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檀瞇了瞇澄澈的眼眸,說道:“哥哥,以后記得多送未來嫂嫂女兒家的頭面首飾、胭脂水粉,女孩子都希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趙元稹笑:“她喜歡的跟你不一樣。”
趙明檀湊上去,問道:“她喜歡什么,又是怎樣的性情,能給我說說嗎?”
“她呀……”趙元稹笑容一斂,“少替母親刺探軍情,八字還沒一撇,等她接受我了,我就帶回來給你們看看。”
趙明檀撇撇嘴:“是哪家的姑娘讓哥哥單相思?”
趙元稹半句口風不漏:“別人家的。”
任憑趙明檀如何詢問,趙元稹都守口如瓶。趙明檀急了,說道:“明檀聽說戍邊參將家有一個女兒,生的英姿颯爽,可是哥哥喜歡的類型?”
趙元稹道:“胡鬧,人家參將家的女兒還是個黃毛丫頭!哥哥能起齷齪心思?”
咦?
難道,哥哥前世娶的不是自己的心上人?
趙明檀同哥哥敘了會兒舊,便回屋重新將步搖拿出來,端詳片刻,又將前世的記憶來回搜索了幾遍,確定跟那人沒有半點牽扯。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難道是她遺漏了什么嗎?
她又將信拿出來,字里行間皆是表白相思之意,她又不是傻子,不可能理解錯誤。
“香柳,取火折子。”
“是,姑娘。”
火苗竄起,趙明檀毫不猶豫地將信扔進了火盆,焚燒殆盡,不留痕跡。
信雖燒了,卻不知該如何處置這支步搖,如若假作不知,那人會不會以為她默認。可直接派人送到那人手上,似乎也不妥。
糾結了幾日,趙明檀忽然想起了什么,吩咐香柳備馬,準備出門。
城南,興隆當鋪。
趙明檀將步搖遞給掌柜:“掌柜的,且看看成色,這支步搖可當多少銀兩?”
掌柜仔細查看后,給出了一百兩的價格。當然,實際價格遠不止于此。
香柳不解道:“姑娘,你何時買的這支步搖,奴婢怎么沒有印象?這步搖精致漂亮,為何要當掉?”
趙明檀的首飾,樁樁件件,香柳都知曉得一清二楚。可印象里,卻沒有這支步搖。
趙明檀笑笑:“我的首飾那么多,你記漏一兩件實屬正常。再說,這步搖雖好看,但不適合我,憑白放著占地方,倒不如換成真金白銀?”
“小姐,確定要當?”掌柜詢問道。
“是。”趙明檀說,“只是價錢不滿意。”
掌柜的咬咬牙,說道:“再加五十兩,一百五十兩,不能再多了。”
趙明檀豎起一根手指,說:“一文,足以。”
這顯然是沒有贖回去的意思,不就等同于白送?
這位小姐,是不是傻?
掌柜的兩眼放光,趕緊掏出一文銅錢遞給趙明檀:“小姐,成交,不許反悔!”
離開當鋪,趙明檀便將那枚銅錢丟給了路邊的乞丐。
“小姐,掌柜的給一百五十兩,都已是在坑騙小姐了。結果,小姐竟只當了一文。”香柳被趙明檀一波操作弄傻了,又看了眼乞丐碗里的銅錢,“這下,一文錢都沒了。”
送給當鋪的黑心老板,還不如賞賜給下人,籠絡人心呢。
趙明檀說:“這東西不能留在手里。”
香柳不再言說,抬頭看了一眼天上正中的太陽:“姑娘,你且在樹底下等等。馬車停在后街處,奴婢讓王叔將馬車趕到這里,不至于讓太陽將姑娘曬傷了,曬黑了。”
趙明檀出門急,沒帶帷帽遮臉遮陽,倒不是怕多走幾步,女兒家就怕曬傷皮膚。
尤其,想到自家哥哥那張黑不溜秋的臉,臉與脖頸近乎割裂的膚色,頓時有些后怕。
往日仗著自己底子好,不怎么懼怕日頭,可哥哥皮膚也不差,竟曬成了黑煤炭。
她點點頭:“去吧,順便買點消暑的綠豆糕。”
“是。”香柳不放心地叮囑道,“姑娘方向感弱,容易迷路,千萬不要亂走。”平西王回京那天,弄丟了姑娘,差點快嚇死了。
“不會!”
