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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1章

    搶到了光腦和實驗室的出入權限, 寧安立即就給尼爾和斯諾德都發送了位置信號。

    不管他們誰找到這,她這邊都好操作。

    寧安安慰自己不要著急,先耐心地等待幾天。這小助理還算信守承諾,短短一天半時間, 真的為她籌集齊了修復身體的材料去制作藥劑。不過合適的醫療艙有些麻煩, 這個實驗室的主人有絕對的權限。那種專門修復殘缺肢體的醫療艙不是那么好調用的。

    實驗室內當然是有的。這個實驗室的配置很高, 一些外界沒有的儀器和藥劑這里都能找到。更高階的儀器都有, 但動用任何儀器都會被實驗室的智腦系統察覺。就算助理有很高的權限也會被問責。何況現在,寧安這個罕見的試驗品丟了, 實驗室今早就拉響了安全警報。

    “醫療艙我想辦法拖出實驗室,你要走的話,今天晚上就可以離開這里。”

    寧安斜眼看了她一眼。

    助理莫名其妙被她拉上船,突然就沒了回頭路。

    古峴教授那個人其實是沒有任何情誼可言的, 無論你在他身邊待多久都一樣。助理頹喪地坐在床上,已經預料到放走寧安后自己面臨的下場。

    寧安這幾天在小助理的掩護下,安分地躲在休息室。依靠助理提供的口服修復液和營養劑補充體力。雖然被削掉的胳膊暫時長不出來, 但失血過多造成的虛弱緩解了很多。她現在一個人單挑全實驗室的防衛系統有點困難, 但安全地逃出去不是問題。

    頓了頓, 道:“你要跟我一起走。”

    “?”頹喪的助理一愣, 抬起頭,非常不滿:“我已經被迫為你做這么多了,你還不放過我?!”

    說起來, 助理是個相貌十分秀美的嬌小女士。身高不高, 一米六的樣子。圓溜溜的綠眼珠子和一頭紅色的短發。雖說至少兩百歲, 但長期生活在封閉的環境中,神情和思維邏輯都顯得十分單純。

    “你得跟我一起走。”

    寧安很堅持。她一個人掉落在陌生星球,對這里的一切都不了解。遇到一個如此好拿捏的當地人, 當然不可能放過:“或者,你選擇被滅口。”

    “那,那我還是跟你一起走吧。”小助理識時務者為俊杰,立即就答應了。

    寧安瞥了她一眼,無視她討好的笑容就閉目養神了。

    她的位置信號剛發出去沒多久,斯諾德這邊立即就收到了消息提醒。

    這段時間,斯諾德殫精竭慮,為整合邊緣星系軍力清理蟲族和蟲卵好久沒有合過眼。所幸零號部隊在軍中的威信很高,各大軍團對戰神斯諾德*艾斯溫格的認可度也非常高。由斯諾德重新整合后效率非凡,戰斗力自然超群。不過三個多月時間,邊緣星系的混亂就穩定下來。

    他們的勢力也在不斷地往中心區域蔓延,斯諾德一邊處理蟲潮一邊在等寧安的消息。

    這幾個月他不斷地給寧安發送消息,但全都石沉大海。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此時看到信息,斯諾德立即切換私人賬戶去查定位,發現傳送來的是一個定位坐標——人馬座,蒙克多星。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標注。

    ……人馬座,蒙克多星?

    斯諾德心里倏地一跳,這地方可是奧蘭維斯家族的私人星球!一想到寧安挖了林之敏的大腦,摧毀了林氏集團在參水猿的實驗基地,斯諾德心里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

    大腦一過,他立即就知道這必定是寧安發來的消息。

    這個私人賬號有且只有一個聯絡人,就是寧安。緊繃了幾個月的心弦松了又緊,斯諾德嘗試聯絡寧安。他迅速給這個賬號彈了視訊申請,但幾次彈送都被攔截了。再次查看,對方賬號已經顯示下線。

    不過至少說明一件事,寧安暫時還沒事,斯諾德的眉頭緊緊皺起來來。

    思來想去,他決定要深入人馬座。

    于是切換賬號:“伊恩,召集所有人來大會議室。”

    “是。”

    科勒爾擦干凈武器上的血液進入會議室,會議室內已經坐滿了人。

    為了應對泛濫的蟲潮,所有人日夜被籠罩在高壓之下。就算零號部隊的所有戰士常年處于高壓環境也難免感覺到疲倦。科勒爾走到會議桌前坐下,發現縈繞在整個作戰指揮部多日的陰云似乎消散了些許。他瞥了一眼臉藏在陰影中的長官,敲了敲伊恩面前的桌子。

    “怎么了?”這段時間科勒爾做為先鋒隊,負責擊殺王蟲,很少回基地。

    “安靜。”伊恩沒開口,表情不好看。

    科勒爾甩了甩一頭金發,疑惑地看向旁邊早已待命的卡特摩爾。

    卡特摩爾小幅度地搖搖頭,示意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什么事。

    “坐下說。”

    窗外的烏云被封吹散了些,一絲月光透過落地窗照進屋子。

    月光的投射下,陰影將主位上的人身影拉得修長。此時,斯諾德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坐在會議桌的后面。一雙橙金色的眸子微微低垂,眸光在逆光的陰翳中危險又迷人。

    不知道寧安為什么突然發送位置信息,但她肯定是出事了。畢竟沒用自己的光腦,這一點讓斯諾德十分擔心。斯諾德壓制住擔憂的心情,先耐心地聽著所有人匯報目前戰況。

    “……上將。邊緣星系的蟲患已經差不多解除。只要當地駐軍加強巡邏,穩定局面,后續問題不大。再往北部挺進,是第六軍的地盤。我們這樣貿然進入他們的管轄范圍可能要引發沖突。我們是否還要繼續往內部星系深入?”

    科勒爾已經半個月沒洗澡,身上血與汗的味道纏在一起,堪比生化武器。

    他這些天帶領尖刀營戰士作為劃開蟲潮的尖刀,已經差不多將附近的王蟲全部殺光。現在外面只剩下低級蟲族沒清理干凈,這些事就不用麻煩他親自去做了:“據安道爾傳回的消息,十二大主星系的情況非常糟糕。那些蟲族猶如進入糧倉的蟑螂瘋狂繁衍,侵占其他種族的生存空間,瘋狂啃食獸人類……”

    主星系跟邊緣星系不同。主星系那幫家伙難說話的很。貿然幫忙,他們并不會感激零號部隊的相助,反而會記恨上將越俎代庖:“……到時候上將幫他們解決了問題,極有可能會不得感謝被反咬一口。“

    這種事情過去發生過太多次,吃了太多虧,尖刀營全員都學會了謹慎。

    “但不管又不行。”卡特摩爾糾結,煩躁的直抓頭發,“那幫老東西卷資源跑了,還帶走了精英部隊。現在留下的都是歪瓜裂棗,叫那些普通獸人公民怎么辦?等死嗎?咱們現在看似情況還好,但不長久。重要資產都在這些主要星系,后續的物資補給少不了主星系軍工企業和農產品集團的支持。一旦放任蟲族占領這些星球,咱們的物資也撐不了多久。”

    “可是!你幫了更麻煩!”

    科勒爾不贊同:“幫了不討好,只會被倒打一耙。到時候再定上將一個侵犯主權完整,違背軍規侵略其他星系的罪。軍事法庭那幫老東西根本就是恨不得抓把柄呢。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那群老東西多想搞死咱們上將,到時候可真是白送!”

    科勒爾額頭的青筋一突一突的:“當然,真幫忙也不是不行!必須那幫老家伙親自求到上將這兒來。”

    “不可能親自來求的。”

    “你這不是說瞎話嗎!還沒聽說嗎?那群老家伙早在十個月前就集體失蹤了!”

    伊恩推開門站在門邊敬了一禮,說,“上將,剛剛得到消息,沉寂多年的天蝎座,摩羯座似乎有異動。剛才那邊的駐軍基地傳了消息過來,說是他們戍守星系的主星突然冒出一股神秘的力量,正以極快的速度幫他們清理蟲潮。”

    “進來再說。”斯諾德愣了一瞬,點點頭,“聯系第四軍總長,稍后會議。”

    “是。”

    科勒爾和卡特摩爾所說的情況,斯諾德都心知肚明。

    跟那幫老家伙打交道一百多年,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幫人在打什么算盤。他們能那么干脆就跑了,就是吃準了總會有些人看不慣,會主動去沖鋒陷陣。他們這些只需要穩坐釣魚臺,等待一切塵埃落定后收割最后的蛋糕就夠了。

    這些套路他們玩了幾百年,百試百靈。但他們也忘了,他可不是那些講道理講規矩的人。

    “這些先不管,資料傳過來。”

    斯諾德心里冷哼,接過伊恩傳送過來的資料。

    藍色的光點在空曠的會議室上空盤旋,像運轉速度緩慢的颶風旋轉著形成一張張滾動的光屏。一張一張的光屏里有清晰的聯邦十二大主星系和二十四內部星系的俯瞰輿圖。其中紅色的閃光點正在快速地侵蝕星系內部的宜居星球。而綠色的光點從宇宙的角落突然冒出來,開始高速大清洗。

    不僅如此,快速移動的金色線條橫沖直撞,像無數神經觸須一樣延展鏈接,快速拉出一個五維空間。空間內部像彩蛋炸開一樣,高速運動。會議室的所有人都注視著這些神經脈絡,眉頭皺起來。

    “這些是……”

    “這是通訊連接點和脈絡。”伊恩雙眼布滿紅血絲,他也很多天沒睡覺了,“我們能夠調動的信號站點截取和捕捉的信號走向,繪制出來的通訊網絡。有一股神秘的勢力正在蠶食覆蓋掉聯邦的通訊網絡。”

    話音一落,會議室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斯諾德注視著懸浮在半空的旋轉光幕,心里有了點猜測。

    許久,斯諾德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桌面。

    嘟嘟的聲音瞬間敲碎了沉寂的鏡子,讓凝滯的氛圍如鏡子碎片剝落一樣消失。

    卡特摩爾與科勒爾對視一眼,心里也略有點底。畢竟他們曾親自經歷過阿勒法一戰,古戰場地下華族基地的恐怖。這些光點的清理速度讓人十分眼熟。

    “我怎么瞧著,跟阿勒法的清理機械軍有的一拼。”

    “也不排除是他們。”卡特摩爾說,“不是還有五個基地沒冒頭么?現在蟲潮這么嚴重,華族應該也坐不住了。一旦基地報警系統被觸動,他們總是要醒來處理問題的。”

    “暫時沒看出其他。傳來的消息,這些陌生軍隊,對當地平民沒有惡意。”

    “嗯。”

    如果真的是古華族基地的護衛隊,那一切就都說得通。

    “伊恩。”斯諾德垂下眼簾,鴉羽似的眼睫遮住了幽沉的橙金色雙瞳,在眼瞼下方留下青黑的影子。斯諾德的聲音低沉又沙啞,“派人去人馬座蒙多克星走一趟。我發定位給你,速度要快。”

    不管這些綠色光點到底是不是醒來的古華族基地,他們正在清理蟲潮是毋庸置疑的。并且這股勢力的戰斗力顯然不輸尖刀營,能非常高效地解決問題。這些都是好事。蟲潮爆發,獸人一致對外才是關鍵的。至于接下來華族基地要跟哪些人算賬,該怎么算賬,那都是獸人內部的事。

    斯諾德并不會管華族怎么報仇。金字塔尖那批老匹夫做了什么,他們心里清楚。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天經地義的。反正艾斯溫格家族對此問心無愧。

    伊恩:“是。”

    “凱倫人呢?”寧安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斯諾德只要一想就心神難安。

    “還在醫療室。似乎出了什么狀況。”

    “那個純血人類女性清醒了沒有?讓凱倫過來一趟。”

    原本斯諾德是太沒把這個純血人類女性放在重點的。但在看過科勒傳送來的資料和匯報后,他對這件事就有了新的理解。那些王蟲身體結構解剖圖明顯不是近代的。

    根據凱倫的蟲族研究小組提供的資料,那批王蟲解剖圖中涉及的王蟲,百分之九十是五百多年前消失的品種。且基因圖譜都比較原始,編輯方式也非常鬼斧神工。斯諾德對五百多年前的人蟲戰爭史了解非常透徹。他清楚獸人取得絕對性勝利是在王蟲基因鏈被破壞后。

    因為蟲族的基因鏈被攻破了,獸人才真正拿到了宇宙主人的資格。那么,擁有幾百年前王蟲基因圖譜和王蟲生理結構解剖圖的純血人類,就顯得神秘而關鍵了。

    凱倫來的很快,收到傳喚就立即放下手中的工作,趕來了會議室。

    “上將。”

    經過這段時間的不懈努力,凱倫總算是穩定了純血人類的生命體征。不再稍不注意就爆紅燈,但那位純血女性人類也沒有醒來的跡象。只能沉睡在一種特制的營養液中。

    斯諾德詢問純血人類的狀況,凱倫也只能遺憾的搖頭:“我正在努力分析營養液的成分。只要完全分析出營養液的成分,完成復制。將來有望叫醒那位女士。關于那批王蟲生理結構分析圖,沃倫科特及其團隊對繳獲的圖紙進行了對比分析,發現了一件重要的事。”

    他話音一落,會議桌上的所有人全部開過來。

    “人形王蟲似乎不是實驗的產物,”凱倫當初在得知這個結論的時候也十分震驚,此時卻是平靜了下來,“更像是人蟲結合所生下來的產物。”

    “什么意思?”卡特摩爾有些按捺不住,“你說話能不能說的詳細點,別問一句說一句的?”

    凱倫無語地白了一眼卡特摩爾,繼續道:“就是王蟲似乎擁有與任何種族結合都能突破生殖隔離壁壘的能力。他們能夠通過交配,自然地致使非同物種的雌性生物或者女性獸人懷孕產子。”

    在場所有人的心都是咚地一聲沉下去。

    不可置信,卻又在想了想后,覺得說得過去??

    畢竟在阿勒法古戰場是他們就親眼見證過。08和09駐軍基地藏了那么多改造過的S級女性獸人,其中有一大部分都懷孕了。當時他們也覺得震驚,懷疑是因為大部分王蟲是實驗室人造成果,制造他們的人做了特殊設計才讓這批王蟲能突破生殖隔離致使獸人女性懷孕。現在看來,即使不是實驗室的王蟲試驗品,純自然誕生的王蟲也擁有這種生育能力。

    可……如果這個猜測得到證實……這樣發展下去……讓人不寒而栗!

    “有什么確實的證據!”洛塞爾敲了敲桌子,“這種話可不能亂說!如果王蟲能讓女性獸人懷孕,那這種王蟲是不是也可以被重新定義種族?蟲族獸人??”

    凱倫臉色很難看,“目前只是猜測,還需要大量的實驗佐證。”

    “你還想搞實驗?凱倫,你是不是瘋了!”

    凱倫氣得忍不住翻白眼。他說這么多是想搞實驗嗎?每天為了傷員加班加點,連覺都沒得睡,哪有時間給他做這種反人類的實驗!?更何況,就算上將愿意給他時間和精力去做,也沒有那么多女性獸人實驗體愿意提供身體做這個喪心病狂的實驗!!

    “閉嘴。”凱倫深吸一口氣,語氣沉重,“上將,這蟲潮估計又是那幫老頭子的陰謀。”

    “是不是那幫人的陰謀現在已經不重要了。現在的情況已經說明了。就算在全聯邦爆發的蟲潮是有人故意為之,就是為了證實某些結論。也改變不了他們玩崩了的事實。”伊恩捏了捏脹痛的鼻梁,說,“但他們收不了場,兜不住爛攤子,我們卻不能坐視不管。”

    宇宙是所有人賴以生存的地方,他們的家人和朋友未來還要在這里掙扎求生。

    “行了。”斯諾德早就知道這些內情,多說無益。只待蟲潮的問題解決,他會一個一個將那些老東西清理干凈的:“凱倫,是不是還有別的發現。”

    “是。”

    凱倫打開光幕,縮小的光幕像指甲蓋大小的方形光點,藤蔓向上生長一般旋轉著往天空延伸。

    一個一個的光幕堆積,閃爍著從中閃跳出重要的資料,在半空中緩緩擬化出實物的模樣。是一個非常古老的紙質手札。擬態發著熒光,在半空中嘩啦啦的翻開,其中一張立起來。

    紙張從手札擬態中飛出,在半空中放大成光幕,露出了里面的內容。

    這是一個非常簡短的報道。報道文字描述的版面旁邊,掛著一張畫質不算清晰的少女肖像。二維照片,像素點經過粗糙的工具磨損已經變得不太好辨認。但是只能修復后,還是能跟躺在醫療艙內的那位純血女性人類對應的起來。

    “這是誰?”科勒爾這段時間一直在外戰斗,不曾親眼見過沉睡的純血女性人類。

    他這一句問完,惹來凱倫的一個白眼:“就是科勒帶回來的那位。”

    科勒跟科勒爾名字相似,發音不清晰很容易混淆:“我什么時候帶回了什么人?”

    “不是說你。”凱倫煩躁的不愿意搭理他。手指在虛空操作,很快修復了報道的內容。將那片只有四百字的報道一字一字地重新書寫,“這是古華族的文字,我轉換成星際通用語。”

    轉換成星際通用語,報道的內容就清晰了。

    報道聲稱,人蟲大戰在即氣氛緊張,前線戰場戰況激烈。華族高級生物研究所有一位資深的女性生物生化學家被捕獲的智慧型王蟲俊美的容顏所迷惑,經受不住甜言蜜語的清洗被策反,最終背叛了人類整個族群。為了所謂的愛情棄家人朋友不顧,毅然決然地投入了王蟲的懷抱。

    而在這位女性生物生化學家叛逃離開后,她的家人被整個人類所唾棄。人類最高法院將其全家逮捕入獄,并要面對全人類進行公開審判。

    三天后,其父母兄弟姊妹為向集體人類道歉贖罪,選擇了全員自殺。

    “……這個人類生物生化學家,就是科勒帶回來的這個純血女性?”

    安靜了許久,科勒爾皺起眉頭。

    “大概率是的。”凱倫將老年純血女性的面孔與照片中的少女進行面部對比,明顯是一個人。說完,他又調取了一部分手札。

    剩下的內容,看起來是手寫的日記。字跡比較潦草,且因為時間太過久遠,有些字跡早已模糊不清。經過技術修復也只能看到大概,也同樣是華族文字。

    凱倫調取的這一篇,剛好經過翻譯,一個一個金色的字在半空的光幕順下來。

    XX年XX月XX日晴

    我最終還是選擇了離開這里。

    我的一生如此短暫,重要的人和事很多,但人類的時間真的不夠。渾渾噩噩活了三十年,我的人生只有吃飯睡覺學習做實驗工作,我的父母擁有心愛的孩子,從來不會在乎木頭一樣的我會怎么想。我從未為此感覺到悲傷,也不會憤懣為什么沒人愛我。

    我出生就是如此,成長的過程中也是如此,從未覺察有任何不妥。但從未得到過愛,是就不應該有愛嗎?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個長著人類面孔的蟲族他是如此犀利和理解我。他能洞穿每一個對我心懷惡意的人,他總能在最危險的時刻出現,我從來都沒有這樣被人珍視過。

    我知道他接近我是帶有目的的,但他愛我,也是真的。

    ……

    “……這是什么?”卡特摩爾看得眉頭直皺,“日記?還是情書?”

    “日記。”伊恩眼速超快的閱讀了十幾篇,心里立即就有了底:“這是這位純血女性的日記?”

    “嗯。”凱倫看向上首一直沒開口的斯諾德,“上將,這個女性人類,跟幾百年前的王蟲有特殊的關系。這或許是她突破生命極限的原因。”

    斯諾德的閱讀速度也很快,在拿到資料后就迅速看完了。

    他垂著眼簾,眼底有細微的光點閃爍,似乎在思考。聽見凱倫開口,抬起眼眸:“這個手札從哪來找到的?除此之外,可還有別的手札?”

    “還有。不過都是工作記錄。”

    凱倫緩緩地裂開了嘴角,“這位女性不像她日記里描述的那么深情,她解剖起蟲族和王蟲來可沒有那么豐沛的悲情傷秋。沃倫科特的團隊發現,后續QW實驗室流出的王蟲基因鏈圖譜,有很多的內容都是來自于這位女性生物生化學家的工作日志。”

    “這位教授有著超高的職業熱情,在她清醒的人生里,進行了上千場的解剖和特殊手術。”

    伊恩手里有更詳細的資料,只是太瑣碎的內容沒有上傳到斯諾德的手上:“不僅有工作手札,還研制了許多針對蟲族的特殊藥劑。那些藥劑也是后來實驗室清理和控制蟲族的特效藥……”

    “哦?這就有意思了。”

    斯諾德笑了笑,伊恩快速將資料發送到斯諾德的光腦賬號。

    “除此之外,我們也檢查了這位女性的身體。”凱倫趁著斯諾德快速過資料,繼續匯報,“這位女性除了經歷過上千次的手術,身體也有孕育過的痕跡。她的子宮成像與未育女性有非常明顯的不同,我懷疑她醒著的時候,不僅有過一次的生產活動。”

    種種跡象結合到一起,就能讓人拼湊出一個非常荒誕的故事。

    不過,事情經過了五百多年,過去到底發生了什么狗血的故事。除非本人講清楚,否則外人拼湊出來的故事,總是透著一股說不通的詭異。那位策反這位天才生物生化學家的王蟲現在怎么樣,大概率是死了,現在的蟲潮又跟誰有關,他們不清楚。

    目前來說,這位還活著,并非常有種地留下了完整的資料。這就很值得深思了。

    “讓科勒再徹底搜一遍那個小公寓。”

    總覺得還有什么東西漏了。事情應該沒那么簡單,冒出了個與王蟲有關的人類女性,“讓人去查一下,這個女性跟QW實驗室那幫人有沒有關系,跟那幫老家伙的人蟲實驗項目又是否有關系……”

    想到那場讓蟲族覆滅的人蟲大戰,蟲族最終亡于王蟲基因鏈被破壞,這愛情就顯得十分別有用心。

    現在的這場蟲潮里面到底有沒有復仇的影子……就很難講了。畢竟他們發現這個女士的時候,女士居住的公寓被里三層外三層的蟲族覆蓋,仿佛要將她生吃吞血。

    斯諾德略一思索,皺起了眉頭:“凱倫,無論如何,都要救醒這位女士。”

    “是。”

    關鍵的問題調查清楚,斯諾德又就接下來的戰略部署做出安排。

    他們最終還是決定,挺進其他星系。蟲潮的問題早一天解決總比玩一天解決更好。與內部星系的各大世家再不和睦,底層平民總是無辜的。更何況,他們比誰都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

    “速度要快。”蟲族的繁衍速度從來都是令人齒冷的,一旦放松警惕,它們能生出一個宇宙來。

    ……

    斯諾德做好戰略部署,就緊急聯絡人馬座蒙多克星的星主和駐軍。

    軍艦也在幾天內迅速起航。

    不管人馬座的其他高層到底有什么想法,他們都必然要賣斯諾德一個面子。人馬座的駐軍基本就是個擺設,奧蘭維斯家族擁有獨立且強大的自衛軍。大多數時候,駐軍執法都得為奧蘭維斯家族雇傭軍讓位。畢竟奧蘭維斯家族是杜蘭教的教皇家族,在人馬座占據非常神圣的位置。

    奧蘭維斯家族說什么就是什么,哪怕與軍團決策有悖也無法,駐軍根本就不敢觸大家族的霉頭。

    這個蒙多克星就是奧蘭維斯家族的私人星球,星主是奧蘭維斯家主的華族夫人。姓林。斯諾德當然知道這位林夫人,他在拉美星就眼睜睜看著寧安剖掉了那人的大腦。

    想到這,斯諾德的臉色頓時很難看。

    怕奧蘭維斯家族的人傷害寧安,斯諾德當天就聯絡道了康納德*奧蘭維斯。也就是奧蘭維斯家族的現任家主,同時也是林之敏的合法丈夫。

    如果是為了林之敏報仇,寧安的情況怕是很危急!

    斯諾德搭在膝蓋上的手不自覺的手背青筋暴突,面上仿佛敷了一層冰一般冰冷。他心里知道此時必須要冷靜,寧安還能給他發送消息,說明人至少還是安全的。

    另外,奧蘭維斯家族雇傭軍目前還被困在了波德星系的參水猿。女媧和伏羲聯手切斷了波德星系的信號,把第一軍為主的六軍聯軍主力部隊,以及奧蘭維斯家族雇傭軍困死在原地。參水猿內部的消息發送不一定能發送的出去,且就算發送出去也不一定及時會被接收。

    他們不太可能那么容易就從參水猿抓走寧安,并在短期內帶回蒙多克星。奧蘭維斯家族的主要勢力在伽馬星球。如果要處理寧安,一定會是伽馬星。所以,只能是寧安自己主動離開。

    那么,就有一種可能。

    ——寧安應該是在出逃的過程中遭遇了某種意外,掉落到蒙多克星的。

    現在應該不至于傷及寧安的生命,但時間拖久了就不一定了。

    斯諾德命駕駛艙加快速度,盡快進入人馬座。

    “奧蘭維斯家的老家伙接通了嗎?”斯諾德緩緩地捏起左手食指的指節,看起來鎮定的表面之下全是翻涌的情緒,“另外,安排下去,準備起航。一旦進入人馬座,迅速包圍伽馬星。”

    “是。”伊恩立即去辦。

    斯諾德在趕往人馬座的時候,寧安已經被助理藏進了醫療艙內。

    這個醫療艙花了助理不少精力弄到,給藏進了她的休息室。此時寧安泡在特制的修復液中,睜大了眼睛死死盯著艙外的助理。雖然沒有說任何話做任何動作,但眼神也足夠恫嚇。

    她在警告小助理,最好別有什么壞心思。否則她就算昏迷,也會在陷入黑暗之前一爪子抓碎她的心臟。

    小助理被她眼神看得渾身發冷,再三表示她配的藥劑就是最好的!

    “我都已經上了你的賊船!一旦被發現,教授不會放過我的。我已經逃不掉了,你相信我,別老想著殺我行不行?”小助理真的委屈,好委屈啊!她光輝燦爛的人生坦途就這樣被毀掉了。她都沒怎么樣,這獅血種怎么老想殺她?!

    “你最好這樣。”寧安死都不閉眼睛,就這樣盯著,“修復需要多久?”

    “你的話,按照你的細胞修復速度,不被人打擾的情況下,半個月足以。”小助理為了配藥,差不多把她權限內能領的藥劑全部領光了,“但是有點疼,你忍忍。”

    寧安現在已經不是過去不知道憂愁的小獅子,她早已經習慣了疼痛。

    沒有搭理她,緩緩閉上了眼睛。

    小助理見她總算閉上眼睛,淚從心來:“你說要帶我走的,不會騙我的吧?”

    她趴在醫療艙蓋上,嘀嘀咕咕的說話:“我告訴你,獅血種。做人要言而有信,不能撒謊騙人的!我現在已經被你帶歪了路,你如果不管我的話,我真的會死的……教授他不允許任何人背叛他,他沒有人性的。我還年輕,不想死……我,我還沒有在學術界做出卓越的成就,我也不能死。你要信守承諾……”

    “吵死了!閉嘴!”

