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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五百年后

    臨到走前,周涼安終于生出一點憐愛心情,他伸出手碰了碰傾奇者緋紅發燙的臉頰,無奈嘆氣:“這么不能喝酒啊,阿散。”

    黑發少年的身影有意擋住了丹羽看過來的視線,但是傾奇者這個傻乎乎的孩子,還睜著無辜迷蒙的眼睛,試圖站起來,搖搖晃晃的誠懇補充:“不會唱……但是,舞劍……”

    說著他就從腰間抽出了那振新刀“紺田切御輿”,抬手轉腕。今晚的月光皎潔,像是流螢或緞子似的流淌到了他的刀劍上,把劍光也襯得更加美輪美奐。

    桂木雖然是侍從,卻不是沉默寡言一貫老實的性格,看著這一幕也坐不住了,嘴唇動了動。御輿長正的目光中流露出了慈愛,像是看小輩似的當即舉起酒杯:“桂木想上去就去,我來和丹羽的拍子。”

    言罷,丹羽開始擊拍,御輿長正和歌,傾奇者和桂木在火堆前對月而舞,宮崎大師索性當了氣氛組,充當歌聲中的合音部分,把這曲原本帶有哀婉朦朧氣息的經典稻妻曲子唱出了朋友們意趣相投的快樂。

    受到氛圍的影響,靦腆的金太郎都小聲跟著哼唱起來,他的眼中晶瑩一片,不知道是映上了火光,還是性子過于敏感纖細。畫師阿望已經鋪開了長長的繪卷,不滿足于只記錄下大踏鞴長正的模樣,而是想把今晚的朦朧,今晚的美好意境,還有今晚大家的歡樂都畫下來。

    “……真好啊。”周涼安從沒來到稻妻之前就在期盼著這一幕出現,現在終于實現了,而且還不會經歷日后那場悲劇。他不由得脫口而出的感慨。

    “既然這樣,我也來加入其中吧。”周涼安不是那種孤僻性子,看到大家熱鬧,他只會躍躍欲試的想跟著一起享受快樂。他就反手一摸,從背包中拿出來一把風雅的金藍色檜扇,單手撐開,手臂斜下一個優美的角度,黑發少年氣勢洶洶的起身走向場中,額邊的發絲飛揚,臉上露出了坦然的笑容:

    “既然有舞劍,那么也該有扇舞了!我學的不精巧,粗劣之舞不要被大家嘲笑。”

    說著,他已經背過身去,垂下眼簾望向了自己的右手指尖,側步旋身,緩緩側舉起了檜扇。黑發少年圓場回眸后,檜扇立了起來,遮住大半,只剩下那雙美麗得仿佛琥珀融化的金棕色眼眸……

    這是旅途中,巖藏閑來無事教給周涼安的舞蹈。

    稻妻的古舞姿不是端正或者大開大合的,也不是柔美的,而是介于兩者之間的風雅,每一份轉身側旋或者抬臂,檜扇的每一次揮動,開合或者旋轉,都透著不多不少的火候,優美之下帶著能將人拖入其中的意境,正配今晚的朦朧月色和把酒高歌。

    所以傾奇者也是很多次見到過的。

    不管看多少次,他都一如既往的驚艷,但比起最初的驚艷和贊嘆,現在的人偶少年學了劍。場上的他一見到阿涼手持檜扇走來,就投過去了一個了然的含笑眼神。藍紫短發的少年人自然的隨著扇舞角度揮動他手中的名刀,兩人在歌聲中配合默契,身影交錯間眼波流轉,相視一笑,扇舞又與劍光交織,美輪美奐。

    少年武士桂木:“……”

    那他走?

    三個人的表演,卻只有他格格不入。自己撿回來的人偶,還不是只能含淚寵著。

    丹羽看得失笑,卻礙于手掌還在膝蓋上擊打節拍,沒法遮掩表情,只能忍俊不禁的低下頭好歹掩飾。御輿長正的歌聲卻漸小,差點斷了,但這異樣只出現了一瞬,他就恢復了常態,只是在大聲歌唱中神色有些迷離,才看得出他陷入了追憶之中。

    ……御輿長正認出來了。

    那舞蹈,是他們御輿家傳的天狗之舞,但因為從小御輿長正都只是一個養子,沒有鬼族血統,沒有角也沒有翅膀,他不可能跳的像母親兄長那樣好,所以道啟兄長為他做過一些細節部分的改編,那是只在地面上也能舞動的姿態。

    已經有幾十年沒有看見過了。

    再聯想一下這次被送回御輿老家中休養的母親虎千代,清醒后的她對離家出走多年的道啟絲毫不提,御輿長正一直很不解,但現在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他的目光變得柔和了,唱起歌來也更加釋然了。

    ……一場酣暢淋漓的篝火大會就這樣結束了,大家鬧到后半夜,才三三兩兩的散去歸家,空氣中還彌漫著好聞的食物香氣,巨大的篝火堆幾乎燃盡,只剩厚厚的灰燼和樹木殘枝散發著余溫,沒有冷去。丹羽和宮崎兼雄幾人橫七豎八的醉倒一地,傾奇者更是因為被灌了幾杯酒,自從舞劍下來就早早醉去,臉頰緋紅的伏在石頭邊上,枕著手臂沒了動靜。

    在場的也只有畫師阿望因為全程都在奮筆疾書的作畫,只有這會兒結束了才能歇口氣,找些大家烤在火堆里的堇瓜、炙魚肉來吃,所以清醒著。周涼安看看四周,從背包里取出一件和服外襯,蓋在傾奇者身上,怕他著涼。

    “總不能讓他們醒過來后,在歷史記錄里罵我太偏心……最后一面還是留個好印象吧。”周涼安一頓,嘟囔著又拿出幾件外衣,一一給在場醉過去的大家披上了。

    “涼安先生。”一道低弱的聲音傳來,原來金太郎也沒有醉過去,他今晚喝的也不算少,靦腆的青年卻目光清明的從遠處陰影中站了起來,意外的很能喝酒。金太郎很敏銳,看向周涼安的目光中也透著一絲說不明的驚異意味,或許他從剛才的話中猜出了什么意思。

    但最終金太郎也沒有問相關的敏感話題,而是猶豫了半天,才開口道:“你要走了么?”這話一出,阿望也跟著看了過來,目光中流露出了一絲擔心:“發生什么事了嗎?”

    “不,是正常的告別。”周涼安苦惱的撓撓發絲,手指碰到了左耳上戴著的虛空終端。他從宴會結束后就知道了,大概是他改變了時間線的原因,離開的時間就是今晚了。這次回去后,金手指大概需要充能一段時間才能繼續使用。

    既然這樣,周涼安不想面對離別,干脆就選在這樣一個時機。

    他心里充滿了對朋友們的抱歉——平心而論,如果他的朋友一去再也不回,這是此生最后一次見面的話,對方還不告而別,那他一定會很惱火,而且印象深刻記下來很久。

    但人就是很雙標的生物。周涼安不知道怎么開口,也不愿意直面,今晚的氛圍來用作無聲的告別剛剛好,朦朧夢幻到就像是一場瑰麗的夢,夢中周涼安存在,夢醒了,周涼安也就如同精怪似的,跟著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這樣就足夠了。

    人偶少年還枕在石頭上歪著頭,醉的很沉。他壓在自己的胳膊上,把臉頰都壓出了一道痕,所以眉頭不舒服的微蹙著,從脖子到耳根都是微微發紅的,看來他估計會直接醉到明天早上了。

    “阿散……”周涼安很愛他這副無知無覺的純粹神態,過去這大半年里怎么看都看不膩,雖然現在見不到那雙溫柔干凈的漂亮眼睛了,但周涼安很輕易的就能想象到阿散專注望著他的樣子:

    少年人的眼睫毛很濃密,眼型也很圓潤帥氣,他看的那么專注,像是在看全世界一樣,愛重而溫暖,驚得回過神后就會視線游移到一邊,耳朵有些發紅,露出一副努力維持鎮定的羞澀神態,無措而在意。

    所以周涼安想了想,半跪下來,淺淺的伸出雙臂再次擁抱了一下傾奇者。畫師阿望和金次郎頓時都禮貌的轉開頭,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了,只是眼角余光還在偷偷關注著這邊的情況。

    “想一直和阿散在一起。”周涼安認真的許愿,“所以我會很快找到下一個時間線的你,等著我。”

    “所以在這之間,要好好過自己的生活哦。”黑發少年垂下了頭,湊了過去。發絲和夜晚的陰影遮住了他的動作,只能遠遠看到黑發少年和藍紫發的少年兩人身影幾乎交疊在了一起,像是在耳鬢廝磨,又像是在悄悄親吻。

    下一刻,黑發少年的身影突然原地不見了。

    像是鬼魅一樣,沒有任何緩沖的,就是一下子消失了。

    這個變化驚到了阿望和金次郎,兩個人嚇得跳了起來,趕緊沖過去查看。人偶少年還在原地無知無覺的睡著,但是臉上的碎發被撥開了,露出光潔的額頭,也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些什么。但他的耳朵上,多出了一個奇怪的綠色飾品——那是叫做涼安的少年游商一直戴在耳朵上的那枚。

    “……”阿望和金次郎面面相覷,一時間都明白了些什么,神情有些夢幻。

    從這一天起,踏鞴砂的人們再也沒有見過他們的老朋友、少年“阿涼”。

    ……

    周涼安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已經變成了熟悉的塵歌壺的景色,他打量著周圍,眼神恍惚。像是恍若隔世、感覺已經過了一輩子那么漫長:“……”

    沒錯。

    之前還在蒙德的事情就像上一世發生的那么久遠了。

    遠處隱約能聽到派蒙氣惱的抗議的嗓音,肯定是空又在逗她了,但是周涼安已經顧不上去和他們打招呼了。他反應過來后,第一件事就是離開了塵歌壺,雙腳踩在了蒙德的土地上,他直奔蒙德圖書館。

    因為虛空終端不在身邊了,而黑發少年現在有一件事情非常非常迫切的想要立刻知道——

    時間線被他這樣大幅度的修改過之后,歷史到底發生了什么樣的轉變?

    第62章 真的改變了?

