光:“女人……”

    你立刻伸出兩根手指,箭步上前:“我戳!”

    “……”

    兩面宿儺:“……”

    另一雙眼睛又閉上了。

    你收回手,態度自然。

    與此同時也一直沒有錯過那道若有若無的注視。

    你在心里構建出在場所有人的站位,得出那人是伏黑惠的結果

    大概是‘女人’這個詞,讓他聯想到某段絕對算不上愉快的回憶了。

    噗。

    你很不擅長隱藏情緒。

    你很清楚自己這一點。

    尤其在經常被不會看眼色的家伙直接指出心情的時候,更會清晰意識到你對表情的控制力有多弱。

    “欸?好像……”虎杖悠仁露出仿佛吃掉一整塊檸檬的糾結表情,他的語氣聽上去不太確定,尾音帶著不明顯的上揚, “心情突然好起來了?”

    “沒錯唷,為什么呢~”

    你輕快地反問,又自顧自地答道:“大概是因為……”

    “遇到了很有才能的人,所以發自內心覺得很愉快吧。”

    “就像看到美麗的事物,心情會變得很好……”

    “我也正為此感到一陣發自內心的快樂。”在心里嘲笑伏黑惠的那份另算。

    你聽見虎杖悠仁無意識地,很輕的“欸?”了一聲。

    在虎杖悠仁的目光反射性去尋找他的兩位同期之前,你擺擺手:“不是野薔薇,也不是伏黑惠。”

    “……”

    當你轉頭去確認莫名沉默下去的虎杖悠仁的情況,對上了他那雙稍微睜圓了的,充滿朝氣的眼睛。

    虎杖悠仁的瞳孔不明顯地左右震顫,眨眼的頻率也一下子變得多起來,他遲疑開口:“那是……”

    …………

    ……

    “恭喜你哦~已經學會基本掌握咒力的方式了。”

    你拍拍手,對眼前這位由你用無為轉變從普通人蛻變成咒術師的‘作品’,不吝嗇地給出掌聲。

    “接下來,嘗試去挑戰千年前的詛咒之王——兩面宿儺吧!”

    他:“……”

    第 55 章

    日車寬見, 36歲,職業是一名律師。

    在不久前,還是一個普通人。

    經過你的無為轉變, 他的大腦被改造成咒術師的構造, 并在開發術式方面展現出驚人的學習天賦。

    數小時內掌握咒力流向, 并且順利展開領域·誅伏賜死——哪怕他的生得術式本身的必要條件就是領域展開, 這份才能也足夠讓人驚嘆了。

    你在找上對方之前就對日車寬見的進步速度做好一定的心理準備, 還是不免為他的飛快進展感到意外,很快這份情緒就轉變為了贊許,讓你忍不住為日車的進步鼓掌。

    氣質頹廢,從內向外透出失意精英的男人很平靜地接受了‘咒靈’‘咒術師’‘咒術’的存在, 對于你的出現也沒有表現出多么激烈的反應。

    這份平靜甚至一直持續到得知自己的死亡, 也沒有被打破。

    你只能從日車寬見微抬眼皮的微表情里窺見幾分他的真實想法, 但也很快被他隱去了。

    靈魂的形狀短暫地震顫, 又回歸于死水般的不起波瀾。

    無趣程度簡直是你遇到過的人里能排到前三名的存在。

    你喜歡人遇見意想不到的意外時臉上無意識流露出的錯愕神情。

    眼睛驚恐或迷茫的瞪大, 自己或許都沒有注意到的止住呼吸, 整個人也仿佛被消息的內容沖擊到震在原地,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像是日車寬見這類人就很沒意思啦。

    反應平淡,不具備多強的觀賞性。

    提前就知道以日車寬見的性格,基本不可能做出多么激烈的舉動, 期望落空的感覺還是讓你微妙的覺得不爽。

    不滿于日車寬見的平靜態度,你鼓起臉, 眼球細微地轉動,而后重新看向身前的男人,你伸手用指尖扒拉著他外套的衣角:“真奇怪啊, 明明職業是律師沒錯吧?術式卻把自己放在了有著能夠審判他人權力的‘法官’位置上嗎。”

    日車寬見垂著眼,從旁人的角度來看, 除去那身精英打扮,他整個人的精氣神很符合一個無精打采、提不起干勁的普通中年男人形象。

    日車寬見攤開手,尚未消散的處刑人之劍正被握于掌心,他看著那把命中即必死、代表著絕對公正的審判之劍逐漸消失,漸低的嗓音仿佛從遠方傳來,若有若無,聽不真切。

    他略有疲憊的嗓音里,卻是充滿力量的,沒有激昂的語調,也不同于能直接讓人感到迎面的旺盛生命力,日車寬見的聲音更接近一種質樸的、會令人感到可靠念頭的心安感。

    “……假如代表著公正的法官不再公正,法律也就失去了應有的效益。”

    “秩序被踐踏,被害人也可以在下一秒成為加害人。”

    “律師也不再需要履行律師的職責。”

    你輕快地應下,用手指了指那邊尚未完全湮滅的半具咒靈殘骸,那是給日車寬見測試術式的對象,剛因殺害十幾人的罪名成立后被判以死刑,結果顯而易見的,它再也不能犯罪了。

    “所以律師選擇成為法官,給他人定罪嗎。”

    日車寬見:“……”

    他沒有回答你。

    在對方身邊周圍徘徊的時間里,你甚至有些習慣日車寬見經常性無視你的態度了。

    從一開始,懷著想在對方臉上看到除了平靜意外神情的念頭,將他改造成咒術師,擁有能夠看到咒靈的視角——日車寬見、日車寬見他平靜地預約了心理醫生。

    沒意思!

    即使你現身出現在日車寬見面前,給他劇透未來他會經歷的人生、告訴他會受到沉重打擊,暴起殺害了不公的法官和檢察官,接連犯下殺人罪行并在決戰前立了一個出去以后就會去主動自首的必死flag。

    以上隨便拎出來一件的信息量足夠讓正常人感到恍惚,日車寬見的反應依然很平淡,甚至在你手把手教他感受咒力的時間里,也沒有落下一起庭審。

    ……好吧,好吧!

