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檀覺察到他的目光,縮回手:“蘇大人,你怎會在此?”
蘇晉掀起唇角,面色無波無瀾,仿佛沒有什么事能引起他情緒的波動:“剛從宮里出來,恰巧路過此處。”
其實,是他得知明檀出門,故意推掉公務,百忙之中與她偶遇。
他希望,她能心悅他。
“好巧,幸虧遇到了大人,否則不敢想象會發生何種難堪的事?”趙明檀眸光流轉,說,“不知明檀該如何酬謝大人屢次相救?”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蘇晉神情清淡,若不是微勾的唇角,實難看出他心底的愉悅。
趙明檀揉揉被太子抓疼的手腕,瞇眼一笑:“大人知恩不圖報,明檀只好將大人的恩情銘記于心!”
頓了頓,趙明檀似乎欲言又止,還沒想好如何開口,蘇晉卻道:“手腕紅了,記得擦藥。”
又道:“你要以死保清白?”
趙明檀一怔,清脆道:“我想活,清清白白的活。”
若非不得已,她絕不會自尋死路。如果這一生還要委身太子,她寧愿死。
蘇晉看著她的眉眼,一字一頓道:“任何時候,都要活著,不到最后一刻,絕不許自棄性命。”
說罷,便彎腰撿起帶血的發簪。
“發簪沾了血,便成了兇器,不宜留在案發現場,姑娘日后也不會佩戴,不妨由我處置。”
趙明檀愣愣地看著他,見他掏出一方潔白的帕子,慢條斯理地將發簪包裹起來,待要收入袖中時,趙明檀猶如魔怔了般,一把將發簪連帶帕子搶了回來。
“大人,發簪我自會處理。大人若喜歡,明檀日后會送上干凈的,絕不沾染任何腌臜之物的……”
“姑娘!”
明檀一頓,將發簪攏入衣袖,慢慢轉過身。
香柳快步跑了過來,看見趙明檀旁側的蘇晉,心里一驚,結巴道:“拜……拜見蘇大人”
蘇晉擰眉,面色不虞:“以后,不許將你家姑娘單獨留下!”
聲音極冷,似千年寒冰。
香柳禁不住打了個寒蟬。
等蘇晉離開后,香柳方才緩過神:“姑娘,你怎么會與蘇大人同在一處?”
趙明檀抿了抿唇,說的淡然:“遇上登徒子,得遇蘇大人仗義相救!”
這一世,自從蘇晉從褚州回京后,似乎經常出現在她面前。
如果……她是說如果,前世沒有落水那件事,沒有嫁入東宮,他是不是也會經常出現在她面前?
目視著蘇晉逐漸遠去的背影,趙明檀若有所思。
香柳后悔不已,噗通跪在地上:“都怪奴婢,差點讓姑娘遭了罪。今日也沒帶采蜜出門,奴婢怎可將姑娘一個人留下,奴婢實在該死,請姑娘責罰!”
趙明檀道:“起來,想做惡事的又不是你,我何苦來哉怪你。再這樣,我可真要生氣了。”
被太子堵進死胡同時,她真的怕得要死,怕他霸王硬上弓。她抱著先殺太子再自戕的決心,殺了他就自殺,若殺不了他,在清白與死之間,她依舊會選擇死。
那一刻,她想到的是蘇晉,想到他又要像上輩子那樣孤寂一生,心疼得緊。
沒想到,他卻出現了。
香柳見趙明檀衣衫完整,唯獨少了一支發簪,頓時急問:“姑娘,發簪可是讓登徒子搶走了?”女子飾物及貼身之物落入陌生男子之手,謹防會留下后患。
趙明檀搖搖頭:“沒有,還在。”
回府后,趙明檀便將自己泡進熱水里,清洗身上沾染的血跡,并囑托香柳將她沾血的衣服連同那支發簪處理干凈,對她而言,太子的血也是骯臟的。每隔一段時日,那些壓箱底陳舊變色的衣物便會被處置掉,倒也沒引起他人懷疑。
香柳看著衣袖間的點點血跡,心驚膽戰,幾次問詢確定受傷的不是趙明檀,方才稍稍安心。
“姑娘,還有這枚帕子材質特殊,奴婢想了各種辦法,依舊沒法洗出來……”
趙明檀抬手接過,帕子本是純白色的,連任何刺繡花色都無。如今染上血跡,洗過后,顏色泛黃紅,甚為難看。
還回去,蘇晉未必會用。
留下,上面有太子的血,她膈應。
趙明檀扔給香柳:“一并燒了。”
*
平西王府有一側妃和兩個通房,周淮瑜到西北邊疆打戰,女眷便留守王府。
周淮瑜出宮回府,瞥見鮮側妃發髻上戴著一支醒目的步搖——金鑲玉樹狀步搖。
周淮瑜眸子一緊,漫不經心地問道:“步搖哪來的?挺別致。”
鮮側妃伸手撫了撫云鬢,嬌笑道:“王爺,是妾身前幾日在首飾鋪子挑買的,妾身戴著可好看?”
“這支步搖做工精巧,金玉皆是上等貨色,價值不菲,低則千兩起步,你的例銀……”周淮瑜話沒說完,鮮側妃已明了其意,暗指她挪動中饋作私用。
鮮側妃驚駭,當即不敢再撒謊,只得老實交代。
興隆當鋪是平西王的產業,王府沒有主母,周淮瑜外出打戰,都是鮮側妃代理中饋,打理京中鋪面田地等產業。大前天,鮮側妃到興隆當鋪查賬時,正好在內堂看見一名女子當此首飾,且以一文錢當之,她見步搖漂亮雅致,便自作主張據為己有。
周淮瑜揚手取下步搖,眸子晦暗不明:“一文當之?”
花幾千兩銀子定制、獨一無二的首飾,竟以一文錢的價格當掉,還真是廉價。
“是。”
鮮側妃摸了摸被扯亂的頭發,敏銳地發現周淮瑜心情不佳,心中惴惴不安,小心回道,“妾身開始也覺得奇怪,本以為步搖是劣質假貨,結果卻不是。可能,那女子是個傻子,不辨魚目珍珠吧!”
周淮瑜道:“步搖不襯你,以后莫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