    “……哦。”

    寧安疼得渾身都痙攣,只呵斥了她一句,就徹底地陷入了黑暗。

    第182章

    修復的速度還是超過了小助理的預估。寧安的細胞再生能力似乎比檢測到的還要強。

    原本預計要半個月的修復時間, 寧安七天就完成了胳膊的修復生長。不僅如此,身體修復液還將寧安這段時間身體里的暗傷和營養不足造成的氣血虧損,一次性給補足了。

    寧安從醫療艙內爬出來,戰力和體質都晉升了一個檔次。

    小助理看著明顯又變得危險很多很多的寧安, 又慶幸又害怕。慶幸是她配置的藥劑果然非常管用, 一治一個準。害怕的是寧安身體好了就出爾反爾, 會不管她。

    “走吧。”寧安倒不至于那么沒品, 這小助理雖然看起來廢一點,專業能力還是值得認可的。

    “?”

    頓了頓, 小助理聽明白了,立馬跟上:“哦哦。好。”

    說著,她還從衣柜子里找出一套白大褂遞給寧安。

    寧安這段時間幾乎所有時間都是衣不蔽體的狀態。如果是以前她可能會難受,但現在早已沒有了不必要的羞澀。感覺再多經歷幾次, 她都要進化出無性別特征了。接過白大褂隨手就套上。

    寧安走了兩步,覺得小助理走得太慢又折回來。胳膊一撈,將她夾在了咯吱窩。

    兩只胳膊重新恢復健全以后, 寧安才感覺到人為什么要有兩個胳膊。行動速度和平衡能力都得到了非常大的保障。

    寧安夾帶著小助理在實驗室內部穿梭, 因為有出入權限, 行動如風, 完全不受阻礙。

    這個實驗基地這幾天都被她搜羅了一遍。除了沒有權限進不去的地方,能進去的二層和地底下的幾層都探查清楚。寧安預想得關押大量兒童婦女的情況并未出現,但還是發現了一些不能理解的東西。除此之外, 還剩古峴教授的休息室沒有進去過。

    猶豫了幾秒, 寧安決定走之前還是去查看一下。

    如果那里藏了什么秘密, 錯過了這次機會,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時候有機會。

    “你要去哪兒?”眼看寧安的方向不對,小助理有點慌, “你往下走是想做什么?”

    “閉嘴。”怕她咋咋呼呼,寧安捂住了她的嘴。

    小助理真的是哭了,嚇得。她以為寧安愿意帶她走是接受她了呢,沒想到待遇跟以前一樣。不過她雖然想哭又不敢真的大哭,不然真吸引來了什么東西,她倆全都得死。心不甘情不愿,還是老老實實地被寧安給帶到下面。

    估計此時古峴教授人不在,走廊非常安靜。

    “怎么這么安靜?沒人?”

    “不知道。”小助理這幾天如履薄冰,心神全在怎么掩護寧安上,根本沒關注實驗室里發生的事。

    “算了,去看看。”

    寧安之前踩過點,現在走動得非常自如。

    她熟練地躲過監控,很快就又來到了那扇緊閉的門前。

    這個時間點,走廊漆黑一片。防控系統的提示燈在閃爍,滴答滴答的聲音有些令人心神緊繃。寧安試著解開門鎖,幾次都沒有成功。

    低頭看著睜著大眼睛看著的小助理,把她懟到門口:“你有辦法解開嗎?”

    “啊?”小助理突然被放下有點懵,但是還是手指抹上門鎖,“我,這是虹膜鎖,我打不開。”

    打不開?

    寧安環視四周,在走廊的盡頭左前方瞥見一個探照頭。然后像閃電一樣迅速閃過去,擊碎探照頭并火速敲碎了地下報警系統。眨眼的速度又回到了原位。

    這個過程只花了三四秒,叫普通人反應都來不及。

    小助理瞠目結舌,不敢相信這是普通獸人能夠使出來的速度:“你,你……”

    “這下面還有別的防控系統嗎?”

    “有,有吧?”小助理也不知道,她雖然是教授的助理,但也不是什么機密都知道。實驗室的地下走廊她緊緊來過幾次,都是在非常緊急的情況下被教授安排來送東西的。

    寧安深吸一口氣,問也問不明白。打也打不開。他們沒有更多的時間浪費在這,只能采取暴力拆除的方式解決問題:“逃生通道你知道在哪兒吧?”

    “知道。”

    “嗯。”寧安按照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心里估算自己沖過去需要的時間。確定能在防控系統做出反應之前離開,她轉頭就毫無負擔地開始暴力破壞。

    雙手伸出尖銳的利爪,對準這扇只是游金材質的門狠狠一抓。

    門被抓出幾道深深的痕跡,能夠從外面直接看到內部。而此時此刻,就在寧安一腳踹碎這門,門內部伸出一款加特林式的機械臂。咔嚓,咔嚓幾聲組合,而后對準了門外狂轟亂炸。寧安夾起小助理快速閃電的閃躲,像一個在走廊里急速彈跳的光點。

    她速度飛快,在加特林冷卻的三秒鐘內迅速閃過去一爪抓碎了槍口。

    煙塵四起,碎石轟隆落下。寧安凝結出三個白獅精神體,與自身交互著在煙塵中擊碎了幾把機械臂,扯得機械臂的線路滋滋滋地冒出電光。

    防控系統發出警報,尖銳的爆鳴刺穿耳鼓。她顧不上那么多,夾著助理就沖進了休息室。

    古峴的休息室內裝飾并不多,簡單得就像一個普通的休息病房。

    冰冷的裝修風格和冷冰冰又刺鼻的消毒水氣味,讓這個房間有種隱晦的難聞。寧安像閃電一樣在房間的各個角落閃爍,果然在床下面發現了另一個空間。

    “哦豁,還真的有小房間?!”小助理也是第一次知道,震驚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寧安管不了那么多,抱著人直接跳下去。

    下面的空間就顯得詭異得多。只有一盞看起來并不智能的暖黃色燈。燈光很灰暗,跟燈火如晝、霓虹遍地到甚至形成嚴重光污染的星際時代有著很明顯的時代差。而燈的四周堆放了很多看起來不符合這個時代的物品。有些東西甚至帶著藍星時代的特征,且大多數是華族風格。

    寧安皺著眉頭,不知道這個古峴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看起來像是華族老物件收集癖?

    竟然不是藏人的地方??

    “這些都是什么資料?”寧安將助理丟到一邊,從架子上拿了一扎被保存得非常完善的舊報紙。這種東西,寧安曾經在拉美星的海底基地見過。這種老舊書房的設計感實在讓人覺得夢回拉美星,“過去的舊報紙?什么東西?”

    拿著過來,對準了燈光,寧安才發現報紙是華族文字的。

    不僅每一張都是華族文字,且報道的事件都發生在五六百年前。其中大部分是關于華族在生物生化界取得的卓越成就。包括他們對基因鏈和基因圖譜的研究,對開發人類基因潛能的研究,對蟲族基因和生理結構的研究……每一件都記載得清清楚楚。

    除此之外,書架上更多的是對獸人基因秘密的研究資料。以及純種獸人的基因密碼。

    快速翻閱了紙質資料,寧安又看向了四周。這個密閉空間里除了大部分擺件很華族風格,其實更像是一個蜘蛛的巢穴。墻壁和地面總有種囤積糧食的陰森感覺。

    翻找了老半天,什么其他有用的都沒翻出來。

    “看!你看看這個!”小助理突然發出聲音,手里舉著什么東西興致勃勃的。

    寧安看過去,她的手里抓著一個特別的小器皿。昏暗的環境下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但能看到晃動的液體。寧安快步走過去才發現,里面是一些透明的水生生物,在暖黃色的光照下有種夢幻的錯覺。

    “水母?”

    “嗯,變種燈塔水母哦。”小助理顯然見多識廣,對物種的種類認知更清晰,“這種水母不會死,擁有重生能力。外界很少見,沒想到教授這里有。”

    寧安一愣,搶過來自己看。她確實分辨不出普通燈塔水母和變種燈塔水母的區別。但這個水母小的跟指甲蓋一樣大小,真的就是永生的水母?

    “哇,教授真的藏了好多好東西,這些藥劑……”

    寧安搶走了變種燈塔水母,小助理就扭頭去翻別的。每翻一件就驚嘆一聲,弄得寧安也十分好奇。她將這一小箱的變種燈塔水母裝進口袋,又去看小助理說的東西。藥劑在昏暗的燈光下呈現出不同的顏色,看起來更像是有毒的。透著一股別樣的邪性。

    “帶走嗎?能帶走嗎?”剛下來的時候小助理還很害怕,但現在她已經被好東西迷了眼。

    這些成箱成箱的特殊藥劑,她全都想帶走。

    “拿得動就帶走。”

    寧安不知道藥劑的作用,她環視一周,按照好東西位置都很隱蔽的原則。她將從藏得最隱蔽的位置的東西掏出來,扣在了腰上。然后也不管小助理還在貪婪地裝箱各種藥劑,抓起她就往上跳。

    系統報警的時間超過十五分鐘,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此時她的精神體就在外面守著,感受到走廊有震動的氣息,寧安果斷選擇了撤退。

    “走!”

    “哎哎哎,還有好多好東西沒裝上……”

    “閉嘴!”

    寧安將能帶的東西都塞進衣服口袋,一手化作利爪狠狠向蜂擁過來的機械軍抓去。有三只巨大精神體的阻攔,寧安帶著小助理順利離開了這個封閉空間。

    “逃生通道是那邊,聽我說。”小助理也不敢再貪心了,立馬指揮,“往左!”

    寧安按照她的指引,像一道流動的電光離開了實驗室。

    此時的海島風平浪靜,漫天的星光簇擁著明月,照在墨藍的海水上。云層之下,棕櫚樹的葉子被海風吹得搖晃。一個空曠的草地忽然被人從地下抓空,有什么東西破土而出。

    無數泥土天女散花般從空中砸落,寧安扛著大口大口喘氣的小助理躍至半空。

    須臾,她果斷化作一只雪白的獅子,嘴里叼著一個哎呦哎喲亂叫的家伙在樹林中快速穿梭。她的身后,三只體型巨大的白獅像炸開般變成了數十只跟寧安本體差不多大的白獅,然后,眨眼間分散地向各個方向飛馳而去。

    追過來的防控機械人在半空遲疑了許久,迅速分散,追著不同的白獅過去。

    “我去!你也太強了!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這么強!?”

    小助理見過不少出名的戰士、雇傭兵,還是第一次見像寧安這么強的。精神力強悍到凝結出這么多的實體,還能不受影響的分散意識操控。這得超超S級的精神力才能做到的吧?

    寧安懶得理她。說這人膽大吧,被人一威脅就哭。說她膽小吧,這時候還嘰嘰喳喳的凡人!

    叼著她跑出幾十公里,寧安站在一處懸崖往下俯瞰,眺望整個海島。

    “哎?咋地停了?”

    “你對這個地形熟悉嗎?這里有出海的船只沒?”寧安的心里正在分析應該往哪個方向走。她初來乍到,對這里一眼黑。扭頭看小助理,小助理無辜得就像是第一次來。

    “我,我也不知道啊……”小助理很慌,為自己的一問三不知,“我好多年前登島的,路都忘了。”

    寧安:“……”

    知道她有可能指望不上。寧安深吸一口氣,扭頭就發現不遠處的茂密林子里,一個穿著白大褂有著花白頭發的男人身影若隱若現。那人看著十分眼熟,尤其是那套標志性的裝扮。此時他似乎在做什么秘密實驗,選擇的位置很隱蔽,周圍的氛圍也顯得十分緊繃。是古峴。

    ……怪不得她搞出那么大的動靜沒驚動這人,原來人不在實驗基地。

    寧安皺了皺眉頭,他在搞什么?

    頓了頓,寧安心里始終放心不下他取走的她的生殖細胞。是的,這個老家伙最后還是選擇用藥迷暈她,親自取了她的生殖細胞。

    寧安想了想,將小助理丟在懸崖上。

    “你在這等我。”寧安冷聲道,“我有點事去看看。”

    “啊?啊?你去哪兒?”小助理是草食系獸血種,夜視能力比不上寧安。根本不知道寧安在看什么,突然被丟下,她心里很慌張,“我,我一個人?”

    寧安只是告知她,沒有征求她同意的意思。扯開她拽著自己的手,從懸崖一躍而下。

    自從接納獅血種獸人的身份,寧安已經習慣沒有縱深概念,之前的恐高毛病完全自愈。幾百米高的懸崖她說跳就跳,身體還能在半空中自如地調整方向,本能地選擇合適的落地姿勢。她在半空中幾個靈活的翻身,像蜜袋鼯一樣輕巧地落在了崖底的一顆百米高的古樹主桿上。

    樹林中悉悉索索的聲音與風聲掩蓋了她這點異動,樹葉的陰影也掩蓋了寧安的身形。她悄無聲息地下了樹,極速沖向古峴教授所在的位置。

    剛一靠近,寧安就嗅到了非常濃郁的藥劑味道。

    這味道聞著讓人感覺很不舒服,寧安晃了晃腦袋,發覺手腳都有幾分發軟。立即意識到這東西可能會影響神志,她果斷封閉了自己的鼻息。尋找了一個上風口的位置,死死盯著那個正在忙碌的花白腦袋。

    此時此刻的古峴教授面前,躺著十幾個奇形怪狀的獸人。

    寧安往那邊一瞥,就見他們有的人大腦被剝開了,透明的皮膚里能看到大腦的紋路。有的四肢扭曲,已經開始蛻化成奇怪的形狀。有的臉部長出了非常詭異的鱗片,軀體也呈現出蟲族特征。還有腦袋融化的……但這些人,全部還吊著一口氣,半死不活的。

    “……你們應該感覺到榮幸,”古峴教授麻木的臉在這樣的場景下顯得詭異非常,比寧安曾經看過的鬼片還要嚇人,“成為她的試驗品,都是給了你們認可。”

    他擦了擦手,緩緩地蹲下身。帶著防護手套的手指觸碰著軟綿的腦袋,似乎在感受變異的效果。不過大概不滿意,在捏了幾下后,突然用力捏爆了那個腦袋融化的人的大腦:“竟然還不行?到底哪里出了錯?都已經做了幾百次的改進,還是差了點……”

    他很苦惱的樣子。

    冰冷的聲音從風中飄過來,仿佛死神的呢喃:“這個也不行,都不行,弄成這幅鬼樣子。”

    說著,他從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型的粒子槍。漫不經心的一個一個射穿,看著他們全部不動了才摘掉手套丟到地上。

    手套砸在草叢上嘩啦一陣響,寧安瞳孔卻在一瞬間擴散。

    以為被發現了正準備動,就聽見樹林深處一陣尖戾的風嘯,緊接著一個黑乎乎的聲音破林而出,以搏命的姿態撞向古峴。

    寧安呼吸一窒,眼看著古峴被撞到也穩如泰山。他一動不動地看著沖到他身前對著他拳打腳踢的幼崽。冷冰冰的臉上毫無波動。

    插在口袋的手里正握著一把粒子槍,此時緩緩地抬起那只手。

    “我要殺了你!我一定會殺了你的!”小東西看起來十一二歲,跟西雅差不多大。

    腦袋上有一雙黑色的耳朵,看起來有點像貓科獸血種。他雙手成爪,十分野性,不顧一切地朝古峴身上抓。但古峴的白大褂都被抓成一條一條的絲狀,他這個人依舊毫發無損。不僅沒受傷,連皮膚紅一下都沒有。古峴那雙冷酷的眼睛就這么注視著瘋狂的少年,粒子炮對準了他的額頭。

    “你殺了我爸爸,殺了我哥哥!只要我還活著,就會不顧一切殺死你!!”

    小少年被粒子炮指著腦袋也克制不住怒火,他雙眼血紅,滿臉都是眼淚。那不停抓撓的長爪鮮血淋漓,卻根本打不出傷害。

    顯然,古峴跟蟲族一樣,能夠外骨骼鎧化。堅硬的外骨骼就是鎧甲。

    只言片語,寧安差不多猜到了事情始末。瞥了眼地上已經死透的十幾具尸體,大概古峴從島上抓了這些人做試驗品試藥,現在受害人的孩子來報復了。

    寧安的呼吸一點一點放輕,瞳孔卻越來越黑。盯著古峴緩緩扣動的扳機而忍不住露出兇戾之色。

    就在他即將把扳機扣到底之前,寧安到底沒有忍住多管閑事的心。抓起一個樹枝射向古峴腦袋的瞬間,趁著古峴感受到襲擊的瞬間,閃身過去抓住貓科少年就逃。

    寧安的速度,那是斯諾德專門練出來的。經過這么多事情的捶打,早已經堪比閃電。

    她抱著少年在樹林中迅速穿梭,少年也知道自己被救了。窩在寧安的身上撲簌簌的發抖。腎上腺素退下以后,恐懼很快就占領了高地。顯然,少年也知道剛才但凡寧安出手晚一秒,他的腦袋就已經被射出一個大窟窿。他咬著嘴唇忍住恐懼,安靜地被寧安帶回了懸崖。

    而此時此刻留在原地的古峴收起粒子槍,又恢復成冷靜優雅的教授模樣。風一吹,他聞到空氣中好聞的雌性信息素的味道。

    麻木的臉上細微的波動了下,抬頭看向天空中明亮的月亮。

    “逃出來了啊……”

    他聲音平直冷靜,就像毫無生機的機械,“比我預計的還要強……”

    古峴沒有去追,因為知道自己追不上。

    其實,剛才那一瞬間如果對方想殺他,其實也不是不會成功的。剛才他的注意力都在那個原住民少年身上,根本就沒發現背后有人。古峴思索了幾秒,知道對方估計是被空氣中肌肉松弛劑的味道給威懾到了,沒有預估準雙方戰力。

    可惜啊……錯過了這次的機會,如果想殺他,那就難了。

    這么想著,古峴的心情有幾分愉悅。轉身往林子的另一個方向走去。

    月光照射在地面,仿佛凝了一層細白的沙。寧安將貓科少年丟到地上,轉頭就往旁邊的石頭上一靠。少年蹲在地上就抱起了雙膝,開始嗚嗚地哭起來。

    寧安看了許久,沒有說話。反而是被留在原地等待許久的小助理巴巴地跑過去安慰。

    安慰了許久,不見這少年搭理她,又悻悻地走回寧安的身邊:“他誰啊?你怎么跑出去一趟,帶了個小崽子回來?”

    “順手救的。”

    寧安坐在石頭上,眼前閃過那個透明腦袋的畫面,總覺得這些事情透著奇奇怪怪的違和感。那個古峴教授說的話,結合在他住的地方發現的東西,似乎他正在為了誰研究如何讓死去的生物重生。又或者,讓快要死的生物重新獲得生命力?

    他是為林之敏做項目研究的,難道,林之敏的大腦被拿回來了?現在想要復活,在讓下面的實驗室想盡辦法促使她重生??

    ……目前搜集到的信息,寧安也只能做這方面的猜想。

    “你怎么了?好像遇到了什么難題?”小助理自認自己已經跟寧安是一條船上的賊,現在特別迫切的想要證明自己有價值。生怕被寧安一個不高興丟下,“我說不定能給你解答呢。”

    寧安抬眸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小助理眨了眨眼睛,厚臉皮的湊到寧安身邊,滴溜溜盯著她。

    ……行吧。

    “你知道古峴教授在做什么研究嗎?”寧安把自己在樹林深處看到的畫面復述給小助理聽。話里重點提到了有人腦袋化了,變得想水母一樣透明。還有人四肢退化,變成了扭曲的形狀。

    “永生實驗。”

    小助理立即就給出了回答:“教授從建立實驗基地之前就一直在做永生實驗。他這個項目已經持續了很久,久到我跟我的老師都不清楚他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為什么?”寧安不懂,“他不是已經獲得永生了嗎?能夠蛻殼,每一次蛻殼后都會重新獲得年輕身體。”

    “我不知道,不過我猜測,應該跟實現方法不能普及有關。”

    小助理說道專業事情非常嚴肅,她思索許久,解釋說:“你知道的,我們的實驗基地由林女士資助建立。且這座海島都是林女士為了留住教授,專門給他的。古峴教授雖然獲得了蛻殼返老還童的能力,但他是經歷了非常小概率的王蟲大腦移植手術。這個手術,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不會成功。古峴教授能夠活下來,純粹是生命的奇跡。不可復刻的實驗成果,是沒有太大研究價值的。”

    “…………”道理是這個道理。

    寧安皺了皺眉頭,如果事實真是這樣的話,那她的猜測也十分有可能。

    第183章

    永生實驗, 又是永生實驗!

    這些人,這些事情,永遠都逃不開永生實驗的桎梏。拉美星的巨型實驗章魚是其中一環,現在蒙克多星又多了另一環。同一項目分不同的實驗方向, 這群老家伙是非要實現永生才罷了啊。

    寧安心里冷笑:心比天高, 命比紙薄!

    先不管古峴的實驗基地在做的實驗是不是為了救活林之敏, 或者這些事情又是否是奧蘭維斯家的人搞的鬼。反正這個古峴教授就不是個好東西。他助紂為虐的事情倒是做的很溜, 破壞他的行動也毫無心理負擔。蹲在石頭上,寧安瞇著眼睛往下俯瞰著被密林覆蓋的海島。心里琢磨著搖到人以后要怎么安排……

    這個海島的面積不算小, 竟然一眼望不到頭。

    “這個海島的面積大概有39或40萬平方公里。”小助理賊眉鼠眼地觀察著寧安的表情,盡力地在展示自己的價值,“純靠人力奔跑的話,是沒那么容易離開這里的。”

    “呵, 那是對于你來說。”

    寧安扭頭瞥向她,說起來,威脅這小助理好多天都不知道她叫什么。

    “你叫什么?”

    “啊?哦。我嗎?”小助理一愣, 反應過來有點受寵若驚, “我叫愛麗*索羅斯。你可以叫我愛麗!”

    寧安點點頭, 從石頭上一躍而下。

    “你呢?你叫什么?”愛麗見寧安問完她就不說話, 大著膽子追問,“你叫啥?”

    “寧安。”

    “寧安?你是華族人?”

    寧安白了她一眼,她是華族人難道看起來不明顯嗎?

    顯然, 愛麗也意識到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于是訕訕地干笑起來。

    旁邊抱著膝蓋哭哭啼啼的少年此時已經不哭了。正貓著身體, 悄咪咪地湊到兩人的身邊。此時躲在寧安背后的石頭后面,小心地觀察寧安和小助理。

    就算寧安救了他,他對穿著白大褂的寧安和小助理也是一樣的不信任。

    “你又是怎么回事?”他那點攻擊力對寧安來說, 最多撓撓癢。寧安根本沒把他的威脅放心上。

    那小少年見被發現就干脆走出來。耷拉著腦袋不愿意回答。寧安走向他,他倉促地后退了幾步,又強撐著站定不動,只瞪著一雙綠眼珠子死死盯緊了寧安。

    兩人無聲的對峙著,只剩下海風呼嘯,寧安的耐心一點點被消耗殆盡。

    講真,如果是以前,寧安還很有閑情逸致去了解其他人的痛苦。但她現在情況危急,沒有那么多閑心去關心少年的復仇。既然這小孩兒不說話,寧安也就不打算管他。

    “你該走了。”

    小孩兒頓時一驚。

    寧安不管他,給愛麗使了個眼色,轉身就走。

    一陣強勁的海風吹來,寧安一頭烏發被風吹得亂飛,山崖上的樹木和草叢也被吹得撲簌簌作響。山崖下面的林子里也十分不安靜。之前被寧安的精神體擬態給吸引走的機械軍在追出幾千米后發現被騙,又開啟了全島搜索模式。

    不知道這個海島有沒有特殊的衛星,寧安知道自己不能長時間在一個地方待著。太容易被發現了。

    愛麗收到信號就立馬屁顛屁顛地跟上,她也沒那么多好奇心。

    跟著古峴這么多年,她早就學會了克制自己的好奇心。NPC的生存真諦就是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想要活得久,那就要學會裝聾裝瞎。

    兩人迅速往山下走,那少年一見兩人真不管他了又有點慌。倏地爬起來。

    再抬頭時,兩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前方的道路盡頭。

    陰云被海風吹得彌散開,又重新一點一點遮住了月光。海水像張牙舞爪的巨獸匍匐在不遠處,地面一片漆黑,沒有月光和星光,愛麗的光腦也已經失去效用。此時不僅無法連接海島的信號,也接受不到外界的消息。寧安戳了幾次都沒有什么反應,看向愛麗。

    “……估計我做的事已經被基地的負責人發現了,他們取消了我的權限。”

    愛麗過來迅速檢查了一番,頓時臉色難看。

    不過轉念一想,她被發現是早晚的事,能活著逃出來已經是萬幸了,“古峴教授身板工作人員所使用的任何一樣東西都有特殊的身份印記。實時或者短期定時與實驗基地的主腦系統聯通。一旦主系統發現賬號有異常行為,就會立即反追蹤。”

    “我因為身份特殊,權限比較大,可以定時匯報。但定時匯報的時限也不長,最長半月左右。現在時間應該已經到了……寧安,你趕緊將海島的全俯瞰地圖找出來。我可以速記。”

    光腦與主腦系統相連通的,這很正常。很多基地的通訊設備都是有特殊定位和內監測系統的。這是為了防止背叛和欺騙。以古峴教授的行事方式,他這么做完全符合常理。

    “你能記得住?”

    “可以。”愛麗在專業上很有說服力,“我速記能力很強。”

    “可光腦現在已經斷線,連接不上數據庫。”

    “你拿給我。我的光腦有自帶的離線數據庫,只要我瀏覽過的資料,都有離線下載。”

    說罷,愛麗就將光腦拿過去。

    寧安到現在還沒摸清楚這海島的實驗室怎么回事,那個古峴教授又是個什么來路。目前情況并不算樂觀,確實要小心行事。

    她于是立即調取了海島的俯瞰圖,還有一套地形地貌的展示圖冊。

    愛麗迅速做記錄,寧安也在一邊邊看邊記。不過她越看越覺得這海島的形狀和地形地貌特征,跟藍星的霓虹島很像。這個海島竟然也是由四大島和約六千多個小島嶼組成。且百分之79%為山地,森林覆蓋率高大67%。如果不是這座海島沒有活火山,就當真跟藍星的霓虹島國一樣。

    之前在外太空她就覺得這個星球跟藍星很像,但也不該相像到這種程度吧?

    “行了,我已經記住了。”愛麗能被古峴教授調到身邊去成為二助。她除了配藥十分精準、醫術高超之外,這記憶力也是最讓人難以望其項背的。不敢說像超級電腦一樣高負荷運轉,但差不多與掃描儀一樣過目不忘,“一些百科資料我也做了記錄。”

    “嗯。”

    確定愛麗將該記住的都記住了,寧安果斷踩碎光腦。

    她們現在的主要目的,是離開這座海島。最好找到一艘可以即刻駛離這顆星球的飛船。

    這座海島確實藏了很多秘密,性格古怪的生化教授,行事狠辣的實驗風格。她確實想搞清楚這片海島上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什么共工會選擇來這顆星球。奧蘭維斯家族又是否隱藏著什么驚天大秘密。亦或者,林之敏的大腦是不是被奧蘭維斯家的人搶走了,現在正在計劃著搶救……

    但事實就是,她目前的情況并不樂觀。單槍匹馬地在敵人的領地,沒武器,沒通訊工具,沒交通工具,只會被人當了實驗素材。那個一看就不正常的古峴教授還想抽她的脊髓細胞做實驗。只能先出去找人,準備完全后再回來查清楚。

    “走吧。”

    寧安的記憶力也很不錯,剛才看了地圖已經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

    她倆走的快,每走幾步,身后的草叢就跟著撲簌簌一陣抖動。寧安腳步沒停,拽著她袖子的愛麗幾次回頭,欲言又止。

    走了許久,寧安嘆了口氣,停下:“出來吧。跟著我做什么?”