    你早就該知道的,能跟虎杖悠仁這家伙相處的不錯,不可能會是什么正常人。

    日車寬見大多時間里對你都是以無視態度為主,也許原因其中離不開他每天要跟人打交道的工作,在外面回應你,在普通人眼中就是日車寬見在對著空氣自言自語,場面估計會相當詭異。

    ……沒看到那一幕,真可惜。

    只有在想從你這里了解對于他完全陌生的世界時,比如‘兩面宿儺’,再比如‘五條悟’、‘咒術界’,日車寬見才會主動開口詢問你。

    微妙有種被用完就丟的不爽感。

    你跟他立下‘真人’會如實告知‘日車寬見’想知道的信息的束縛,以此為交換,日車寬見需要付出的代價是——他的處刑人之劍永遠不會對準你。

    你履行束縛的約定,用你能輕易調動他人情緒的天賦,生動地描繪出一個千年前惡名昭著的詛咒之王,目前正寄居在別人身體,企圖霸占年輕人肉/體的印象。

    以及現役最強,未來作為固定戰力被人不斷比較的最強,在高專擔任教師,對待學生毫無師德、認真貫徹毀人不倦信條的五條悟。

    最后是隨隨便便判人死刑、思想腐朽到快能入土的高層。

    凡是日車寬見問過,且你已知的情報,你毫無保留地告訴了他。

    這些都是對你無用的消息,換取到日車寬見的術式對你失效,是一筆絕對劃算的交易。

    按照生平犯下的惡行來定罪,可以算作因果律術式嗎?

    不知道。

    反正很危險。

    日車寬見的術式,比起對付人類,更像是天克本能里渴望殘害人類的咒靈一樣的存在。

    “……”日車寬見抬眼。

    你不確定他會說什么,追問咒術界的結構?想知道五條悟的術式又或是好奇更多關于兩面宿儺的事情。

    在為他人辯護以外的時間段里顯得格外寡言的律師不會將自己內心的想法輕易外露,很多時候你都沒辦法預測到日車寬見的下一句話會說些什么。

    比如現在,你就沒有預料到,會從日車寬見口中聽見那個熟悉的名字。

    “虎杖悠仁,是你的什么人嗎?”看你沒有立刻回答,日車寬見又問了一遍,這次后面加上了進一步對關系的推測。

    “……”

    你眨眨眼。

    日車寬見在一眾你提起的名字里第一個叫出虎杖悠仁,難道是什么摯友之間存在的奇妙感應嗎。

    東堂葵誠不欺你。

    你的沉默沒有干擾日車寬見的判斷,他條理清晰地列舉出你說給他聽的消息內容:“被詛咒之王受肉的少年、五條悟的學生、被高層判以死刑的容器……”

    經過日車寬見的指出,你也發覺,虎杖悠仁的身影在其中重疊占比高到一種很難不讓人注意到的程度——你根本沒辦法全程繞過虎杖悠仁,完全不提到他。

    畢竟,所有劇情就是圍繞著‘虎杖悠仁’展開的啊!

    你決定開始討厭律師對他人言語間出現的漏洞的敏銳性了。

    日車寬見沒有看向你,卻像是知道你不會回答一樣,換了個問法:“虎杖悠仁在你看來,是個什么樣的人?”

    “固執、莽撞、一根筋、熱血上頭不顧自身安危的蠢貨。”你秒答。

    你幾乎不需要思考就可以說出一連串對虎杖悠仁的印象,當然,是指負面的。

    看到側過臉,神情中難得浮現出淺淡意外的日車寬見,你慢半拍意識到,評價虎杖悠仁時好像摻雜進太多個人情緒,顯得稍微有些激動。

    你不得不讓自己代入高專其他人視角下的虎杖悠仁——為了讓評價聽上去更具有客觀的參考性。

    “……不會有任何人拒絕和虎杖悠仁那樣的家伙成為朋友的。”在說完一系列真誠勇敢正直之類的老套褒義詞,你用這樣的評價當做結尾。

    “那你是嗎。”日車寬見用依舊沒多少起伏的嗓音問,“你是他的朋友嗎?”

    “……”

    “當然——”你故意拉長聲音,觀察到日車寬見臉上沒有露出類似好奇的表情后,又加快語速,急轉直下,“不是了。”

    起碼這個世界,‘真人’跟‘虎杖悠仁’絕對不是朋友。

    你撐著臉的手一頓,臉朝向身邊的日車寬見,注意到你看過來,他掀起眼皮,平靜回望。

    如果是他的話……

    “你們大概會成為那種相互理解的朋友吧。”你說。

    “在未來?”

    “在未來。”

    日車寬見重新沉默下去,你猜測,他在想自己是以怎樣的心情跟虎杖悠仁相遇的。

    你向日車寬見描述的未來,對于他而言,總歸不是那么美妙的。

    敗訴、暴怒、審判……

    下墜、叛逆、墮落……

    “要我幫你殺了他們嗎?”

    你沒有說出他們的姓名,日車寬見一定能明白的:指的是在未來迫于輿論壓力做出不公判決的法官與檢察官。

    那場未來會敗訴的二審還沒有開庭,結果已經顯而易見。

    再經歷一次,也不過是情景重演。

    日車寬見垂著頭:“……我會怎么選擇,你也知道嗎?”

    “嗯嗯~”

    你笑瞇瞇地點頭: “畢竟,沒有人會比我更了解,人類的心靈是最脆弱的玻璃制品這件事了。”

    他和虎杖悠仁是同一類人,會對奪走他人性命產生足以殺死自己的罪惡感。

    所以你才會認為,哪怕沒有在最為恰當的時機相遇,他們能夠成為朋友。

    正因為某方面上的相似,可以體會到彼此的痛苦、掙扎,從而產生靈魂之間的共鳴。

    你一合雙手,歪頭表示:“我就不一樣啦,我完全不會對殺人有什么感覺!”

    “如果不想自己背負上罪惡感,可以拜托我哦~”

    不過,也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就是了。

    讓日車寬見去審判高層怎么樣?術式會很方便的樣子,欸——那樣好像殺的人更多了。

    唔……好像沒什么關系嘛!

    高層老爺爺們犯下的罪行總歸是能讓日車寬見的心腸硬起來的。

    至于殺人會產生的麻木感……就不在你計劃的范圍內啦~

    “那么,你要怎么選擇呢?”