    “這么急匆匆的嗎?”圖書館里,管理員麗莎的語調一如既往的慵懶輕柔,舒適的像是秋日午后曬太陽的貓咪。

    她自在的倚在桌前,面前攤開著一本書,不遠處的圓幾上還擺著一杯茶,驚奇的注視著旋風一樣猛然沖進來的周涼安。

    “麗莎姐姐,有沒有關于稻妻近五百年歷史大事件的書?我現在急需!”黑發少年帶著一腦門汗,嗓音肉眼可見的焦急。

    “稻妻啊,樓上第個書架都是關于稻妻歷史的,你可以翻找看一下。”麗莎給出了粗略的建議,而不是更明確的書名。

    以她的敏銳,看得出少年人這會兒很急,卻又不像是單純想看歷史資料的模樣,為了方便少年人自己尋找該有的資料,她干脆指了書架。

    ‘……幫大忙了!’周涼安在二樓看到書架的時候,心里也確實是這么感激想著的,這里的資料一應俱全,他四處粗略飛快打量了一遍,就抽出了一本近代史,一目行。

    ……

    時間線被他改變之后,歷史肯定是有不同的,但讓周涼安詫異的是,表面上來看,差異性居然不多——

    稻妻從近年來一直在閉關鎖國,這不是雷神下的命令,而是雷神意志的體現——致命性的無數雷霆從某一天開始,突然分布在稻妻外圍的海域,將所有想出行進入的船只打得支離破碎。

    而雷神大人本人據書面統計,已經約有五百年左右沒有公開露面過了,所以在得不到本人確認的情況下,那些雷霆被視為她意志所向的這件事,也就被大眾所信服了。

    那么雷神閉關不出的這五百年里,是誰在治理稻妻?

    周涼安望著書籍上小小的墨字,眼睛都在閃閃發光:“……”

    ——記載顯示,是雷神之子、神明的繼承人‘散’殿下。輔佐他的人是雷神眷屬“八重神子”與稻妻早期知名武士“巖藏之胤”。

    可惜的是,不管是散殿下還是八重神子都不是普通人,只有巖藏是壽命短暫的人類,在五百年前他就早早去世了。在他死后,由他傳下來的巖藏流劍派后人一代一代的,繼續與八重神子一起輔佐殿下,發展至今。

    “巖藏……”周涼安喃喃著,收拾了一下心情。雖然他早有預料,但這種聽聞熟識的人逝去的記錄還是讓他心里沉甸甸的。

    也不知道巖藏后來有沒有鉆研好機關之術,下次去稻妻再看看有沒有魔偶劍鬼的存在好了。

    周涼安暗暗記下了這件事。

    但他其實也松了一口氣,至少阿散的歷史發生了改變,他過得很好,那就沒問題了。

    周涼安對于眼前最緊要的一件事查到了答案,暫時心滿意足了,他開始放緩動作,用適中的速度繼續翻閱著,試圖了解別的細枝末節信息。

    五百年前稻妻曾與至冬國一度交惡,關系緊張,源自臭名昭著的博士謀害神子案,據說博士被關押至今,仍未結束刑法。

    也是從那件事開始,雷神苦心造詣暗中養育著的孩子,那位散殿下的身份也隱瞞不住了,才漸漸為大眾所知……

    “呃……”周涼安看得表情十分微妙。

    他敢肯定雷電影和阿散之間是沒有什么感情的,說雷電影對他的關照比對阿散的多都沒毛病。

    這些年讓阿散管理稻妻,估計也是雷電影在暗中處理雷電將軍還沒結束,騰不開手。

    當年博士案的來龍去脈也是周涼安全程經歷的,但是現在歷史被這么一模糊,瞧瞧都記載成什么了?

    阿散變成了雷神私下偷偷撫養疼愛著的孩子,為了免去大眾對他的過度關注和名聲上的煩擾,給他一個快樂童年,隱瞞多年不動聲色,一直到遇刺案才不得不暴露出來。

    在不知情人的眼里,估計以為阿散是什么備受疼愛又尊貴的實權身份呢。周涼安卻沒有這樣的樂觀,他很清楚雷神對阿散的真正看法,也清楚神之子這種稱呼和地位什么都不算,沙子一樣風一吹就塌沒了。

    畢竟——在不老不死的神明所統領的國度中,神的繼承人能用來做什么呢?就算舊神出了事,也會有新神孕育的啊。

    至于其他的細節,例如踏鞴砂相關,就再也沒有提及過,大概是因為五百年太長,踏鞴砂又太小,他所熟識的那些人就這樣變成了歷史上的塵埃,書中短暫一筆帶過的文字。

    ……

    周涼安最終放下了書,喟嘆的長舒一聲:“呼……”

    只要知道阿散沒事,阿散的慘痛過去被改變了,他的心結就徹底消失了。

    他也不急著去找阿散了。金手指還得充能過段時間再用,現實里的阿散這會兒還在被封閉著的稻妻里管理國家吧。他很久沒回蒙德了,差點都忘了愚人眾覬覦風神的事情還沒有解決掉,上次女士偷襲了周涼安,還不知道接下來會有什么后續。

    這么想著,黑發少年放松的從圖書館里走了出去,輕松的神態和沖進去時的焦急形成了鮮明的反比。

    看得麗莎若有所思。

    她回想了一下,突然叫住了周涼安:“等一下哦,急匆匆的小可愛——”

    “嗯?”

    “最近注意一下安全。蒙德城里,好像來了一些不速之客。”麗莎嘴角仍然噙著朦朧而捉摸不透的笑意,透著親近的慵懶,正是這種神情會讓別人很容易誤認為她對自己有意,周涼安卻提高了警惕。

    他和麗莎也算熟識了,看得出麗莎越是戒備或者在緊張,就越容易露出這種捉摸不定的神秘笑容。

    ‘不速之客會是誰?和什么有關?’

    黑發少年在腦中飛快的思考著,值得麗莎這么慎重的提醒他。

    ……蒙德的大事只有一件,受傷很重的女士負責不了繼續追查風神的線索,也沒辦法在后續奪走風神的神之心了。有風神線索和重傷女士的人又都是周涼安。

    所以愚人眾會派一位新的執行官過來?!而且那個執行官很可能上來就先對周涼安不利!

    ‘不妙啊,偏偏是這個時候。’

    周涼安腦中越發清醒,心臟揪緊,回想起來在他前往五百年前時,溫迪剛去找鐘離處理小草神相關的事情了——

    要是在這個關口,新執行官來襲的話,周涼安連個幫手都沒有,剛好是自身最薄弱的時候。

    “謝謝麗莎姐姐,我知道怎么做了。”周涼安回過神道謝,心中已經快速組織起了對策。

    第一步,趕緊去須彌再找來一個虛空終端和小草神聯系上,她在過去這段時間里關鍵時候幫了不少忙。

    第二步,馬上培養他的第二隊,草神國家隊——或者說隊伍里最重要的角色“鐘離”得趕緊往畢業的方向肝了!

    第步,叫上塵歌壺里的旅行者,他這個游戲主角也是不可或缺的一大幫手……

    周涼安盤算著,心中發狠。實在不行他就去稻妻和阿散相認!把愚人眾前世執行官拉過來,看看這次你們誰打得過誰!

    他就不信了,這么多安排還扛不住接下來的新執行官?

    第63章 第六席執行官散兵

    周涼安考慮好了一切,但他唯獨沒有意識到一件事——愚人眾的執行官來的那么快。

    那是在麗莎告誡他的第二天。

    事實上,周涼安才休息了一個晚上,和塵歌壺里的空、派蒙吃了頓晚餐。對于旅行者二人組來說,黑發少年剛離開了沒幾天,回來就變得熱情了很多,像是許久未見似的。

    空雖然不明所以,但他很欣賞涼安大哥的性格和實力,感激之下也有心親近,所以度過了氛圍很好的一個夜晚。三個人都喝了點酒,第二天空還是憑著強大的意志力爬起來,想開展外送服務。

    周涼安抱歉的告訴他可能得暫停幾天,因為他外出的時候把虛空終端弄壞了,暫時聯系不上他們的朋友納西妲了,沒有這位很能干的小朋友幫忙,外送服務發展不起來,而他想搞來新的虛空終端還得費點力氣——

    “讓我來幫忙嗎?”空有點詫異的重復反問。

    “虛空終端近期在須彌的使用是不分來人身份的,但是精確到了每個人的身份記錄,我已經有一個了,但我提供不了弄壞的原因。”周涼安解釋。

    他也不想讓教令院早早注意到自己,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把空帶過去,借用他的ID領取一個新的虛空終端。等聯系上小草神,他們再細究之前的虛空終端去哪里了,或者說在外流轉了五百年后還能不能用的這個問題。

    但周涼安沒想到,他們連跳躍錨點去須彌的時間都沒有,自由的風就吹來了一縷信息——

    ‘有意想不到的人來到了蒙德,準備去找你,老友,多加小心。’溫迪爽朗溫潤的聲音從風中很低微的傳來,發出鄭重的提醒,‘我們會在暗中給你幫助。’

    ……誰和你是老友了?

    周涼安默默這么嘀咕著,倒是心安了不少。溫迪這是已經從璃月回來了嗎?還是還沒有去的意思?不管是哪個,他話語中的“我們”都讓人在意。

    難道鐘離也來了?

    周涼安感覺他的底氣一下子充足了起來。不管愚人眾今天來了哪個執行官,他都不怕了!但是,該有的保險還是得做的。黑發少年開始邀請空和派蒙一起去:“剛才我從風中收到了消息,之前襲擊我的女士,她的愚人眾同伴今天來到了蒙德,似乎正在找我。你們要和我一起過去嗎?”

    “也是執行官嗎?”小派蒙露出了一點害怕的瑟縮樣子,小手抓住了空的一縷發絲,歪頭等待他的決定。空卻壓根沒有猶豫的答應:“我們去!如果他們要對涼安大哥不利,我當然要幫忙。”

    他對心里的猜測更加篤定了。

    如果涼安大哥不是風神,怎么會從風中聽到這些消息?愚人眾的人也不會這樣死纏著涼安大哥一個人不放。他們的目標就是奪走神之心,所以等會兒他得想辦法保護好人才行……不,這點人不夠。

    空連忙又讓派蒙去悄悄通知別人:“派蒙,你飛得快,快去把迪盧克老爺和琴團長找來。”

    “要悄悄地,對吧?”小派蒙平時看起來憨憨的,這時候卻飛的極快,她機警的一溜煙就沒了蹤跡。

    “我們去蒙德大教堂前面的廣場吧。”周涼安福至心靈的,這么說道。

    那里建有風神的巨大雕像,是蒙德城的特殊象征地,又離愚人眾們租下的歌德大酒店不遠,地方寬闊方便打架。周涼安隱約覺得,如果他遲早要因為蒙德主線的事情和愚人眾執行官干一架的話,選在這個地點很有宿命感。

    “等迪盧克老爺或者琴團長一起到了,我們再過去比較好?”空邊走邊有點憂慮的給出建議。

    “不,可能來不及了。”周涼安的金手指時鐘微弱的一彈動,他心中似有所感,搖了搖頭。

    他們所在的位置本身距離騎士團或者廣場就不遠。這種距離對普通人來說可能察覺不到什么,但是對于風神巴巴托斯或者實力強大的愚人眾執行官來說,近在咫尺,對方很可能已經發現他了。

    不過周涼安也一點都不怵,有溫迪在,甚至鐘離也可能來了,兩位神在背后托底呢。今天就算是至冬國的女皇來了他都不會怕。

    “呵……我們沒有找你,你倒是挺自覺的。”陌生而熟悉的聲音驟然響起,那是敵人聽到了周涼安的話,意識到他們的存在被識破了。

    輕輕的腳步聲響起。

    下一刻,蒙德城潔白色的石階轉角上,走出來了兩道身影,周圍也悄無聲息的出現了不少愚人眾成員,將他們包圍在內。空的臉色大變,舉起了單手劍,警惕的想把周涼安掩護在身后。

    “……!!”周涼安的臉色也大變,倒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來者的熟悉打扮。他難以置信的將質問脫口而出,“阿散?!”