    愛麗回過頭,悄咪咪地躲在寧安的身后伸出半個腦袋。

    一陣海風吹過,樹木搖晃。草叢里蟲鳴一片,夜色濃郁得就像被墨汁來回浸染。

    “叫你出來!”

    一聲爆喝,那黑影才小心翼翼地從草叢里鉆出來。

    是那個貓科少年。

    他從山崖那邊就一直跟著寧安。年紀小,又怕真的跟丟了寧安跟很近,躲藏的身法也很生疏。此時被寧安爆喝嚇到,迅速談跳出來。一顆腦袋伸出草叢,像炸毛的貓一樣警惕又可憐巴巴地看著寧安。

    小少年的脖子上還殘留著深紫色的掐痕,四肢戒備,那雙碧綠的眼珠子在逆光的黑暗中顯得十分野性。

    “偷摸跟著我做什么?”寧安皺起眉頭。

    小少年癟著嘴,依舊悶葫蘆一個。

    寧安等了幾秒沒有回應,掉頭就走。她耐心有限,他不愿意說就算了。

    “等等!”少年見寧安真的不打算管他又急了。

    他瞬間四肢并用地狂奔過來,像夜貓一樣撲到寧安的背上。雙手摟緊寧安的脖子,整個身體像披風一樣看在寧安的后背,“你要去哪里?”

    要不是感覺到他沒有殺意,他這樣莽撞的沖上來,寧安反手就能一爪子掏了他的心。

    “你們是什么人?是不是那個實驗室里的人?你為什么要救我?”小屁孩兒話特別多,像是感受到寧安對他沒有惡意后膽子變大了很多,“你們穿的是那個實驗室的制服對不對?你們在幫那個壞人做事?做什么?現在在島上亂轉你們是想對這座島上的人趕盡殺絕嗎??”

    他像個狗皮膏藥黏在寧安的背上,齜牙咧嘴的質問。

    寧安甩了幾次甩不掉,無語的想翻白眼:“你給我下來!誰讓你跳到我身上來的!?”

    “我不!你不說清楚,我就不下來!”

    嘿!她救人還救出麻煩來?

    這小子是看好說話來捏軟柿子??

    寧安反手掐住這小子的后脖子,一使巧勁兒就將人給撕巴下來。這小子被扯下來還不服氣,四肢亂舞的瘋狂掙扎。他個頭只到寧安的胸口,這樣被寧安死死掐住后脖頸子,再掙扎也無濟于事。氣得哇哇大叫:“你放開我!你放開我!叫你放開我!!”

    寧安實在被煩得不行,隨手將這小子掄圓了一圈,朝山下丟了出去。

    她現在的力氣,輕輕一拳就能砸出□□噸的重量。這樣胳膊掄圓了把人丟出去,那貓科小子瞬間就像個流星一樣砸出千米之遠。身體蹭著樹梢,嗖地一聲就消失不見。

    旁邊愛麗看的瞠目結舌,手指在天空點了點,又指了指寧安,眼珠子都快要脫筐了:“你,我,他飛出去了……哎?哎??”

    寧安一個厲眼掃過去。

    “……”

    愛麗立即抬手做了一個手拉拉鏈封嘴的動作,以示自己會很聽話,絕對不會大吵大鬧。

    寧安白了她一眼,繼續往山下走。

    愛麗又看了一眼砸出去的方向,趕緊小跑著跟上寧安。

    不管怎樣,她現在這情況只有跟在寧安身邊才是安全的:“寧安,我想說我沒有惡意的,我只是單純的好奇啊。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哪兒人?我看過你的體質報告和基因報告,你的基因圖譜很原始,不太像現代獸人。尤其你作為女性獸人,兼具戰斗力和高雌性信息素,這種特征的女性獸人在三百年前就已經消失了!但我看你年紀不大,不到二十歲……”

    “不該問的別問。”

    “……哦。”

    兩人剛走下山,樹林深處一陣急速草叢抖動聲。

    寧安神情一凜,側身抬胳膊橫擋。只聽咚地一聲,一個纖細的黑影從密林深處襲向她,被她格擋。云層北風吹開,月光灑下,露出襲擊黑影的全貌。

    臉上全是刮傷的小少年一臉憤怒,又一次齜牙咧嘴地被寧安給抓在手里。

    他像是不甘心,雙手一陣亂揮。

    “哎,這小子怎么回事?”愛麗都覺得他有點煩了。問他話不回答,把人丟出去又追回來。這小子一副野蠻纏人的做派,到底想干什么?

    “你們就是實驗室的壞人吧!假裝救我,就是想從我這里得知李老師的坐標!你死了這條心!”

    “他在說什么?”別說寧安懵逼,就是愛麗這個實驗室重要助理都很懵。她努力消化,實在沒搞懂這個小孩兒在說什么東西,“李老師是誰?誰想要李老師的坐標?古教授?”

    古教授三個字一冒出來,小少年眼珠子都豎起來。他臉上迅速獸化,灰黃色帶斑點的毛發瞬間布滿整張臉。搞半天,這小子是個猞猁獸血種。怪不得奔跑速度那么快。

    “不知道。”寧安冷冷地將小子丟地上,“聽起來像是個華族姓氏。你們實驗室有姓李的華族人?”

    “沒有啊。”愛麗腦中把實驗室的所有人面孔都過了一遍,剛想說實驗室目前就只有古峴教授一個華族人。但話到嘴邊突然哽住,她想起來了,“哦對了,我那個叛逃的老師就是華族人。不過我只知道她的星際通用名,艾米老師。她華族的本名叫什么,我不知道。你說的,該不會是我的老師吧?”

    小少年哪里知道什么老師不老師的。他從兩人的對話語氣聽出來,這兩人跟實驗室逃不開關系。

    “你們果然是實驗室的壞人!她剛才都承認了!!”

    “承認了又怎么樣?我們不管是不是實驗室的人,都不是你纏著我們的理由。不過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們不是。你可以滾了。”寧安快被這聽不懂人話的小孩兒煩死,接下來的話也懶得扯。胳膊轉一圈,又想給他丟出去。結果這才抬胳膊,發現這猞猁雙手雙腳絞在她胳膊上,死活就是不松。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要是想殺你,剛才就不會救你!拜托你動動腦子行不?”寧安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犟種,拽著不走打著倒退,神經病啊!

    “你不是實驗室的人,那你們為什么穿著他們的衣服?”他還不信。

    “我倆剛逃出來。”寧安知道今天她們不把話說清楚,這小子會死纏著她們,“你一直纏著我們,其實是看出來了對吧?說罷,你想要我們幫你什么?”

    氣氛安靜了幾秒。

    許久,抱著寧安胳膊的猞猁才終于跳下來,放開了寧安。

    “你能從實驗室里出來,是不是知道該怎么進去?”盯著寧安的表情許久,他似乎在衡量。大概看出寧安對他確實沒有惡意,這小子終于肯說實話。

    “你想進去?為什么?”愛麗湊過來,她實在不懂為什么有人要往籠子里跳。這孩子是不想活了嗎?

    “我,我……”

    “你最好說實話。”

    “我想去救人。”小少年紅著眼睛,“有很重要的人被抓進實驗室了。”

    “你哥哥?還是你父親?”愛麗好奇。

    瞥了寧安一眼,腦袋又縮回去。

    寧安腦海立即浮現了樹林里發生的一幕。她眼神微黯,沉默了。

    “不是,是一個很重要的老師。”

    愛麗見狀,剛想說實驗室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抓不少實驗品,不管是什么重要的試驗品都不會保留很長時間。大部分剛被送進實驗室,就會被強制進行各種藥劑測試。而一般體質或者本身身體存在暗傷和基礎病的獸人,基本堅持不了三個月。有的甚至十幾天,半死半殘地就被當成廢品丟出去。

    但她的話還沒說出口,樹林里忽然一陣樹木搖晃。

    一抬頭,不遠處的天空有黑色的光點正在像這邊快速移動。她心口一緊,立即抓著寧安的胳膊:“機械護衛隊追來了!快!咱們得走了!!”

    其實不用她提醒,寧安已經聽到了破空的風聲。

    她心里無奈的嘆氣。一手抓一只的迅速拎起兩個累贅,轉頭全速奔跑。

    經過幾次進化,寧安的奔跑時速又上了一個臺階。如果說之前全速狂奔能與飛行器的時速相比,現在甚至能超越。只不過她到底是血肉長成,持續時間不長。維持這種拿命奔跑的速度,她的體能至多能堅持一兩個小時。超過一分鐘都會爆缸。

    逆行的風像鋼刀在臉上刮,發際線都快被吹倒退三毫米。愛麗眼淚飄在風里,連尖叫聲都喊不出來。她就是個弱雞的科研工作狗,挑戰生理極限太難為她了。

    寧安像一個午夜的幽靈在海島上狂奔。

    她身形又小,還擅長隱蔽,很快就又將那支機械護衛隊甩掉了。

    沒有光腦定位的輔助,機械護衛隊或者海島的衛星系統很難追蹤寧安的位置。在兩次追丟后,徹底被模糊了范圍。寧安將像破布一樣掛在她胳膊上的兩個廢物丟地上,一屁股坐下開始喘氣。

    還好她離開之前吃飽了,不然這樣高強度的消耗,她就算不累死也早晚會餓死。

    愛麗趴在地上,四肢跟軟面條一樣提不起來。

    旁邊的猞猁小少年要好很多,這家伙好歹是個強血種。雖然體質沒有寧安這么逆天,但也達到了A級的水準。他趴在地上嘔了半天,又深呼吸了幾次,總算是把一口氣給喘勻了:“你,你是什么東西?你不是獸人類吧你跑這么快咳咳咳……你是機器人吧咳咳咳……咳咳……”

    “愛麗,你有沒有你老師的照片或者三維肖像?”寧安剛才一邊跑一邊就在思考。

    雖然這兩件事乍聽之下沒有什么關聯。但細想又好像能對得上。雖然她警告過自己,在沒有保命手段之前不胡亂好奇,但現在情況不危險,她可以了解一下。

    想著,寧安又踢了踢趴在石頭上的猞猁少年:“你說的那個李老師,實驗室的人為什么要找他?”

    猞猁少年一聽這事兒,頓時就警戒起來:“你問這個做什么?”

    “做什么?當然是弄清楚帶著你到底危不危險。”寧安皺眉,一腳踹在他屁股上,“小子,你搞清楚。現在是你給我們帶來麻煩。你需要我們的保護才能活命,最好識相點!把該說的說清楚!”

    “光腦都扔了,就算我曾經有三維肖像,此時也拿不出來啊……”

    愛麗稀里糊涂地爬起來,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要糊成一團。她現在總算了解到什么叫戰斗速度。這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適應得了的,“不過,如果這小孩兒能拿出照片或者三維成像,我能辨別。不管有沒有做面部改造手術改變長相,只要骨相不變,我都能認出來。”

    寧安一聽,專業助理果然靠譜,轉頭看向猞猁少年。

    小少年還想負隅頑抗。又想閉嘴不說。但在寧安的武力威脅下,幾分鐘后,鼻青臉腫加不情不愿地拿出了所謂‘李老師’的三維成像。

    模糊的成像剛在黑暗的山洞凝結,愛麗瞄了一眼就瞪圓了綠眼睛,“是!還真是我的老師!艾米老師!!”

    “?”寧安眉頭擰得打結:“你確定?”

    “確定!雖然她眼睛和鼻梁做了調整,但大致的骨相沒動,就是她!”

    愛麗的肯定,讓寧安心里那種玄而又玄的預感應驗。她思索了幾秒,走過去單手將小少年提起來:“他們在找李老師的坐標,為什么?你們知道她去了哪里?”

    小少年被寧安提來提去都習慣了,麻木地墜在寧安的手上:“我不告訴你!”

    “我老師叛逃之前,實驗室似乎發生了嚴重的私庫被盜事件。”

    少年不愿說,愛麗卻沒有什么顧慮。她反正都叛變了,干脆叛變的徹底點,“具體被盜了哪些重要資料我不清楚。因為那些東西都不在系統錄入名冊之內,只有顧教授自己才知道。并且,這些東西對古教授非常重要。或許你不能明白這個重要程度。但我們這些跟著他的人知道,這個東西幾乎等同她的生命。畢竟,重要到讓從來不反口的古峴教授,答應了接下奧蘭維斯家族做幾個他被以命威脅都不松口的特殊試驗項目。就只為了借助奧蘭維斯家族的勢力,讓他們全力替他尋找。”

    寧安頓了頓,心里有了點不太友好的猜測:“那他答應為奧蘭維斯家族做的哪些項目?”

    “額……”

    愛麗喉嚨一哽,到嘴邊的話突然噎住。

    她鬼鬼祟祟地瞥了寧安的表情一眼,生怕遭拋棄的提前申明:“我們先說好啊!這些反人類實驗跟我個人可沒有關系。我只是個沒有決定權又沒人權的小助理,做的任何缺德事都是教授讓我干的!你不能因為過去我的工作就對現在的我有意見啊……”

    “說!”寧安歷喝道。

    “就是,三個方向做長壽實驗。你知道的,永生這個議題,包含的不止是永遠活著這一個目的。”

    愛麗嚇了一跳,倒豆子似的說,“他們想要的永生,是永遠年輕的軀體,永遠強健的生命力,以及長遠的活著。我們的實驗就必須著眼于三個方向。永遠青春靚麗的面孔,永遠健康的細胞和器官,超體自愈的造血能力和細胞再生能力,以及永遠旺盛的繁衍能力。”

    “最初階段,嘗試過讓年輕人與老年人進行換血,以此來維持部分老化人群的身體機能。它起作用,但耗材巨大……”她說到這閉嘴了。因為后面的不需要說都能想象得到。

    “后來,研制出了腎上腺素紅試劑。這對修復衰老面孔有著奇效,但同樣,也耗材巨大。”

    這個也不需要她解釋,寧安太清楚腎上腺素紅的來源。聯邦每年失蹤那么多兒童,拉美星生卡洛琳大教堂下面巨大的兒童豢養廠。她深吸一口氣,繼續聽。

    “再然后,我們找到了維持器官的更好辦法。比如克隆一個自己,作為器官蓄電池備用。”

    她說到這,偷摸又看了一眼寧安。

    “再再后來呢?”寧安垂著眼簾,冷聲提醒。

    “再再后來,他們發現,這些還是太麻煩了,不僅需要的耗材巨大,時限還很長。需要維護還要承擔很大的手術風險。雖然他們確實有能力維持住耗材的供應,也有足夠的醫療資源保證手術低風險,但培育一個血包所需要的時間終究還是太長了。不夠一勞永逸。”

    愛麗艱難地說,“所以,他們選擇了更冒險的方法來解決這個難題。”

    “更冒險的辦法?”

    寧安頓了頓,腦子里靈光一閃,立即明白了:“他們把希望寄托到蟲族?想復刻古峴教授的成功?”

    “對。”

    “但是,”愛麗說到這,自己都開始害怕了,“蟲族不是早就消失了嘛?尤其是王蟲,基因鏈都被攻破,邊境泛濫成災的蟲族都是低等級的蟲族,根本不能提供他們需要的王蟲大腦……”

    “所以,這也是后來的王蟲出現的原因?”

    “哎哎哎!這我不知道啊!”

    愛麗覺得這個帽子有點大,她不敢亂扣,“我只能說,王蟲的出現跟這件事多少有點關系。是不是直接導致了現在蟲潮卷土重來,這我不敢肯定。”

    寧安心中早已翻江倒海,一浪接一浪的海嘯打得她頭暈眼花。人在極度無語的情況下是會笑的。

    就像現在。

    寧安笑了:“所以,還是有關系的。”

    愛麗不說話。她心虛,她害怕。明明這件事跟她沒有直接關系,她就是個打下手的助理,但還是覺得心虛害怕。她囁嚅了半天,嘟嘟囔囔的說:“反正,實驗需要大量的王蟲大腦。”

    “那實驗最后成功了嗎?”寧安也知道這件事怪不了愛麗,“還是說,古峴教授是唯一成功案例?”

    “也不算。”

    愛麗吞了口口水,她在敘述這些事情的同時已經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雖然一開始他們科研狗就已經窺見了殘忍的本質,但在最終結果沒有到來之前,他們總歸是能找到借口自欺欺人的。

    “……不,除了教授本人,還有兩例成功案例。”愛麗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知道這么多內情,好像這一百多年她確實見證了很多。

    “但具體是哪兩例,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哦,不騙你……”

    寧安閉了閉眼,她不敢相信。在這樣一個操蛋的時刻,如此猝不及防被她發現了聳人聽聞的世界真相。

    她慢慢地深吸一口氣:“小子,現在你能告訴我他們為什么抓李老師了嗎?”

    猞猁小子雖然聽不懂什么永生實驗,什么蟲潮王蟲,但也隱約感覺到了問題的可怕。他蹲在寧安的身邊,看了看害怕的愛麗,又看了看生氣的寧安。

    猶豫了幾秒,他選擇了說實話:“因為李老師,帶走了一個重要的實驗材料。”

    頓了頓,他又說,“也可以說是個人。”

    第184章

    “你說的重要的老師, 指的是這個李老師?”

    “不是。”猞猁小少年也沒什么好瞞著的,他知道的還沒有這個金發女人知道的多,“是我們族里的老師,教我戰斗技巧的人。他曾經救了剛逃出實驗室的李老師, 跟在李老師身邊學習過一段時間。實驗室的人找不到李老師, 就抓了我們族里所有人。他被抓很久了。”

    “那李老師人呢?”

    “李老師早就不在我們那里, 七八十年前就已經離開蒙克多星了。”猞猁少年才十一歲, 對于這個害了他們全家的李老師只是聽說過,并沒見過真人。

    “那你們知道李老師的坐標?”

    “不知道!”猞猁少年一口否認, “我們什么都不知道!”

    寧安知道他們就算知道也不會說,也不強求:“愛麗,對于這個李老師,你還知道哪些?說說。”

    愛麗跟著艾米老師的時間算長也不長, 至少對于獸人來說是這樣。讀書時候,艾米就是她本碩博的導師,也是后來艾米老師引她走向科研這條路。但真要說對艾米老師本人有多少了解, 愛麗只有一句話:“她是個非常杰出的生物基因學家, 擁有業內最頂尖的學術水平。”

    “評價這么高?”寧安有些震驚, “那她參與的項目多嗎?”

    “她應該是實驗室里除了古峴教授以外, 接觸各大實驗項目最多的人。”

    這一句話的分量委實不輕。

    寧安深吸一口氣,看來這個李老師是個非常關鍵的人。甚至比那個人機一樣的古峴教授更關鍵。

    就在她努力捋順這里面的彎彎繞繞,耳邊忽然嘩啦啦一陣碎石滑落聲。她頓時警覺地抓起還軟癱地爬不起來的愛麗, 一腳將擋在石洞正中央的猞猁少年踹到角落里, 快如閃電地沖出洞穴。

    下一秒, 她站的那個地方轟隆一聲崩塌。頭頂的石頭破碎砸落,地面濺起一層塵屑。

    一個一個舉著粒子炮的機械人從塵屑中站起來。另一只胳膊像旋轉的割草機一樣舉在頭頂,彈開墜落的石塊。顯然, 剛才他們是從頭頂直接砸下來的。

    愛麗嚇得臉色慘白,死死抓著寧安的衣服:“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

    “去一邊待著。”

    “哦哦,好的。”愛麗果斷躲到一邊去。

    沒了累贅,寧安微微屈膝,身體瞬間像電光一樣彈射出去。她雙手成爪,速度極快,抓握力強到每一爪下去,抓風落地都是一兩米的深深溝壑。且每一次極限躲閃她都能迅速凝結出精神體二次三次連擊。那強到離譜的戰斗力看得一旁躲著的人瞠目結舌。

    愛麗知道寧安很強,但沒有親眼見過根本沒概念。現在差不多三觀都被沖刷了一遍。

    這機械人的戰力確實不錯,但相比阿勒法神農基地的機械軍還是差一大截。追來的十幾個機械人在短短一刻鐘內就被寧安一個人打報廢三個。

    剩下的人迅速圍成一圈,慢慢向更小范圍圈聚集,粒子炮炸得整個山洞搖搖欲墜。

    “寧安,我先出去等你!”一個接一個巨石砸下來,地動山搖。愛麗知道自己這種小脆皮,一砸一個死。她很自覺,“你打完了來找我。”

    跑是不可能會跑的,打死也不會跑。她一個戰五渣,林子里隨便一只饑餓的野獸都能吃了她。愛麗絕對不會在這個節骨眼想不開。不過她想出去也沒那么容易,廢物的體能讓她根本無法敏捷地躲開砸落的石頭。東歪西倒的站不穩,還是同樣被寧安戰力給嚇崩了的猞猁少年搭了把手。

    猞猁少年化身獸態,沖過來叼起小雞崽子一樣的愛麗,掉頭就往外沖。

    不過他剛從到外面就被一支捕捉隊給攔住了去路。

    這是一支實驗室培育的捕捉隊。專門負責替實驗室捕捉不聽話的實驗體。此時他們穿著黑色的防護服,與夜色融為一體。手上森冷的武器對準了叼著愛麗的猞猁。

    猞猁少年渾身的毛炸起來,瞳孔占據了整個眼眶,齜牙咧嘴地朝著捕捉隊咆哮。

    “喲,還挺兇。”

    巧了,這支捕捉隊剛好是之前去過猞猁少年族里的那支。他們不僅帶走了猞猁少年的父親兄長,還有族里的好多長輩。領頭的人還認識他,“小東西,之前讓你逃了,沒想到你自己找上門來。”

    那人抬手朝身后招了招,滿臉惡意:“麻醉槍準備。”

    愛麗被吐到地上,蜷縮著不敢露臉。她怕自己一露臉會被他們就地處決。

    身后的山洞轟隆炸響,坍塌的速度很快。一塊一塊的石頭擋住了山洞入口,碎石塵屑濺起的霧氣擋住了里面戰斗的身影,只能看到時不時亮起的刺眼光芒。寧安被纏住了,沒辦法救她們。愛麗害怕到整個身體都在抖,擋在她身前的猞猁也沒好多少。

    完了,她今天估計要死在這了……

    下一秒,空氣中響起嘭地一聲槍響。眼看著麻醉槍射向狂暴的猞猁,就見一個身影從黑暗中閃身出來,抓著嚇呆的一人一猞猁,跳到了百米外的樹杈上。

    愛麗雙腳騰空掛在樹上,眨了眨眼睛,扭頭看向拎著她的人。

    月光照射之下,一個白皙到晶瑩剔透的銀發男人正蹲在她的身邊。男人的臉蛋像神靈的禮物,如果忽略他背后翹起的銀白色尾勾……等等,尾勾?蟲族?王蟲??

    剛劫后余生又瞬間被嚇得面無人色,愛麗直接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蓋亞挑了挑眉,隨手將女人丟到樹杈上掛好。另一只手也丟開猞猁,大喇喇地站起身:“寧安,我終于找到你了。”

    聲音優美如大提琴,在這樣劍拔弩張的環境下顯得詭異非常。

    與此同時,另一邊,一只身形更快的黑影沖向山洞。

    他巨大的骨翅展開,有三米長,完全地遮擋了身后的槍林彈雨。寧風旁若無人地踢飛所有擋路的石頭,要沖到寧安身邊來幫忙。

    這群基地的機械軍雖然戰力上略有欠缺,但確實很纏人。有了寧風的加入,很快就被清理干凈。寧安頂著一頭一臉的灰塵從石洞里走出來,寧風立馬像個撲棱蛾子似的朝她飛撲了過去。巨大的翅膀將她整個包裹起來,天知道他們找寧安找了多久!真的是為了找她追到宇宙的盡頭!!

    寧安冷不丁被人撲倒在地還嚇一大跳,一聞見熟悉的氣息才松懈下來:“寧風?你怎么找過來的?!”

    這里可不是波德星系,這里是人馬座啊!

    “嗯,花了點時間還是能找到的。”

    蓋亞在寧風去幫寧安的時候,飛撲過去瞬間將捕捉隊殺個精光,此時滿身是血的走回來,扯著寧風的尾勾就要將他甩開。這家伙真是雞賊,搶了他的位置。他扯寧風,寧風當然不遠想讓。他倆的戰力基本持平,打起來也分不出個高低,“起開!”

    “滾!”寧風才不會讓他,“這里是我的位置。”

    “滾開啊!”

    兩人你扯我我偷襲地纏成一團,一道修長的身影從陰翳中走出來。

    “是我。”兩人蟲從地面撕吧到半空,終于還是打起來。雖然他倆一同行動,但王蟲不是合群生物。兩人蟲還是克制不住基因相斥,稍有不對就打起來。

    落在最后面的修長身影一步一步地走到跟前,月影照著他身上,將他修長的身形拉出黑影,然后緩緩地蓋到了寧安臉上。

    空氣中有一股清冽好聞的氣味飄飄渺渺地落在鼻尖。月光從后背照射下來,緩緩地落到身前的人。他半張臉在皎潔的月光下,眸色半明半昧。鴉羽似的眼睫有星光閃爍,斯諾德俯下身,冰涼絲滑如流水的發絲垂落下來,有什么東西忽地在她唇角輕輕一吻。

    “寧安。好久不見,很想你。”

    柔軟的像花瓣一樣的唇一觸即離,帶著斯諾德身上獨有的清冽氣息。

    寧安瞳孔微微放大,鼻腔在一瞬間就酸澀起來。

    她驟然起身,身體猝不及防撞進還附身懸在她上空的斯諾德懷里。慣性反彈地往后倒去,卻被斯諾德單手環住了腰。一股好聞的清冽香氣縈繞鼻尖。

    寧安的心臟像是被擠壓后爆炸泵血,驚喜不已:“斯諾德!你怎么會在這里!”

    斯諾德傾身將臉輕輕埋進她的頸窩,胸口劇烈跳動的心臟才在呼吸到她身上溫暖氣息后獲得了平靜。

    在收到寧安定位以后,斯諾德立即多方聯系了跟寧安親近的人。在確定寧安早已從參水猿失蹤,布林克斯家的飛船在前段時間莫名失蹤,且只有寧安一個人獨自失蹤后,斯諾德就一直覺得惴惴不安。寧安是個神奇的事故體質,出意外的概率太高了。

    他蹭了蹭寧安的臉頰,冰涼的臉頰皮膚貼著溫熱的皮膚:“我收到了你的定位。”

    寧安下意識地掃向角落,狗狗祟祟藏在角落的愛麗眼珠子瞬間瞪得老大。飽受驚嚇。這個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人她雖然沒見過,但卻認識。聯邦那個號稱擁有上帝杰作的美麗皮囊的戰神上將。

    他怎么來這里了?世界毀滅了嗎?!

    而且這位上將怎么跟寧安這么熟悉?沒聽說過上將有伴侶啊?不是都說這位美麗戰神是無性戀嗎,怎么還有個華族伴侶啊??

    “哦,對,”寧安撇過臉不去管那邊,倒是想起這事兒,“但你怎么來的這么快?”