    你用一種純粹的好奇,觀察著日車寬見的一舉一動,想從動作里透出的信息,分析他真實的情緒。

    日車寬見突然起身,上半張臉被籠罩在陰影當中:“……”

    “我的委托人需要一位沒有犯罪前科的律師為他辯護。”

    他最終只留下這么一句,利落地從你身邊經過。

    “要開庭了。”

    你對著他的背影眨眨眼,朝他揮手。

    “至于你說的那些……”

    他止住步伐,沒有回身。

    “在見到虎杖悠仁以后,我會做出我的判斷。”

    第 56 章

    日車寬見最近被惡靈纏上了。

    或者說, 咒靈——這個概念甚至是對方告訴他的。

    青年模樣,臉上有醒目縫合線特征的咒靈行為舉止完全具備人類的智慧,能正常溝通, 思維清晰, 它自稱為‘真人’, 他能夠看到周圍的咒靈, 也是對方的術式所為。

    對方有著接近人類的外表, 言語間不加掩飾對人類的嘲弄與惡意,又在時刻提醒它非人的身份。

    從短暫的相處中,足夠讓日車寬見基本了解對方的性格。

    漠視生命,沒有道德觀念, 行事風格隨心所欲……

    完全符合日車寬見曾經在工作中接觸過的患有反社會人格的委托人。

    對方很危險。

    這是不需要過多思考就可以得出的結論。

    并且很了解他。

    職業、性格以及……未來會經歷的遭遇。

    否則沒有辦法解釋, 為什么會在和他立下束縛的時候, 仿佛提前知曉他會有的術式, 提出‘處刑人之劍不會命中它’的條件作為交換。

    偶爾, 它的殘忍也會展現出一種只會在孩童身上出現的純粹。

    出手干預某件事, 不是希望從中得到利益,只是更期待事態最終會走向何種結局,并加以推動。

    當被問及,為什么找上他, 對方用輕描淡寫,毫不在意地口吻隨意回答:“只是好奇, 被稱為足以比肩五條悟的原石,和常人相比,究竟有什么特別之處。”

    “你已經看到了。”日車寬見兩手指尖向內示意, “沒什么特別的。”

    對方浮夸地搖頭,一連說了好幾個‘不’, 那雙灰翳的異瞳頻繁眨動著,似乎為了強調可信度而稍微睜圓:“怎么會呢,你的存在可是讓我看到了比鉆石還要耀眼的光芒啊。”

    日車寬見從對方輕浮的態度推測,它的實際年齡要比長相小很多。

    至于才能……

    應該是說他在咒術方面的進展。

    除此之外,日車寬見想不到自己身上其他值得對方關注的地方。

    這份力量,卻是對方賦予他的。

    縫合臉咒靈輕巧地朝后,坐在天臺邊緣的圍欄上,以一種毫不在意自己是否會從十幾層樓高度墜下的隨意態度,悠閑地和他對話。

    “賦予你才能的人并不是我哦。”

    它閉起左眼,朝他豎起食指,總是浮現微妙惡意弧度的嘴唇細微張合:“我只是喚醒了你體內那份潛在的才能罷了。”

    這種話從咒靈嘴里說出來,著實不能算是一句純粹的稱贊。

    對方想利用他的意圖沒有做過任何的掩飾,目的幾乎直接擺在他的面前,那雙閃爍著渾濁惡念的眼瞳因擴大的愉悅笑容微微斂起,手指捏住長著猙獰人臉的棕褐色物體,將它對準光源,瞇起眼去看。

    “一潭毫無波瀾的死水,當然是要人把它攪得越混越好。”

    它指尖稍微用力,那枚改造人就一點點地被碾碎,仿佛土塊般往下掉落。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日車寬見似乎聽到一聲短促的哀嚎,但那聲音片刻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讓日車寬見不確定那是否是他的幻聽。

    “否則怎么能發現……”

    縫合臉咒靈意有所指,笑得深意。

    “平靜的水面下,早就被人灌滿了沸騰的熱油呢?”

    ……

    日車寬見從對方透露出的情報里的冰山一角,補全未來不容樂觀的全貌,接下來很可能要面臨災難級別的危機。

    真正讓他在意的,是眼前特級咒靈的態度。

    對方明顯不在乎社會秩序會因此遭受多大的沖擊,又會有多少人在災難中喪命,不避諱愿意主動為其推波助瀾的意向,是個徹頭徹尾的愉悅犯。

    為什么會找上他,又想利用他的‘才能’在渾水里達成怎樣的目的?

    日車寬見留意到頻繁出現在對方口中的‘虎杖悠仁’,出于職業習慣的敏銳性,又或者摻雜了他個人的直覺,他問出認為不會真正觸怒對方,又十分關鍵的問題:虎杖悠仁和它的關系。

    朋友這一關系被對方當即否認,日車寬見點點頭,從它的態度里得到了自己想確認的信息。

    他拿出紙袋里的炸豬排三明治,準備在天臺上解決午餐問題。

    對方也不見外的把手放進紙袋里,掏掏。

    拿著一份相同的三明治,坐在他身邊,擺出一模一樣的姿勢。

    日車寬見再次確認對方的心理年齡大概不會超過20歲這個數值,他低頭咬了一口,對方也學著他的動作照做。

    日車寬見:嚼嚼嚼……

    它:嚼嚼嚼……

    咽干凈嘴里的食物,日車寬見又向對方問出一個關心的問題——有束縛的存在,他多數時間會選擇性信任對方給出的情報。

    未來的他會因為某種原因被‘選’中成為咒術師,在縫合臉咒靈在說起他之后的經歷時不經意提到的‘泳者’‘100分’‘附加規則’不常用詞,日車寬見從中窺見了陰謀的影子,仿佛漩渦之中存在一雙無形的大手,在幕后操縱推動這一切。

    眼前的咒靈,大概是唯一一個能回答他的存在。

    聽到他的詢問,它咀嚼的速度放緩了:“……”

    日車寬見知道了幕后之人的名字:羂索。

    在他問起對方在它看來是個怎樣的人時,特級咒靈周身仿佛無時無刻不向外散發的惡意凝固了一瞬。

    “……”

    它雙眼放空,像是思考了一陣,也可能只是單純發了一會兒呆,在幾秒后慢吞吞眨眼,聽不出明顯語氣的說:

    “他很特別,和我認識的所有反派都不一樣,他身上有一種剛柔并濟的矛盾感,既有母性的光輝,又同時具備狡詐的隱忍,他身上有一種若有若無的老人味,他一直在偽裝自己,壓抑著自己的內心,不肯釋放……”

    日車寬見、日車寬見試圖理解……

    “說起來、”‘啊嗚’一口,認真嚼嚼,“他標記過你,現在你提前成為了咒術師,興許會直接出現在你面前確認。”

    日車寬見無聲抬眼,對方笑著擺手:“看好的原石被人提前預定,這種事情想也知道,一定會被他注意到的。”

    “唔……或許更早?沒能殺掉與幸吉,他就該意識到了吧。”從它口中又出現一個對于日車寬見而言十分陌生的姓名,下一秒耳邊爆發出一陣惡劣的狂笑,“否則也太沒用了!會讓事情變得很沒勁啊!”