    “……你怎么會去加入愚人眾的?!”

    那兩道陌生的身影,一個是穿著寬大漆黑的兜帽長袍,將自己嚴嚴實實籠罩在里面看不清一點面容的神秘人。另一個就是穿著華麗衣衫、頭戴斗笠的藍紫發少年。人偶少年氣質出眾,是他不久前還在魂牽夢繞著的身影。少年人居高臨下的那樣望著周涼安,嘴唇微抿,寶石般的眼眸瞥過來,冷漠而平靜,像是看待一個陌生人那樣陌生。

    周涼安難以置信之下拼命用眼神去搜尋著,但對方的眼神平靜無波,沒了當初的溫柔和害羞,沒了看向他時的堅定和暖意,甚至因為他的表現,那雙熟悉的眼眸中流露出了一點不耐煩,染上了嘲弄的殺意:“……別用那種名字喊我!”

    人偶少年冷冷的說著:“現在的我是愚人眾的第六席執行官,散兵。”

    ‘散……散兵?’周涼安感覺自己徹底糊涂了,腦子一片混亂,他情不自禁后退了幾步。這劇情是繞回去了嗎?但是為什么阿散不認識他了?而且還變回了散兵?時間線不是改變了嗎?阿散不是在稻妻治理國家嗎?難道說,這個人不是阿散?但是不管怎么看他都是散兵,而且就算是原本那個散兵,也是認識他的啊……

    周涼安抬頭看著那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心中一陣針扎似的刺痛。

    ……他怎么都想不到,今天來取他性命的愚人眾執行官,會是阿散啊。

    這其中的問題,大發了。

    黑發少年是愣住了,但敵人們可不會愣住。那個全身籠罩著的神秘人手指微動,其他愚人眾就收到了指使,猛然撲上來,開始發動了攻擊……

    第64章 暴露

    “小心!”作為從一開始就很戒備的空,他的警惕心是最強的,當即厲聲警示一句,抬起手中的劍就凝聚起了風元素,擊退了側面的一個愚人眾。

    但等空用眼角余光一看,卻驚得魂飛魄散,嚇得差點破音了:“涼安大哥?!”

    黑發少年好像是被什么巨大的打擊搞得失魂落魄,回不過來神了,眼看著一群敵人蜂擁而上,他卻站在原地不躲不閉,只是失去了力氣似的呆呆注視著敵方的那位少年執行官。又像是帶了點破罐子破摔似的,‘都隨他去吧’似的放棄了的神情。

    到底發生了什么?

    空不懂。

    “快躲開啊!”但空還在奮不顧身的轉身撲過去,嗓音喊得有些嘶啞,試圖挽回些什么。他心里已經泛上來一絲絕望,帶著苦澀的氣息。因為他很清楚,這種站位來不及了,除非涼安大哥自己回過神來做些什么。

    他可是風神啊。

    ‘……這個人在做什么?’這也是散兵心中泛上來的一絲淺淡疑惑。

    每位愚人眾的執行官都是各有重要任務在身的,像是這種幾位執行官為了同一個任務匯聚一堂的事情已經很久沒發生了。但是這次女士在蒙德身受重傷,險些身死。據她匯報,敵人不僅掌握了失蹤幾百年的風神的線索,還擁有罕見的時間能力,極有可能是風神在蒙德的‘化身’或者‘代理人’之類的存在——絕非普通執行官的實力可以敵過。

    這也就是散兵和另一個同事出現在這里的淵源。

    能出動兩個執行官一起來對付的強大敵人,他們當然不指望那些打頭陣的普通愚人眾就能打得過。但事實是,面對這些人的圍攻,所謂的強敵——一個看起來很沒有精氣神的普通黑頭發的少年,竟然連一點躲得想法都沒有,只是那樣看著散兵。

    黑發少年震驚而傷心的瞪著他,好像在質問他為什么變成了這樣一樣,理直氣壯到好像他們天然是認識的一樣。又愚蠢到……仿佛是他帶來的屬下發起了攻擊,對方就失去了躲避的力氣,甘愿死去、不,或者說是生是死都沒問題了一樣。

    這種態度讓脾氣惡劣執拗的散兵都不由得動搖,懷疑自我了一瞬,在腦海里迅速檢索記憶,未果。這個人不是他認識的故人,或者說……他認識的故人本來就沒有幾個,其中絕不包括這個少年。

    那么這個少年的奇怪態度就有理由了。

    散兵的態度變得更加惡劣了,他唇角勾起一抹惡意的嘲諷笑容,眼眸里卻冷沉的不含一絲笑意:“你那是什么眼神?這種把戲對我已經沒用了,還是說你以為這種表現就能……驗證什么?”

    多可笑啊。

    這個黑發少年把他和某人搞混了。但他可不是那位尊貴的稻妻神子,而且至冬國愚人眾也和稻妻交惡至今。

    他余下的話沒有說出來,只含在舌根下面引而不發,卻讓人都能感知到,人偶少年平靜無波的面容下,已經醞釀起了雷霆般的暴怒。那是散兵最討厭的,也從來沒被人戳過的雷點逆鱗——被弄混了身份,被和他最討厭的那個人弄混了身份。

    ……都是因為那個人的存在,才導致五百年來他的野心都被狠狠壓制著,他內心深處的執念至今不得實現。

    所以散兵剛才沒有開口澄清,而是惡劣的默認了下來,借機報復的說出了這些錐心的話,他滿意的看到了自己想達成的效果,但離奇的是……黑發少年的眼神也刺痛了他。

    ‘為什么?’

    散兵在一瞬的快感后罕見的感受到了摸不著頭腦的無措。

    ……

    周涼安的拳頭硬了:“…………”

    其實剛才,他在見到阿散仍然變成了愚人眾執行官后,真的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有一瞬間他覺得這世界線愛怎么發展怎么發展好了!反正不管怎么搞,最后都會被強大的慣性甩回原劇情上去。他和阿散的談戀愛算什么?他做的努力都算什么?那段踏鞴砂的過往也直接煙消云散了是吧?

    所以那一瞬間周涼安是真的沒在乎自己的死活。

    任誰絞盡腦汁,想盡了辦法從五百年前開始布局,搜集了他能做的一切事情和幫手來阻止某件事發生,那件事還是兜兜轉轉的發生了之后,都會誕生這種喪氣感的。

    但空沒愣著,在暗中驚到的溫迪也沒愣著。

    就算周涼安站在原地沒有動,溫柔的微風也席卷而起,圍繞著他卻仿佛變成了一面銅墻鐵壁,又靈活的仿佛戰斗者的手腳,一照面就把圍攻周涼安的愚人眾們卷走失去了戰斗力,那縷微風還調皮的吹了回來,拂面而過。

    周涼安一時間有點哭笑不得,只能暗瞪不知道在哪里看著的溫迪一眼:‘別鬧!’

    也多虧了溫迪的安慰,他回了神,才聽到散兵在那里冷笑著說出的一堆刺心的話。

    黑發少年聽著聽著,攥在身側的拳頭就硬了。他承認,他是被散兵的那些話傷到了,但他越聽嘴角的冷笑就越大,越聽心里的氣就越盛,已經要忍不住了。

    直到散兵脫口而出那些話后,他自己也露出一絲困惑來,人偶少年這副似有所覺的迷茫神情反而徹底引爆了周涼安的怒氣,他冷笑著召出自己的西風長槍,在空氣中用槍尖撕裂開一條巨大的空間裂縫,危險的虛空和讓人清醒的雷霆威光便一起冒了出來。

    “你這個混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周涼安帶著滿腔火氣的徒手抓住一心凈土的一角,連武器都顧不上了。他一路猛沖,狠狠的向散兵砸了過去。他或許技藝不足,但他氣勢可怕,黑發少年幾乎是追著敵人一路猛砸的,偏偏被他攥在手中的武器是…一片神的領域。

    ‘這是什么恐怖的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

    饒是見多識廣的散兵,也不得不在這種恐怖攻擊下稍微退卻,目光略有些震驚匆忙,他后退著繞起了圈子——沒有神的能力前,誰都不敢這么硬碰硬。

    “抓到你了!”周涼安的動作卻突然一轉,目光轉向了離他很近的神秘人身上,目光一厲,把一心凈土砸了過去。那個和散兵并肩而站的人似乎也是執行官,卻一直低調的被忽視了。

    現在那人突然被盯上,距離又近的避無可避,渾身汗毛都冷豎了起來:“……!”

    他的黑袍驟然炸起,鮮艷的藍光從其中炸開,化為一道冰墻將周涼安的攻擊擋下——雖然沒有什么用的在層層碎裂,一時間看不清其后的情況了,但這熟悉的一幕讓周涼安一愣。

    那個不得不炸開外袍、暴露了面容的陌生人也是一愣。

    “你是……?”周涼安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他遲疑的目光透過在空中層層碎裂融化,逐漸消失了的那道冰墻,努力追尋著這位愚人眾執行官的身影。那位愚人眾執行官也同樣透過面具和冰墻碎裂的縫隙,默不作聲的盯著周涼安的面孔,從記憶中尋找著什么。

    兩個人的視線對上了。

    啊。

    “——博、士!!”周涼安咬牙切齒的脫口而出。冰墻后的愚人眾執行官是個戴著面具的陌生人,無論從身形還是從相貌或者哪方面都和博士毫不相干,但是他驟然遇襲時的反應,卻和五百年前周涼安對付他時的反應如出一轍!