    “不快,距離收到你消息已經過去一個月二十三天。”

    “時間過得這么快?”寧安這一個多月被關在實驗室,事情太多都沒注意時間流逝。不過轉念一想也正常,她修復殘肢都花了一周,籌集藥劑也花了三天,這還不算上被古峴關的時間。

    寧安其實在遍尋不到斯諾德身影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他大概率是得知了邊境星海蟲潮爆發。邊境軍情緊急,他匆匆趕回緩解戰況。只是心里估算了北辰星海距離人馬座的距離,寧安有點訝異這么遠的距離,斯諾德會瞬間移動也不該這么快趕過來,“你是怎么……”

    “我還嫌來得晚了呢。”

    斯諾德喟嘆一聲。溫熱的氣息噴在寧安的頸側,她沒忍住臉頰紅了。

    難得久違的親近,寧安瞪向因為太驚悚不死心湊近來看的愛麗。愛麗縮了縮脖子,有種侏羅紀恐龍戴蝴蝶結的違和感。

    斯諾德輕輕啄了啄盡在唇邊的冰涼耳垂,單手攬著寧安的腰肢將人輕輕抱起來。

    寧安站穩了身體才看到短短幾分鐘,這附近已經被清理干凈了。

    她環視一圈,沒看到其他人眉頭微皺:“你就帶了他們倆過來?”

    這個島面積不算小,實驗室的護衛隊看起來也不好清理。

    “不是,”斯諾德淡淡地掃了一眼倒在地上滋滋冒著電光的機械軍,這些東西一看就是奧蘭維斯軍工的作品。在安保領域效用還算不錯,真遇上正規軍還是不夠看,“還帶了其他人手。只是不方便露面。”

    “哦。”這么說,寧安就懂了。

    事實上,斯諾德是秘密進入人馬座的。

    由于身份特殊,斯諾德去任何非主權星系都不如普通人方便。他的軍艦實際上在伽馬星就被駐軍給攔截了。人馬座由第五軍團和奧蘭維斯家族自衛軍共同守衛。先不說第五軍團難搞,奧蘭維斯家族就已經是個硬茬子。對方依舊態度強硬,根本不允許非駐地軍隊進入他們的領域。以零號部隊沒有通關資料死活不放行。伊恩正在跟奧蘭維斯家族和第五軍團總長交涉。

    斯諾德沒有耐心等交涉結果,帶了一支秘密精裝隊伍悄悄降落了蒙克多星。

    至于寧風和蓋亞,他們是隨機跳入了蟲洞才進入人馬座。在星系外圍盲目亂轉時剛好碰上斯諾德的隊伍。目標一致,就正好作為戰力一起帶過來。

    斯諾德緊緊地抱了一會兒寧安,等激蕩的情緒平靜下來才放開她。

    雖然這個場景有點不合時宜,但兩人相擁的時候,斯諾德立即就感受到了寧安身體的變化。

    太久沒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寧安的身體變得更豐潤了。且靠近了聞,氣息也變得更誘惑。斯諾德的身體有些不合時宜的激動。他單手拄唇輕咳一聲,輕輕扭頭去安撫了幾秒。通紅著耳尖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夜里海風涼,先穿我的外套。有什么話,找個合適的地方再說。”

    寧安也立即感覺到不同,狠狠瞪了一眼嘴巴都變成O型的愛麗,接過斯諾德的外套將自己裹起來。

    他們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坐下,寧風不知什么時候弄了一捆木柴丟到地上,打了個響指,干木柴瞬間就起了火。篝火亮起來,暖意襲上身,緊繃了許久的心也驟然放松了。

    “怎么回事?”斯諾德不太明白,寧安好好的在參水猿,怎么會一個人失蹤到人馬座?

    “是奧蘭維斯家的人做的嗎?”

    他的第一反應跟寧安一樣,出了事,斯諾德也是第一個懷疑的也是奧蘭維斯家族。這個家族幾百年來到處宣揚教派神學,私底下不知道做了多少骯臟事。如果不是離得遠且信仰問題不好全靠武力解決,斯諾德早想辦法把這個家族給端了。

    “不是。”說到正事,寧安的情緒也沉淀下來。

    愛麗跟猞猁小少年悄咪咪地坐在寧安的對面,眼巴巴地看著這幾個氣息很恐怖的家伙。有很多問題想問,尤其是關于這兩個明顯有王蟲特征的家伙,他們很好奇。但看著一個個身上散發著比寧安還嚇人的殺氣,又很識趣地當起了透明人。

    寧安裹著斯諾德的外套給篝火上的魚翻了個身,清冽好聞的氣息讓她莫名地有些頭昏腦漲。寧安甩了甩腦袋,感覺自己的臉頰好像有些發熱:“我遇到了另一個主腦。”

    斯諾德嘴角的笑容斂了起來。那雙橙金色的眸子低垂著,倏地抬起,靜靜地凝視寧安。

    提到共工,說來話長。

    很多事情像一團亂麻,三兩句話說不清。

    寧安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了半天,只道:“斯諾德你相信我嗎?”

    “當然。”

    斯諾德當然相信寧安,無條件的信任。

    “嗯,你這次帶了多少人手出來?夠不夠控制住這座小島?”

    寧安這么說,問題必然很嚴重。

    斯諾德沉吟了幾秒,他帶了一支百人的小隊,“操作得當的話,應該沒問題。”

    “那就好。”寧安抬起眼眸,琥珀色的瞳孔月光下亮的出奇,“我們要盡快把這座島的中央實驗室圍起來。尤其實驗室的負責人,那個古峴教授身上有很大的問題。如果能抓到他,或許能解決很多問題。”

    “古峴教授?”

    斯諾德陡然聽到一個陌生的名字,“又一個華族人?”

    “據說是華族,但看面相特征不太像。或許,他身上還有其他的秘密……”

    寧安瞥了一眼突然縮著腦袋裝起了鵪鶉的愛麗,將自己是如何掉落到這座小島上,又是如何被古峴教授撿回去關在實驗室里長達二十三天,以及這段時間發生的種種言簡意賅地說給了斯諾德聽。并且,她對于自己被古峴取走了生殖細胞耿耿于懷。

    “我不知道他會拿我的生殖細胞做什么可怕的實驗。”

    斯諾德才松懈的心臟驟然被捏緊,他死死皺起了眉頭。不敢想象寧安的生殖細胞會被做成什么東西。

    “我知道了。”

    事關寧安,斯諾德沒辦法放任不管:“至于那個叛逃的李老師,我會讓人去找。”

    關于叛逃的華族生物基因學家,斯諾德其實有別的想法。

    他從四十年前就在追查的QW生物實驗室,以及貝朗母星特殊的王蟲實驗室,也有一些不為人知的內部消息。關于王蟲實驗項目負責人身份暴露,QW生物實驗室兩名華族生物學家攜帶一只人形王蟲叛逃的事情,斯諾德是聽說過風聲的。

    他記得叛逃的這兩位華族生物學家就是因為專業知識被QW賞識,被破格收留。潛伏在QW生物實驗室多年,假借專業之名為深層政府背后之人埋下重大隱患,且在造神計劃最后一刻反水,破壞了實驗重要資料,造成背后財團不可挽回的重大損失而被深層政府通緝。

    而這兩人,一個叫李流芳一個叫柯藍。其中叫李流芳的教授也是位女性。

    此時寧安提及這個叛逃的李老師,總讓他想到QW生物實驗室叛逃的李流芳。按照華族名在后姓在前的習慣,這兩位李教授,不知道有沒有直接關聯。

    如果有,那這里面又是否牽扯出第三方關系。事情的復雜程度遠超預期。

    ……

    既然要盡快圍困實驗室,抓捕實驗室負責人古峴,斯諾德的行動速度是非常高效的。

    他帶來的這支隊伍人數雖然不算多,但能被挑出來單獨行動,當然都是選擇綜合實力最強的機動隊。加上有愛麗這個前項目負責人二助的輔助,很快就找到了這座島的對外信號發射塔。

    在封鎖一座島之前,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切斷通信。島嶼地區只要失去耳目,甕中捉鱉就很容易。

    科勒爾拆卸通信塔和搗毀地下通訊設備的技術已經非常成熟。當中央實驗室感覺到信號被攔截,已經是不可挽回的事實了。斯諾德的人早已經在愛麗的指路下,埋伏了所有出口。并且科勒爾和洛塞爾帶領十幾個人,與寧風蓋亞兵分三路,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實驗室內部。

    “我怎么覺得他們做這些事好像很容易的樣子?”寧安也在埋伏在外圍,忍不住心里嘀咕。

    雖說她當時離開實驗室也沒有廢多少功夫,但她是因為有愛麗這個怕死的外掛在。科勒爾他們未免做事太順利了些。

    斯諾德看著通訊器上的信號點緩慢地勾勒,半空的光幕中迅速拉出實驗室內部清晰的3D建模圖。他頭也沒抬:“他們專業做這個事的,熟能生巧。”

    “哦。”藍色的光點在半空游動,像活著一樣靈動。

    寧安也盯著斯諾德建模圖中移動的光點,很快,實驗室內部蜂窩的建筑和走廊位置圖就越勾勒越清晰。探測機器人的精準測量,不僅將內部建筑等比例測距出來,連里面防控系統的布防點都清晰地標注。多少人,什么武器,以及一旦爆發沖突對方可能會采取攻擊的方式和路線,一切清晰可見。

    斯諾德的效率不是蓋的,短時間內迅速摸到了主控室。而后,反客為主,控制了對方的主腦系統。

    “上將,是否采取行動。”

    一個小小的實驗室,對于尖刀營精銳部隊來說并不能攻克。尤其這個實驗室完全沒有準備,內部防控松散。科勒爾他們將上下三層全部摸了個遍,心里立即就有了估量。

    斯諾德做了個強攻的手勢,埋伏在外的精銳部隊就立即采取了強攻。

    事實證明,一個小小的島嶼實驗室拿下很容易,但古峴教授卻早已不知所蹤。科勒爾他們將上下三層全部搜遍了,寧安所說的地下一層休息室內的秘密空間也沒放過。確實沒有古峴教授這個人。不僅沒有,連一些核心資料也不見了。尖刀營的技術組追蹤了實驗室的主腦數據庫,能追回的只有碎片化的實驗資料。完整的信息早已被抹除。

    “怎么會這樣!”這是寧安所沒想到的。她跟古峴教授交手也沒多久,一個晚上的時間都沒過去。古峴怎么舍得將自己經營了幾百年的實驗基地丟棄,還將所有資料都毀掉。

    斯諾德端坐在控制臺后方,操作著主控臺調取衛星關閉前一天內的資料。

    很快,他從中調取了一段衛星錄像。

    在斯諾德登島的十幾分鐘后,有一支隊伍護送著一個白大褂科研人員從島嶼的另一邊,乘坐水下交通工具離開了這座島。

    寧安氣得兩掌砰地砸在了金屬桌子上,沒想到古峴竟然這么果決!

    “還有沒有其他發現?他離開的倉促,應該有遺留的。”

    人已經跑了,經過一夜時間,方位就不太好確定了。如果人還在這顆星球,調取衛星查交通工具型號還能估算出大致的范圍。如果離開后就立即乘坐飛船脫離蒙克多星,那情況就要復雜很多。只是要蒙克多星的出入管理局配合,調取空間站的出入資料。

    “有的。”雖然主要資料被破壞,但確實也有帶不走的東西。

    洛塞爾在地下二層發現了被關的二十三個試驗品。人救出來時已經神志不清了,但好在命還在。一直跟在寧安身邊的猞猁小子看到被揪出來的幸存者,激動得嚎啕大哭。只因被救的人里,就有他所謂‘很重要的老師’在。是個健壯的男性獸人,也是猞猁。

    這個成年猞猁獸血種身上明顯出現蟲化特征。雖然還保留著猞猁獸血種的五官,但情緒上已經呈現出一種冷漠的無機質化。他還認識猞猁小少年,叫得出他的名字,也記得過去一百六十一年所有發生過的事情。但是僅限于記得,好像失去了憤怒的情緒。

    除此之外,他們還在實驗室的倉儲庫發現了一個醫療艙。

    醫療艙里有一個被削成一半的人在沉睡,看儀器的指標顯示人還活著。但基本已經完全喪失了神志,處于脫離儀器就立即死去的狀態。

    “你能活著已經很好了,”尼克,也就是猞猁少年,他叫尼克,“我還以為老師已經死了。”

    成年猞猁獸血種拍了拍尼克的腦袋,就被送進了醫療室。

    “古峴教授沒抓到,實驗資料也需要時間恢復。”之前寧安雖說講了一些事情,但畢竟不清不楚。卡特摩爾已經去追逃掉的古峴,寧安也可以詳細告知他具體的事。

    寧安思索了片刻,知道這些事情不該瞞著斯諾德。斯諾德能幫她更有效的解決問題。

    于是,寧安組織了語言。將共工的瘋狂計劃,蟲潮的爆發和王蟲的出現原因,以及這件事可能與女媧和后土的參與。全都一股腦的告訴了斯諾德。寧安不確定自己的猜測是不是正確的,她心里希望這些猜測都是她的主觀臆斷,但心里的直覺這些跟他們脫不了干系。

    本以為斯諾德聽完會很震驚,誰知道斯諾德相當的冷靜。他低垂著眼簾,似乎早有預料的樣子:“我不曾告訴你一件事,寧安。”

    斯諾德原本并不想讓這件事干擾到寧安,但現在看來是不能避免:“女媧和伏羲是一體的。”

    寧安一愣,腦子里有一瞬間的懵。

    她看著斯諾德:“什么意思?我沒聽懂,女媧和伏羲是一體什么意思?”

    斯諾德頓了頓,吐出一口氣:“我在參水猿見到了伏羲。”

    寧安眨了眨眼睛,耳朵里嗡地一聲。

    “伏羲軟禁了我,阻止我回星海。”斯諾德那雙幽沉的眼睛看向寧安,“他們早就知道蟲潮會爆發。”

    第185章

    斯諾德的話讓寧安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猜測是一回事, 猜測被證實又是另一回事。寧安總是不想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自己人,雖然這自己人是她單方面認定的。但這種感覺總歸是不好受的。

    “那……”寧安的喉嚨有些哽咽,她卡了半天,啞聲問:“你是怎么離開參水猿的?”

    斯諾德捏了捏寧安的后頸, 無言的安慰:“也是他們放我走的。”

    阻礙他離開的確實是伏羲, 但放他走的也是伏羲。斯諾德不會單純的以為他一個人單槍匹馬離開參水猿, 是因為他足夠機警, 能夠在兩位主腦的監控下順利地躲開層層防護。如果伏羲或女媧真的不想讓他離開,他絕對沒有辦法通過參水猿的空間站。

    斯諾德猜測, 伏羲或者女媧阻礙他,只是為蟲潮蔓延爭取一定的時間。

    寧安也領會到這個意思,哽住的心情略好轉了些。至少伏羲或者女媧并沒有要對普通的獸人趕盡殺絕的。他們大概率只是要借蟲潮去做一些事,等事情完成了, 他們并不會阻礙其他人清楚蟲族。

    “現在外面的情況怎么樣了?蟲潮蔓延的態勢遏制住了嗎?”寧安沉默了幾秒,又問。

    斯諾德的光腦還在不停的閃爍,他從昨晚進入這座島嶼開始, 外部信息或者通訊就沒有停止過。

    顯然, 回歸了原來的位置, 斯諾德作為星際上將要處理的事情非常多。他因為私心先來尋找寧安, 已經將最優先的時間挪出來。

    斯諾德快速瀏覽了信息,眉頭緩緩地緊皺了。

    頓了頓才回答問題:“……外界已經有四個星系易主,蟲潮大概會在三個月后徹底結束。”

    一句話, 概括了這段時間外界發生的所有驚心動魄。

    層出不窮的暴亂, 各種程度的武裝襲擊致使大部分偏遠星系政府機構被迫關停, 交通系統遭受破壞,各地生存系統癱瘓。部分宜居星球早已被起義軍占據,形成多方割據的局面, 各大暗中勢力為搶奪地盤開啟了混戰……等等諸多亂七八糟的事情,在地下基地護衛軍進入清掃模式后迅速被解決。

    速度快到聯邦軍部反應不急,高效得讓人猝不及防。

    斯諾德已經預料到了蟲潮結束后,深沉政府帶著重要資源回歸,與華族基地再一次的世紀混戰。

    “這是件好事。”斯諾德不認為這件事一定是個壞事,腐爛的聯邦政府需要被徹底顛覆。藏在聯邦政府背后的深層政府也應該被揪出來,好好的清算一波。

    寧安沒想到事情發展這么快,她有點反應不過來:“易主是什么意思?”

    斯諾德眼睫緩緩眨動了下,難得有幾分促狹:“你不知道?沉睡的華族基地已經全面蘇醒了。被篡改的真正聯邦建國史開啟了普及,被掩蓋的華族歷史重新回歸公共媒體。”

    “啊?啊?”

    寧安心臟像是被什么攥住,呼吸都變得緊繃:“全部嗎?這么快?!”

    “不算快,自蟲潮爆發至今已經過去有半年的時間,只要條件適宜,這個時間都夠蟲族更新三代。以蟲潮的破壞性,驚動沉睡的地下基地并不稀奇。”

    斯諾德勾了勾唇角,“尸位素餐的人不解決問題,總會有出來解決問題的人。”

    寧安繃緊的呼吸緩緩地放平了,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動著。她說不出此時的心情是激動還是驚訝,努力了很久的目標在悄然間已經達成。但令人擔憂的動亂也會隨之而來。

    如果聯邦那幫老家伙最后寧愿玉石俱焚也不愿舍棄手中的東西,最后還是會走向戰爭。

    “咕咚——”

    許久,寧安吞了口口水,大腦依舊是一團亂麻。

    她左思右想,沒有一個精準的情緒能夠描述現在的心情。于是不由想到共工此時就在蒙克多星:“……共工還在這里。我之所以會來人馬座,也是因為共工順道把我裹挾來了這。我的飛行器在逃跑的過程中被擊中,迅速墜毀……大概率是共工不允許我離開這里,是不是意味著這里有重要的秘密?”

    后來,寧安之前也思考過誰攻擊她這個問題。

    她想來想去,就只能得出共工這個答案。只有共工知道她的存在,也只有共工能精準打擊她的飛行器。目的也很明確,防止消息外泄。

    “那么,事情極有可能就像你猜測的那樣走下去。”

    斯諾德緩緩地斂起嘴角的笑意,目光飄飄蕩蕩地落到寧安身上,厚沉又黝暗。

    他是個戰士。一個純粹的戰士和將領,人生的一百多年時間百分之九十幾都用在了戰斗和守衛邊境線上,他對世界的格局變化將走向什么方向很關注但也并不執著。關于哪一個政權走向高位,誰又最后成為主導獸人世界的那一方,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他的終身信仰和奮斗目標,不過是讓更多的獸人可以不受蟲族侵擾的活下去。

    寧安拿樹枝撥了撥火堆讓篝火燃燒得更熱烈些。干燥的篝火得到了充沛的空氣噌地一下火苗燎上天。她深吸一口氣,低頭狠狠啃了一口手里的鹿腿。

    ……

    很快,卡特摩爾沒追查到逃跑的古峴教授的蹤跡,斯諾德先收到了凱倫的消息。

    那個他們在鯨魚座撿回來的純血種女性清醒了。雖然時間很短,只有十五分鐘。但凱倫還是幸運的撞上合適的時間,并從這位女性口中得知了一些消息。

    昏暗的實驗室會議間,凱倫的三維成像激動的在斯諾德面前走來走去。

    “這位純血女性不會說星際通用語,只會說最古老的華族語言。”凱倫非常激動,他將女性口述的內容錄了下來并做了通用語翻譯:“上將,大發現。”

    斯諾德單手按了按有些脹痛的太陽穴,讓他長話短說。

    “這位女性是人蟲最后大戰前的遺留的人。”

    “?”斯諾德抬起頭。

    “名字叫周龍溪,華族人,她曾經是蟲族基因圖譜研究領域最杰出的生物學家,也是現代蟲族基因圖譜科學研究領域的奠基人。”別人聽到這個名字或許不明白凱倫為什么這么激動,只有他們學過生物生化科學的專業人士才知道這個名字的含金量。

    怕斯諾德不能理解‘周龍溪’三個字的意義,凱倫用另一個名字解釋了她的存在:“或許你沒有聽過周龍溪的名字,但她在學術界還有另一個稱呼。不知道上將有沒有聽說過DC- insect圖譜。”

    斯諾德眉頭一折,頓時坐直了身體。

    即使是非專業人士,斯諾德也知道這個圖譜。這個圖譜是后來蟲族基因圖譜的統稱。

    “這個就是周教授繪制出來的。也是因為這個圖譜的出現,王蟲基因鏈才終于被攻破,人蟲大戰最后取得完全勝利。”凱倫很慶幸自己在意識到戳破醫療泡會讓內部人員衰竭就立刻采取了補救措施,不然這樣一位偉人死在自己的手上,那真是下地獄都不能被原諒的錯誤。

    “我沒想到周教授還活著,她作為一個純血種人類,竟然活過這么多年。”

    凱倫無法控制自己的失態,在這種重要的匯報時刻發出屬于自己的感慨。但是很快他就意識到失態,迅速收斂了激蕩的情緒繼續匯報:“教授清醒的時間太短了,能傳遞的信息很少。但還是傳遞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上將,教授說她曾經解剖過的上千只王蟲的大腦,發現了王蟲的大腦可以脫離身體存活很久。只要保管得當,甚至可以超越獸人的壽命幾倍。”

    他深吸一口氣,語氣變得沉重:“教授透露,她保存完好的王蟲大腦,有十二顆被盜了。”

    “被盜了?被誰盜走了?”寧安忽然從桌子底下鉆出來。

    凱倫目眥盡裂:“!!!”

    他視線迅速在長官和寧安之間轉換,表情堪稱驚悚。那瞪圓的眼珠子不可思議地看向自己清心寡欲的上司,滿臉辦公室play?

    斯諾德橙金色的眸子緩緩瞇起。

    凱倫迅速轉移視線。

    “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她也不管凱倫飽受驚嚇,只在乎他說的內容,“周教授透露這個信息給我們是什么意思?她希望我們找回來?”

    “……不是。”

    深吸一口氣,凱倫硬生生吞下了震驚,目視前方。

    頓了頓,還是沒忍住偷摸瞥了一眼上首正經得像是寧安不是從他腿下面爬上來的長官,見他毫無羞愧又垂下眼簾:“……據教授猜測,少數精神力非常高的王蟲其大腦擁有寄生的能力。她做了初步的對比實驗,但實驗數據太少,所以只能是猜測。”

    “寄生的能力??!”寧安震驚了!無比震驚的同時大腦仿佛被什么天雷劈中!!

    她扭過頭看向斯諾德,斯諾德目光落在凱倫發來的資料文件上。

    這文件是科勒從周龍溪教授的小公寓搜回來的。

    當時斯諾德就已經迅速瀏覽過一遍,對于其中重要標注過的王蟲基因報告也有重點關注。但關于王蟲擁有寄生能力卻是第一次聽說。

    “跟蟲族研究組溝通過了?王蟲的寄生能力他們怎么說?確定有嗎?”

    “溝通過。”凱倫有些為難,頓了頓,給出了暫時性的回答,“但在我們已有的研究材料中沒有發現過有寄生能力的王蟲。但我們能抓到的王蟲都是實驗室的產物,真正五六百年前的天然王蟲是什么樣,我們沒有切實的實驗材料。”

    “嗯。”斯諾德眉頭緩緩地皺緊了,單手壓住寧安的腰:“寧安,你想說什么就說吧。”

    寧安張了張嘴,還是決定把話說出來:“你們說,有沒有可能這個實驗室就有被王蟲寄生的獸人?”

    這話說的斯諾德心口一跳。

    “科勒爾應該在地下負一層發現了幾只沒被帶走的王蟲大腦。”

    寧安專業能力或許不行,但作為一個曾經的作家,她天馬行空但又冥冥之中的聯想能力總是很準,“我聽說這個實驗室正在進行一種將獸人大腦與王蟲大腦結合的手術。這個手術對外聲稱,可以幫助手術承受者獲得永生的能力。”

    寧安斟酌了下語言,將古峴教授正在為背后金主進行的實驗嘗試言簡意賅的描述了一遍。

    “這個實驗的成功率極低,但一旦成功,受手術者就獲得了蛻殼返老還童的能力。”說著,寧安很不經意地說出一個驚悚的私事,“那個古峴教授就是其中一例。”

    斯諾德的臉色頓時嚴肅起來。

    他看向凱倫,凱倫意識到什么不由大驚失色。

    “……如果你們覺得我說的不夠清楚。”他們許久沒說話,寧安急忙又說,“可以把愛麗*索羅斯叫過來。就是我一直帶在身邊的那個金發女人。她是古峴教授的私人二助,已經在這個實驗室服務一百多年了。”

    斯諾德按了下通訊儀,讓人立刻把愛麗*索羅斯帶過來。

    愛麗這幾天被邊緣化,還有些茫然。不敢惹事怕招惹男主人(斯諾德對所有靠近寧安的陌生人都很警惕)討厭,她就一直很安分地躲在自己曾經的休息室內。

    突然被人抓出來,架著送到主會議室嚇得她以為自己要被處決了。

    大哭大叫的想掙扎,手腳發軟的不愿意。結果被拖進一個房間丟下,她一屁股坐地上就為自己求情。哭哭啼啼說了一堆,發現沒人搭理她,一抬頭對上三雙像激光粒子炮一樣有洞穿力的眼睛,嚇得更是渾身一顫。兩眼翻白的想往后倒。

    “先別倒。”寧安聲音從陰影中傳來,嚇了她一激靈,“有些事問你。”

    “問,有事問我?我,我,我最近沒干什么吧?我一直很老實的待在自己的休息室,啥也沒干啊……”愛麗下意識地躥到寧安身邊,躲在她身后為自己叫屈,“古峴教授會去哪里我真的不知道!寧安你為我證明啊,我是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不是這事兒。”

    “啊?那是什么事?”她很害怕,真的很怕斯諾德。這位上將確實長得猶如上帝的杰作,但嚇人也是真的嚇人。眼神落身上,跟死神的鐮刀一樣冰冷。

    “愛麗,你別害怕。叫你過來是想問你關于古峴教授的事。”

    寧安拍了拍她的腦袋,于是將關于王蟲大腦會有可能寄生獸人,古峴教授做過腦補手術的事情簡單地提了下:“他們想讓你補充一下細節,最好是關于這方面需要特別注意的細節。”

    愛麗倒是第一次聽說王蟲大腦會寄生。驟然聽到這個消息,她臉上呈現出一種完全的懵然。

    雖然她嘻嘻哈哈,裝聾賣傻,但在專業領域一向很嚴謹認真。此時聽到這種從未有過的言論就顧不上害怕,聲音都完全低沉下來:“部分王蟲的大腦有寄生能力?你確定嗎?你們有確實的實驗證據嗎?還是只是一種假設?這種假設不能隨便亂提的,這回徹底顛覆我們進行了百年的實驗成果……”

    “這不是我們提的。”寧安見她如此,皺起眉頭,“這是周龍溪教授親口說的結論。”

    愛麗臉色頓時一片慘白。她也是業內人士,專業水準和專業知識說不定比凱倫還要深厚。周龍溪她當然知道:“證據呢?周龍溪教授親口說的,你們從哪一本資料里確認了這句話。”

    “不用資料確認。”凱倫一聽就知道她是專業的,“周龍溪教授就在我們手里。”

    “不可能!她是五百六十年前的人,早就逝世了!”