    日車寬見平淡收回視線。

    理智沒有被偶爾表現出的無害混淆,也就不會因為對方露出混沌的本性感到心驚。

    “一點味道都沒有,不好吃。”

    上一秒激動到有些猙獰的神態立刻冷淡下來,仿佛瞬間從情緒里抽離,它撇撇嘴,嫌棄之意溢于言表,丟下那份加了超量美乃滋,在年輕群體里很受好評的三明治。

    說完,轉身一躍,跳到天臺的圍欄上,兩只手臂的骨骼肉眼可見的扭曲、變形,最后保持在鳥類的翅膀形態上固定。

    它上下揮動手臂,氣流托住它的重量,隨著身體完全騰空,視野里只剩一只身上有著奇異縫合線的灰藍小鳥,眨眼間便消失不見。

    “啊,日車先生!您在這里呀。”

    事務所里的清水小姐也走上天臺,日車寬見看了眼腕表,后知后覺意識到時間的變化。

    “欸……”她看到地上散落的食物包裝,“胃口真好啊,這是兩人份嗎?”

    假如照實回答,大概會被認為是古怪的人吧。

    在其他人眼里,就只有他一個人來到天臺。

    日車寬見用手撐地,起身道:“不。”

    “是兩個人吃。”

    第 57 章

    “正常情況下, 咒術師會在什么狀態下領悟領域呢?”

    日車寬見清楚知道眼前咒靈的不可控性,但在擔任‘領路人’這一身份時,對方的確能讓他了解到很多目前還未涉及的知識。

    其中也包括領域展開。

    日車寬見自身掌握的術式和領域相連, 他幾乎不需要為此耗費心力, 術式的特殊性自然而然地讓他不了解其他人的領域是以何種方式呈現的。

    反轉術式、領域展開。

    這是對方提到過的兩個可以在后天習得, 卻只有極少數人持有的能力。

    在附近只有對方能解答的情況下, 日車寬見稍微猶豫, 還是開口向對方問出這個問題。

    同為天賦型選手的特級咒靈歪頭,難得不確定的說:“……靈光一閃?”

    把希望寄托在一個沒經歷過任何成長,從誕生起就一直強大的咒靈身上,或許是錯誤的。

    “如果只是咒量累計到標準, 那……沒理由沒有領域的。”它用手撐著下巴, 說到一半時嗓音稍低, 隱去了某人的姓名, “至于我?沒有什么參考性啦……”

    “領域展開這種事情, 被切成刺身一次就能學會了。”

    它眨眨眼, 對日車寬見安慰道:

    “別灰心,你也有機會的哦~”

    聽起來似乎不是祝福人的話。

    “假如好奇我的領域……”它朝日車寬見笑瞇瞇地招手,一舉一動散發出誘人深入的危險感,“怎么樣, 要親身體會一下嗎?”

    日車寬見從對方的語氣里感受到一股迎面的陰冷惡念,它幾乎沒有想要掩飾的意圖:“被拉入領域, 就必死哦~”

    日車寬見拒絕了對方興致勃勃的提議,它看上去相當可惜——日車寬見不確定其他特級咒靈的性格是不是也和對方一樣的惡趣味。

    在咒靈里,這樣的性格大概也不常會遇到吧。

    日車寬見攤開報紙, 只分出余光留意對方,見它只是百無聊賴的坐在原地, 也重新把注意放在眼前的新聞上。

    “馬來西亞雙子塔附近的居民區,墜下大量隕石……附近目擊者先后高燒不退,陸續死亡?”念到最后,日車寬見也從字里行間發覺到異樣。

    “……”

    日車寬見的心臟突然沒由來的加速跳動,像被一只手用力扼住,呼吸不暢的窒息感頓時將他籠罩。

    說是直覺也好,對危機天然的感知也好,無一不讓日車寬見清楚感受到,這股壓力的來源,正出自對面特級咒靈周身猛地爆發出的濃稠惡念。

    在他讀到‘馬來西亞’時,它只是懶散地掀了掀眼皮,像是聽到感興趣的事物,因此分出丁點的關注。

    ——卻在聽完新聞內容,表現出堪稱恐怖的反應。

    相處的這段時間里,日車寬見還沒有見過對方泄露出真實情緒。

    日車寬見很難形容對方臉上的表情,不像是高興。

    它的眉毛死死皺著,仿佛聽到難以理解的消息,總是揚起虛浮笑容的唇角刻意壓低,接近于一條直線的平直。

    下一秒,透出未知焦躁的異瞳,朝日車寬見看了過來。

    “再讀一遍。”

    不似往常的漠然語氣,完全是命令式的口吻。

    “喂,你。”

    縫合臉咒靈向日車寬見靠近,手按住茶幾,上面頓時浮現出蛛網狀的裂痕,隨著手掌在日車寬見注視下蜷起,破碎的玻璃在這個細微的動作下被震落,縮成針尖大小的瞳孔劇烈顫動,逐漸浮現在眼球里的血絲更顯得它此時的神情可怖。

    “我說,把剛才的新聞再讀一遍啊。”

    …………

    ……

    第 58 章

    “欸?”

    虎杖悠仁目光移向隨著他靠近, 埋頭起身的吉野順平,他聲音里透出不明顯的遲疑,連坐在你身側的動作也放緩了。

    “……我打擾到你們了嗎?”他摸著頭, 難得有些不自在地問。

    你不知道什么導致虎杖悠仁會有這樣的錯覺。

    難道他認為你和吉野順平的關系有多要好嗎?