    “啊,是你。”陌生執行官的嗓音也危險的沉了下來,視線冰涼的落在了黑發少年身上,他也認出了這個人在五百年前和他的初見。

    第65章 博士死

    周涼安如墜冰窟。

    這張臉……這張熟悉的,陌生的、讓他痛恨著的、刻骨銘心的臉。

    他從來都不相信命運是這么難改,不管怎么搞敵人都會像打不死的小強那樣反復出現!!

    黑發少年簡直要氣瘋了,起了殺心。他直接抬起雙手,左手上幻化出了魔法書,右手上是閃著寒光的長槍,背后的空間裂縫里仍然散發著讓人毛骨悚然的氣息,涌出了紫色的亮到看不清的雷霆,巨大的一片陰影幾乎吞沒少年人的身影。周涼安毫不猶豫的使出了自己所有的最強能力:“星命定軌!!”

    神秘莫測的藍色星盤出現,復雜的符號和數字讓人暈眩,它像幻影一樣可以將人吞沒其中,禁錮一段時間。

    這一次博士沒能躲過。

    他故技重施扔出的面具在爆炸前就被周涼安識破,用泡影提前罩住了。緊跟著的——就是雷神的大招,周涼安目前殺傷力最強的一式:“夢想真說!”

    轟鳴的雷霆在耳邊猛然炸響,嗡嗡的幾乎讓人失聰,威嚴的巨大眼睛睜開,終于冰冷的合上,像是不忍看到接下來的一幕,生出了憐憫。如果這是游戲,高額的傷害就會從被打到僵直的博士身上彈出。

    但現實是周涼安根本沒有掉以輕心,他清楚能成為執行官的人都有兩把刷子,放在游戲里就是必定有什么必須破解的機制才能一招制敵。經過上次對戰,訣竅應該就在博士攜帶的幾幅面具上。藍色的是冰系能力,那么別的幾色呢?

    所以他沒有停歇的抬手緊接著放出了別的大招:“美妙旅程!”

    火紅色的圓形點贊符號出現在他周圍的地面上。

    “裁雨留虹!”明亮的藍色水汽光暈盤旋而上,圍繞著黑發少年形成了半透明的幾柄小巧薄劍,看起來卻很無堅不摧。

    “旋火輪。”最后一個大招的名字周涼安比較難以念出來,終于后知后覺的感覺到了一點羞恥。但——他這樣的游戲萌新能很快湊夠一隊毆打愚人眾執行官的畢業隊伍,全靠這套平民陣營“雷神國家隊”中的香菱在幾重buff疊加后的恐怖戰斗力。

    喋血的風火輪打著轉來了,配合上他練度最高的雷神,一刀一個小朋友。

    周涼安殺瘋了。

    “唔……咳咳,咳。”這次博士沒能像五百年前那樣,在圍攻下找到機會溜走。面具青年踉蹌后退著,捂住了嘴,有刺眼的鮮紅痕跡滴落。暴怒的黑發少年攻擊犀利到幾乎讓他難以招架,但這不算什么。

    博士清楚自己不擅長戰斗,這世界上有很多人比他更強。他引以為傲的一直是自己聰明的頭腦和先進的技術。

    所以現在還不算困局。

    但……

    這一次他根本找不到逃走的時機。博士半抬起頭,微微喘息著,冷汗貼著他的面具滑下,示弱后冷眼觀察著的他卻顧不得抬手擦拭,心中漫上一絲寒意。

    ‘因為他被鎖定了。’

    那是神的氣息,三股。

    最弱的來自黑發少年身上,源自他能使用的雷神之力,巴爾澤布的力量。這點博士已經清楚了,他這么多年來的手段積攢一下還是可以勉強應對過去逃走的。但其實那不弱,只是和另外兩股神的氣息相比而已。

    圍繞在博士身邊的微風,輕柔而和緩,幾乎不用在意。博士卻能感覺到其中的暗藏殺機,那股微風下掩蓋著的冰冷感……仿佛是針尖在無聲的戳著他的脊背,若是他行事稍有偏頗就會收緊套索,將那致死的針尖刺入皮肉。

    這是風神巴巴托斯無聲的警告。

    最后一股氣息來自大地,好像隔了很遠,但又好像近在咫尺,好像博士踩著的每一寸土地都在拒絕他,沉默的潛伏著醞釀一個爆發,那股懸而未降的危險感也是從容不迫的,風格極為鮮明。

    所以博士猜都不用猜就明白了,巖神……摩拉克斯也在這里!

    他的心墜入了谷底。

    為什么這些不常聚的神明突然扎堆了?他不明白緣由。但他很清楚,這一趟別說自己拿不到神之心了,遠在至冬的女皇大人應該也要失望了……他們的謀劃……這幾個神明已經自發團結在了一起。最后的大業還能成嗎?

    ‘他這一次,應該是逃不了了。’

    前所未有的死亡窒息感扼住了博士的喉嚨,讓他心跳加速,血液上涌。所以博士把目光投向了自己最后的籌碼,那個和旅行者正打成一團的人偶少年。

    他突然開口:“散兵!你想代替我成為第二席嗎?”

    成為愚人眾的第二席執行官,成為整個執行官制度中排名前三的心腹,成為丑角最信賴依仗的同事,成為至冬女皇能投下青睞一瞥的存在,也將名副其實的……深度掌握愚人眾和至冬國高層的所有機密。

    散兵的目光突然變了。

    “……!!!”那是一種被深深壓抑、小心隱瞞埋藏了許多年的貪婪和狂熱的渴望。人偶少年筆直的站在原地,身上的危險感稍縱即逝,像是一個出劍既結束一切的頂尖刺客。然后,他猛然撲向了周涼安——以一種完全無視了旅行者攻擊的、以傷換傷的姿態。

    “哈……我就知道。”周涼安簡直氣笑了。

    博士除了蠱惑阿散還會干什么?但博士這是垂死掙扎。他今天不管干什么——鐵了心的——一定要讓博士這個混蛋——給我死啊!!!

    黑發少年的眼神凌厲,透著瘋狂,他高高躍起,額發被風吹拂得四處擺動,也同樣無視了散兵襲來的攻擊,脫手就是煙緋的大招攻擊‘憑此結契’,巨大的火球連同周涼安背后那片一心凈土,都被他拖拽著投擲了出去。扔出了攻擊后筋疲力盡的黑發少年跪倒在地上,沒有力氣再抬起手臂,目光卻死死的盯向那道身影。

    “撲哧”。

    這道聲音輕的幾乎聽不見,卻又重的仿佛天地都在震顫。面具青年整個身影都被一心凈土吞沒了進去,他卻不會像日后的旅行者那樣還好運活著,而是……像湮滅的粉末那樣安靜的消失不見了。

    從頭到腳的。

    甚至有點不真實。

    ‘博士死了嗎?’這一瞬間,周涼安愣愣的想著。這是本尊死了還是哪一個切片死了?五百年后的這個博士有沒有從阿散身上研究出切片技術?

    “涼安大哥!”不遠處的旅行者焦急喊了出來。連同剛帶著騎士團的人過來的小派蒙也猛然捂住了眼睛,發出驚叫。

    啊,是撲過來的散兵。

    周涼安被他猛然撞翻,兩人在地上滾了幾圈,卻沒有痛感。周涼安詫異的低頭一看,被他套在身上的護盾沒有被觸發,散兵竟然沒有瞄準他的致命處攻擊,而是掐住了他的脖子、制住了他的雙腿——那是一種試圖制服他、想讓他失去戰斗能力的挾持方式。

    “我和多托雷不一樣。”散兵冷漠的居高臨下瞥過來一眼,說著。似笑非笑的上揚嘴角似乎在嘲笑周涼安太過大驚小怪了。他自己即便親眼目睹了同事的死亡,也是無動于衷的,那雙藍紫色眼眸中現在滿是熾烈的陌生野望。

    “……”躺在地上的周涼安深呼吸著,胸膛起伏,他疑慮的注視著這個陌生又熟悉的人偶少年,暗中打了個手勢,示意其他人先別過來。

    現在的情況好像回到了五百年前,但又好像情況完全掉了個個……劫持人質的變成了散兵,被劫持的人質成了周涼安自己。他們的親友們還在周圍擔心的看著。

    好笑的是,周涼安不覺得危險,他好像總能屏蔽掉散兵對自己的傷害,或者說對散兵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信心。他在信任什么?

    躺在地上的周涼安跑神了,很不合時宜的在認真思索著這個問題。

    “……他太分不清事情的輕重了。”散兵仍然保持著掐著黑發少年脖子的姿勢,騎坐在身上冰冷敘述著。他不滿這個敵人的跑神,那種輕慢的態度有點激怒了他,所以他收攏了五指。

    “咳咳……”周涼安適時的咳嗽了兩聲,做出一副快喘不上氣的表情,臉龐開始慢慢憋紅。然后他就感受到那只手僵住了。僵硬的手指挪動了一下,在它的主人反應過來之前就先下意識松開了一點空隙。

    “總之——”散兵更加冰冷的加重了語氣的開口,壓抑下去心中的那點發慌,試圖把注意力都扯回正題上。

    他沒有忘記,女士重傷,博士身亡,都僅僅是為了一顆風神的神之心。只要他能帶著這顆神之心回去,他就可以代替博士成為第二席執行官,達成五百年來他夢寐以求著的那個愿望。

    而達成這個目標的途徑,唾手可得,現在就在他面前。

    ——散兵不是笨蛋,剛才戰斗中有一些風向很詭異的涌動著,它們在護著這個黑發少年。這代表風神巴巴托斯就在關注現在這場戰斗,或者說……這個女士也不能確定身份的家伙,確實是風神巴巴托斯本人。

    直接試圖殺死黑發少年,可能會得到神之心,也可能會像剛才的多托雷那樣,被莫名其妙暴怒的黑發少年或風神反過來殺掉。可是散兵從一開始就有一個最大的把柄握在手中還沒有使用。既然這個把柄被他知道了,那他為什么不更巧妙的去使用這個捷徑來當辦法呢?

    散兵保持著掐著黑發少年脖子的動作,俯下了身體,在他的耳邊頓了一下,才輕聲的問:“……你和‘我’,到底是什么關系?”

    人偶少年的藍紫色眼眸中神情莫測,有些復雜,他直直的望了過去,不覺得黑發少年會被他的態度蒙蔽。但他也仗著黑發少年一開始對他態度上的那點不同,指望以此為把柄來刺探些什么。因為他很清楚一件事情——

    他撲過來的時候沒有去殺黑發少年,是出于權衡利弊后的理智判斷。但黑發少年呢?

    這個陌生的少年人故意沒有抵抗,現在也被他抵在了地上。

    黑發少年又是因為什么原因?