    然而她一嗓子吼出來,會議室里全是沉默看著她的人。

    愛麗的臉上頓時布滿了冷汗,臉白的像紙一樣。她有些慌亂,有些不知所措,雙手抓著自己的頭發一通亂揉,像是什么重要的認知被顛覆了。完全無法接受。

    她蹲在地上,抓狂了許久才頂著一頭雞窩似的金發抬起頭嘟嘟囔囔的:說“如果王蟲大腦會寄生的事情是真的,那這件事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陰謀。關于糅合王蟲大腦返老還童的項目,這不是在給王蟲腐蝕滲透獸人世界做接入嗎?這是在讓王蟲大腦取代獸人社會的大腦……”

    愛麗在項目組這么多年,親眼甚至親手做過部分手術。她知道有多少聯邦的老家伙進行過腦部手術。所謂的深層政府,圣菲羅斯之眼的秘密房間,有三分之一的人是換過大腦的。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我真的要成為獸人世界的敗類了……我要成為獸人族群的叛徒……”

    寧安聽得心煩,一把抓起她,“你嘀咕什么東西呢?如果王蟲大腦會寄生這件事得到證實,那么現在要做的是補救。你有時間在這抓頭發,不如把曾經做過換腦手術的人列個清單出來!”

    “對!對!列個清單!”

    愛麗是真的慌了,她立即就開始列清單。但是她雖然經手了一些人,也知道一些內部資料,但是并不知道全部的。而且最害人的是:“古峴教授就是人蟲大腦結合物的第一人。”

    “你不是說人蟲大腦結合成功的案例不多嗎?”寧安皺眉,“就兩例不是嗎?”

    “那我不是謊報了嘛……”

    愛麗在寧安瞪圓的眼神威懾下聲音都虛弱了:“我知道的有兩例。成功的肯定不止兩例,但我說的成功率不高是真的!手術失敗風險百分之九十!那個主星系九大家族之一的沙遜家族你們知道嗎?他們的老家主就是來做過手術,但是沒成功……他名字叫什么來著我想想,哦,我想起來了!約翰*沙遜!”

    沙遜家族寧安當然知道,她還端了沙遜家的秘密海島。

    “現在不管誰成功誰沒成功你都需要把你知道的名字列出來。”凱倫有些嫌棄地看著這個心理素質很差的同行,“還有關于古峴教授,你最好也將你對他的了解和盤托出。”

    愛麗這下是一點都不敢藏私了。哪怕這些污糟事里有些跟她有關也不敢掐頭去尾,全說了。

    關于這個古峴教授,愛麗隱瞞的也不多。就只有一樣,古峴教授并不是被奧蘭維斯家族收買,為林之敏做事:“事實上,我覺得,他們的這個主從關系應該是反過來的。”

    愛麗之前沒說并不是因為想要隱瞞,而是這只是她個人的猜測,沒有證據。

    “這么說?”

    “古峴教授做任何實驗都很任性的,他從來不受財團控制。”

    愛麗覺得這些事情只有近身相處才能感覺出來,語言描述總是缺乏了可信度,“有的時候,他甚至可以替財團做決定,或者他能輕易地誘導財團做出有利于他想法的決定。哎呀!我舉不出合理的例子啦!這些就是我的個人感覺,說了你們也不信。”

    “信!為什么不信?”寧安想到古峴教授那張毫無情緒波動的死人臉,她從見他的第一面就覺得這個人真的很奇怪,有種假人的感覺。現在她覺得這個得到了解釋。

    “那你知道他為什么要執著返老還童嗎?如果他作為主動方一直誘導背后金主做某些項目,總會有理由吧?”寧安扯了扯嘴角,瞎猜似的說,“總不能是想報復獸人吧?”

    “也不是不可能。”

    卡特摩爾摸了摸下巴,思索了幾秒說:“可能是另一種方式蠶食新世界。他寄生了獸人族擁有扎實專業能力和社會地位、以及資源的古峴教授。利用他的人脈和資源去進行復活蟲族,并迭代蟲族基因的實驗。如果我是蟲族,這個猜測完全合理啊。”

    會議室沉默了。

    斯諾德端坐在窗邊的書桌后面,手指在資料上點動,發出嘟嘟的聲音。

    許久,清凜悅耳的嗓音淡淡地在緊繃的七分鐘響起:“周教授說的具備寄生能力的王蟲大腦,都是精神力非常高的王蟲。那這個非常高,具體在一個什么檔次?可以具體標準?”

    凱倫頓了頓,遺憾地搖頭:“教授清醒的時間實在太短了,能問出來的信息也很少。”

    “嗯。”斯諾德一如既往的淡定。

    “先別慌,事情還沒有到不能解決的程度。”他不緊不慢的開口繼續,“先不說手術存活率不高。就算最后融合成功活下來,植入的是否是精神力達標的王蟲大腦,還未為可知。先弄清楚具體細節,這些事情都是可以再進一步確認的。”

    他看向快把頭皮薅禿了的愛麗,對這個總是黏著寧安的女人不是很喜歡:“你可以去做正事了。”

    抓頭的愛麗手驟然一緊,害怕地看向斯諾德。

    頓了頓,龜縮似的躲到寧安的身后。許久,才小聲地應聲:“是,上將。”

    第186章

    整個世界變天的大海嘯遠比斯諾德三言兩語的轟動恐怖。

    沉睡了四百多年的華族古基地實力, 遠比預估的強。不止是單兵作戰能力超水平,作戰指揮能力,組織效率,戰斗信仰和作戰團結程度, 華族擁有聯邦軍團戰士沒有的特殊犧牲精神。他們可以為了作戰勝利付出一切, 凝結出的戰斗力像摧枯拉朽的颶風, 輕易摧毀了四百年腐敗的聯邦政體。

    取代聯邦政府重新獲得各大星系的主導權, 奪回原本就屬于華族的星域疆土,只耗費不到一個月。

    “星際時代的戰爭速度果然高效。”這跟藍星一場戰役打十年二十年的時代完全不同。超星際的速度和高能作戰工具能百倍千倍的加速戰爭, 促成最后的戰果。

    寧安原以為從華族清醒到恢復原位需要至少二十年,看來她還是太不了解星際速度。

    信息傳遞到人馬座蒙克多星時,斯諾德正在會議室接受軍部總部的緊急會議。

    誠如斯諾德一開始預料得那樣,當問題得到徹底的解決, 那些躲藏起來的人就會在最好的時機重新冒出來摘取果實。他們向來是把握時機最擅長的人,花最小的力氣拿到最大的成功是他們的拿手絕活。蟲潮褪去,隱退的貴族又再一次回歸到餐桌上, 理所應當地要求處理掉目前正準備上桌的人。

    但, 這是他們想驅逐就可以驅逐的嗎?

    可笑。

    斯諾德冷笑地看著氣急敗壞的老家伙們。對他們的憤怒和焦躁毫無反應。

    顯然, 他這冷漠的態度更刺激了老家伙們。

    其中一個滿頭銀發的老頭子狠狠一拍桌子, 怒指斯諾德:“情況發展到這種糟糕的程度,零號部隊要負主要責任!如果不是你斯諾德*艾斯溫格擅離職守,游蕩在外, 讓蟲潮在短短幾天內就突破了邊境防線, 主星系的防控系統就不會如此不受控制!”

    “斯諾德!這件事你艾斯溫格家族和零號部隊必須要承擔責任, 將這群不知道哪兒來的武裝勢力全部清除出去!”一人指責,其他人立即附和,“否則, 最高軍事法庭將追究你全部的責任。”

    “你當然可以追究。”斯諾德緩緩地放下一只手,“但最高軍事法庭還有沒有這個能力追究,就另說。”

    輕飄飄的一句話,讓烈火烹油的會議室瞬間被澆了一盆冷水。

    面色猙獰的老家伙們齊齊一愣,錯愕又驚恐地看著斯諾德。他們所有的理所應當都是基于斯諾德會遵守軍部總部的規章制度,聽從總部指揮為基石的。如果斯諾德不聽總部指揮,他們聯合起來的氣勢也不過是紙老虎。

    “你!”老家伙被嚇得臉色慘白,嘴唇哆嗦了幾下,竟然說不出話。

    現在的情況,跟蟲潮爆發之前已經完全不同了。

    軍部總部人心不齊、戰力水平參差、軍部威信崩塌等等矛盾暴露在人權,他們在軍中的威懾力早就隨著這次蟲潮對聯邦制度的毀滅性打擊而被摧毀。真實的戰力一旦被掀開了遮羞布,他們的憤怒就變得可笑。就算他們有些人的手中還握著一部分軍力,也不足以跟華族的戰力抗衡。

    這場熱火朝天的會議,突然像是被冰封一樣安靜無聲。

    斯諾德雙腿交疊,緩緩地靠向椅背:“霍沃茨上將,邊防遭受蟲潮沖擊時,我手下闊樂中將曾多次親自請求增援。不知霍沃茨上將到底為什么事忙碌到連見一面的時間都撥不出來。現在的情況變得如此糟糕,或許你們該反省自己的度假時機是否不太合適?”

    “你!”被指責的霍沃茨上將臉色漲紅,“我度假還需要你指責?”

    斯諾德聳聳肩,看向一旁同樣心虛的老家伙。關鍵時刻‘度假’的可不止是霍沃茨上將,他們之中的一半人都非常恰巧的失蹤。但這不是那些人趁機拿走不屬于他們權利的理由。

    “現在不是追責誰度假,誰不度假!事情已經發生,現在最應該要商議的是怎么補救,而不是在這里推諉挖苦。”他們不會承認自己的行為有私心,互相交換了眼神,打算將這口鍋扣死在斯諾德身上。只要有人承擔了這次決策失誤的全部后果,事情就一定有轉機:“當然!如果你覺得心有不憤,不愿出力驅逐那些狡猾的華族人。那么,就將零號部隊的指揮權交出來!”

    “交出來!”所有人目光像餓狼一樣射向斯諾德,惡狠狠又激動的樣子。

    他們進行這場會議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將零號部隊的指揮權拿到手。經過這次慘烈的人蟲之戰,他們親眼看到了零號部隊的實力。這是一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絕對力量,如果能被他們掌握在手中,清除華族入侵者也不一定是個大問題。

    霍沃茨意識到以前對零號部隊的認知還是太片面了。

    這個部隊不應該被解散,它是一柄銳利的劍。打撒了沖進其他被養廢的軍團其實是一個巨大的損失,應該實實在在地拿到手中。

    當然,他也從不懷疑零號部隊落到自己手中會發揮不出作戰能力。這是一支絕對訓練有素且擁有充足實戰經驗的隊伍。他比斯諾德年長幾百歲,過去也曾有過載入史冊的輝煌成就。當然可以輕松駕馭:“斯諾德,軍令如山。如果你不配合,軍部決定暫停你的職務。”

    “暫停我的職務?呵。”斯諾德聽到這樣的威脅毫不意外,“那就看你們能不能暫停了。”

    丟下這一句話,斯諾德直接切斷了視訊會議。

    斯諾德下線得毫不猶豫,突然消失的身影讓與會的老家伙們猝不及防。他們面面相覷之后,更是驚怒交加。艾斯溫格家的這小子是什么意思?他這是打算叛變嗎!!

    老家伙們慌了。

    屢試不爽的施壓竟然不起作用?偷雞不成蝕把米??

    要知道,以往軍部之所以能拿捏住這個超時代的新星,就是因為法規法章在約束。任他幾百年難得一見的軍事天才,超越時代標準的作戰能力,他都要作為一個耗材為軍部出生入死。老家伙們沒想到斯諾德會無事軍規,起了反叛的念頭??

    他們心中驚慌失措,因為只有他們自己明白。一旦斯諾德*艾斯溫格不遵從軍部的指揮,擺脫他們的控制,他們其實根本沒有討伐零號部隊的實力。

    “現在怎么辦?都叫你們說話小心點,時機不同了!怎么都不知道藏一藏!”

    局面一旦出現鬧崩的情況,馬后炮就會冒出來。

    原本并沒有覺得他們面對新人的態度有問題的,見斯諾德居然完全不買賬后又有幾分后悔。畢竟激怒了現在唯一能跟華族基地守衛軍抗衡的人對他們沒有好處,事情到最后還是需要有人去做。否則的話,他們難道真的要將得到的一切拱手讓出去??

    這當然是不可能!

    早已經成為他們的東西那就永遠是他們的,不可能還。

    思索片刻,坐在陰影角落的老家伙嘆了口氣,掛著虛偽的笑容被副手慢條斯理地推出來。

    她敲了敲輪椅的扶手當機立斷:“立即聯系亞歷山大*艾斯溫格。小孩子理想化一點很正常,成年人才更能做出正確的決定。華族回歸這件事對所有現存的大家族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天馬星系雖然離得遠,但與我們也算利益共同體。我們如果被清算了,艾斯溫格家族的利益也會受到負面影響。相信亞歷山大作為一個合格的家主,必定能做出正確的決定。”

    老家伙們焦頭爛額,蒙克多星同樣面臨著前所未有的災難。

    此時此刻,安靜的蒙克多星七塊大陸正在遍地開花。先寧安一步進入蒙克多星的共工不是來這里緬懷藍星的。他早就入侵了蒙克多星的全球通信系統,在完全蠶食替換了這顆星球的智腦后,迅速對這些主星系遠赴而來‘度假’的貴人們開啟了屠戮。

    蒙克多星藏了不少主星貴族,比外星系要多出一倍。畢竟都是沖著蒙克多星超水準的醫療條件和永生計劃來的。但可惜,他們的據點早幾十年前就在共工的監視之下。

    這場屠殺是無聲的、封閉的。除了當事人,外界根本得不到任何消息。

    所有對外的求救信號都被切斷了,轉換成另一種消息。共工只允許發送吸引更多進入他獵殺名單的人接受到‘他們渴望已久的愿望成真’的消息傳遞出去。蒙克多星就像是一塊散發著隱蔽香氣的大蛋糕,正在悄無聲息地吸引著聞得到它香味的蒼蠅持續地主動地進入這個陷阱。

    這些事情并沒有影響斯諾德追查到古峴的蹤跡。是的,他們最終在蒙克多星的極地空間站,找到了古峴教授離開蒙克多的痕跡。并成功的在環形帶截獲了他的飛船。

    抓到古峴,是一次意外又不意外的驚喜。

    由于人馬座封鎖嚴密,不允許外部勢力進入,同樣也不輕易讓內部人出去。斯諾德的人早就守在外面,發現古峴逃離的第一時間就做了布控。這一抓就一個準。

    “人呢?帶來。”斯諾德對這個據說移植了部分王蟲大腦的家伙很感興趣。

    古峴被扔進刑訊室時毫不意外,他在發現自己的密室被人翻過以后就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果。此時他面色麻木地坐在地上,仰頭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斯諾德。

    雖然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生物生化學家,但聯邦史上最年輕的上將他還是認識的。

    “斯諾德*艾斯溫格。”古峴的聲音也很冰冷,是那種無機質的冰冷。從他口中說出的語言仿佛不帶任何情緒色彩,只是一種符號傳達,“很高興見到你。”

    斯諾德站在鋼化玻璃外,垂眸觀察著這個看起來很年輕的六百歲老人。

    確實,就如他的助理所說,臉上毫無歲月痕跡。是跟貴族上層社會那批靠科技維持年輕的老家伙不同的健康,也是一種從細胞底色里透露出來的年輕。

    當然,如果不看他花白的頭發的話。

    對于他的平靜態度,斯諾德幾分意外地揚了揚眉:“你似乎并不擔心自己的安全。”

    “擔心的。”古峴抬起眼簾,棕色的眼睛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不知道是不是王蟲寄生的影響,眼睛退出了他身體的情緒器官這個選項。他緩慢地眨動了眼睛,“但我知道你不太可能會對我做什么。你想從我這里了解的事情太多,你會盡一切可能讓我活得更久。”

    他有這個認知也很正常。鑒于他身上隱藏的秘密,斯諾德確實不會對他怎么樣。

    “現在可以坦誠地告知我你的年紀了嗎?”斯諾德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態度并不算激烈的詢問他,“你看起來至多一兩百歲,但你的履歷往前追溯最少也有四百多年。這么多你蛻殼實現返老還童是真的?”

    “當然。”古峴眼珠子緩慢地移動著,那張麻木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情緒波動。但目之灼灼盯緊了斯諾德的樣子卻顯得幾分陰森和詭譎。他本來堪稱冷漠的態度變化了,像是嗅到了欲望的味道,忽然就變得熱情了很多。古峴兩只手趴在鋼化玻璃上,專注地鎖定了斯諾德的面部表情,“這是一種永生的手段。很有效果。斯諾德上將也想了解嗎?”

    “哦?怎么說?”斯諾德聞言不動聲色,“教授有興趣給我介紹?”

    古峴緊緊地觀察著斯諾德的眼神,注意到他確實有興趣的樣子,話也變得密了起來。

    “這是一種非常冒險,但投資回報非常高的項目……”

    古峴教授拿出當初說服老家伙們的話術又套用給斯諾德。仿佛看透了這幫欲壑難填的貴族人心,話里極度誘惑,“只要做了這項手術,就能獲得一種永生不死的能力。就像我一樣。看見沒?我已經六百五十六歲了,依舊擁有手術時的身體技能。”

    他一邊說一邊觀察斯諾德的表情變化,看到他眉眼微動,忍不住拋下更多餌料:“艾斯溫格上將。你這張俊美的臉讓你成長的人生里得到了不少優待吧?是不是比其他普通男性順利得多?你還年輕,暫時沒能感受到身體日夜衰老,俊美的容顏一天比一天衰敗的痛苦。只要再等上百年,你就能明白親眼看著自己的身體機能退化,慢慢變成一個行將朽木的老者是有多絕望……這項手術的技術目前已經成熟,成功率也提高了幾百倍。只要有合格的資源,我甚至可以親自為你操刀。”

    斯諾德逆光坐在窗邊,白皙刺眼的光勾勒出他堪稱上帝杰作的身體線條。錯落有致的面部陰影與柔順烏黑的長發,將他打造成令人見之傾心的藝術品。

    古峴愣了一下,就算是見過那么多出色的面孔,古峴也是第一次看到外形條件如此優越的家伙。

    他瞇著眼睛凝視著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年輕人,哪怕各種厚厚的防彈玻璃,他也能感受到對面那人身上強壯青春的生命氣息。真是一副令人艷羨的好身體啊!

    “這么好?”須臾,低垂眼簾抬起,一雙橙金色的眸子在昏暗的環境中亮著幽光。

    斯諾德的嗓音條件也很令人羨慕。如果能善用,注入精神力做特定的音頻,或許能輕易完成催眠。但顯然這是古峴的想法,斯諾德還從未注意過自己的聲音:“教授說的如此誘人,不知道以往可有什么成功案例?我還真的有點興趣……”

    古峴雖然知道斯諾德*艾斯溫格這個人,但其實對他了解并不深入。這些年他專注在研究中,分出心神去打交道的也只有背后出資出人的‘客戶們’。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這個年輕人威脅程度很高,且一舉一動影響深遠。

    關于永生實驗,古峴是非常自信的。

    雖說這項移植手術的成功率不高,但成功以后的效果是有目共睹的。現在聯邦深層政府的幾個老家伙,可是親自體會到手術帶來的好處。那幫賭徒可不會被失敗的慘狀嚇到,他們甚至為這種手術取了一個浪漫的名字——化神試煉。

    字面意思,度過這一關就化神。度不過,那就是自己沒有那個命。

    古峴沒有隱瞞地就將通過‘化神試煉’的人當例子舉出來。這些人對于他來說,不是高不可攀的貴客,只是來找他換器官求長壽的賭徒。他非常坦白的就吐露了好幾個人:“九大家族之一布林克斯家族的老家主艾希禮*布林克斯,第三軍團第一任總長,克羅西亞*穆理。第九軍總長道格拉斯*布里奇……”

    他這一個一個的名單說出口,斯諾德的心就一點一點的往下沉。

    這幾個人恰巧就是牢牢掌握著聯邦地下盤根錯節勢力的老家伙們。也是這次蟲潮爆發,提前帶走精銳部隊隱退的那幫人。斯諾德不知道這群老東西跟蟲潮有沒有關系,但顯然,他們絕對是提前知曉的。

    “竟然有這么多人……”

    斯諾德的語氣毫無波動,古峴一時分不清他到底被說服還是沒被說服。

    他向來對獸人的情緒變化解讀不夠精準,只能依靠原主的心理學知識做一些非常機械的分析。根據他觀察到的面部肌肉細微變化,他認為斯諾德對他提出的誘餌是感興趣的。同時他也知道,獸人是一個非常奇特的物種。他們通常疑心病很重。有些誘餌不能放的太多,多則容易引起逆反心理。

    想到這,古峴打住了繼續誘惑的念頭。將話題引向另一邊。

    他想知道,這位聯邦上將是怎么進入他的密室,且知道了他的哪些秘密:“上將似乎對我的實驗室很感興趣?不知道我的項目是哪一項吸引了上將注意?”

    古峴以為是斯諾德的人翻了他的密室,此時情緒也有幾分緊繃。

    斯諾德瞥了他一眼,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古峴有些不滿,他誠實地回答了對方的問題,然而對方居然不回答他:“上將。合作是要講互相信任的。我已經回答了你提出的問題,你也應該回答我的問題。”

    顯然這位教授對逼供和審問并不擅長,他如此急切的態度讓斯諾德立即知道了密室里丟了重要東西。

    事實上,那間密室,在斯諾德的人包圍中央實驗室以后就重點搜查過。里面除了大量的舊時候文史資料和實驗數據,剩下的都是一些年代久遠但沒有找到意義的老物件。沃克斯特嘗試將搜刮出來的物品對比了華族舊史,也只能找到非常普通的解釋。

    斯諾德猜測,那些東西應該跟古峴教授的過去經歷有關。就是不知道那些經歷是古峴教授本人的,還是寄生了古峴教授的王蟲的。

    是的,經過一次短暫的會面,斯諾德基本可以肯定這個教授的大腦已經被寄生。

    斯諾德跟其他人的接受程度不一樣。他在邊境星海駐守了上百年,親自跟數不清的王蟲近距離接觸過。很清楚一些王蟲確實擁有意想不到的能力。

    而且,他太了解王蟲的生態特征和動作特征。這位教授雖然還保留了獸人教授的專業素養,語言系統和一些后天習得性技術。但他下意識忽略眼睛眨動和情緒表達而依靠觸感和嗅覺的微動作和行為習慣,足以說明他有問題。

    斯諾德大步走在空蕩蕩的回廊,啪嗒啪嗒的軍靴踩在金屬的地板上,一路滋擾他的通信就沒有停過。低頭一瞥,見是艾斯溫格家發來的急電,他蹙了蹙眉頭。

    一邊接通了通訊一邊對身后緊跟著他的伊恩說:“讓寧安來會議室找我。”

    伊恩聞言點了點頭,立即去找寧安。

    斯諾德與主家視訊會議時,寧安正在休息室里檢查她從古峴的密室里撈來的東西。

    那些看起來非常珍貴的藥劑已經交給了凱倫去研究了,具體干什么用,凱倫后續會給出結果。寧安的手里拿著的除了一大份純華族文字的舊報紙,還有一本日記,一份密封的手札。

    報紙她那天晚上就粗略地翻看過,除了一些短促的戰時報道,就只有一篇關于著名生物生化學家叛變的消息被圈注。寧安反復將這篇報道看了好幾遍,也試圖對標華族的歷史去找這個背叛的生物生化學家。但當時的生物生化學家太多,沒有指定年紀性別籍貫,還真不好確定是誰。

    手札是特殊數字密碼鎖的。沒有密碼還不好打開。

    主要這手札的年份久遠,材質已經非常脆弱。強行扯開密碼鎖,會連帶整本手札都破碎的。

    寧安皺起眉頭,開始將十個數字進行數字排列,她一個一個試。

    數字密碼鎖是六個數字的密碼,排列組合能組成無數種可能。現在也沒別的辦法,寧安硬著頭皮試了一天一夜,還沒得出結果,門先輩敲響了。

    她一愣,抬起頭的時候沒注意,手一使勁直接將手札半天給扯下來。

    寧安:“!!!!”

    伊恩抬起得手僵在半空:“額……不好意思寧小姐,我不是故意嚇到你的……請你諒解。”

    “嗯。”寧安欲哭無淚,她將掉下來的半邊往原位上懟了懟。好在雖然扯下來,但合在一起還能看。這樣也正好,省得她絞盡腦汁一個一個試密碼了。

    “伊恩副官找我什么事?”寧安站起身。

    “是上將,上將有事找寧小姐,請你會議室去一趟。”

    寧安點點頭,將手札攤著放在抽屜里。合上的那一瞬,上面華族的文字閃過一行。

    “我叛變的第十六天,他們處理了我的家人。但我并不后悔。為了能拿到王蟲的基金圖譜,這些犧牲都是值得的。我將在完成我的使命那一天,安詳的死去,親自去向家人們解釋……”

    第187章

    寧安過來的時候, 斯諾德神情凝重的正在沉思。

    “怎么了?”還是很少在斯諾德臉上看到這么嚴肅的表情。他這個人通常情緒都很淡,連憤怒也是很少被外人察覺的。

    寧安剛走過去就被他抱住了腰。

    堅硬結實的胳膊攬在她后腰,將她整個人都拉到了他懷里。寧安身體一僵,眼睛快速眨動了幾下才放下了高舉起的手, 聲音不由自主地放輕:“是……發生什么事了嗎?”

    “……沒事。一點小麻煩而已。”斯諾德臉頰輕輕蹭了蹭寧安的肚子, 嗅著她身上越來越濃郁的信息素味道。他微微彎了彎嘴角, 濃密的眼睫刮得寧安心里發癢。

    斯諾德像是沒有聽見寧安呼吸的細微變化, 無聲地釋放著自己的信息素:“寧安,最近有身體不舒服嗎?”

    “啊?”寧安一愣, “沒有吧。”

    斯諾德嗅著空氣中逸散的信息素氣息,心里稍稍滿意了些:“最近還是注意下別出門了。”

    “哦。”雖然不知道他突然這么說是為什么,斯諾德這么說她就這么做吧。正好最近寧安也在研究從古峴密室里搬出來的東西。說真的,那批東西也只有她能研究的明白了。斯諾德也好, 尖刀營的學者們也好,對華族文化了解不夠深,研究不出名堂, “叫我過來是有什么事?”

    斯諾德簡單地將古峴的事情點明, 自然提及了寧安從古峴密室里拿走的東西:“有什么發現嗎?”

    ……原來是這事兒。

    寧安搖了搖頭:“目前只有三樣東西還在我這, 報紙和簡訊都是四百多年前的舊資料。重點圈出來的消息, 跟叛出獸人族的生物生化學家有關。至于日記和手札,我還沒開始看。”

    “叛逃的生物生化學家?”斯諾德皺起眉頭,“有沒有注明身份?”

    “只知道是華族人。”

    寧安晃了晃腦袋, 總感覺臉頰有點發熱。她碰了碰, 果然皮膚滾燙得能燙雞蛋。她心想自己這段時間精神高度緊繃, 該不會發燒了吧?

    “你這邊有什么線索嗎?”

    “不知道算不算線索。”斯諾德緩緩松開了懷里的人,懶懶靠到沙發上。

    連日的會議讓他臉色有些憔悴。挺拔的黑色軍裝領口解開了兩粒扣子,露出修長的脖頸。軍裝外套丟在沙發扶手上, 襯衫的袖口卷到了小臂上。他雙腿岔開,微微撐著腿捏了捏脹痛的太陽穴,喉結隨著他說話緩慢的滾動,晦暗的光下清雋的眉眼更顯朦朧氤白,很難得他露出了世家子的倦懶姿態。

    頓了頓,他提及了一百多年前也有華族生化學家加入QW實驗室的事。

    “QW實驗室是什么地方?跟蟲族有關?”