    “怎么會呢!順平一定是覺得這里詛咒濃度過高, 想出去透透氣~”自來熟又沒距離感的白毛教師雙臂一攬, 把你和虎杖悠仁強行抱在他懷里, 假如你是人類, 已經會開始出現呼吸困難的癥狀了,你用相近的口吻笑著回擊,“欸,明明是自己說過要當咒術師, 結果連這點困難都克服不了嗎?干脆死掉算了。”

    你不客氣地直接掙開手長腳長的家伙, 站到他對面, 刻意地上下掃視一番:“比起詛咒, ‘五條悟’含量才是高到需要通風的程度。”

    “嗯嗯嗯?是在說老師的身高嗎, 別灰心, 雖然咒靈沒有所謂的青春期,老師也不會因為真人同學很矮就歧視真人同學的哦~”

    “需要我用術式幫您調整一下聽力嗎?”

    在三人里身高最矮·身體里寄宿著詛咒之王靈魂·虎杖悠仁夾在你們兩個之間,左看看,右看看:“……”

    這場無意義的相互挖苦直到五條悟起身點餐宣告結束。

    你開始理解, 為什么明明夏油杰的口味不偏好甜,還會每次都選擇甜品店的原因了——這是唯一可以讓五條悟安靜下來的方式。

    虎杖悠仁看著五條悟飄著小花花離開的背影:“欸!看起來超開心的樣子!”

    這家伙有不開心的時候嗎?

    “唔, 偶爾會感覺到一點……”虎杖悠仁不知道該怎么形容似的,用手搓著臉,“覺得五條老師沒有表面上那么開心……欸!?眼神突然變得好有殺氣!”

    他的眼睛立刻警覺睜圓, 向你看過來。

    你扭頭:“我剛才有說話嗎?”

    釘崎野薔薇和伏黑惠同步搖頭,并且默契地退出到跟你們很遠的距離。

    這是什么反應?

    “釘崎?伏黑!為什么只留我一個在這邊啊……”虎杖悠仁搞不清狀況看著同期的舉動, 直到肩膀壓上你的手臂,你笑的無害,問他,“那你不妨感覺一下,我現在的心情如何呢。”

    “糟透了,大概?”他的語氣十分篤定,又在最后加上幾分不確定。

    “這也是你感覺到的?”你態度很差的問。

    “那倒不是。”虎杖悠仁老實回答,臉上裝出來的鎮定瞬間被打破,痛得齜牙咧嘴,“我的肩膀快要被你捏碎了。”

    “……”

    虎杖悠仁揉著肩膀,小聲嘀咕:“總覺得你今天奇奇怪怪的……”

    一直期盼的事情終于看見了希望,這樣的心情,恐怕只有你自己能深切體會到。

    “大概是因為。”

    你嗓音壓得很低,仍然能聽出明顯的顫音,卻不是因為恐懼或害怕,那是——興奮啊。

    “我期待的流星雨,終于要降臨了。”

    虎杖悠仁一臉困惑:“完全不知道你在說啥啊。”

    他用嘗試自己的思維去理解你的話:“是……想看流星雨嗎?”

    你眨眨眼:“啊,不是。”

    看那種無聊的東西有什么意思。

    “我希望的其實是,”你頓了頓,“流星直接砸在我面前。”

    虎杖悠仁變成豆豆眼:“那應該是概率非常小的事件吧。”

    “……這種事情不用你來提醒我。”

    你對著他舉起你變成利爪的手指,威脅道:“還想試試我的心跳消失術嗎?”

    “欸!?才不要!”

    第 59 章

    無意間在日車寬見口中再次聽到有關隕石的消息, 你猛然發覺,距離你上次主動在網絡上搜尋有關‘隕石’詞條,已經過去了相當久的時間。

    太墮落了!

    隕石真是太墮落了!怎么現在才掉下來!

    你承認, 自己的確在積極性這方面懈怠了, 話又說回來, 難道隕石就沒有錯嗎?

    新聞里出現在居民身上的癥狀, 也讓你進一步確認, 墜落的隕石一定也存在著未知的力量。

    你想要。

    你得到。

    同時,也不能無視隕石帶來的負面影響——指對普通人的。

    近接觸過隕石的居民先后高燒致死,當地官方肯定選擇會將隕石嚴密看管起來,銷毀或是研究, 無一例外都會導致外人無法接觸到隕石這一對你不利的結果。

    形勢催促你必須立刻做出決定。

    一邊是尋覓已久, 終于得到消息的隕石。

    一邊是暗潮涌動, 即將爆發戰爭的咒術界。

    怎么選?

    你想。

    需要選?

    在你心里第一順位的目標, 一直是找到回去的方法。

    “……”

    ……你只是覺得。

    沒有比眼下更差的時機了。

    給羂索挖了這么久的坑, 還沒有親眼看到一旦澀谷事變重演, 咒胎九相圖兄弟三人、活下來的與幸吉包括日車寬見都站在咒術師這一邊,會出現在羂索臉上錯愕又懷疑的精彩表情,你就倍感可惜。

    能不能讓與幸吉舉著攝像機把全程錄下來?

    他不是很擅長搞這種讓人反感的小動作嗎。

    “表情一下子變得好可怕!”虎杖悠仁困惑感嘆,“表現出來的態度完全和說出的話不一樣!”

    ……你又不是東堂葵那種腦子連著嘴巴的家伙。

    欺騙、隱瞞、謊言……

    才是人類應有的美德。

    如果這些美好品質的存在違背常理, 為什么不干脆讓人類進化出一條狗尾巴呢?

    是垂在身后,還是歡快搖動。

    是怒是喜, 一眼可知。

    “悠仁,惠和野薔薇在叫你呢~”你感覺有人在你身邊的位置上坐下,虎杖悠仁順著那人指的方向扭頭去看, 果然看到釘崎野薔薇跟伏黑惠手里拿著什么,注意到虎杖悠仁看過去, 興高采烈地朝他揮手示意。

    大概是店內有集貼紙換獎品的活動。

    虎杖悠仁‘喔’了聲,起身朝同期們走去。

    你沒對五條悟把虎杖悠仁支開這一行為發表任何看法,只在周圍僅剩你們兩個人的時候,不理解地問:“非要在這種時候帶著學生出來團建嗎?”