    “我啊。”周涼安細細咀嚼了一下這個問題,才緩緩抬起了眼簾,語氣輕飄飄的發幽:“我是……”

    第66章 演戲開始

    “我是……”

    周涼安頓了一下,語氣發輕,那若無其事的嗓音莫名還讓散兵覺得背后涼颼颼的,像是惡鬼在耳邊的低語,“我是你在五百年前親吻過的……但沒有得到任何承諾的人。”

    是的。

    周涼安心里也很幽幽。

    散兵剛才的問話同樣噎到了他,因為他在不假思索準備開口的時候,突然發覺當年的傾奇者沒有給出任何明確的承諾,而當初的周涼安認為人偶少年太過稚嫩,有些雛鳥情節,哪怕是對他的喜歡也可能只是不成熟的判斷。所以他趁機討要名頭是一件趁火打劫的事情。

    當年的周涼安就很樂見其成的想讓兩人進度放緩一下,好看看許多年后重逢的時候,傾奇者是不是終于明確了內心的想法,能對他開口表達喜歡,那樣他可以順理成章的和阿散在一起。又或者……那時候的阿散已經不喜歡他了,他也可以平靜的接受(或許)。

    ……但無論有什么樣的前因后果,他們兩個的關系沒有確認都是事實!!

    導致現在周涼安說不出任何特殊關系。

    他在這種被掐著脖子威逼著吐口的情況下,盯著散兵的目光不由得有點惱火,情緒都快變成實質性的了,寫滿了‘瞧瞧你做的好事!’的字眼。

    “……”散兵下意識的默默避開了黑發少年充滿譴責的眼神。

    這種語氣加上這種犀利的內容,呃……

    就算是散兵,他的脊背也不由得僵了僵,下意識氣虛的去開始回憶自己當年有沒有干過這么一樁虧心事。但下一刻,散兵反應了過來:

    他自己的記憶中絕對沒有這種事情,也就是說,是稻妻那位尊貴的神子!那個傳說中事事完美、性格也很溫柔和善的人偶居然干出來過這種情感上的渣事!

    對于自己和那個人長得一模一樣的原因,散兵心知肚明。他反而更困惑了、或者說更憤懣了,還生出了一點恨鐵不成鋼的情緒,以及一些泡在醋里的嫉妒。他不理解這個黑發少年為什么還能這么縱容渣男……也不要偏愛和神子長得一模一樣的敵人!

    但現在受益人是散兵自己。

    他說不出別的話,有力的五指下沒有繼續收攏,而是留出了些距離,徹底移開了。藍紫發的少年執行官唇角只剩冷笑,他居高臨下的保持著這個姿勢,命令自己硬著心腸維持氣勢,冷聲開口:“你想從我這里拿走一些東西……我清楚。我也想從你這里拿走一些東西,你清楚嗎?”

    ‘這個愛屋及烏的黑發少年清楚不清楚,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一點,從說出這句威脅開口,他自己就和五百年前那個神子一樣的渣了。’

    ‘……嘖。’

    人偶少年松開的那只手移到了側面,白皙有力的手指伸過去,按住了周涼安心口的位置,那力度很輕微,但是知道的人都清楚,這雙看起來脆弱的手多么有力,他隨時都能穿透人類的身體掏出心臟。

    “……”周涼安也是這么覺得的,他的心口位置感覺涼颼颼的,好像提前感覺到被掏心的幻痛了。

    不妙啊,風神巴巴托斯被掏心能沒事,那是因為他不是人。周涼安要是被這么來上一次,他小概率還能復活,大概率就投胎人生重開了。

    “真生疏啊。”就在這個緊要關頭,溫迪嘖嘖稱奇的聲音極其細微的響了起來,小的只有他一個人能聽見。

    熟悉的爽朗少年音中帶著滿不在乎,像是不理解現在的情況有多危險似的,還在試圖八卦周涼安和愚人眾執行官的關系:“這個人以前和你有關系嗎?他可不像談過戀愛的樣子,好笨拙的威脅方式哎!”

    誰這么離譜的打算用一個虛無縹緲的“關系承諾”去換一顆珍貴的“神之心”啊。這個愚人眾執行官打探情報的方式未免太過笨拙,但他的依仗也足夠自信……美人計,有時候是很奏效。

    所以溫迪單方面的宣布同意了,沒等到周涼安能夠回答,他就急著看戲的催促著、從善如流的說:“——但我接受了!涼安小哥,你快答應下來。”

    周涼安:“?!?!”

    幾個意思?

    他到現在還在和散兵你來我往的拉扯周旋,無疑是看著自己這邊場面站上風,所以想趁散兵逃走之前好好套話弄清楚情況,順便激發一下阿散的記憶,他還想試探一下阿散對他的特殊反應到底有多少。

    但是溫迪圖謀好像比他更大,這是打算借著散兵的手,把神之心交給至冬國嗎?!說起來這次的事確實鬧大了……女士重傷,博士身亡,僅存的執行官散兵如果還不能把東西帶回去,愚人眾接下來的手段恐怕會變得非常激進或者下作了。

    所以現在交出神之心是個好時機。

    然后就剩具體操作了,以前周涼安,騎士團,包括溫迪商量的大致核心是——他們可以在最后送出神之心,但憋屈的挨打被奪走和掌握利益后再給出,是兩種不同的方式。同時溫迪那邊恐怕還要隱晦的應對天空島上沉睡的那一位,所以他給出神之心還需要一個正當的理由做障眼法……

    怎么同時達成這兩個目的,才是騎士團和風神之間溝通的難題。

    ……

    現在,周涼安明白是時機到了。

    他安靜的聆聽著微風在耳邊的竊竊低語,明白了溫迪的全盤計劃,又抬起眼簾瞥了一眼小派蒙身邊站著的琴團長、凱亞和迪盧克老爺等人,確定了一遍大家的站位。

    ‘很好,可以開始演了。’

    ……

    把周涼安控制在地上的藍紫發少年只以為他心里在作激烈斗爭,所以才這么磨蹭,不耐的催促了一句:

    “——怎么樣?”

    “記得你說的,你是我的男朋友了。”周涼安冷不丁的這么說了一句。

    “但是,這一個承諾才不夠,我還要……”到了后半句話的時候,黑發少年用耳語般的音量在散兵耳畔說完了。然后他才主動伸手,深深的給了少年愚人眾執行官一個擁抱,才猛然把對方推開。

    “……?!”在那一瞬間,散兵猛然瞪大了眼睛。

    被推開的他踉蹌了幾步,差點摔倒,幾百年來引以為傲的強大力量都沒能在這一刻平衡住他的身形,散兵不可思議的捂著自己的胸膛,低頭注視著自己的心口,像是剛被無形的刀深深扎了一次,他的神情精彩得近乎哭泣,一時間震撼得說不出話來:“你……你……”

    他無措的死死盯著周涼安,眼神復雜而不可思議,嘴唇囁嚅的動了一下,還是沒能問出來具體的話,失去了所有攻擊性的力氣。

    “就是現在!”有個騎士看準時機厲聲喊道,其他人也一擁而上,趁愚人眾執行官失神的這一瞬間想要去營救人質,或是對敵人發起攻擊。

    倉促上前一步的散兵只好調轉方向,逃走了。

    ……

    “呼……哈……”少年人偶不知疲倦的不停歇奔跑著,發出低低的喘息聲,眼眸中卻空茫一片。

    他的斗笠歪系到了肩后,藍紫色的柔軟發絲被風吹的凌亂不堪,額上一片濕膩的冷汗,華美的敞懷和服也跑凌亂了。即便是這么一副不堪的狼狽儀態,散兵也沒有回過神去整理一下,還在無知無覺的捂著自己的心口,死死的,手指都用力到發白了。

    ‘怎么……’

    ‘怎么會有這種人呢?’

    人偶少年一團亂麻的想著,仍然大腦空白一片,他不敢松開手,卻又忍不住想一次次的確認。終于,他還是極其小心翼翼的揭開了衣衫,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胸膛。

    是的,他也是天生的容器,神明的殘次品造物……所以他很清楚他的胸膛中空無一物,他也很清楚自己在渴求著什么東西。但是,就在剛才,有個黑發少年無知無覺的完成了他夢寐以求的愿望……

    散兵的手再從胸膛中拿出來的時候,一捧柔和的暖綠色亮光從他的指縫間露了出來,照亮了這個麻木數百年的人偶少年空白的臉龐:

    “…………”

    第67章 他有心了

    這是一顆神之心。

    散兵久久的凝視著被自己雙手捧著的棋子狀物品,眼睛一眨都不敢眨,臉上一片空白:“……”

    是夢嗎?

    這種東西怎么會這么輕易的被他獲得?

    散兵設想過很多種奪取的情況,確定風神的身份然后硬來,或者設立一些陷阱下毒再偷襲,又或者用蒙德人的安危把風神假意引出來。還有和自己的同事們進行強攻之類的(雖然剛才失敗了)。

    還有美人計。

    他只是試圖從黑發少年那里獲得更多的信息,盡可能的攫取更多而已。他問出剛才那句話,哪里是在真的問‘神之心’?

    但偏偏,他獲得了一顆真的神之心。

    “……”散兵像是雕塑或者木樁子一樣定定盯著自己手心中捧著的東西,神情陰晴不定。他想到了剛才黑發少年傻乎乎的神情,深深擁抱他之前那種真摯而執著的眼神,還有最后索要的補償……

    連個契約都沒有立下,單方面的先把交易物神之心給他了,那個家伙是傻嗎?!就不擔心他拿了東西就跑,不顧后續的補償?

    散兵在心里嚴重懷疑著這一點,想大聲的斥責嘲諷誰,但他卻說不出一句批評的話。對于能把‘心臟’都掏給了他、赤誠一片的人,散兵連嘲笑譏諷的想法都生不出來——一旦生出來就會變成愧疚。

    反而是這種濃烈的情感,雖然有一點不正確——好吧是很多的不正確,但這種過于熾烈的、純粹的情感,卻能讓散兵卻步。他在努力忽視或者壓抑面對這種感覺,但是剛才黑發少年給出神之心的舉動,還是狠狠擊穿了他的心臟,他再也無法掩飾自己的戰栗了。

    散兵突然意識到……他到現在都還不知道黑發少年的名字。當初女士說過,那個敵人叫什么來著?他當初沒有認真記住。

    散兵現在也對于那位稻妻神子更加看不順眼了。

    ——因為黑發少年完全是一腔真心錯付了。他這樣天真的舍棄自己的心防去付出,自以為放低姿態會得到更多認可的行為,只會被不在乎的人連皮帶骨吞沒得渣子都不剩,比如五百年前辜負了他的稻妻神子。到底還有什么資格讓他念念不忘到現在??