香柳再次叮囑:“姑娘,奴婢去去就回。”
……
太子正在酒館喝悶酒,一為沒娶到美人反要娶個心機女,二為平西王回京一事。平西王剛回京就處處搶他風頭,太子黨參了平西王一本,結果父皇劈頭蓋臉將他罵了一頓。
太子醉醺醺地轉頭,不經意便發現了樹下的嬌顏美人兒。他撩起遮眼的頭發,瞪眼一瞧,果真是天大的美人。
亭亭玉立,如花似玉。
酒意上頭,心底煩躁難安。
他本該娶的是這樣國色天香的美人兒,而不是那個可惡的趙明溪。
“咦,這不是忠恩伯府的姑娘么,何故一人于此?”太子搖搖晃晃地走到趙明檀跟前,不雅地打了個酒嗝。
刺鼻的酒氣撲面而來,趙明檀看見渾身酒氣的太子,厭惡襲上心頭,不禁后退了幾步。
“臣女見過太子殿下,請殿下自重!”趙明檀眸色淡淡,開口道。
少女的清音猶如黃鶯鳴雀,煞是清脆悅耳。
太子只覺得胸腹間燥意更甚,眼睛泛起紅意,忍不住繼續逼近,趙明檀想也沒想轉身就跑。
結果被逼跑進了小巷子里,不想竟是一處死胡同。
趙明檀慌了神,重活一世,她不愿跟太子沾染分毫。上一世,便是太子故意毀她名聲而不得不嫁于他。若是被人瞧見她現在的處境,再惡意傳出什么流言,她不敢想。
“太子,請你讓開。臣女的婢女已在附近等候,若被人瞧見太子殿下將人堵進黑巷,想必對太子名聲有損。”趙明檀冷冷地看著追上來的太子,怒道。
太子左右環顧了一番死胡同,前無退路,后有兩名侍衛把守,色向膽邊生,他猛地抓住趙明檀的手,急切道:
“孤的名聲損了,你便為孤負責,正好嫁于孤……”
啪。
清脆的巴掌聲驟然響起。
太子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怒道:“你竟敢打孤?”
趙明檀一把拔下發簪,對準太子,冷眸道:“你,該打。堂堂太子非禮良家女子,哪里有身為儲君的威儀和雅度?”
她早就想甩他一巴掌。
太子盯著發簪,并不覺得小小利器能傷他,怒而抬手:“找死!”
趙明檀握緊發簪,迎面往太子手上劃去。太子修習騎射,她本沒期待劃傷太子,沒想到竟輕易刺傷了太子,那道血口子幾乎橫穿整個手掌,鮮血淋漓。
因為,蘇晉正拽著太子的手腕,眉鋒冷冽如出鞘的利刃。
太子悶哼一聲,酒醒了大半,繼而是蓬勃而起的怒意。
“趙明檀,蘇晉!”
蘇晉嘴角噙著一抹幽深冷意,如霜降冰雪:“太子殿下喝醉了,不想自傷尊體,可需臣護送殿下回宮,以免殿下再次做出自殘之事?”
太子一哆嗦:“廢物,還不快……”話到一半就啞了,那兩名侍衛躺在地上半死不活。今日算是微服出宮,帶的人少。
趙明檀看著猶如天神將世的蘇晉,恍了一下神,迅速丟掉帶血的發簪,躲到蘇晉身后。
她的明眸隱現淚花,小手扯著蘇晉的衣擺,委委屈屈地道:“蘇大人,你來得正好。太子殿下趁著酒勁兒欺負我一介弱女子,還請蘇大人替臣女做主。”
太子怒不可遏:“你,你們!蘇晉,你敢睜眼說瞎話,傷孤之人分明……”
蘇晉:“分明就是忠恩伯府的嫡女,趙大姑娘。”
趙明檀:“?”
太子一愣,旋即道:“既知是她,將人交由孤處置,孤便不與你計較以下犯上之事。還抓著孤做什么,放手!”
蘇晉放開太子,轉而看向趙明檀:“姑娘似有冤情呈說,可太子殿下乃當朝儲君,本輔可能無法為姑娘做主。不過,本輔能為姑娘作證,太子意圖輕薄姑娘在前,姑娘自衛傷人在后。”
趙明檀轉了轉眼珠,義憤填膺道:“臣女便去敲登聞鼓,求陛下給臣女做主,讓太子殿下給個說法。”
蘇晉頷首:“陛下處事向來公允,定能還姑娘清白!”
太子一聽敲登聞鼓,被酒精腐蝕的神志立馬全清醒了,氣道:“趙明檀,你敢刺傷當朝太子,又該當何罪?”
有了蘇晉,趙明檀便有了底氣,直接懟回去:“殿下非禮臣女在前,臣女誓死掙扎之下,本就存了以死保清白的決心,不想竟誤傷了殿下。殿下非要論說個子丑寅卯,正好讓陛下評評理,孰是孰非?臣女心中坦蕩,如果陛下為此治罪于臣女,臣女甘愿領罪?”
蘇晉眉目微沉。
太子怒歸怒,但好歹沒有氣昏頭。如今平西王打了勝仗歸京,正得盛寵,若為了女色之事鬧到殿前,父皇只會看輕他,反而越發高看平西王。
本就因父皇賞識平西王而郁悶醉酒,若因此被父皇申斥,可謂得不償失。
太子隱約后悔,不該放縱自己醉酒而失去理智,當街做出這等事。背地里想辦法將人弄到手里,也好過授人以把柄。
太子捂著受傷的手,瞬間從高昂的斗雞秒變成龜縮的鵪鶉,能屈能伸道:“誤會一場,孤將大姑娘錯認成即將嫁入東宮的二姑娘,你們姐妹長得太過相似,孤難免認錯,一時情起,不想竟失了禮數。孤無意傷害大姑娘,大姑娘也非故意傷孤,互相抵過便罷。”
蘇晉面無表情道:“太子殿下眼神不好,回宮當多食明目的湯藥。這認錯了人是小事,若是處理國事時,不識奏折,不辨忠奸,可就是百姓之禍!”
“哼,多謝蘇大人提醒!”太子黑沉著臉,甩袖而去。
蘇晉低眉掃了一眼自己的衣擺,目光落至那只瑩白細軟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