    “欸,什么什么?”五條悟裝傻,“難道最近有什么大事要發生,老師可沒有聽到一點風聲呢。”

    ……這就是你直到現在才將未來會發生的一切告訴五條悟的原因。

    這家伙,在關鍵時刻的可靠程度的確很讓人安心,就是性格未免太過……一言難盡了。

    “開玩笑啦~”五條悟語氣輕快,嘴角的弧度卻落了下來,“起碼在……之前,讓他們稍微輕松下。”

    “后面很長一段時間,大概都沒有機會休息了。”

    五條悟嗓音里能被聽出的情緒很復雜,你也把目光聚在那邊說說笑笑的幾人身上,不止有一年級的新生,以禪院真希為首的二年級、三年級的秤金次,也都參與了這次團建。

    在場大多數都是五條悟認為可以信任的人,你從人際關系判斷。

    假如不考慮動作過大會驚動暗處敵人,或許你還可以看到京都校的師生。

    除了真的全身心投入在出來玩的激動心情里的一年級,其他人多多少少都能在古怪的氛圍里察覺到不尋常的氣息。

    現在還沒有人提出異議,只是信任五條悟會在之后主動告訴他們實情罷了。

    五條悟會用什么方式去向學生們公布,有一場針對他們的陰謀正在不斷逼近,不在你關心的范圍內。

    告知五條悟未來可能會發生的關鍵事件,你就已經履行了應盡的義務。

    之后,就是五條悟為提前得知了對他們的有利條件,應該付出的代價了。

    五條悟也沒有要賴賬的意向,抬手將一個古樸的木匣扔給你。

    如果不是對束縛的信任,光看五條悟滿不在乎的動作,你都懷疑里面是不是什么都沒有。

    你抬手打開。

    木匣大概是可以暫時隔絕咒力的咒具,剛一被你掀開個縫隙,暴虐的咒力頓時爭先恐后的涌出,你也看清了里面裝著的物品——幾根皺巴巴的褐色手指。

    這是你和五條悟的交易里,你應得的報酬。

    你沒有預料到會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得到隕石相關消息的情況,至少不會在澀谷事件結束前。

    原定的計劃被突發消息全部打亂,導致你的行動不得不加快進度。

    拿到被五條悟轉移走的特級咒物,喂給虎杖悠仁,短時間內提升虎杖悠仁實力,就是其中之一。

    用五條悟感興趣的情報當做逗貓棒,故意拿高,又保持在一個差一點就可以抓到的高度,看著他一下下不耐煩地拍動著尾巴,試探對方忍受的限度,是你很喜歡的消遣方式。

    情況出現變數,你也不想再去逗貓玩。

    干脆用他一直想知道的情報,換取手中的兩面宿儺的手指。

    有了九、十指的實力,那家伙總不可能再那么狼狽了吧?

    咒術師陣營占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如果還是按照原本的軌跡,變得慘兮兮的,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在本體不出面的情況下,你可是在能力范圍內盡力去幫忙了唷!

    啊。

    你真是一個清新脫俗的好咒靈啊!

    糟糕,這樣下去,一定會上天堂的。

    你伸手,準備去拿盒中的咒物。

    五條悟卻抬手,做出阻攔的動作,輕巧地把盒蓋重新按住了——差點把你的手夾在里面!

    “別用那種眼神盯著我啊,”

    仿佛感受不到釋放出的冷氣,五條悟仍然是那副不著調的輕浮態度:“來聊聊天嘛,老師又不會冒著違背束縛的風險耍賴。”

    有什么好聊的?

    “真人同學最開始對宿儺手指表現的那么熱切,老師還以為是真人同學終于意識到自己有多弱小,迫不及待想要變強呢。”

    ……你就不該對五條悟抱有什么多余期待。

    “畢竟和對人類懷有惡意的咒靈訂下束縛,只要腦子沒有壞掉,都不可能會同意這種事情啦。”

    你:與幸吉:你再罵?

    “在聽到真人同學的條件是要高專里全部的宿儺手指時,老師還真是被嚇了一跳呢,當時在要不要袚除你上猶豫了好長時間。”

    不是在你提出要求的下一秒他就同意了嗎?

    “不過,真人同學后面的話,讓老師改變想法了哦。”

    五條悟唇邊弧度依舊,卻能讓人感受到自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平和氣場。

    “索要宿儺手指,只是為了讓悠仁吃掉,還特地說明一天之內不可以吃掉第二根什么的——”五條悟雙手捧臉,周身飄蕩粉色花花,甚至可以從漆黑的眼罩上看出類似‘欣慰’的神情,“這么一看,真人同學完全是個天使一樣的好孩子啊~”

    “所以所以~”他伸出食指,“如果只是希望讓悠仁每天吃下一根手指,老師也可以替你代勞哦!”

    “哦。”你沒什么理由拒絕五條悟的提議。

    甚至對你是有利的,喂虎杖悠仁吃手指的工作有人代勞,你可以把一直在高專里的這部分咒力收回,讓本體的處境變得更安全。

    “在‘哦’什么呀~”五條悟一臉黑氣的微笑,手背上鼓起青筋,指甲稍微泛白,“同意的話,手就不要再死死按在盒子上啦!”

    五條悟一邊說著,一邊暗戳戳地增加力道,試圖把盒子從中抽出。

    你:“……”

    你低頭。

    看到自己的手無意識地搭在木匣上。

    欸?

    怎么會。

    ……或許你知道也說不定。

    雖然起初是抱著利用兩面宿儺展開領域的念頭,故意觸碰了虎杖悠仁的靈魂。

    你也窺見了與虎杖悠仁堅韌的靈魂共存的、仿佛是由純粹殺戮堆砌出的,粘稠到如同隨時會向下滴落的暗紅靈魂,隱隱有和另一道靈魂融合的趨勢。

    刀光般從眼前閃過的斬擊向你襲來,那時你的心中只浮現出一個模糊的印象。

    擁有三根手指實力的兩面宿儺可以重創你,你卻還能得以存活,并在生死之間感悟到了領域展開的思路。

    假如讓虎杖悠仁繼續吃下手指,兩面宿儺的實力也會隨之增強。

    雖然虎杖悠仁可以憑借意志一直掌握身體的控制權,卻也代表著:

    ——虎杖悠仁永遠不可能擺脫掉兩面宿儺了。

    第 60 章

    獄門疆?契闊?澀谷事變?

    似乎沒有重要的信息被你遺漏掉。

    日車寬見?