    “我們不一樣。”散兵喃喃的說著,終于回過了神,下定了某種決心。他不敢再多看,小心翼翼的把神之心裝了回去,感覺自己的胸膛里暖洋洋的。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好像不再彷徨和迷茫了,這就是他的人生為之存在的意義一般。哪怕下一刻就要死去,他也死而無憾了。

    “……”人偶少年低下頭,把一只手摁在胸口的位置,閉眼安靜感受了一會兒,享受著這短暫的安寧。他很難說得清,這種滿足感是來自自己的胸膛里跳動著一顆“心臟”,還是因為這顆心臟是他夢寐以求的“神之心”,又或者是黑發少年誤打誤撞送了他一顆屬于他的心臟的這種行為——就像畫龍點睛一樣。

    他有心了。

    ……擁有了心的人偶,要去做一些他現在該做的事情了。

    散兵低下頭,戴好了頭頂上的斗笠,將蒙面的紫色薄紗垂了下來,系好細繩。他的雙手柔軟而靈巧的整理著自己凌亂的和服,撫平衣料上的褶皺,又將腰側墜著的寶石配飾與羽毛穩好,等一切都恢復成了愚人眾執行官該有的氣度,散兵才不慌不忙的轉過身去,重新向蒙德城的方向走去……

    ……

    蒙德大廣場前的臺階上。

    剛才散兵逃走的時候,衛兵們追他而去,旅行者和小派蒙卻第一時間奔向了倒在地上的周涼安:“涼安大哥!”“你沒事吧?!”

    看著一大一小兩張關切的臉,周涼安揉著頭發坐起來,聳了聳肩,故作輕松的說:“我沒受傷。只不過我需要……馬上去追琴團長,然后離開蒙德了。”

    “涼安小哥,發生什么事了?”這是隨后而來的凱亞和迪盧克,雖然迪盧克沒有說話,但他看起來也很關注現在的情況。

    “愚人眾總是這么搗亂也不是個辦法,我也不擅長戰斗……”周涼安說到這里面露為難,有些羞愧自責的模樣,“巴巴托斯大人為了救我和蒙德城的未來,不得不選擇把神之心交給剛才的人了。”

    “什么?!”小派蒙發出了驚叫,一同叫出聲的還有安柏。她震驚的睜大眼睛,捂著嘴難以相信。

    “這和琴團長有什么關系?”迪盧克還能沉得住氣,冷靜的問,敏銳的順勢點出了重點。剛才就是琴團長一馬當先,帶頭領著騎士們就去追擊敵人了。

    “愚人眾不會再來干涉蒙德的一切,并且會將博士女士的資產及一些政治礦產上的資源相讓當做補償。有了這些豐厚的資源,應該可以讓大團長法爾伽率領遠征隊伍出走后的蒙德城恢復幾分元氣,不再那么虛弱了。”周涼安連忙補充,“這些都是剛才風神巴巴托斯大人下達的神諭,我要趕緊去告訴琴團長。”

    “巴巴托斯大人還說,他不愿意大家為失去了神之心的他而遺憾,他認為,正是做出了這樣的選擇,才能使蒙德變得更加自由。反過來理解……這也不失為巴巴托斯大人治理國家的一種策略哦,因為我們可是崇尚自由的風之國度蒙德啊。”

    黑發少年認真說著,發覺大家臉上都有些動容,感性一點的人眼眶都濕潤了。連空都沉默的攥住了手指,然后用一種十分復雜的眼神注視著他,欽佩又惋惜:“……”

    做了億點點潤色的周涼安:“?”

    發生什么事了,好像有一種他不知道的事情背著他兀自發生了。

    暗地里聽著的溫迪:“?”(他什么時候說話這么好聽了?除了商量好的交易方案,他不是只說了一句‘沒了神之心,我終于可以自由自在的去喝酒了’嗎?)

    總之,周涼安還是去追琴團長了。

    他不擔心拿走神之心的散兵會不履行承諾,因為溫迪有告訴他,剛才這件事是在巖王帝君的眼前發生的,換句話說,這樁交易得到了巖王帝君的見證,如果不想受食巖之罰,或者說愚人眾還想要巖神的那顆神之心的話,這樁交易后續一定會被散兵料理得圓滿妥當。

    這樣一來,蒙德城得了實惠,散兵也以為自己得到了好處,風神拋出了他早就想拿走的燙手山芋,外界人還以為這是由于愚人眾的逼迫而不得不給出的——這性質和原劇情中給出的還不一樣,因為風神愛人,他不忍自己治下的民眾受到傷害,不愿看被威脅了性命的周涼安死去,又想給蒙德人民換取一個更美好的未來,才被迫交了出去。況且蒙德也不算吃虧,至少一死一傷了兩位愚人眾執行官,并沒有弱了聲勢。

    這樣的結果只會被大家稱贊。

    后續具體的交易細節,只等琴團長熟稔于心,然后什么時候去和愚人眾進行交涉了。

    ……具體細節周涼安不再關注,直接當了甩手掌柜,準備和旅行者一起去須彌一趟了。但他聽說,那些不愿意照做的女士殘黨后來都被散兵修理了一頓,摁著頭老老實實的去騎士團履行了承諾。

    出發前,周涼安還在沉思復盤這次的來龍去脈。看來就算沒有散兵博士來蒙德的突發事件,溫迪原本也打算由巖王帝君見證這次的神之心交易,然后想辦法做戲在明面上表現出他的苦衷。只不過那樣的效果就沒有現在的好和逼真了。

    黑發少年特地避開了人的低聲詢問:“溫迪,你和帝君這次結伴出行,是上次討論好了納西妲的事情嗎?”

    神明和神明之間的聯絡平時其實沒有那么親近,不然也不會在小草神被囚禁幾百年后,風神巖神都毫不知情。但這不代表他們在得知后還會無動于衷。

    “如果按照你說的新任草神是自愿被子民所囚,我們也沒有辦法。”溫迪的聲音再次細小的隨風飄來,“這是鐘離——咳,你知道摩拉克斯現在叫這個名字,這是鐘離托我的轉述。”

    周涼安心中有點失望,但還能穩得住。如果神明完全不管,溫迪上次就不會直接沖過去找鐘離喝酒了。他耐心的繼續等待聆聽著。

    果然,下一句話溫迪就驟然一轉:“所以比起我們去救出她的身體,更該做的是讓她的靈魂自由。在她真正需要我們到來的那一天之前……我和鐘離都肯許她的靈魂自由來往我們的土地哦!”

    周涼安心下明白,這是指小草神借用他身上的虛空終端來體驗異國風情的方式了。而且聽話音,將來去救小草神的那一天,溫迪和鐘離都不會真的袖手旁觀。黑發少年心中一片暖意,感激的笑了:“那我先替她謝謝你們了。”

    好有安全感!

    不愧是神明,連溫迪也是,穩重認真起來的時候也太有當人底氣的自覺了。

    “涼安大哥!讓你久等了!”正說著,空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垮著臉瞥向身旁的小派蒙,“都是因為某個家伙什么早餐都想嘗嘗,我們才來晚了……”

    “每天早上都想吃不同的早餐,這不是很正常的決定嗎?”小派蒙叉著腰無辜貓貓頭,說的很頭頭是道。兩個人開始斗嘴。

    “但是付摩拉的人是我啊!”空很無奈的翻起死魚眼,吐槽。

    周涼安一看,很明智的沒有參與進去,而是熟練的打起了圓場,轉移話題:“那我們現在去須彌?等我們辦好了虛空終端,我請你們吃須彌的特色美食!稍后你們不是還要去璃月嗎?我可能會先去一步,匯合后我還可以請你們吃璃月的大餐哦。”

    “須彌美食!還有璃月大餐!!唔……吸溜!”小派蒙的眼神瞬間亮了起來,一臉饞貓像,徹底忘了剛才的爭端了。

    空卻看起來突然有點心事重重,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話想說。他想了想,最后還是小心翼翼的問:“涼安大哥,你不打算……在蒙德待下去了嗎?”

    “因為現在,你看,風魔龍的事情還沒有平息呢。”空好像是想竭力暗示一點什么,又憂慮的怕說錯話貿然傷到對方。周涼安被他這種呵護脆弱珍寶般的態度弄得莫名其妙,茫然的回答:“……我相信有你們在就可以解決了,至于我,本來就不擅長戰斗嘛。”

    周涼安灑脫的聳聳肩,說著說著弄不明白干脆也不想了,恢復了一開始的開朗模樣,挺直了肩背驕傲站好,引以為傲:“所以我就不摻和了。我接下來也會去璃月,唔,尋找一些提升力量的資源。”

    周涼安的一隊已經開始養了,角色“鐘離”什么都好,就是升級所需要打的“無相之巖”在璃月的地盤上,現在蒙德的主線要結束了。等他去拿了虛空終端和小草神聯系上,好好弄清楚阿散在這五百年間都發生了什么事情,他就可以去璃月好好提升自己的戰斗力了!

    保命在提瓦特大陸上才是根本嘛。

    只有一點——讓周涼安不明白的是,空和小派蒙聽完后看他的眼神為什么莫名更復雜沉重、欲言又止了。

    黑發少年:“……?”

    第68章 蒙德篇結束

    周涼安一向性格灑脫,有什么話不喜歡憋在心里,他能一直憋得輾轉反側,抓耳撓腮。所以黑發少年在短暫半秒鐘里判斷了兩人的這個話題好像不牽涉什么敏感東西以后,就果斷問出了聲:“空,派蒙,你們為什么表情復雜的看著我?”

    “沒有沒有,我是在敬佩涼安大哥你對蒙德做出的貢獻!”空連連擺手,有些被抓包的局促感,不好意思的移開了眼神,“你的犧牲太大了,這種心胸讓我尊敬,所以我想祝愿你這次璃月之行能夠有好的收獲。”

    他頓了一下,眼神變得認真了很多,語調溫暖:“但也請不要忘了,蒙德還有很多人在期待著你回去。”

    “……我會時不時回蒙德的,因為我們的跨國外送業務后面還要繼續辦呢。”周涼安自然回答著。他當然也舍不得蒙德認識的那些朋友們,每到這時候他都由衷的感激錨點這種東西,可以讓他出門想去哪個國家去哪個國家。

    但周涼安這么回答的時候,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種怪異的情緒。

    空的用詞好像哪里怪怪的?

    雖然他確實做出了一定的努力和犧牲——他把原蒙德劇情改變了,還撂翻了兩個愚人眾執行官,又演戲假裝他被劫持給出神之心,幸運的是沒受傷,萬一不幸他還得在演戲中流點血。但這一切跟他的心胸有什么關系??