    “嗯。”

    不知道為什么,斯諾德看起來比離開之前看起來更香艷誘人了。寧安目光在他臉上轉了轉,垂下眼簾:“你有沒有辦法查到這些人的身份?有沒有可能這些人其實是一批人?”

    “有這個可能。”斯諾德也覺得沒有那么多巧合,這些事情一定有內在聯系,“但華族歷史被清洗得很干凈。現在想找,比較困難。但有一個人,或者說有一些人想弄清楚這些線索就很容易。”

    鴉羽似的眼睫抬起,細微的光在那雙橙金色的瞳下氤氳:“這些事情對于一直運行的主腦來說很容易。”

    寧安心口一震,豁然開朗。

    她快速地眨了眨眼,對上斯諾德沉靜的眸色,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些事,或許跟主腦有一定的關聯。就算沒有,主腦也必定知道的比任何人都多,尤其是作為輔助系統一直清醒著運行的共工。寧安忍不住咬起了指甲,她開始思索共工在這件事里有沒有扮演什么角色。他知道古峴的異常嗎?他特意來親自來蒙克多星的目的只是除掉那些寄生蟲嗎?

    “有辦法聯系到共工嗎?”斯諾德當然是相信寧安的。他一只手垂搭在膝蓋上,修長白皙的手骨節懶散的垂落,手腕的腕骨微微凸起,看起來莫名有些色氣。

    寧安目光在他漂亮的手上停留了幾秒,忽然意識到自己對斯諾德的身體關注過多。也沒注意到自己倏地收回視線時,斯諾德微微彎起的嘴角,認真的想辦法:“我的光腦已經丟了。還沒有新光腦。除非共工主動想要與我對話,不然還真不好找到他……”

    不對,寧安驟然想起騰蛇給了她口令。只要她輸入口令就能重新聯絡上騰蛇。有騰蛇在,聯絡共工的難度應該會小很多。

    “你給我準備一個新的光腦,我試試吧。”

    斯諾德看著一臉鋼管直的寧安有些無奈地嘆氣,白瞎了他又是扯領口又是解扣子,真是一點不上道。眼看著寧安見事情聊得差不多,轉頭就走。斯諾德站起了身。

    寧安:“??”

    斯諾德笑了一聲,忽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將人往懷里猛地一扯。

    “???”寧安雙眼瞪圓,迅速看向門口。

    會議室的大門不知道什么時候關上了,房間迅速晦暗下來。有溫熱柔軟的氣息噴在她的鼻尖,她抬起頭,斯諾德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另一只手繞過她的脖子,按著她的腦袋送向自己。

    “唔——”

    ……

    斯諾德的效率很高,寧安剛說完這事兒,就有人將最新款的光腦送到她的休息室。

    說起來這個休息室還是寧安強烈要求分配的。斯諾德原本的打算,寧安直接跟他住一起。他們雖然還沒有正式注冊結婚,但早已是伴侶。只是寧安以出門在外辦事,嚴肅點為由,一個人一個房間。當時斯諾德幽怨的眼神盯得她心虛,寧安裝聾作啞的無視了。

    新賬號接入,輸入騰蛇口令,寧安的腦海就立即響起了騰蛇的問候。

    距離寧安被擊中墜落已經過去一個月二十六天,騰蛇十分憂心寧安的生命狀態。畢竟當時她從天而降被懸崖上的峭石銷掉一邊胳膊,實在讓騰蛇擔心她會因流血過多而死去。

    [你還健在,實在太好了。]

    寧安:“………”

    健在這個詞用的就很靈性。

    騰蛇對寧安進行了基本的生命體征檢測,確定她恢復了健康,這才匯報起了蒙克多星上發生的諸多事宜。

    騰蛇雖然只是后土的一小部分意識復制體,但她同樣具備一個主腦的基本能力。在蒙克多星未對她進行特殊防御之前,她能夠迅速獲知發生在蒙克多星的所有事。

    共工在蒙克多星制造了多起‘恐怖流血事件’,寧安毫不意外。

    這個星球上生活的大部分人,都是來自宇宙各地高校的科研人員,部分身居高位的聯邦貴族,以及極少部分的蒙克多星土著。‘恐怖流血事件’針對的群體主要是這些來度假的貴族們和一些特殊項目實驗室。事情影響很大,但外部援救卻來得不及時。

    “有關鍵人物死亡嗎?”

    騰蛇認可的關鍵人物,通常是對聯邦重大事件有重大影響的人物。她迅速做出了回答:[布林克斯家族遭受重創,其中,下一任布林克斯家二把手當場死亡。現任家主庫倫斯*布林克斯正處于昏迷之中。]

    布林克斯?九大家族之一,上次斯諾德清洗拉美星沃伯格家族事件斷尾求生的漏網之魚。

    “他們來這里做什么?”

    [似乎背后的重要人物手術出現副作用,正在蒙克多星進行補救手術。]

    “這樣……”寧安當然還記得愛麗所說的換腦手術名單里,好像就有一個布林克斯家族的人。這出事的不會就是換腦子的老古董吧?

    “他具體出了什么問題?是瀕死?還是出現排異?病因能查到嗎?”

    [似乎是記憶出現混亂。]

    寧安心里倏地一跳。

    騰蛇匯報的死亡名單,除了重要人物布林克斯家族的人,就只剩下奧蘭維斯家族和蒙克多星的三大著名實驗室。這著名,指的是在圈子里久負盛名,外界卻聞所未聞的實驗室。

    三大著名實驗室發生了非常嚴重的數據格式化和試驗品出逃事件,且好幾位重量級的教授意外死亡。

    “共工的手筆?”

    [是。]騰蛇毫不避諱,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寧安深吸一口氣,沒有在繼續追問,只問起了QW實驗室和叛逃的華族生物生化學家。她甚至將李流芳和柯藍的名字點出來,看騰蛇能查到什么。

    騰蛇是后土的意識復制體,后土沉睡在四百五十年前。與后來重要事件有著非常清晰的時間差,她這千四百年的歷史數據是空白的。騰蛇能查出來的當然很少。

    不過,關于李流芳和柯藍這兩個人,卻還是被她查到了很重要的資料。

    李流芳,華族鹿血種女性獸人,有最早的記錄表明她其實來自于伏羲的太昊基地。只是四百年前曾出走基地,意外卷入了拉美星第一次大清洗。當時與她同行的人死在大清洗中,而她本人因為年紀小,作為孤兒被一家生物制藥公司資助的特殊福利機構收養。

    這個特殊的福利機構只收養信息素水平很不錯的女性,李流芳因為等級達到B級以上而飽受優待。只不過后期她逃離了福利機構,獨自在外流浪過三十年。再出現時,已經是拉美星重要生物生化學者的學生。

    柯藍,則是李流芳同門的學妹。也是華族狗血種女性獸人,雌性信息素水平也很不錯。柯藍的成長路徑沒有具體的記載,只知道也來自陌生星系。她跟李流芳就讀于同一個學校,被同一個老師教導。

    “還能查到他們的老師嗎?”寧安沒想到騰蛇居然真的調出了資料,“線索越細越好。”

    騰蛇不敢打包票,只能說盡力。

    經過半個小時的搜索,還真搜出了一些線索。

    事實上,騰蛇查到的這些,并非來自后土的數據庫,而是在進入蒙克多星后接入了當地的數據庫。她從人馬座的數據庫里找到的這兩位教授的個人檔案信息。不僅如此,在調取這兩位個人檔案時,騰蛇又牽扯出了另一個人馬座生物生化大家族——拉扎德家族。

    寧安愣了愣,倒是有種豁然驚悚的感覺:“這件事具體跟拉扎德生物實驗室有什么聯系?”

    “巴拉貢*拉扎德,是柯藍的引薦人。QW實驗室是不接受華族學者的,是他當初說服了QW實驗室的負責人收下了柯藍并允許兩位華族學者進入特殊項目組工作。”

    寧安:“!!!”

    第188章

    說起這個巴拉貢*拉扎德, 這個人,總給寧安一種瘋瘋癲癲卻又亦正亦邪的感覺。

    他的一言一行毫無章法,真的是讓人摸不著頭腦。她想不通巴拉貢說服QW實驗室項目負責人接受華族學者的理由。就像他先前也搞不清巴拉貢對她的態度,好似這個人并不在意所在階層的利益, 非常樂意帶著大家一起去死的感覺……

    現在巴拉貢*拉扎德人還在參水猿, 不知是不是真心在幫參水猿解決細菌炸彈軍的問題。

    “巴拉貢人還活著嗎?”寧安忽然問道。

    如果能聯系到巴拉貢本人, 或許能更精準地摸到一點他的心思, “有沒有辦法能聯系到他?”

    [我不保證。]

    “嗯。”參水猿乃至波德星系的通信應該是完好無損的。否則清理蟲潮的速度不會那么快。

    參水猿開啟的蟲洞數量不在少數,且又趕上奧蘭維斯家族游擊隊和第一聯軍同一時間包圍星系, 通訊網絡如果出問題,波德星系早就玩完了。

    騰蛇這里能聯絡到的人十分有限,她目前只能復原之前寧安舊光腦上已有的賬號。

    “沒事,聯絡卡爾*卡文迪許也是一樣的。”

    如果巴拉貢是真心實意地幫參水猿解決問題, 可以考慮把人抓到手。這家伙一直待在參水猿不知道在秘密做什么事,不過遲早是要跟卡文迪許家的實驗室項目組碰上的。讓卡爾*卡文迪許幫忙聯絡他也是一樣,“另外, 想辦法聯系柯拉松或周博雅。”

    騰蛇很快將消息傳遞到指定的人手中。

    柯拉松的回復很快。柯拉松人已經離開了參水猿, 目前正在前往人馬座的路上。

    “你怎么會來人馬座?”寧安有些震驚, “參水猿的蟲潮解決了?”

    “嗯。”

    柯拉松正靠坐在駕駛座上, 將大致的情況給寧安做好說明。

    “不僅參水猿的蟲潮被全面清除,人體炸彈和疫癥也得到了有效控制。卡爾*卡文迪許與巴拉貢聯手,正在為消除病菌做最后收尾。波德星系開啟了全面戒嚴, 伊甸園的天使之劍已經被凱特閣下召回。目前, 女媧基地的自衛軍全軍出動, 正在迅速將入侵波德星系的外部勢力清理干凈……”

    “第一聯軍那幫家伙抵擋不住,能逃的已經逃了。卡特羅帶著他的殘余部隊已經在返航的路上,估計不久帝王星系就要亂。蟲潮問題一旦被解決, 剩下的就是人禍。除零號部隊外的十軍團這次主力部隊都沒有加入戰斗,一旦回歸,勢必會跟已經占領主星系的割據勢力發生武斗。大混戰是逃不掉的。對了,奧蘭維斯家族雇傭軍這次也損失慘重,幾乎沒有殘存勢力能撤離波德星系。”

    說著,他看向寧安,“好好的,你怎么跑人馬座去了?”

    “這事兒說來話長。”

    寧安嘆了口氣,將自己在外的遭遇又說了一遍。

    柯拉松聽到共工,居然也沒有半分意外:“果然還有另外的主腦。”

    “你居然一點也不驚訝?”寧安有些詫異,“難道你早就知道有別的主腦存在?”

    “也不算早就知道。”柯拉松只是隱約感覺到有一張看不見的手在背后撥動。

    十年前,他作為弗雷耶圣地零號實驗室的戰神復制品誕生。按照實驗室慣例,克隆完整的實驗體會在八九歲的時候斷斷續續載入原主的記憶芯片。

    為防止短期內恢復原主人格會脫離掌控,他們會在注入記憶的同時對其進行部分修改。但柯拉松的記憶卻完全沒受到影響,不僅原始沒受影響,且載入的記憶數據量遠超實驗室系統的定量設定。當時實驗室的研究人員意識到出了問題,嘗試了好多辦法卻找不到原因。

    柯拉松也是那個時候才隱約感覺到有東西在暗中幫他逃離實驗室的掌控。

    “我只是有朦朧的感覺,并不確定。”

    現在也不是追究這些細節的時候,寧安于是將蒙克多星發生的一切告知了他。

    柯拉松大驚失色,手差點捏碎操控盤:“已經確定了嗎?”

    “百分之七十確定了。”

    柯拉松陷入了沉默。這件事的嚴重程度已經超過了所有人的預期。一個掌握重要資源和權利的社會構成,早已被異族寄生。那將會帶來毀滅性的災難。

    許久,他才深吸一口氣,啞著嗓子:“上將怎么說?有辦法在問題爆發之前遏制住嗎?”

    “我們正在想辦法拿到被手術人的名單,打算秘密解決掉這些可能存在的風險。”這些人不管有沒有被王蟲寄生,都要一次性處決。只有這樣,才能更小損失的避免后發危險。

    “你來人馬座做什么?”事情已經發生,擔心也沒有用。只能盡全力走一步看一步。

    “我去弗雷耶圣地。”

    柯拉松扯了扯嘴角,一巴掌趴在膝蓋上,歪著腦袋一臉痞氣,“巴拉貢*拉扎德那老東西貢獻了一點有用的消息,足夠我帶一幫人去拉扎德生物實驗室鬧一波。我作為先鋒,當然要去探探路。正好菲利克斯和寧夕、夏爾也會跟我一起去。“

    “衛斯理他們正在清理宇宙中漂浮的蟲族,隨后就到。”

    “巴拉貢給你的東西,去搗毀他家自家的生物實驗室?”寧安懷疑他腦子進水了這種話也信,“他為什么要給你東西去摧毀自家的東西?是你瘋了還是他瘋了?你居然也相信他??”

    “不相信也必須得去一趟。”柯拉松早就想毀掉這些實驗室。不管是不是真,能進去就已經萬幸。

    弗雷耶圣地的十個大型生物實驗室里可是裝著成千上萬個高戰力的華族克隆人。這些超強戰力如果不能為華族所用,寧愿毀掉也不能讓他們活著出來:“我好歹是零號實驗室出身,做人不能忘本不是嗎?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程度,我得回去砸了他們的實驗室才行啊!”

    寧安:“………”

    ……也對,這十個實驗室還是隱患。他們的大腦是不是像夏爾一樣被植入了芯片,這還另說。

    情況不明,確實有很多事情需要進一步確認。既然柯拉松去處理弗雷耶圣地的十大實驗室的克隆人。寧安接下來就該將全部精力放在搜集齊接受過換腦手術人的名單上。

    分工明確,事情才能跟有條理的解決。

    掛斷了柯拉松的視訊,寧安發現自己竟然收到了一封來自寧夕的郵件。

    郵件發送的時間是幾分鐘前。

    寧安有些詫異寧夕居然有她的郵箱賬號。寧夕的郵件非常的簡短,傳遞的內容卻令人深思。

    寧夕在郵件中傳遞了一個信息。

    她告訴寧安,一百多年前她曾經跟QW實驗室兩位華族學者有過一面之緣。且她清楚一些內情。當初叛逃QW實驗室的,其實不止是兩位華族學者,還有一個智力極高的王蟲。那只王蟲除了一條細到可以環在腰上的尾勾與獸人不同,其他外貌已經完全向獸人類趨同。

    寧夕不知道王蟲的名字,但知道這只王蟲與郭生走得很近。

    郭生!

    寧夕若不提及這個人,寧安都快要忘了還有這號人物。這個直接導致拉美星第二次大清洗的家伙,在強盜眼皮子底下活了這么多年,又背叛了金主,金蟬脫殼跑到參水猿去避禍。

    寧安左思右想,又掉頭回去找斯諾德。

    尋找郭生不是一件難事。那老小子現在已經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除非一直藏在參水猿不出來。否則只要脫離了女媧的庇護,他百分百會被背后憤怒的金主給處理掉。

    斯諾德此時正在會議,會議的對象是艾斯溫格家族各項事務的重要負責人。

    亞歷山大壓著火氣,臉色不太好看。

    很顯然,軍部那幫老家伙在斯諾德這里碰了壁,立即將冒頭指向了艾斯溫格家族。艾斯溫格家族作為后起之秀,這些年雖然偏安一隅,遠居法環星系。但整個聯邦是一個整體,法環星系就算再獨立,聯邦如果發生戰爭,法環星系也必定會受到牽連。

    關于華族基地強勢占領極大星系,將原先的老家族清洗出地盤。造成現有的世界結構崩解。亞歷山大*艾斯溫格有不同的看法:“這件事我們不能坐視不管。”

    亞歷山大畢竟已經進入了聯邦議會,且在蟲潮爆發之前,他就已經是議會秘書長的候選人。他所處的位置就是他的立場,如果推翻了,家族這二十年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那大哥的意思,是希望我替軍部抗下這麻煩?”斯諾德語氣不算太好,難免譏諷。

    亞歷山大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主星那幫老家伙坐擁聯邦最多的兵力和武器,關鍵事情上怎么能不出力?全指望零號部隊沖在一線,這是拿他們當傻子。只是亞歷山大希望這件事上斯諾德不要這樣冷眼旁觀,任由新的勢力推翻就有的一切。華族占領高地以后,誰也不能保證沉睡的基地會不將艾斯溫格家族視同為九大家族的一丘之貉。

    到時候老家伙們被全部連根拔起了,高層都會面臨大換血。艾斯溫格家族作為舊政體的貴族殘余也逃不掉清算。零號部隊作壁上觀,這不是明智之舉。

    他們家族也必須即時要做點什么,杜絕這種可能的發生。

    “賭別人的良心和道德水準是愚蠢的。”亞歷山大并不相信華族基地會對艾斯溫格家族另眼相待,就算斯諾德的伴侶是華族人也一樣。權利的更替是冷酷且殘忍的,沒有誰會成為例外:“不管你承不承認,我們艾斯溫格家族跟布林克斯家族、沃伯格家族本質上是一樣的。”

    斯諾德當然知道,但他不愿跟老東西們抱團。老東西們指望他當馬前卒,做夢!

    雙方發生了激烈的爭執,亞歷山大怒斥斯諾德理想主義,分不清現實。斯諾德卻難以茍同亞歷山大的全局和強勢將艾斯溫格家族與帝王星系那幫貴族綁在一起。

    雙方爭執不下,直到亞歷山大被氣的捏碎了光腦,這場會議才倉促結束。

    寧安站在會議室門外,心情也有些沉重。

    別說亞歷山大無法確保華族推翻了舊的聯邦體制,中心執掌未來的世界權利。會不會因此對法環星系有不利舉動。她連主腦們到底在計劃什么都沒有弄清楚。

    寧安在門外等了一會兒,等到里面斯諾德的情緒穩定下來,才輕輕地敲了敲門。

    “進來。”

    斯諾德解開了領口的風紀扣,修長的身體懶散地仰靠在椅子上,顯得更加的肩寬腿長。

    他此時一條微微腿曲著,另一條腿不拘姿態地向前伸直。聽見聲音才緩緩睜開了眼。瀲滟的眼眸輕輕掃過來,見是寧安過來才放下了捏著太陽穴的手指,“怎么了?”

    嗓音有些連日來疲憊的沙啞,在安靜的房間里平白的撩撥。

    寧安身體一頓,問起了人形王蟲的事。

    “……是有這回事。”斯諾德當然也知道這只王蟲,他甚至有王蟲的三維成像。不過聽寧安說這只王蟲與郭生走得近,倒是愣住了,“確定嗎?”

    寧安點了點頭,又提起了另一件事:“斯諾德,你有沒有覺得報紙上說的背叛的生物生化學家,跟那位沉睡至今的純人類學者周龍溪教授很有些相似?有沒有可能,這個人,其實就是周龍溪教授?”

    斯諾德當然也有過這個猜測,但這個想法才冒出來就被凱倫給撲滅了。

    “周龍溪教授沒有家人。”

    斯諾德調出周龍溪教授的生平,放大了讓寧安自己看,“根據現存的華族歷史記載,周龍溪教授是孤兒出身。二十四歲的時候就因為研究離開了學校,親自進入當時的蟲星。她在進入蟲星以后就沒有再出來過,直到蟲星覆滅才被自己的學生轉移。”

    寧安看著龍溪教授的履歷,確定她確實是個孤兒,難免失望:“這些史料保真嗎?”

    “當然。”斯諾德笑了笑,“你是又有了什么想法嗎?”

    “……沒。”也不是有什么想法,寧安只是有一種說不清的直覺。她總覺得這些事情之間有著密切的聯系,只要抓到線頭,必定就能一扯扯出一堆線索來。

    斯諾德歪著腦袋看她苦惱,朝她招了招手。

    寧安走過去,就被他握住了手指,拉到自己身邊坐下來:“我先休息一下。好幾天沒怎么睡了。”

    寧安看著他眼睛下面青黑的影子,再優美的骨相也遮不住疲倦。她手指順了順他的頭發,冰涼的發絲在手指皮膚上劃過,有種很舒服的觸感。

    剛摸了幾下,斯諾德的腦袋就抵在她的肩膀,呼吸就平緩了起來。

    “……睡得這么快?”

    寧安有些愣神,窗外的光照著斯諾德的臉頰,將他眼睫的陰影拉得參差。更顯得他皮膚晶瑩干凈。看來是累壞了,不然怎么說不到幾句話就睡著了。

    摸了摸斯諾德有些涼的臉頰,寧安剛準備俯首在他額前落下一吻,門吱呀一聲開了。

    凱倫一臉尷尬地站在門口,不知道看了多久。

    寧安:“……”

    臉蹭地一下紅了,寧安剛想站起來。就看到凱倫跟屁股后面有狗追似的掉頭就走。

    寧安:“…………”

    斯諾德這一覺睡了三個小時,醒來的時候發現寧安就在身邊看資料。

    他有些詫異,寧安居然這么乖,守著他睡覺沒走?

    懶懶的撐著沙發扶手坐起身,發現寧安在看一本壞了的日記。

    “在看什么?”他嗓子是剛醒來的沙啞,聲音性感得寧安耳廓一麻。

    她揉了揉發酥的耳朵,將日記攤販到茶幾上:“古峴密室里找到的日記。”

    日記沒有署名,也沒有具體記載的日期,仿佛是作者隨時想起來就寫的隨筆。大部分都在記錄每天要做的事,甚少描述自己的心情。寧安正在看的這一頁寫的是周教授解剖的一個特殊結構的王蟲,發現了這種王蟲大腦結構與低等蟲族有顯著的差距,并第一次發現了王蟲大腦的海馬體異常。

    斯諾德喝了一口水潤潤嗓子,垂眸落到寧安通紅的耳尖上,又若無其事地平移到日記本上。

    “全部能看得懂?”

    “嗯。”母語,能看不懂嗎?

    寧安扯了扯領口,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空氣有些燥熱。

    斯諾德嗅著鼻尖香甜誘惑的信息素味道,緩緩俯下身。身體靠近的瞬間,頭發絲很自然地滑進了寧安的領口。冰涼的觸感惹得寧安身體驟然一激靈,她眼睫毛抖動的飛快,臉頰瞬間紅得像蘋果。

    “斯諾德,你頭發絲落我衣服里了!”

    “哦。”

    斯諾德毫無自覺,完全沒有把頭發拿出來的打算。寧安看他這般懶散,有些急促地自己伸手將衣領里的頭發抓出來。一抬頭,發現斯諾德眸光像是失去了兩點,正幽幽幽沉沉地盯著她的領口。

    “你看什么看!”寧安臉漲得像紅蝦子,“正經事還沒做呢!想什么呢?”

    “沒想什么。”

    頓了頓,他懶懶啟唇:“寧安,今晚來我房間睡覺?”

    他冷不丁一句話,寧安的眼珠子差點沒瞪脫眶。倏地抬眸看他,見他毫無悔意,寧安又有點不知道說什么。梗半天,支支吾吾的冒了一句:“……有自己的房間,我去你房間睡干嘛!而且今天是什么特別的日子嗎?你干嘛用香水?”

    這幾天莫名有點不太敢看他,總覺得他變得非常可口。

    “不是什么特別的日子……你喜歡這味道?”

    “………”

    喜歡什么啊就喜歡!現在都什么時候了,忙得很,哪有時間去晃蕩那一腦門黃色腦髓。快速挖了他一眼,寧安果斷轉移話題,“剛才凱倫有事來找你。”

    斯諾德嘖了一聲,仿佛很遺憾這個話題就這樣輕飄飄的被她帶過去。

    他一邊扶著沙發坐直,眼眸卻還在意味深長地瞥在她的臉上。那眼神無聲卻又黏糊,搞得寧安不敢看他。斯諾德才催下眼眸,修長的手指在光腦上點動,叫來凱倫。

    很快,凱倫就帶著資料火速趕過來。

    “什么事?”

    凱倫來了,斯諾德還坐在寧安身邊,堅硬的胸口不自覺的貼著她的肩膀。這快連到一起的模樣看得凱倫心里直翻白眼。空氣里全是上將招搖的信息素味道。

    被長官冷冰冰瞥了一眼,凱倫才將檢測資料遞到斯諾德的身邊。

    這些都是之前寧安從古峴教授的密室里撈來的特殊藥劑。成分和配方都很少見,但經過檢測,對細胞再生擁有非常顯著的成效。強效到即便是沒有經過基因改造手術的原始人類,都能利用這種再生藥劑延長細胞活性,維持生命體征,達到長壽的目的。

    “達到長壽的目的?”提取到關鍵詞,寧安立即收起了蠢蠢欲動的心。她將注意力從斯諾德身上拔開,“能長壽到什么程度?檢測過了嗎?”

    “藥劑量并不算大,只取用了一點做測試。根據這個藥劑的細胞促生速度,一管至少能延長十年。”

    “一管十年!”

    寧安有點被這個數字震驚到。這得是什么品級的神藥,就那么一小管,十年壽命??

    這特么要是在藍星時代,都會被夸成仙丹了吧!!

    “那其他藥劑呢?有結果了嗎?”

    “大部分是細胞再生藥劑,藥劑效用程度有區別。”

    凱倫對不同物種的細胞都進行了測試,事實證明,確實有針對性。其中一部分對原始細胞的促生作用是最強的,甚至能夠促使干細胞1分鐘內百萬復制再生。

    針對不同物種的促生速度,凱倫也做了詳細的測試:“實驗證明,對純血人類的恢復效果最佳。”

    “對純血人類?為什么會是純血人類?古峴不是獸人嗎?”

    寧安想不通,古峴藏了這些東西太有針對性,實在讓她不得不產生聯想:“周教授還有清醒的跡象嗎?這段時間她身體數據怎么樣了?方便其他人探視嗎?”

    凱倫看了一眼寧安,主要看向長官。

    斯諾德在仔細瀏覽報告,眉頭也皺了起來:“周教授丟失的王蟲大腦有線索了嗎?”

    “伊恩還在追查。估計半個月應該就有線索了。”

    斯諾德點點頭,又瞥向日記。

    頓了頓,他才站起身。他要再見古峴一次。

    “告訴伊恩,讓他查查古峴跟周教授的關系。”在身影消失之前,斯諾德丟下這一句。

    凱倫有些不解地看向寧安,寧安皺著眉頭又重新拿起了日記。

    這本日記寫的太亂了,前后記載的內容是不連貫的。仿佛日記的主人在寫的時候,并沒有特別考慮前后順序。而是翻到哪里寫到哪里,沒有章法。

    原本寧安是當野外求生的學術指南看,等翻到后面,漸漸看出了不同。

    這本日記,開始有點情緒了。也漸漸多了一個名叫梅里埃的人名。這個名字取得非常中性,分不清對方性別。就像這本日記,記載的文字也很中性,分不清性別。

    但寧安在翻看了后續的幾篇后,敏銳的意識到一件事。

    這本日記的主人,跟這個叫梅里埃的家伙相戀了。

    哎不是?啊??