    他的聯絡方式已經交給五條悟了, 至于要怎樣說動日車寬見站到咒術師的陣營里,不在你的考慮范圍內。

    那三個九相圖……

    你扭頭,三個形象各異的大塊頭把臉貼在玻璃上, 幾個人魁梧的體型把外面的光線擋得嚴嚴實實, 投不進一絲光亮。

    它們用兩只手遮在眼眶旁, 全神貫注地往店內看——被注視的對象敏銳的察覺到視線, 兩只手攥成拳防備地舉在胸前, 明顯只要稍有異動就會直接動手。

    絲毫沒感覺到自己正被警惕的三人見到虎杖悠仁看到它們了,情緒肉眼可見的激動起來,血涂滲出鮮血的空洞眼眶都明顯睜大。

    ……看起來更恐怖了。

    即使外面的聲音被玻璃隔絕,你也可以從三人的口型里讀出它們在說什么。

    無非是‘弟弟’之類的話。

    “從高專里偷出去的咒物受肉了啊。”五條悟嗓音淡淡, 一眼看出它們的身份, 他用食指敲了敲玻璃, 讓其發出清脆的響聲, 得到兩雙眼睛一對眼眶整齊的警惕看過來, 他用接近誘騙的語氣, “不要害羞,進來嘛進來嘛~”

    這樣的話你好像在哪里聽到過,下一秒,漏瑚的頭就被擰下來了。

    他以為它們到底是在顧忌誰, 才沒有立刻進來的啊?

    ……總之,外援方面也就位了。

    你在腦內重新梳理一番, 確認沒有任何遺失后,目光緩緩從在場所有人臉上略過:“……”

    在五條悟略有意外的‘嗯’聲里,你拿起裝有兩面宿儺手指的木匣, 將它收進懷中。

    你的手摩挲了一下盒子粗糙的表面,聲音輕快, 對五條悟:“我出去一下。”

    或許應該再加上個透氣的理由,會更容易說服別人,讓你能順利達成目的。

    沒有這個必要。

    “嗯?”五條悟似乎對此并不意外,只是重新確認一次,“現在?”

    五條悟低頭,眼罩順著重力向下滑落,那雙不再充斥著銳利刺骨的冰雪藍眸顯露出來,無聲地看向你,他用不會被錯認成是暗含試探的語氣,隨意地問道。

    “是有什么要緊的事嗎?”

    在眼下這種微妙的時機表現出想要離開的意向,引起五條悟的注意再正常不過了。

    讓你感到奇怪的是,對方的態度不像是要追問到底,反倒更接近隨口一問,你從五條悟的態度里感知到了他表露出的若有若無的放任。

    你不認為五條悟錯過你收起木匣的動作,跟察覺不到你話里明顯準備跑路的意圖。

    所以是……默許了你的行為?

    你忍不住用一種古怪的眼神去觀察五條悟,得到對方毫不避諱的眨眼回望。

    這家伙……完全不擔心會有放虎歸山的風險嗎。

    雖然你目前還沒有和咒靈為伍的念頭,還是不免生出‘這個世界終于瘋掉了’的荒謬感。

    你確定,在與五條悟立下的束縛條件里,可沒有‘對詛咒態度和氣友善’這一條。

    嘛,不過對你有利就是了。

    也讓你省去了很多不必要麻煩的糾纏——沒錯,說的麻煩就是五條悟。

    這家伙,完全就是一個麻煩集合體。

    當然,后面該去頭痛五條悟的另有其人。

    你可是給五條悟提供了關鍵情報,又介紹了強力外援。

    咒術界全體人員應該給你頒一個獎。

    至于羂索即將要面對全盛時期五條悟的怒火這種事……和你有什么關系呢。

    既然選擇去算計別人,也相應的要承擔被人算計的后果。

    你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一心想回到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沒有特地去針對羂索。

    只是在合適的時機,順勢推了一把罷了。

    否則,你或許會想知道,他的大腦切片和普通人有什么區別。

    為此感恩吧。

    無論是誰。

    假如確定無法回到原本的世界,你的手段或許會更激進一些……或者說,令人發指?

    你還蠻期待事態往預期里那樣發展的。

    “從一開始起,你的目的性就相當的強呢。”你差點忘記,五條悟還在身邊,他重新把眼罩拉了上去,讓你只能從聲音的語氣里分析他的情緒,“一旦達成目的,又會毫無留戀的抽身……”

    這是當然的,你又不打算跟他們的關系有多好。你在心里回答他。

    “唔,完全看不透你是怎么想的呢。”

    他像是小孩子耍賴一樣的姿態攤手,無所謂地宣布道。

    “不過。”

    他揚起臉,面朝起身的你,唇邊揚起平和的笑意:“這次謝了。”

    你不確定地拿出一頭大蒜:“……”

    “欸!居然把老師的真情流露當做邪祟入體,好過分!”

    五條悟夸張地抱怨,一邊對‘驅魔物品’表現出嫌棄:“真人同學是在試圖用大蒜對付咒術師嗎?”

    你誠懇地表示:“如果能找到獄門疆,絕對不會退而求次選擇用大蒜的。”

    你留意不遠處一、二年紀活躍熱鬧的氣氛,無聲起身,準備趁著沒人注意到的間隙離開。

    “……假如悠仁來問,老師可不會替你隱瞞哦?”五條悟試探性地說。

    臨時訓練一年級的咒靈突然消失,不可能會有人注意不到。

    “如果問起,就告訴他我去馬來西亞看流星雨了。”你隨口道。

    虎杖悠仁、或者說,高專里的所有人,接下來一陣子有得忙了。

    恐怕很長一段時間都很難分出多余的精力放在你身上。

    “馬來西亞?”五條悟像是對此很感興趣似的,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撐著臉發出聲含糊的長音,“啊,說起來,七海海好像一直想去馬來西亞。”

    你不明顯頓住。

    五條悟奇怪的‘嗯’了聲,尾音明顯上揚:“喂喂喂——你那是什么糟糕的表情啊!作為一個合格的前輩,知道學弟的喜好很奇怪嗎?”

    你只是覺得有些意外。

    “我以為以你的性格,會在知道的第二天就組織所有人飛去馬來西亞度假。”

    “什么啊!這是刻板印象!”五條悟用兩只手在胸前比出一個大大的‘X’表示抗拒,又說,“假如是悠仁這樣的孩子,大家一起去國外度假,大概會很開心?”