    黑發少年臉上寫滿了茫然。

    在耳邊的哪一縷微風中,溫迪的少年音好像突然沒憋住,漏出來一聲笑的氣音:“——噗嗤!”

    周涼安:“???”

    “這還不明白嗎?”一道熟悉而陌生的男性嗓音淡淡的從人頭頂上飄過,天使的饋贈酒館后門聯通著一個位于二樓的窗臺,紅發男人正倚在那上面,不知道冷眼看了多久,“在風魔龍來襲的時候出現在蒙德城的黑頭發異鄉人,能操縱風的力量,能給出風神之心,說著不擅長戰斗還能打敗兩個愚人眾執行官,你這樣的人可不是什么無名小卒。”

    他安靜沉默的凝視著下方的黑發少年,那副打量的神情雖然淡淡的,但和往常一比,著實也有些微妙的不同對待。

    “迪盧克老爺?”周涼安抬起頭,驚異的品了品他這段話的意思,又看了看剛才的空和派蒙,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所以你們是在猜測我和風神的關系啊?”

    他心里有了不詳的預感。

    好吧,溫迪為了掩人耳目(主要是天上某個人)所以把神之心寄托給他,好讓他渾水摸魚的被脅迫著交給散兵的這件事……可能的確會給別人帶來誤解。

    “這還用猜嗎?!”小派蒙脫口而出。

    她充滿信任的望向紅發男人,之前一起行動的經歷讓她很放心這位正義人的可靠程度,興奮的在空中轉了個圈,“迪盧克老爺一定也看出來涼安大哥的身份了吧?”

    紅發男人沉默了兩秒鐘,點了下頭:“我猜測他恐怕是……”

    “風神巴巴托斯!”空擲地有聲的脫口而出。

    “巴巴托斯大人的新眷屬!”小派蒙叉著腰滿臉自信。

    “……風神的,朋友。”迪盧克冷靜的話語也不由得為此遲緩了幾秒,因為他們個人在同時說出來身份的時候,吐露的話語居然截然不同。明明他剛做過很明顯的暗示。

    周涼安:“?”

    小派蒙:“??”

    空:“???”

    周涼安連忙澄清:“看我的長相就明白,我不是蒙德人,怎么可能是風神巴巴托斯啊。我只是和他交好,神之心被暫時寄存在這里而已!”

    “暫時交好……涼安大哥,你真的不是風神巴巴托斯嗎?”空臉上寫滿了便秘,是有很多槽想吐,但是又一時間不知道該先說哪個好的那種痛苦面具。他只能再次確認少年不是在開玩笑。

    瞧瞧之前他們經歷的那些事情……涼安大哥有風神之心,有風神之力,在風神眷屬一出事就來得比誰都快,還擁有隱秘殘卷中傳說的風神有所了解的時間之力,這些東西湊在一起,誰能不覺得涼安大哥是風神啊?!!(破音)

    “所以我才以為涼安大哥是風神大人的新眷屬啊!”小派蒙也一臉茫然,看黑發少年的反應明顯也不是,她想不通自己哪里猜錯了。

    對于小派蒙的這個答案,以及她為什么沒有覺得周涼安才是風神巴巴托斯,周涼安都不做評價。

    他饒有深意的看了那個小飛翔物幾眼,就把視線轉向了迪盧克,有點意外:“迪盧克老爺猜對了,但是,能告訴我為什么你會這么覺得嗎?”

    經過剛才空的控訴,周涼安自己也有點慚愧的反思,他這些表現怪不得會被人錯認……這肯定都是巴巴托斯想偷懶摸魚搞的鬼!!他就想扔了神之心好卸任去痛快喝酒呢!

    周涼安清楚他現在和風神巴巴托斯是互利互惠的關系(比較平等且互坑),所以稱得上一句朋友沒有錯。但是迪盧克老爺怎么沒有被迷惑呢?

    “因為我先調查過一個叫溫迪的吟游詩人。”迪盧克的話不緊不慢,說出來卻直指人心。他陷入了沉思:

    ……風神雕像那么大一個就擺在廣場上,和溫迪的形象幾乎一模一樣,難道就沒有人注意過嗎?

    只不過他的疑心不是從這里開始的。而是一開始風魔龍事件的時候,叫做涼安的時空冒險家還沒出現前,那個吟游詩人的行蹤和言行舉止就格外可疑。他知道很多隱秘,還不動聲色的引導著大家,才讓大家知道了風魔龍的真身是風神眷屬特瓦林。為了引出愚人眾,溫迪還提議讓他們找回風神的琴,并且他懷念的進行了彈奏……

    從那時候開始,沉默不語著觀察的迪盧克就懷疑溫迪的身份了。

    只不過后來出現的涼安進行的一系列行動像煙霧彈一樣,讓迪盧克有些區分不清。可他暗中監視的吟游詩人總能完美的甩掉他的監視,消失不見,又像風一樣很離譜的在另外一個很遠的需要他的位置出現。

    綜合這些行蹤報告,痕跡證據和性格分析,迪盧克直到剛才黑發少年問出口的那一刻,才真正堅定了想法,確定了真正的風神巴巴托斯到底是誰。而能夠應下對方的拜托,關系這么密不可分卻又不卑微、配合良好的“涼安”,他對此只有風神朋友這一個可能來解釋了。

    “不愧是迪盧克老爺。”周涼安鼓起了掌,又報以敬佩的眼神。不愧是蒙德的布魯斯韋恩!看問題直指本質,直覺又敏銳的不可思議!

    他心里幸災樂禍了起來。

    讓溫迪剛才還在風里看戲偷笑他!現在馬甲瞞不住了吧?溫迪倒霉了,他就開心了!蒙德城該是誰管理的以后還是誰的責任,別想把這鍋往他身上甩!他連風神眷屬都不是呢!沒有一點關系!

    ‘巴巴托斯,你以后干點正事吧!’

    撇清了黑鍋的周涼安神清氣爽,只對被忽悠的最慘的空感到一點抱歉。

    這位可憐的金發旅行者已經烏云籠罩的蹲在地上碎碎念了,受到的打擊有點大,去須彌辦理虛空終端的全程路上,他羞恥的愣是一個字都沒和周涼安說,臉紅成了番茄。

    “總之,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們都是朋友不是嗎?”周涼安在最后得到空遞給他的虛空終端后,還是努力開口安慰人,他想到了自己和小草神以及雷神的淵源,空要是不做好心理準備,后面遲早還得被反復打擊好幾次。這么想著,周涼安才想趕緊提前打點預防針。

    “嗯嗯,涼安大哥,我們是朋友!”小派蒙連連點頭,又化身成了旅行者的聲帶,代替羞窘過頭暫時不知道怎么面對他的空開口,“——哎呀,旅行者就是有點羞澀,他誤解好久了,過幾天就好啦!”

    “是這樣的。”空清了清嗓子,發紅的耳根也不那么燙了,他不自然的恢復了神情,認真和周涼安做了道別,“雖然之前是我想岔誤解了,但是涼安大哥對我的恩情還是要報答,過后業務隨時喊我幫忙!我這邊幫忙救回特瓦林后,就要向璃月出發了——我們到新的國度再見吧。”

    “再過兩個月?”周涼安算了一下時間,“剛好那時候璃月會有一年一度的請仙典儀,是很隆重熱鬧的活動,我們到時候見!”

    他揮手和空道別,接下來就不需要他操心了,同樣能使用錨點穿梭的空和小派蒙會直接回到蒙德,他們將在這里分道揚鑣。(或許在每天晚上能碰見也說不定,因為周涼安給出了洞天文牒,允許他的朋友們每晚到塵歌壺里入住。)

    “璃月啊……”周涼安喃喃著,回想起他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就是先出現在璃月港的。璃月的風俗習慣也都和現實世界里他的國家類似,穿越后最先在璃月醒來就像是一場注定的緣分。

    “回吃虎巖看看吧,蘇二娘的攤子應該還開著。”周涼安打開地圖上的錨點,身影一閃,就消失在了原地。他想念剛穿過來時吃的那一頓中原雜碎了。

    本來他還想定居在璃月,每天在那里吃早飯呢,變著花樣把一整條街的美食都嘗一遍!這可是他心里暗暗許下的目標。結果后來,因為蒙德和稻妻、穿越時空這一連串猝不及防的冒險而沒顧得上。

    ……

    熟悉的小街,熟悉的小吃車吆喝聲,還有熟悉的霸道誘人香氣。

    “二娘,一份中原雜碎!”周涼安精神一振,熟練的走到桌邊坐好。“好嘞!”趁著蘇二娘應喝一聲,揭開鍋蓋開始忙活的功夫,周涼安小心翼翼的把那枚新的虛空終端戴在了耳朵上,試圖呼喚起了小草神:“……喂,納西妲,納西妲?”

    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靈魂中可能摻雜了亂七八糟的世界樹氣息,幾神神力和時間線改變前后的特殊氣味。這種過于特殊的呼喚普通人無法發現,神明可能也觀察不了太多,但從世界樹上誕生出來、關系緊密的小草神卻會非常敏感——

    哪怕隔著一個國度,在這么遙遠的距離,小草神也像是從白紙上發現一個鮮艷的涂鴉那樣輕易的能找到他。

    從五百年前回來這么半天了,周涼安已經憋了一肚子的疑慮想要被解答,阿散身上,稻妻身上,還有愚人眾和博士身上,到底都發生了什么啊?!他現在只能寄希望于小草神能夠知道答案了。

    在黑發少年屏住呼吸的期待中,終于,他聽到了虛空終端里熟悉的小女孩嗓音,透著復雜而有些重逢的歡欣:

    “……阿涼,你終于回來了!”

    第69章 喚醒阿散的時機

    周涼安注意到,小草神喊的名字是“阿涼”,加上她這種復雜的語氣,應該是擁有了五百年前記憶,時間線改變之后的狀態了吧?

    “納西妲,你還記得我在穿越五百年前時發生的事情嗎?”周涼安嘗試性的問。

    在穿越五百年前的稻妻之前,某一次周涼安曾和小草神討論過關于時間線的問題,他很不安自己會造成什么樣的改變,雖然小草神也不清楚,卻鼓勵寬慰了他。那時候,他們討論的是周涼安穿越到未來時間線上去邪眼工廠見散兵的事件,所以從時間線上來說,小草神記得是沒問題的。

    但這一次,他是穿越回了過去,覆蓋了新改變的時間線后,小草神還會記得之前的交談嗎?