    這怎么轉向了愛情的頻道?這不是一本嚴謹的學術日記手札嗎??

    第189章

    日記的內容比較混亂, 看得出作者本人心情也處于混亂之中。越到后面這種無措就表現得越明顯。寧安思索了許久,合上日記本,她覺得這件事還是要跟古峴開誠布公地談一次才會有答案。

    古峴現在就在基地,也不知道斯諾德跟他聊過以后得到了什么線索。

    “哎?凱倫, 你有沒有覺得最近天氣很燥熱?”

    寧安抱著資料起身, 扭頭看了一眼旁邊臉紅得像煮熟了似的人。

    凱倫捂著鼻子, 面無表情地站起來。他沒有回答寧安的問題, 反而頭也不回地沖到門口。幾秒鐘后,他筆直地站在外面透過門縫看向傻眼的寧安。大臂上的肩章散發著森冷的金屬光芒:“這個問題, 寧小姐你可以跟上將聊。那么,失禮了。我還有事。”

    說完,他再次頭也不回地離開。

    寧安:“???”

    她不過是隨口一句,怎么搞得她問了什么見不得人的問題似的跑這么快。

    寧安抬手扇了扇, 抱著一摞新資料回了休息室。

    她的休息室就在走廊的盡頭,跟斯諾德在同一個樓層。寧安推開門去床上躺了會兒,感覺臉頰有些燙。她晃了晃腦袋, 好像自從斯諾德來了以后她的精神就有些不太集中。這樣不行啊, 還有很多事情沒有搞清楚, 得打起精神來——

    寧安賴在床上滾了幾滾, 艱難地爬起,又坐回到書桌旁。本來準備短時間內把所有的資料都細細研究一遍,省得漏了關鍵線索。然而她當天晚上就突發高熱, 不知不覺中就又躺回了床上。

    渾渾噩噩之中, 她感覺自己像是被火烤熟了。扯著嗓子喊了幾聲渴, 迷迷糊糊地爬起來找水喝。

    ……

    斯諾德從關押古峴的監控室回來就發現了房間不對。

    他沒有開燈,側身站在門邊迅速掃視了一圈客廳。一雙橙金色的眸子在晦暗的環境中亮著幽光,一寸一寸地觀察房間的異樣。厚沉的遮光簾擋住光, 空氣中彌散著一股誘人的味道。斯諾德心口一跳,邁開腿落地無聲地走進房間。

    門啪嗒一聲緩緩關上,斯諾德穿過客廳走進臥室。

    一個呼吸的時間他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注視著被子里隆起的一小團。

    ……寧安?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信息素味道。斯諾德眼底閃爍著碎光。須臾,床上那團黑乎乎的東西緩緩地蠕動了,斯諾德呼吸放輕,抓著被子一角狠狠掀開。

    還真是寧安。

    燒糊涂的寧安。

    此時她熱得臉頰燒紅,發絲濡濕地黏在皮膚上。那張氣死人不償命的嘴此時老實的閉著,呼吸炙熱又急促。斯諾德的瞳孔一瞬間晦暗下去,瞳仁緩緩擴散到整個眼眶。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抓住被子的修長大手手背青筋凸起,呼吸一瞬間輕到幾不可聞。

    “寧安?”斯諾德的聲音低沉又輕,克制地松開被子。

    沒有回答。

    他在床邊坐下,唇色因為剛才無意識的的舔舐而變得濕潤瀲滟:“你怎么來了?”

    還是沒有回答。

    “身體不舒服?”他聲音輕得像是在耳邊低語,仿佛怕驚醒了自投羅網的人,“發燒了嗎?”

    他的問題一樣沒有人回答。

    “寧安……”

    “唔……”

    安靜的房間只有急促又燥熱的呼吸聲和衣服細微的摩挲聲。斯諾德剛要扯開被子,放快被自己憋死的寧安出來透透氣,就發現自己的頭發被扯住了。

    “嗯?”

    斯諾德就著被扯頭發的方向測過頭,看向床上的人。

    發現緊閉著雙眼的寧安不知什么時候坐起身來,已經醒來了。此時那只手爪子正揪著他的頭發用力地往自己跟前拽,嘴里咕咕噥噥的說著胡話:“你好香啊……斯諾德,你過來點……”

    “嘶——”

    寧安的手勁很大,扯得十分急迫。斯諾德被她扯得頭往后仰,頭皮發麻。

    他無奈地拍拍她的手爪子:“松開,被子裹身上你不熱嗎?”

    斯諾德的話還沒說完呢,寧安就跟正捕食的野獸似的嗖一聲襲她背上。

    “哎!”

    寧安可沒有閑情逸致聽他說廢話。她像一團火貼著斯諾德,滾燙的臉頰貼著他的下顎和頸部。斯諾德沒忍住垂眸悶笑,大概是他不緊不慢的姿態惹惱了意識不清的人。夾著他腰腹的雙腿突然用力。寧安兩個胳膊摟著他的肩膀環繞到前面,一只手掐著他的下巴扭過來嘴就啃上來。

    “輕點,輕點……”橙金色的眸子笑彎了眼眶,意料之外的意料之中。

    斯諾德也不動,甚至微微抬起下巴張開唇任由她無章法地啃咬。神志不清的寧安像小狗舔骨頭似的舔個不停,給他都舔笑了。大概是半天找不到,斯諾德主動張大了一點嘴放她進來。

    靈活的舌尖一鉆進來就像帶電的小魚,勾住他的舌尖就吸。

    斯諾德神色一變,眼眸黑沉得仿佛能凝出墨汁。他的呼吸也在幾秒鐘之內就變得混亂不堪:“寧安……”

    寧安根本聽不見。她的身體自從修復完成以后就一直有些異常。但因為身處的環境不安全而強行壓制著。現在斯諾德來了她有了伙伴,緊繃的那根線松懈下來,壓制的躁動就洶涌的反撲上來。

    斯諾德炙熱的呼吸噴在寧安的唇齒間,頭發被她揪著,腰腹也被她夾著。他忍著沒動,但這沒有章法的小姑娘根本就不知道輕重,胡亂作為。

    寧安的發情期到了,前幾天就有了征兆。高濃度的信息素刺激得他的發情期也提前。

    斯諾德的呼吸越來越粗重,他搭在一邊的手憋得青筋暴起,仍然側扭著脖子去迎合寧安。大概是覺得這個姿勢實在費勁,干脆一個扭身將寧安反壓在身下。身上修整的軍裝被寧安這家伙撕得破爛,他彎了彎眼角,任由寧安咬他:“乖,別急。我不逃,你想怎樣對我都行……”

    夜色漸漸深沉,星空也被烏云籠罩。一陣狂嘯的海風吹得窗外棕櫚樹嘩啦啦作響,幾秒鐘的時間突如其來的暴風雨。海島的深夜天氣總是難測,像是要配合洶涌迭起的海浪,狂躁地下了一整晚。

    清晨寧安從混沌的夢中驚醒,整個房間已經彌散著淫靡的味道。

    她一個鯉魚打挺坐起,抬起手就要掐。手剛伸到身邊人的頸側就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斯諾德緩緩睜開眼睛,眼角眉梢的瀲滟春光根本壓都壓不住:“要干什么?”

    沙啞得像是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不對!他就是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還是和她!!

    “是我。”斯諾德扶著額頭坐起身,五黑柔順的頭發像流水一樣傾泄下來:“做什么?一醒來就要掐死我?”

    斯諾德的嗓音還喊著剛醒來的沙啞,眼尾嫣紅。斜向寧安的眼神帶著揶揄之色。

    寧安的臉瞬間爆紅:“不是!我以為搞錯人了……”

    斯諾德慢悠悠地看了她一眼,被子因他起身的動作而從胸口滑下,露出布滿曖昧痕跡的胸口。修長的脖子上,一個小小的牙印圈著喉結。寧安果斷將接下來不好聽的話都吞回去。好吧,她一睜眼發現自己不在休息室,當然會瞎想。而且她話這不是沒說出口嘛,干嘛這個眼神瞪她。

    斯諾德赤著身體下了床,后背上的抓痕更令人臉紅心跳。他毫不在意地撈了一條長褲穿上,光影從窗簾的縫隙照在他身上,勾勒出多人呼吸的窄腰。人魚線沒入褲子里,斯諾德才緩緩轉過身來。從客廳倒了一杯水過來,寧安都沒反應過來就就著他的手喝完了水。

    “嗯?”喝完水才感覺不對,她怎么跑斯諾德的房間來了?

    斯諾德勾了勾嘴角,剛想跟她說她可能成年后的第二個發情期到了。手腕的光腦和房間的智腦同時發出尖銳提示音。滴滴滴的聲音打破了房間若有似無的曖昧,斯諾德上翹的嘴角煩躁的收斂,微微皺起眉頭看向還在閃爍的智腦顯示屏。發現是軍部的緊急軍令,眉心直接打了結。

    軍令??那群老家伙是又想干什么!

    斯諾德眸中的煩躁一閃,拇指指腹撫去寧安被水潤濕的唇,不自覺地捻了捻。交代她最近盡量少跟陌生成年雄性獸人接觸后,披上軍裝就匆匆離開。

    寧安眨巴了幾下眼睛,剛有點羞恥的感覺還沒來得及表現,他人就已經消失。

    哎?不是?

    頓了頓,她才一個鯉魚打挺跳下床。

    先不管那么多,寧安做賊似的在地上撈撈撿撿。實在找不到可以穿上身的,去斯諾德的衣柜找了件衣裳披上,而后火燒屁股似的匆忙逃出房間。

    回到自己房間,她躺在床上還忍不住臉熱。她好端端的在自己房間看資料,怎么醒來人就跑到斯諾德屋里。想不到自己怎么溜去的,她干脆爬起來重新看資料。

    資料其實還蠻多的,細看之下竟然還發現了很多細節。寧安看著看著就發現投入進去。

    滴滴——滴滴——滴滴——

    緊急提示音。

    屁股下面的凳子還沒坐熱呢,寧安合上手札,發現是柯拉松的求救信號。

    柯拉松不是去弗雷耶了嗎?剛去沒多久,這么快出事??

    寧安感覺有些奇怪,試圖聯絡他。消息傳遞過去也是石沉大海。

    寧安當機立斷,立即去找斯諾德。

    “弗雷耶星?他怎么進去的?”斯諾德剛結束跟軍部老家伙的扯皮。

    老家伙們還不死心,還做著讓零號部隊作為主力驅逐逐漸入駐資源星系的華族自衛軍的美夢。他們也終于意識到現在情況不同了,拿過去的一套說辭根本無法站住腳。言談之間已經在放低姿態,舍出成本。不過他們的誘餌還不足以打動斯諾德。

    “弗雷耶星又稱弗雷耶圣地。用圣地這個詞,你也可以理解它的特殊。除非拉扎德家族允許,全聯邦都沒有辦法強行闖入。柯拉松一個人闖進去了?”

    “也不算一個人,他還是帶了一些幫手的。”寧安不瞞著斯諾德,“是巴拉貢*拉扎德給予的秘鑰。”

    “巴拉貢給柯拉松秘鑰?”

    斯諾德訝異了一秒,見寧安這話不像是隨口一說,頓時正色起來。

    要說巴拉貢*拉扎德這個人,斯諾德對他的了解其實并不算躲。畢竟不是一個時代的人。斯諾德也是近一年才因為寧安的關系調查了這個老黃瓜。但據他調查到的資料表明,巴拉貢*拉扎德就算不是全權主導的十項反人類實驗,也跟這計劃密不可分。

    這種家伙怎么會突然反水幫華族?竟然給柯拉松秘鑰??

    很奇怪啊……

    斯諾德有些想不通,頓了頓,又問:“除此之外還有什么、柯拉松沒說巴拉貢為什么給他秘鑰?”

    寧安搖搖頭。

    “弗雷耶星離蒙克多星并不算遠,我先過去看看。”

    “不行。”斯諾德想也不想就否決了,“你正在發情期,信息素非常不穩定。就算有我在身邊可以時刻來壓制,也會對你的體能有影響。我會安排好一切,跟你一起過去看看。”

    說起來,斯諾德對這個弗雷耶圣地久聞盛名。不過因為身份原因從未親自到過現場。他也早就想親自去實驗室探一探,這獨屬于拉扎德家族屹立聯邦幾百年不動搖的家族底氣。

    “你也要過去?你可以過去嗎?”要是她沒記錯的話,弗雷耶星禁止一切外來武裝勢力進入。

    斯諾德這個聯邦上將,零號部隊的總長,根本不被允許進入。

    “總會有辦法的。”

    ……

    不管具體情況怎樣,他們都要去一趟弗雷耶的。十個危險的大型實驗室不處理,后患無窮。斯諾德只思索了十幾秒就做好了決定:“寧安,等我處理完蒙克多星上的隱患,即刻出發去支援。”

    斯諾德處理事情的效率非常高。他說的盡快,就是三天。

    三天的時間,斯諾德迅速處理了古峴實驗室的所有資料,轉移了古峴實驗室的所有試驗品,并命人押送古峴去海利科尼亞。這個古峴身上還藏著很多未曾解開的秘密。但這個老家伙嘴太硬了,根本不會透露有用的。斯諾德跟他扯皮了幾天,沒撬開他的嘴,只能先把人扣押。

    這次,共工并沒有阻攔。

    寧安原本膽戰心驚,生怕共工又會擊沉她的飛行器。緊繃了一路,共工都仿佛消失了一般毫無動靜。寧安讓騰蛇監控也沒發覺公共的痕跡,最后跟著斯諾德成功地進入了弗雷耶星。

    弗雷耶星與蒙克多星相隔不過五萬萬公里,極速飛船只需要半天就能抵達。

    他們抵達弗雷耶時,正趕上弗雷耶星的正午時刻。

    弗雷耶星是個特別小的被鋼鐵包圍的人造星球。雖然同樣依靠人馬座的恒星功能,大拿這顆星球上所有植物都是水培的。大量的海水密度比藍星要低百分之十,少部分的陸地也被鋼筋水泥覆蓋。甚至是太空站外,都包裹著一層等離子防護膜。

    “這是?”

    “等離子防護罩。”斯諾德手下最頂尖的技術團隊竟然耗費了幾個小時才打開弗雷耶星的等離子防護罩,可見這個防護罩的防范力度有多強。可以說星球上的所有信號都會被防護膜切斷在內部,想要傳遞信息出去,只有內部信號傳遞站配備特殊指令才可以。

    寧安看的瞠目結舌:“發送信號出去這么難,柯拉松竟然這么容易就發給我了?”

    “不是說巴拉貢給了秘鑰?”

    “哦,對。”

    “這么說,可以確定秘鑰是真的?”寧安聽了斯諾德的話才明白,但心里的疑惑更深了,“可巴拉貢為什么會給?弗雷耶圣地不是拉扎德家族的驕傲和底牌嗎?難道巴拉貢背叛家族了?或者說這其實是個陷阱,他就是為了誘敵深入,抓我們……”

    ……也不是不可能。

    寧安想到巴拉貢對她不太正常的愛意,忽然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不管他處于什么目的,先進去再說。”斯諾德臉色冰冷,顯然也想到了巴拉貢那張討厭的臉:“想抓你,他可以試試有沒有這個能力。”

    寧安:“………”他對巴拉貢的怨恨還是很深。

    秘鑰確實是真實的,他們也憑借口令成功進入了弗雷耶。

    這個讓全聯邦生物生化界天才視為圣地的人造星球。對他們毫無防范。不僅空間站暢通無阻,海關也正常通行。飛船停靠在停泊站,他們成功進入基地。

    “走吧。”

    這顆星球從一草一木到呼吸空氣,都代表著聯邦科技的最高水平。永動的空氣循環系統完美地模擬了植物光合作用,創造氧氣。他們甚至一踏足就感覺到心曠神怡。柯拉松發送的位置并不遠,如果有飛行器的時速,他們趕過去大約需要兩個小時。

    但很可惜,弗雷耶星禁飛,所有外來飛行器都無法在此地凌空飛行。

    不過憑寧安和斯諾德的速度,他們全速奔跑也能很快趕到指定地點。寧安算了下時間和距離,只要柯拉松能撐住別死那么快,他們應該能趕上給他收尸。

    “哎?你干嘛?”寧安剛準備起速,后頸被人一扯,又砸了回去。

    斯諾德單手捏著她的后頸,無奈地看著她:“全人腿跑過去,等你趕到,還有力氣支援嗎?”

    “……那咋辦?”

    “跟我來。”

    說著,斯諾德拉著她非常熟練地離開站點,繞道去了站點后方的交通工具停車場。

    還別說,這個停泊站后面居然有個超大的交通站點。站點內部停了數以千計的各種超高音速車。

    斯諾德單手握著寧安的手腕,信步閑庭地穿梭其中。然后,熟門熟路地上了一輛看起來十分酷炫的超跑。他繞著車身走了一圈,車門啪嗒一聲就彈開了。車外圍的光芒一閃,內部光腦自啟,播報了‘車輛已啟動’的語音。

    他矮下身體坐進駕駛座,長腿自然舒展地踩油門,扭頭對著外面的寧安勾了勾手指頭。

    “……你在這也有車?”寧安很吃驚,知道斯諾德豪,不知道這么豪。

    “沒有。”

    “??那這車?”

    “別人的。”斯諾德*艾斯溫格上將毫無偷車的自覺,理所應當:“出門在外,各項技能都得會點。上車。”

    “…………”

    天空雖然禁飛,但地面并不限行。

    “你好像很熟練?”

    “一般般吧。”斯諾德單手握住方向盤,駕駛任何交通工具他都像呼吸一樣簡單。

    “……你要是有一天破產,去黑市當手藝人也很吃香啊。”

    “確實。不過,我大概率是破不了產的。”斯諾德腳狠狠一踩油門,將車開出了飛行器的速度,風馳電掣地在鋼筋水泥之中穿行,“我的資產,夠買幾十個宜居星了。”

    寧安:“……”有錢了不起哦。

    他們趕到指定地點,看到的是一個俯瞰是六芒星構造的巨型實驗室。

    什么叫巨型,就是這個實驗室已經不是單單以建筑物來界定,而是一整個城池那么大的建筑群。六芒星的每個角都是一個規整的建筑群,對角線的方向有著完全對稱的構造。他們此時的車子停在六芒星對面的高空建筑物露臺,往下眺望都找不到實驗室的入口。

    “這么大的面積?!”寧安敲了敲光腦,根本無法定位柯拉松的位置。

    “都可以說是個城市了吧?”

    “就是個城市。”

    “這么大……那么問題來了。我們要怎么進去?怎么找到他們?”

    斯諾德冷冷地注視著下方,迅速調集人手。

    這么大的城市,想要營救誰沒那么容易。光靠幾個人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而此時此刻,柯拉松正在六芒星朝正北方向的建筑物里。他身后是夏爾、寧夕和同盟會一些非常重要的骨干成員。正對面則是一群華族面孔的白色華族戰士。

    柯拉松單手捂著胸口,鮮紅的血液滴答滴答的沾濕了地面。臉上也因為手上過重而露出了獸態,那雙眼睛正死死地盯著對面一群家伙。露西比手持長鞭護在左邊,陳真雙刀蹲在最前面,兩把刀被鮮血染紅。血液順著刀鋒一滴一滴地低落到地上。

    “07號。”白色華族戰士之中站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他雙眼瞳孔收縮到只剩一小點。

    渾濁的眼白占據了眼眶,看起來有種老舊的臟。

    老頭兒身上還穿著經年不變的白大褂,正面色激動地盯著菲利克斯:“沒想到你還會回來。這么多年,你成長得很不錯啊……短短的幾天時間,就把我經營百年的實驗室給毀成這個樣子!今天不親自處決了你們,我都不配作為你們創造者活下來!!”

    老者身上非人的感覺太重了,那雙全是眼白的眼睛盯著人的時候異常恐怖。

    他渾濁的目光掃過菲利克斯、塞繆爾,繼而盯住夏爾:“……還有你,你是零號實驗室的吧?你身上的芯片信號太強了。零號實驗室的絕品,居然跑到我這里……真可惜……”

    這群膽大包天的入侵者,膽敢擅闖他的秘密基地,不聲不響地悶死了他精心培育的三千個S級戰士!

    一想到這,老頭兒尖聲驚叫:“給我剁了他們!把他們的四肢給我一根一根剁下來!!”

    菲利克斯擦掉嘴角血漬,輕輕嘖了一聲:“嗓門這么大,看來還很健康。老東西也真是命大,活到這個年紀還有這么大的口氣。你不希望我們回來,我們總是要回來找你算算總賬的。”

    “算總賬?就憑你們?”

    “對,就憑我們。足夠讓你下地獄了。”

    “哈哈哈,下地獄?我看是你們先下地獄吧!”

    老者,也就是路易斯*拉扎德。他毫不在意別人的詛咒。如果詛咒應驗的話,他早就死了。語言攻擊這種幼稚的小手段,除了能讓弱者有一絲心里安慰并沒任何用處。他不介意給弱者自我安慰,“旁邊是11號嗎?他也長大了……唔,看起來沒你弱多少。”

    老者說到這,還露出了變態的笑容:“他作為狼血種,本身物種受限,原是應該比你差很多的。現在看來還是不應該以物種來論戰力。他的基因提供者本身是強者,跟什么血種牽扯不大。”

    11號,塞繆爾。塞繆爾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左側臉頰精美的刺青在這個純白的環境里顯得十分妖異。

    他單手握著匕首,對于老頭兒的評價毫不在意。血統什么的,在當初還住集體觀察室的時候,或許還有點競爭心理。但脫離實驗室一百多年,這種幼稚的血統論早就激不起他心里的浪花。

    塞繆爾無聲地掃視著已經漸漸將他們包圍的其他克隆人,冷靜地尋找突圍點。

    一百多年過去,這個破地方還是一點都沒變。

    塞繆爾靈活的手在身后輕巧地玩了個刀花,心里估算著自己沖上去殺掉路易斯*拉扎德的幾率。

    路易斯*拉扎德這么多年藏在巴拉貢*拉扎德身后,看起來克隆技術看起來精進不少。但可惜,他實在是天賦有限,創造的試驗品還是會受原始基因條件的約束。不像巴拉貢,百分之六七十的成功率。他創造出跟原主一樣戰力的復制品是少數。

    換句話說,這里的這批克隆人,至少戰斗力上就要比他們這些優異的復制品差幾個檔次。

    “這里還是沒變。”

    塞繆爾嘴角冷血的勾起,完全無視對方的扯皮。

    在老頭兒被夏爾和陳真那恐怖的爆發力驚到的瞬間,出其不意地閃身進去人群。在人群還沒意識到的功夫湊近到路易斯身邊,眨眼的功夫就殺了幾個貼身的護衛。

    空氣中就聽見噗呲噗呲的利刃割破皮膚血肉的聲音,鮮血像突然炸開的煙花,在純白的作戰服上渲染開。路易斯嚇得瘋狂尖叫,要求護衛隊務必以保護他的性命為核心,分散外圍去圍困入侵者。

    很顯然,塞繆爾的這無聲的嗜血襲擊猶如一根丟在沼氣池的火柴,瞬間就激怒了對方。

    “給我殺了他們!一個不留!”

    路易斯*拉扎德臉上的笑容成功被陰沉取代。他那雙幾乎看不見瞳孔的白眼一掃,純白克隆人戰士就像涌動的蜂群,沖向負隅頑抗的柯拉松等人。

    “還有,把偷盜的東西交出來!”

    ……

    鋪天蓋地的戰斗,層出不窮的血花,以及時不時夾雜的怒吼。

    柯拉松被陳真和夏爾夾在中間,一邊戰斗一邊給寧安發求救信號。

    事實上,他們早在幾天前就已經進入了實驗室。

    弗雷耶圣地的實驗室雖然多,但位置并不分散。加上來破壞的都是曾經實驗室的產物,他們對這些地方早已熟記于心。有了巴拉貢*拉扎德口令秘鑰的輔助,他們進來時猶如進無人之地。破壞實驗室系統和沉睡的試驗品也十分熟練。

    如果不是意外,柯拉松掉入了一個不曾被注意到的空間。找到了一些看起來與實驗室完全無關的資料。引發了全實驗樓建筑群的群體性警報,他們也不會先入被動。

    柯拉松拿到東西的時候并沒有仔細翻看,只是覺得文字比較少見,倒是沒想到會引發這么大的震動。

    “把東西交出來!”

    老頭兒看到柯拉松懷里漏出來的東西,氣得將拐杖敲的邦邦響。

    “今天不把東西拿回來,你們全部都會被銷毀!”老頭兒的憤怒堪稱陰森。

    這就更讓夏爾這波人篤定了拿到了重要的資料。他們一邊破壞實驗室的建筑物一邊護著柯拉松逃。然而他們雖然每一個戰力都是頂尖,但在面對人海戰術時還是會覺得十分難纏。

    夏爾的戰斗力堪稱恐怖,與陳真配合,一人可擋上百人:“怎么樣?救兵找到人了嗎?”

    夏爾和柯拉松是0號實驗室的特殊試驗品,且逃離實驗室的年紀比較小。長大后的面孔,在這個實驗室無法得到辨認。老頭兒和實驗室研究人員匹配了無數次,都無法將這幾張臉跟他們的數據庫匹配上。急得滿頭大汗:“這幾個家伙到底什么來頭?不會是0號那邊出來的吧?”

    “不可能!要是0號那邊丟的貨,早就掛上通緝令了!”

    老頭兒又擔心資料受損,又心急夏爾和陳真的來路。慌張之下,開啟了實驗室最高級別的消除入侵模式。空氣中彌漫著難聞的白霧,將白色戰士身形隱入其中。

    柯拉松身上本就帶了傷,視線和行動受到干擾,立即就陷入了被動。

    “我已經給寧安發了求救信號!按道理應該快到了!”柯拉松將吐出來的血又咽回去,喉嚨里全是腥甜。他除了搖寧安,學長和尼爾那邊都搖了人。柯拉松沒想到他們會暴露的這么快,來的時間太短,目前才摧毀一個實驗室,還有九座實驗室沒有進去探。

    夏爾雖然沒受傷,但他已經戰斗整整三天了。鐵人體力也快耗光了。

    “寧夕,你那邊呢?”

    寧夕就像是一個永不停歇的殺人永動機。她從出現在這,就沒有說過一句話。殺人猶如吃飯喝水一樣輕松。此時聽夏爾持續不斷的騷擾,冷冷地掃過一眼:“進不來。人馬座戒嚴。”

    人馬座的防控有多嚴密,他們當然清楚。但總要抱著希望。

    就在他們體力快要耗盡。包圍圈越縮越小,炮彈就要炸到臉上——忽然嘈雜之中響起一陣高頻次的音爆。超高的頻次在一瞬間炸穿了在場所有人的耳膜。

    柯拉松一愣,一抬頭,就看到兩個張開三米長骨翅的家伙從外面飛撲而入。

    寧風像是一把活著的死神鐮刀,在白色的人群中瘋狂起舞。而另一邊瑩白猶如天使的家伙,掛著病態的笑容,也在輕飄飄的收割人命。

    夏爾的呼吸瞬間一窒,看向柯拉松:“人蟲結合物!”