    “至于更喜歡有獨處空間的成年人,如果周圍都是每天都會見到的同事,那只是換了個地方工作而已。”

    “……”

    “干什么用這種眼神看著老師,超——肉麻的~”五條悟做作地裝出害羞的姿態,兩只手擋住臉,又把指縫留的很寬,露出底下的眼罩。

    你只是在困惑。

    明明知道五條悟輕浮的態度多數是他故意表現出來的,你還是會在他展露可靠一面的時候感到一陣說不出的不適應。

    大概是平日里不靠譜的印象太深入人心了。

    你覺得這是唯一的解釋。

    …………

    ……

    你忽然停住腳步。

    手里上下拋動沒有重量的木匣的動作也停下了。

    這是個有些突兀的舉動,在你先前一直保持在勻速前行步調的前提下。

    周圍的行人沒有向你分過來一個眼神。

    很正常,咒靈在普通人眼里是透明的。

    你站在原地,沒去四處張望,只是稍微側過頭,對著身后:“還不出來嗎?”

    “……”理所應當的沒有回應。

    你干脆轉過身,目光乏味地沒落在實處,按捺住的心情,耐心等待著。

    “真是可怕的敏銳性啊。”一道清朗的男聲,配合著不緊不慢的拍手聲,傳到你的耳中。

    肩頭披散著中長發,頭上梳著丸子頭的青年從陰影處走出。

    若有若無的溫煦笑意浮現在他的臉上,一雙上挑的狹長鳳眼正注視著你,那對較常人偏大的耳垂,更顯出佛祖般的悲憫感。

    “姑且問上一句,我在哪里暴露了嗎?”他溫和問道。

    跟在你身后的男人,讓你覺得很親切。

    啊,不是說對那張屬于夏油杰的臉感到熟悉。

    準確來說。

    你抬手,摸了摸自己臉上凹凸不平的皮膚,視線集中在那人未做遮擋的額頭上。

    ——是對方額頭上的縫合痕跡。

    你沒有去回答他的詢問,只笑瞇瞇地做出一副意外的神態,歪過頭:“呀,你果然在這里啊。”

    “其實呢,”你心情很好的拉長聲線。“我根本沒察覺到你的氣息,只是處于習慣,隨便詐一下罷了。”

    “沒想到真的上鉤了。”

    你用手擋在唇前,笑聲還是毫無阻隔地從指縫間溢出,臉上過分夸張的笑容讓你的雙眼被迫斂起,仍然能讓你看清對方此時的臉色,你肆無忌憚嘲諷道:“——完全就是個蠢貨嘛,哈哈哈哈哈!”

    羂索用夏油杰的身體出現在你面前,對方意圖很明顯了。

    注意到計劃被人破壞,注意到你的存在。

    你的目光從他臉上掃過。

    并且現在還頂著夏油杰的臉出現在人前,你是不是可以認為,對方的動作要提前了呢?

    你沒有在夏油杰身邊看到其他特級咒靈的身影。

    呀,不會是已經被變成咒靈玉吃掉了吧~

    真可憐呢。

    還是說,想要用咒靈操術收服你,所以有意避開了暫時是同盟的咒靈們?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

    無論哪一種可能,你的分.身大概率是沒辦法在他手中活下來的。

    你也沒興趣冒著會被收服的風險,讓本體趕回來支援。

    雖然你之前就預見過這個結果,但是啊、

    果然還是……

    ——不爽啊!

    你為什么要回來,為什么要選這條路,而不是下水道呢?

    ……雖然按照對方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的性格,你也不認為環境惡劣的下水道,可以讓他猶豫就是了。

    現在開始后悔自己的選擇于事無補。

    你心里瞬間浮現出一個模糊的念頭,當然,很粗糙,還不算完善。

    你的分身約莫有特級咒靈里中等水平的實力,想要給接手了寶可夢大師身體的羂索造成致命程度的重創,幾乎不可能實現。

    那就從其他方面入手好了。

    你抬眼,全身的肌肉瞬間被調動,變形成鹿腿的雙腿呈現出極限的爆發力,幾下彈跳,讓你迅速拉進與對方的距離。

    他看出你的意圖,立刻做出相應的防御。

    你無視那些向你涌來的臃腫咒靈,嘴角揚起的弧度愈發深刻,充斥著惡念的目光集中在他臉上,你嗓音柔和,吐字卻又十分清晰的,對他輕聲喚道:“羂索。”

    “……”

    在他臉上頓時流露出一抹錯愕,像是聽到什么難以理解的事物,佛祖般慈悲的假面驟然破碎,露出底下惡鬼的全貌。這一刻,你真切感受到由對方身上傳來的、針對你的森然殺意。

    即使在你口中聽到意料之外的名字,他喚出式神的動作也沒有絲毫頓澀,有條不紊操縱著咒靈朝你攻來。

    你卻從中看到了一線的破綻,一股腦地將持有的改造人強行組合在一起,靈魂與靈魂發出的排斥正在你手掌之中躁動不安。

    你舉起雙臂,順勢瞄準了羂索,雙掌用力一合:“——多重魂·拔體!”

    如同導彈般的破壞力順著你的掌心瞬發,直向那人面門。

    “轟——”

    灰塵四起,劇烈的轟鳴聲震得人耳根發麻。

    “啊呀,打偏了。”

    看到從廢墟里站起的青年,你倍感可惜的說道。

    雖然使用的招式無誤,甚至參照了脹相的穿血去提升破壞性,但威力還是不及真正多重魂的三分之一。

    只有本體可以發動無為轉變,你用咒力強行融合改造人的結果就是,發揮不出原本的破壞性,連準心也從對準他面門偏移到了左肩。

    而且,對方似乎用咒靈擋在身前,減緩了沖擊。

    看上去狼狽只是因為揚起的灰塵落到了身上,實際上他并未受到嚴重的創傷。

    看著對方不急不緩地向你走進,你知道,你錯失了唯一能重創他的機會。

    你歪頭。

    在最后,讓他更難忘一點吧。

    “杰。”

    你突然叫他。

    不是‘羂索’,而是‘夏油杰’。

    “你還要被人控制到什么時候?”

    “……”

    你看向對方垂在身側毫無動靜的手。

    隨后無聲地撇撇嘴。

    果然,你說不起作用的嗎?

    也無所謂了。

    一想到羂索在真名暴露會生出的不安和恐慌,以及時刻被籠罩在不清楚自己計劃究竟被人看穿多少的不確定中,你就忍不住發自內心的感到愉悅。

    “哈哈哈哈哈!”你不客氣地狂笑,笑聲久久地回蕩在半空之中,“愉快!愉快!”

    意識還未完全消失前,你似乎聽到一聲手機收到新增消息的提示音。

    你沒有多余的念頭去想是誰發來的消息了。

    視野突兀地徹底黑下去。

    你被祓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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