    周涼安有點忐忑。

    “記得哦。”小草神的語氣低了下來,柔和悅耳的感慨,“這種感覺很奇妙,和阿涼明明在很早的時間段就認識了,但是直到現在我才回想起來,原來你是從這里穿越回五百年前的。”

    “那你也知道這五百年中間發生了什么嗎?”周涼安語氣急切了起來,雖然他還想探究時間線的奇妙,但這會兒已經顧不上了,他最迫切的是想知道阿散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樣。

    黑發少年胸膛中憋著一股委屈的郁氣,到現在都還不上不下的卡著,沒抒發出去呢!

    “嗯,知道哦。”小草神聰慧無比,一聽就猜到阿涼到底在焦急什么,她不賣關子,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講述了出來,“五百年前你走了以后……”

    五百年前的阿涼走了以后,傾奇者就戴上了那枚虛空終端,和小草神成了相依為命的姐弟(?),人偶之身作為包容性很強的材料,對于小草神的感官共享沒有一點排異性,甚至比阿涼還接受良好。小草神的評價是,比凱瑟琳的身體使用起來還要自如,就像在用她自己的身體似的。

    但也有美中不足的一點。弟弟阿散沒有阿涼那樣的特殊靈魂,失去了阿涼的那股世界樹氣息后,小草神很難通過普通的虛空終端定位到稻妻的傾奇者身上,他倆的多次通訊中總有幾次信號不良,是小草神沒能找過來。

    所以小草神說的都是她所知道的那幾次情況。

    一開始一切都像周涼安設想好的那樣發展。在雷神閉關和將軍死磕之后,硬著頭皮處理雜務的八重神子不耐其煩,把傾奇者拉去當壯丁處理國家政務,美名其曰這是他該做的義務,偏偏傾奇者就吃這一套,兢兢業業的干起了活。

    從此八重神子和巖藏充當他的左右手去輔佐他,決策下達后由奉行家族照辦,一切井井有條。

    但是,在突然有一天,珊瑚宮那邊的大蛇子民與稻妻人民再次發生了矛盾糾紛,傾奇者親自趕去現場平息雙方怒火的時候,卻發覺了事情的不簡單。那位領袖身邊有一個很說得上話的男人,戴著面具,本能的就讓傾奇者聯想到了之前的博士,身上也有著特殊的寒冬氣息——小草神作證那是至冬女皇的神力,和之前的博士身上出現過的感覺一模一樣。

    但這個男人和博士不同,他沒有陰險狡詐的氣息,他的肩膀寬厚,身形總是站的筆直,嗓音也中正平和,語調有力,每一個字眼都低沉而咬的清晰極了。他待人真誠,意見總是很中肯——這是一個光明磊落的男人,有著聰明的頭腦,也很有說服別人的能力。

    和他相處的人都不會討厭他,哪怕處于敵對勢力。

    傾奇者也一樣,他被吸引住了,而男人也向他拋出了橄欖枝,道破了他心中的迷茫——我看得出你心中充滿了對力量的好奇,對女皇大業的向往和對秘密的渴求,一直待在稻妻每天不變的處理庶務不是你的愿望。天賜的人偶啊,你在尋求著什么?你想追隨我們而去嗎?你心中的空洞全部都會得到滿足。

    傾奇者同意了,拋下了他身上一切的榮耀與身份,只穿著一身誕生之初時的白色狩衣,還原成最原本的狀態隨著男人悄悄離去。男人便也因此告知了他自己的名字:“愚人眾執行官第一席,記住我的代號,我是——丑角。”

    “等等等等!”周涼安聽到這里,徹底憋不住的開口打斷小草神的話,滿臉難以置信和茫然,“阿散……他不是知道愚人眾是我們敵對的家伙嗎?”

    “對。”小草神應聲。

    太離譜辣!!!

    “他知道還……突然加入嗎?”周涼安感覺自己的腦子不轉了,話都說不利索了。想破了腦袋他都想不通,這一世的阿散到底有什么理由要加入愚人眾,難道這就是劇情的慣性?他再怎么改變都會回到原本的軌道上?

    “他們的對話就是這樣的。”小草神重復了一遍細節。

    “那丑角也知道阿散他在敵視愚人眾吧?之前我們才把博士送進監獄啊?”周涼安不死心的再次確認問道。

    “他也知道。”小草神肯定的說。

    周涼安:“…………”

    大腦徹底死機。

    不過,‘對力量的好奇?對秘密的渴求?對女皇大業的向往?’

    丑角招攬阿散的這段話突然讓周涼安想起了當初,他和阿散的一段對話。該不會……阿散想要知道愚人眾在其他國家攪風攪雨,奪取神之心的真相吧?他和踏鞴砂人民有著深厚的情誼,估計他還在記恨著周涼安說過的慘痛未來(說的已經是簡化版了),只是逮捕愚人眾中的博士,這對阿散來說不能算是報了仇或者反擊了回去。他不想再讓類似的事發生了。

    而且阿散想獲取力量這一條……估計不是偽裝。雷神沒空給阿散解除身上的力量封印,八重神子做不到這一點,阿散想要獲得更強大的守護力量,從愚人眾這個不擇手段的組織里是能達到目的的。

    周涼安覺得自己真相了。

    不然阿散也不是單純好奇心那么強的人啊。

    “加入愚人眾的阿散沒有再使用本名,也遮掩了自己是人偶之身的特殊身份。”小草神解釋著,“他聽完了大家的代號之后,給自己取了一個代號‘散兵’。”

    “……遮掩意義幾乎等于零嘛。”周涼安努力忍住吐槽的扯了扯嘴角。

    “因為阿散想從愚人眾中探查到什么機密,作為稻妻神子的身份他是絕對查不到的,所以離開稻妻的時候,阿散有給八重姐姐和巖藏留信。”小草神對于后續稻妻的狀況不太了解了,但她隱約知道稻妻對外遮掩了這件事,假裝他們的神子散殿下開始像雷神一樣深居簡出,只在天守閣里處理事務。

    鑒于他外出處理事務的次數確實不多,也就被瞞了下來。八重神子和巖藏都對此不死心,想要聯系上阿散問個明白,把他從愚人眾這片泥沼中拉出去。

    但阿散拒絕了。

    因為他后來某一天,發覺博士脫困了。后來才知道,那是在第一席執行官“少女”的幫助下,將一個與博士同根同源的提線木偶與博士本人做交換,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博士營救了出來。代價也是有的,小草神對戰斗力不敏感,但阿散當時評價博士變虛弱了很多……在知道了這件事后,阿散就更不愿意離開愚人眾了。

    “……”周涼安聽到這里,后知后覺的回過味來,“阿散他,難道是在臥底?他是想要臥底在愚人眾里做什么嗎?”

    殺了博士?

    鏟除愚人眾這個在稻妻國土上搞風搞雨的臭名昭著的組織?還是弄清楚這個邪惡組織的根本目的再去鏟除?

    周涼安對于他在蒙德圖書館查到的稻妻歷史也理解了。五百年過去了,巖藏雖然死了,他的后代們卻仍然和八重神子維護著這個秘密,制造散殿下還在稻妻的假象。這是為了給阿散留一條回來的后路了,讓他在任性之后,不至于拋下一切聲名狼藉且無家可歸。

    周涼安心里感受到了一陣暖意。

    不管八重神子是出于什么考慮,她的這些行為都對阿散很好。

    “所以。”黑發少年的語氣開始轉冷了,哪怕蘇一娘已經把香噴噴的一碗中原雜碎放在他面前,周涼安也沒有胃口吃了,只拿筷子有一搭沒一搭的點著碗里,他幽幽的盯著地面,在心中默問小草神,“……所以,阿散后來在愚人眾中出什么事了嗎?”

    周涼安的這句話是肯定的語氣。

    如果沒有什么變故發生,一心臥底的阿散也不可能變成現在這個奇奇怪怪的散兵。

    對待他的陌生也不像是演的!!

    小草神話音一頓,嗓音變得復雜了起來,好像有些欽佩和信任,但也有些心有余悸。她輕輕的“嗯”了一聲,繼續道:“因為稻妻與至冬國交惡,導致愚人眾在稻妻的事務全方面中止了,被救出來的博士暫時不能再以本名露面,所以他把阿散要了過去,當了他的下屬,對外只說愚人眾新上任的第六席執行官是散兵,這才是阿散很快在愚人眾中升職的真相。”

    “那段時間肯定很不好過……”周涼安閉了閉眼睛,喃喃著有點不敢想。

    他心里甚至有些埋怨阿散,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光明的身份和正常的未來,為什么他非要自己主動往泥潭里鉆?責任心這么強做什么?想為踏鞴砂人民報仇可以單獨針對愚人眾執行官,阿散為什么非要目標定那么大,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呢?

    臥底這種事值得他親自去做嗎?

    還是說阿散其實看明白了自己在稻妻中實質的尷尬地位,那樣的日子一眼望到了頭……

    “正是因為這樣,愚人眾才會信任阿散,也因為他的特殊,可以讓他在愚人眾中快速晉升。”小草神像是能看到周涼安的心聲,糾正他,“一個飽受磨難,終于一躍而上獲得了最尊貴的身份地位的人偶,卻能毫不猶豫的拋下一切去加入愚人眾。誰能相信他不是對拋棄自己的母親心懷怨恨,想獲取力量復仇呢?這樣的身份愚人眾才能放心的用,也能更快的接近機密。”

    周涼安默默點著頭。

    就像誰能猜到布魯斯韋恩一個大富豪背地里其實是蝙蝠俠,腰纏萬貫的迪盧克老爺每天晚上都在城里蒙面打抱不平呢?

    而且抱怨歸抱怨,他也很喜歡傾奇者,也不能說他完全不支持傾奇者做出的決定。一個責任心很強、想要變得強大起來,守護親友人民和國家、性格溫柔禮貌又善良的白散……誰不愛呢?!

    周涼安愛死了。

    “然后。”小草神把話題拉回了剛才的部分,繼續講述著,“博士是一個很敏銳和知識淵博的人,他為阿散解封力量,換取阿散的身體實驗數據。他明知道阿散仇恨著他,但是放任阿散繼續待在他身邊。”

    “博士有什么依仗?”周涼安瞇起了眼睛,意識到正題來了。

    “我不清楚,但是阿散似乎猜到了什么,也可能是相處的時候知道了什么秘密。阿散幾乎不會讓虛空終端出現在博士面前。”小草神憂慮的說,“有一天,他讓我把他的記憶復制了一份放在虛空終端里,從那之后,阿散就把虛空終端暗中交還給了巖藏后人,我和阿散的最后聯系也斷開了。”

    “阿散只說。”小草神頓了一下,語調柔和了下去,“既然阿涼會在未來出現,到時候阿涼會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他說——”

    “——由你來決定喚醒他的時機。”

    周涼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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