    “不用害怕,是援軍。”柯拉松被寧風兩米長的尾勾勾住腰,狠狠甩出人群包圍圈,“是寧安來了!”

    第190章

    寧風和蓋亞一加入戰斗, 戰局立即就發生了改變。

    到處都是殘肢斷臂,鮮血四濺。

    柯拉松被寧風一尾鉤甩到身后,迎面抬手就殺了幾個沖上來的克隆體。這些克隆體的戰力要遠比零號實驗室差。他們本身在成長培育過程中就有不足,勉強成長起來也比不上優質品。但架不住人多。一窩蜂涌上來, 雙拳難敵四手。

    這群克隆體像沒有自我意識的傀儡, 不知道害怕也不知道疼, 機械地往前沖。

    柯拉松掛在半空與寧風配合地殺了幾個, 還是覺得應付得有些吃力。他捂著傷口,指甲縫里黏膩得全是血跡。他呼吸粗重, 神志有些昏沉:“寧安到了嗎?帶了多少人手過來?”

    寧風沒想到他的狀態已經這么差,估計再耽擱一會兒就要死了。

    輕輕‘嘖’了一聲,她的雙手外骨骼瞬間生長。

    人蟲結合物雖然大程度上保持了人類的外形,本身也可以變化成蟲族姿態。只是寧風很少變化出蟲族的形態, 這次是人確實太多。他的身體像一顆高速旋轉的陀螺,沖進人群雙臂展開,迅速轉起鮮紅的血色之花。背部的骨翅也展開到極致, 翅膀上伸出來的骨突尖銳得像利器, 所到之處全是殘肢斷臂。骨翅堅硬無比, 激光槍射在上面都留不下太深的印記。

    寧風隨手切掉一個沖上來的克隆體腦袋, 扭頭看向逆光的某處。

    他想了想,尾勾高高舉起人。

    柯拉松:“???”

    尾勾越舉越高,然后, 狠狠地向人群的外圍甩了過去。

    下一秒, 柯拉松像離弦的箭似的砸飛。

    與此同時, 上百個黑色的身影從六芒星建筑群的各個方位,閃電般沖向下方。

    斯諾德站在六芒星正中央的最高處,人就站在燈塔的瞭望層。眼睜睜看著寧安像一個在屋頂閃爍的光點, 幾個快閃沖下去。

    同一時刻的柯拉松身體在失去控制的那一瞬雙目圓瞪,連防御的姿態都來不及擺:“哎不是?你干嘛?”

    寧風連話都懶得說,直接甩出去。

    柯拉松大驚,柯拉松好慌張。他嘗試改變姿勢躲過后面建筑群的防控墻和奇石,他敢肯定這個沖擊力撞上去,他骨頭架子是游金打造的也會撞得四分五裂、血肉模糊。就在柯拉松以為自己大概率要死在這而緊緊閉上眼睛,一只手敏捷地拎住了他的胳膊。

    “??”

    劫后余生的柯拉松像一個掛在風口來回晃蕩的破布。

    身體在慣性的沖擊力下回彈,停止了。

    他一扭頭,發現從天而降的寧安像個鋼鐵壯士一樣單手拎住了他。

    “寧安!”柯拉松當即狠狠吐出一口鮮血,大喜過望地血沫子噴向寧安:“你終于來了!靠!老子差點死掉!等等,不是?你是不是又變強了?”

    說著話,將懷里藏著的東西一把塞進寧安的衣服。

    “什么東西?”

    寧安將他丟到地上,掏出懷里的東西一看,又是一堆紙質資料。

    “不知道。”柯拉松身體軟軟地癱在地上,失血過多讓他有些呼吸困難,“從路易斯*巴拉貢那老家伙的秘密保險柜里拿出來的東西。用的是一種非常小眾的文字寫的,我根本看不懂。”

    現在這情況寧安也沒時間慢慢翻閱,只能迅速塞回懷中,抓著柯拉松就往安全區域轉移。

    “你堅持住!可別真死在這!”寧安的速度非常快,已經遠遠超過半年前見到時的速度。柯拉松心里一邊罵她這離譜的成長速度一邊羨慕優質基因,寧安這天賦也真的是太強了。

    他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將暈眩壓下去:“放心,我還沒端了那老東西的老巢,不會死的。”

    寧安‘嗯’了一聲,屈指放口中,朝天吹了一聲嘹亮的口哨。

    另一邊接到信號的寧風和蓋亞對視一眼,一改斯文的作戰方式,廝殺開始變得血腥。兩人徹底脫離了人形,化作王蟲的模樣。白色的建筑物在短短一分鐘內被染得血紅,像下起了血雨,連彌漫四周的白霧都失去了遮擋。藏在其中的家伙無所遁形。

    寧安觀察到那邊不需要人手,幾個快速移動攀爬上了中央燈塔。

    這燈塔是六芒星建筑群的中心,他們剛才沒有出現,就是在破壞這座塔的防御。斯諾德成功入侵了燈塔的防控系統,并在短時間內取得了控制臺的權限。沒有電網的阻隔,寧安像一只攀爬的蜘蛛幾個呼吸就上到頂層。將半死不活的柯拉松甩進去。

    柯拉松半躺在墻邊,腹部的血一路拖出長長的印記,跟兇案現場似的。寧安往柯拉松的懷里賽了一個醫療包。掉頭準備往上層去找斯諾德。

    她的光腦里有一份剛拿到手的俯瞰地圖,需要跟控制臺同步消息以便精準打擊。

    “你現在這休息一下,我去幫忙。”

    聯系完斯諾德,她又翻身從燈塔的圍欄一躍而下。

    這場戰斗持續的時間不短。

    雖然路易斯*拉扎德制造的試驗品在弗雷耶十個實驗室產物中,只能算得上中等。他最好的作品也沒能恢復原細胞提供者的百分之六十的戰力,但群站起來也是足夠強悍難纏的。尖刀營的戰士忌憚人馬座高層認出他們,下手都非常收斂。打起配合來顯得十分粘手。

    不過一番拉扯還是解決了問題。

    一個小時,白色的實驗建筑群地面被血水染紅。殘肢斷臂和滿地的尸體堆積老高,血腥氣沖天。寧風和蓋亞難得配合將這群試驗品給清理干凈。

    寧夕早已力竭,面無表情地靠坐在墻邊咻咻地喘氣。

    夏爾的狀況不算太好,他大腦中的芯片幾次在關鍵時刻干擾他的神志,身體受了很重的傷。他無力低垂腦袋,一頭頭發被汗水濡濕,狼狽的遮住了雙眼。

    唯一還保留一半戰力的陳真在確認沒有活口之后,盯著蓋亞和寧風這兩只人蟲結合物,眼神十分警惕。他作為后來加入隊伍的人,并不了解寧風和蓋亞。但他非常了解人蟲結合物,這就是一種人造的擁有嗜血本能的怪物。隨心所欲且沒有人性,一旦失控殺傷力堪稱恐怖。

    他不知道這兩只人寵結合物從哪里來的,為什么表現得好像是高智慧物種。

    “別盯著了。惹毛了他們反而招惹麻煩。”露西比一條胳膊被劃斷了手筋,無力地垂在身側,“這兩只是寧安養的寵物。看見那只白的沒?有沒有覺得長得很眼熟?”

    “養的寵物?”陳真一愣。

    這年頭還有人養人蟲結合物當寵物?

    陳真跟寧安接觸很少,或者說,就沒有。他從露西比和夏爾的口中聽過許多關于寧安的事,但從未見過真人。說實話,這次是他對寧安的好奇達到頂峰的時刻。

    定睛仔細觀察了兩只蟲族,突兀迎上他們的復眼,心口冷不丁一凜。

    他扭過頭:“這……這是斯諾德*艾斯溫格?”

    “嗯。”露西比叼走營養液上的瓶塞,往嘴里狠狠灌了一管,“這是艾斯溫格上將的基因復制品。”

    陳真不懂,艾斯溫格上將的基因復制品就沒有威脅了?

    是艾斯溫格上將的基因復制品才更危險!

    “艾斯溫格上將是寧安的伴侶。”露西比灌了兩管營養液下肚才覺得活過來,“只要寧安在這里,就完全不用擔心它會失去理智。”

    “那另一只呢?”

    “也跟寧安有特殊關系。”露西比思考了下,猶豫地說,“反正也不會。”

    “這樣……”這叫寧安的女性還玩的挺花?

    陳真這才狠狠松了一口氣,卸力一般地一屁股坐地上:“路易斯那老東西呢?”

    “趁亂逃了,菲利克斯去抓了。”

    塞繆爾甩了甩匕首上血跡甩開,翕了翕鼻子暢快地笑起來。

    一百多年過去,他們終于把這個實驗室給端了。塞繆爾現在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舒暢,仿佛籠罩在心底多年的陰影一夜之間消散,肩上的枷鎖都卸掉,身體驟然輕松了很多。他看向解決完麻煩就迅速撤退去找寧安的兩只人蟲結合物,有點想法。

    “你說我要不要也去弄一個?”

    這個東西的戰斗力確實堪比神兵,怪不得老家伙們花大把資金研究。

    “別想了。”寧夕抬起頭,那張機械臉蛋上依舊毫無表情,“那么多實驗才制造出兩個,你買不起。”

    “那不一定。”塞繆爾接外快,這一百多年賺了很多。

    “就算買得起,你也用不了。他們只受雌性信息素的牽制,你有嗎?”

    “……”

    白了他一眼,寧夕扶著墻壁慢吞吞地站起來。

    她雖然外形上看起來完好無損,但高強度的戰斗還是損傷了兩只胳膊的神經系統。滋滋冒著電光的機械手臂轉化成人形手腕,寧夕瞥了一眼臉色慘白的夏爾,掉頭就走。

    “哎?你去哪兒?”露西比見她走的干脆,叫住她。

    “我去幫寧安。”

    寧夕的嗓音冷冽,背影轉眼就消失在走廊盡頭。

    “她剛才去的方向,好像是零號實驗室。”塞繆爾休息了會兒,感覺力氣漸漸恢復。手指指著寧夕消失的方向,揚起一邊眉頭:“還有力氣嗎?我們得快點了。”

    他們來得突然,又正趕上了蟲潮蔓延全聯邦的好時機。弗雷耶圣地大家族提前避禍帶走了不少人,以至于實驗室的守衛松懈。錯過了這次的時機,下次再想闖進來就難了。端了一個實驗室,還有九個呢。

    “走吧。”露西比感覺胳膊恢復了點,咬咬牙起身。

    他們跟上來的時候,寧安已經跟著地圖的指引順利進入了六芒星正中央小型實驗室。

    她不知道這看起來完全一樣的建筑物彼此有什么區別,但這個實驗室位置這么關鍵,估計是整個建筑群的核心。就算有什么好東西,大概率也會藏在這。寧安悄無聲息的趴在實驗室外墻的防護網上,皺著眉頭看著里面空曠的訓練操場。

    這個實驗室的四周全裝上了堅硬的防護網,連天空都安裝了透明擋板。看起來不太像個實驗室,更像一個監管嚴苛的白色監獄。

    “你最好下來。”

    就在寧安感覺疑惑的時候,身后一道清冷的嗓音淡淡的響起,“這個防護網是常年噴灑肌肉松弛劑和神經毒素的。雖然你的自愈能力還不錯,但超過五分鐘也會中毒。”

    被嚇了一跳的寧安迅速跳下來,伸出的利爪在抓到來人的臉上的前一秒停止了攻擊。

    “寧夕?”

    “嗯。”

    “你怎么在這?”寧安以為聶楠死后,寧夕就自由了。

    “我來幫一把。”寧夕確實自由了。她這三百多年作為寧安的替身常年疲于奔命,身體高強度高負荷,早就在崩潰的邊緣。在參水猿親眼目睹了伏羲與女媧的出現,九大基地的護衛軍也一個一個陸續出現。她肩上的任務已經被人接過去,本來是準備隱退的。

    但估計是勞碌命習慣了。聽到柯拉松要來摧毀克隆人實驗室,她還是沒忍住跟來。

    “外圍有強輻射,要準備特殊的防護服。”

    寧安聞言,迅速遠離了建筑群。

    特殊的防護服,路易斯*拉扎德的實驗室就有。等他們重新全副武裝敢到,發現封住中心試驗室外圍的防護墻全都消失了。

    寧安與寧夕面面相覷,心一瞬間提到嗓子眼。

    怎么回事?這是有人來了?

    就在他們猶豫要不要直接闖進去,從實驗室大門緩緩走出一個熟悉身影。

    巴拉貢*拉扎德穿著優雅的禮服,一頭漂亮的銀發搭理得十分精致。他滿臉微笑地站在入口處,看著兩張完全一樣的臉,很自然地朝著寧安的方向走過來:“寧安,你來了。”

    寧安心口微微緊繃,僵硬地站著沒動。有些不懂明明沒見過幾面,他是怎么分辨出來的。

    寧夕也沒有動,饒有興致地看向兩人。

    巴拉貢走到寧安的面前,微微俯下身牽起她的左手在她的手背上輕輕落下一個吻。抬眸時,那雙灰藍色的眼眸洋溢著幸福,激動得臉頰都是粉色:“寧安你知道嗎?我等你很久了。”

    ……又是這種不著根的話,巴拉貢這個人一舉一動總是透著一股病態的瘋狂來。

    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寧安任由他牽著她的手,帶著她進入了中心試驗室。寧夕雖然在看熱鬧,但藏在身后的手上卻默默凝出了武器,跟在了寧安的身后。

    露西比與陳真心中驚濤駭浪,卻也選擇按兵不動。至少這個實驗室負責人沒表現出明顯的攻擊性。

    他們堂而皇之地穿過大廳,直接進入了實驗室的展示區。

    這個實驗室的占地面積不算廣,一個足球場的大小。除了走廊四周各色實驗室和生存資料倉儲,中間區域全部空出來做成了超大的展示廳。展示廳內樹立著一個一個超大的透明器皿,里面豎向地漂浮著閉眼的試驗品。每一個都擁有非常詳細的資料介紹,以及基因來源介紹。

    “寧安,這里面有你認識的人。”巴拉貢好似完全不在意寧安會突然襲擊他,直接將背部暴露在眾人面前。他走在最前方,猶如帶人參觀私藏似的一個一個介紹試驗品。

    巴拉貢所謂的認識的人,指的是寧風。或者應該叫羅浩尤。

    他所有的試驗品中,有一個是利用寧風的基因制作出來的克隆人。寧安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成年男子。他擁有寧風一樣的獸人外型,但卻不是復眼,也沒有翅膀。皮膚是正常的象牙白。黑色的頭發像水草一樣在營養液中自然飄舞,看起來像個沉睡的美少年。

    寧安沒有見過長大后的羅浩尤。羅浩尤死在拉美星的第二次大清洗,他的外祖父親手摔死的還在襁褓中的他。原來他長大以后是這種模樣,還真是好看。

    巴拉貢滔滔不絕地介紹著他的藏品,精細到每一個藏品的弱點都不放過。

    寧安聽著聽著,后知后覺地意會到他的意思:“你難道想把這些試驗品送給我?”

    跟其他實驗室量產試驗品不同,巴拉貢所有的成品都是僅有一個。一百個培育品里只留下最成功的那個,就像柯拉松和夏爾,他們逃了以后,零號實驗室就沒有他們同基因的試驗品了。

    “對。”巴拉貢嘴角的笑容漸漸擴大,溫柔的眉眼興奮得克制不住細微痙攣,“你不是想除掉聯邦高層嗎?你不是想顛覆深層政府嗎?我可以幫你的……”

    巴拉貢俯下身去,臉貼近了寧安,呼吸相聞:“我將他們全部送給你。怎么樣?”

    “你瘋了?”寧安一驚,第一感覺并不是高興,“還是這是針對我的陷阱?”

    “當然不是!”

    巴拉貢笑容逐漸變得詭異,透著精神崩潰的病嬌感:“我只是想親眼看到有些人從天堂掉落地獄的樣子!我想欣賞他們崩潰求饒的丑態!我想看到勝券在握的人突然發現自己不堪一擊的恐懼!你能想象得到嗎?他們布滿褶皺的臉上露出驚恐的樣子,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哭著求上帝救她們……”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很陶醉的張開雙臂,仰著頭沉迷于想像:“真的是想一想,都讓人興奮得發抖!”

    “你!”巴拉貢說出這樣的話,寧安是毫無準備的。

    她有些驚恐,扭頭看向同樣眉頭緊皺的其他人。陳真和寧夕的手都已經按在武器上了。仿佛巴拉貢有任何異常,他們都會不顧一切地沖上前去。

    “為什么?”寧安不懂,“你不是這個實驗室的負責人嗎?你是整個項目的領頭者!?”

    “我確實是。”

    巴拉貢做了三次深呼吸,才把因為想像而躁動的氣息安撫下去。他戴著白色手套的手撩開耳側的銀發,灰藍色的眼睛里洋著水汽顯得濕漉漉的,表情反而更病態了。

    “但是,我討厭被人威脅!”

    巴拉貢一直想告訴寧安,不要太敵視他。他對她沒有惡意,他一直深愛著她。

    但是寧安不信。

    她總是很忌憚他,猜忌他,不允許他靠近。

    巴拉貢每每被寧安這樣對待,心里都是又難受,又覺得上癮。跟吸食上癮性藥劑一樣欲罷不能。他靠著年少時為數不多的美好回憶活著。

    成長到后來的每一天,都活在明天就可能會死去的恐懼中。漸漸地,他開始習慣并享受這種恐懼。然后某一天忽然掌握了恐懼的主動權,去勒索并恐嚇其他人。

    然后他就發現。讓別人恐懼,真的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

    “被人威脅?誰會威脅你?”他說的話毫無邏輯,寧安無法理解:“你拉扎德家族占據了人馬座,成為人馬座誰都無法違逆的大家族。你能受誰威脅?”

    巴拉貢看著寧安,忽然伸手掐住她的下巴,猝不及防地在她唇上吻了下去。

    寧安瞳孔地震,反應過來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巴拉貢被打得臉整個偏過去,嘴角破裂滲血。他伸出舌尖,斜看著寧安緩緩地舔掉嘴角的血跡。完全無視其他人目眥盡裂,懵逼的姿態,好聲好氣地問寧安:“你要不要聽我講個故事?”

    說罷,他也沒有管寧安愿不愿意聽,就自顧自地說起故事。

    巴拉貢說的,是一個天賦卓絕的少年。

    這個少年,從剛說話起就展現出了超越正常人許多的高智商。十幾歲時,就已經能夠熟練掌握家族中傳承知識并融會貫通。還未成年就在專業領域取得了別人窮極一生都達不到的成就。

    他說的很慢,仿佛陷入回憶。

    寧安原本不想聽,但忽然聽他說起少年年少時曾隨父親外出,結識了心中摯愛。忽然皺起眉頭。

    目光交錯,巴拉貢笑了下:“但是可惜這次相遇非常短暫,他很快就隨父親離開了那里。”

    寧安:“………”

    后來,少年的父親因為家族內斗死去。他被迫在還未成熟的年紀面對所有的黑暗。

    當時拉扎德家族的內部勢力還不穩定,少年作為中心人物,每一天都承受著來自外部和內部的各種傷害。□□受傷是最輕的,最折磨的是對他精神的摧殘。

    猶記得當時對少年傷害最大的就是在他十八歲成年期二次發育期間,他被家族中居心不良的人注入了摧毀他生理構造的特殊藥劑。

    那種藥劑有多毒辣,不是業內人士根本不懂。他們持續不斷地給他注射,并利用致幻藥物讓他處在極度渴望中。長達三個月的成長期都是這樣度過的。他一個出生就確定了S級的強血種,不僅沒有成功完成二次發育,還從內在瓦解了身體底子。

    這次的二次發育讓他變成了一個毫無戰斗并喪失了男性尊嚴的廢人。

    其他人沒有聽懂,但寧安這下是徹底聽懂了。

    巴拉貢在說他的過去,是特意說給她聽的。

    身體殘廢以后,少年的人生徹底墮入灰暗。他長達十年的癱瘓在床,每一天都遭受著各種非人的折磨:“你知道是哪一種折磨嗎?寧安,如果你是那位少年,你會不會心態變得扭曲?”

    寧安沒有說話,她不是巴拉貢,也沒有經歷過他所謂的非人折磨。

    她只知道,后來她再見巴拉貢是他十七歲的時候。那個時候他的精神狀態就有些異常了。他親自參與了大清洗,并利用身份之便隱瞞了她的存在。格式化了她的記憶,并讓她沉睡了四百年。

    “我不會死,也不會屈服。”

    巴拉貢說到這,干脆承認了就是在說自己,“所以我選擇加入他們。”

    從這里以后,巴拉貢開始利用自己的天賦,主動地進入強盜的搶劫計劃。他不僅加入,甚至在逐漸展露出才能后謀奪了主導地位。并通過一次又一次成功的實驗成果,與高層談判,讓拉扎德家族成功擠入社會上層。并在后續的幾百年間,逐漸擴大家族勢力,牢牢把控了人馬座。

    “……既然如此,你現在為什么又要毀掉它?”

    前后矛盾的說辭實在讓人難以信服,寧夕上前一步,扯開巴拉貢握住寧安胳膊的手。

    巴拉貢臉上陰霾一閃,頗有些兇殘地瞪向寧夕:“別拿你的臟手碰我,贗品!”

    被罵‘贗品’的寧夕呼吸一窒,瞬間拔出武器。

    巴拉貢卻毫不害怕,他站的筆直,姿態甚至有些傲慢。

    氣氛一瞬間劍拔弩張。

    寧安聽得稀里糊涂,深吸一口氣:“寧夕我沒事。巴拉貢,你到底是為什么?”

    寧安開口,巴拉貢就像川劇變臉似的,又在眨眼的瞬間恢復了和煦。他扭過臉來注視著寧安的面孔,眼底的柔意像水一樣蕩漾:“當然是因為,我想讓拉扎德一家人全部下地獄啊。”

    話音一落,所有人:“!!!!”

    寧安汗毛都豎起來,不可思議地后退:“什么意思?”

    看到寧安后退,巴拉貢頓時就覺得委屈。但他卻不會像對待寧夕一樣對寧安。他上前幾步,重新靠近寧安的身邊,語氣有些急迫地將自己與拉扎德一家的糾葛說給寧安聽。

    原來,現在的拉扎德家族,跟巴拉貢的家還是有非常本質的區別。巴拉貢的父親屬于拉扎德家族的支脈。親緣關系淡得離開了五代以外。他家只是擁有拉扎德這個姓氏,實際上已經與拉扎德主家沒有往來。他之所以后來會跟隨父親進入拉扎德家族,是由于巴拉貢父親的學術天分。

    拉扎德家族從多年前就是學術界的泰斗。在生物生化領域擁有享譽聯邦的好名聲。家族旗下能人輩出,創造的生物界成就堪稱學術界半壁江山。

    但是,一代能人,就會生出一代廢物。

    到了巴拉貢父親那一代,主支家的三個兒子全部都是不學無術的廢物。他們不僅學術垃圾,品行還十分有問題。老家主怕拉扎德的聲譽會斷在自己兒子那一代,才擴大了收學生的范疇,將同姓有天賦的孩子都接到自己身邊親自教導。

    巴拉貢的父親就是其中最有天賦的一個。有天賦到老拉扎德家主作為教授都嫉妒得程度。

    這也是后來,巴拉貢父親英年早逝的原因。

    學術成就拿到手,他就可以去消失了。

    后來,巴拉貢的親生父親從事生物生化研究以來取得的十六項成就,全部被老拉扎德家主的長子頂替。而這些學術成就也成了老家主長子獲取社會地位和資源的資本。

    “我并沒有因此覺得不公。學術造假和冒名頂替在學術界并不少見。”

    巴拉貢笑得越發燦爛,像是熟透了已經開始爛掉的水果,“但他們卻拘禁了我父親。”

    吃老本畢竟不長久,何況是假的,時間長了總有被拆穿的時候。老家主死去后,老家主的長子繼承了拉扎德家族。那家伙既沒有學術水平,也沒有專業認知。享受著業界的贊美和身份地位帶來的好處,又拿不出真實的成就,就強迫了巴拉貢的父親充當槍手。

    他收養了巴拉貢,以此來要挾巴拉貢的父親心甘情愿為他創造價值。

    “我父親死于他的嫉妒。即使我父親是他的槍手,創造的成就都署他的名,他也依舊記恨他。”這件事已經過去很多年,現在提起來,巴拉貢的情緒堪稱冷漠。但他手部不自覺用力的姿態顯示他心里的不平靜,這件事永遠過不去,“后來我也走上了我父親的老路。”

    巴拉貢做了十年的槍手。并在某一天,成功謀殺了那個所謂的‘父親’,成為拉扎德的新家主。

    “但是你應該能理解。雖然我姓拉扎德……”

    巴拉貢嘴角快裂到耳朵根,一種又殘忍又過分燦爛的樣子,“但他們跟我沒多少情分可言!我只是個同姓的支脈,他們的死活,他們家族的榮耀跟我又有什么關系?我為他們這個姓氏做了這么多年的貢獻,讓他們一家為我的不高興償命,合理又公道吧?”

    他的一番話,說的在場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我這不算報復的。”巴拉貢握著寧安的手臂,貼的很近,“我這是等價交換。”

    “寧安你能理解我的對吧?”他有些可憐地注視著寧安,像是在尋求贊同,“畢竟我讓他們多活了四百年。還幫他們家族成為人馬座第一世家,成為聯邦九大家族之一。我就算讓他們全都下地獄,也算是對他們的恩賜,不是嗎?”

    “……所以你做這些就是為了這一天?”陳真覺得自己無法理解知識分子的腦回路。這個拉扎德是不是瘋了?他的精神明顯不正常啊!

    “當然。”巴拉貢毫不羞愧,“我很公平的。我給他們地位和容易,讓他們全族拿命來換。”

    “寧安,你理解我對吧?”

    寧安沒有說話,只是在懷疑他這些話的真實性。

    如果巴拉貢說的都是真話,那他的所作所為……

    這些說辭與現實世界差距太大,也未免太難以自圓其說:“你說你不圖名聲地位,也不圖權勢財富。那你為什么要做那些實驗?難道就是為了尋樂子?你想讓拉扎德家族陪葬,完全可以一把毒藥毒死他們所有人。為什么要做那些反人類的實驗?”

    “其實也不算反人類吧?那些不都是很正常的實驗嗎?你要知道,做任何實驗都要有所犧牲的。”

    巴拉貢不是很明白寧安介意的點,他努力的理解她不高興的點:“而且我備受折磨,生活在地獄里。全世界的人都一起來陪我下地獄,這也很公平的。寧安,你會懂我的對吧?”

    ……她懂個屁!

    寧安深吸一口氣,她覺得,巴拉貢大概率早已經心理扭曲了。現在估計內心腐爛到到處流膿!

    他精神不正常,他神經病啊!

    “你冷靜點。”寧安幾次深呼吸,把到嘴邊的吐槽咽回去,“所以你現在的目的。是想將這些試驗品給我,然后讓華族徹底覆滅拉扎德家族?”

    “不是哦。”巴拉貢眼睛亮晶晶的,他就知道寧安會理解他,“我是要所有人都去死。”

    “除了你和我以外,所有人。”他緩緩地勾起嘴角,“一個不留。”

    寧安:“…………”

    他就是個瘋子,一個徹徹底底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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