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后,柳箏依舊出門去教學樓,本讓許相宜先呆在屋子里,對方卻冷冷不爽:“我和你一起去。”
柳箏披了件外套,問:“昨天發現我失蹤后,有沒有害怕?”
“沒有。”許相宜脫口而出,“說實話,我一開始沒發現你被調包了。”
“畢竟我不怎么關注你。”
“......”
繼而又道:“原是挺平常的,但忽然間我說話你不理,我就覺得不對勁。等到轉過臉來,居然是林枝倪。”
“林枝倪?”柳箏假裝驚訝,演技極好:“我睜眼后莫名其妙被鎖在小黑屋里,她倒是空子鉆得快。”
“她干什么了?”
“說帶我來找你。”
“那你怎么一個人來的?”
許相宜眨眨眼,似乎人畜無害,言語里卻盡是嘲諷:“廢物,打到一半逃走了。”
“和那柳知明一樣。”
柳箏看著小貓溢出來的些許高傲,笑著搖搖頭。
“你笑什么?”
“沒什么,走吧。”
許相宜瞥她一眼,對方正了神色。打開屋門的前一秒,她突然又認真:“你要記住,沒東西比自己的命還重要。”
“無論金錢、權利,或是...愛人,只有保全了自己,才有無數可能。”
女人本柔和的眉眼此刻凌厲起來,她眼底暗暗,情緒上涌卻很快被壓制住。看著女生,尾音下沉。
許相宜輕哼一聲,明顯沒同意她的觀點:
“柳老師,你不必來教育我,”
“請自重。”
柳箏扶額苦笑,看著女生搶先一步打開門,她回頭淡淡:“我雖不是菩薩心腸,但也不是個極度冷血之人。”
“能救則救,救不了看造化。”
她的話輕飄飄散在草藥院子里,門打開,走出幾步,天光大亮,些許暖陽散進來,照得人瞇起眼。
女生回頭催:“還不走?”
女人淡淡笑,分辨不出是否摻雜苦意,只順著應和:“來了。”
這次許相宜并沒有跟在柳箏背后,像個犯錯被抓的問題學生。而是并肩,暖風融了兩人背影,揚起幾卷風沙,陽光照亮面前的小道,許相宜抬眸看著今日的好天氣,心里想著,
應是惡戰前的寧靜吧。
柳箏余光看著女生輪廓清晰的側臉,是淡淡疏離味。她忽然就想起久遠的某一天,也是這樣好的日子,花瓣落滿街道,萬物被陽光縫上邊框,一身白袍的女人卻親手推開自己,惡語相向:“別再靠近我!”
她很想問:“你說這些話時,有沒有一點不忍心?”
哪怕是一點點。
對方甚至沒給她回答的時間,下個瞬間便不見蹤影,連點氣息都沒留下,仿若從未來過,仿若...她們二人從未相遇。
后來她死了。死得徹底。
她近乎瘋癲,跑到女人墓前喝了三天三夜。而后驚奇發現,原來一夜,真的能長許多白發。
喝完最后一滴酒,她紅袍沾滿臟污。發完片刻呆,淚水無聲落滿墓碑。她一字一頓:“許相宜。”
“這輩子,我聽你話,不靠近你、不同你講一句話。甚至在旁人問起時,我道‘她啊?不曾認得,不過聽說,是個好女子’。”
“但你死了。”她長笑,驚動枝頭幾只雀,“你死了。”
“我也不干了。”
她長發被寒風吹起,隱隱透著白,如劃破黑夜的銀劍。
“這輩子你欠我的。我要你生生世世,輪回幾百輩子來償還。”
......
“發什么呆?柳老師。”一路上并沒有多余的目光,許相宜稍稍放下心,轉頭卻見柳箏目光渙散,不知在思考什么。
柳箏思緒回籠,她看著面前的女生,從容不迫道:“昨晚沒睡好,抱歉。”
許相宜在心里翻個白眼,沒理她。
已經在教室外了,這個點正早讀。許相宜糾結許久:“那我還是照常上課?”
“柳知明陰險,貫會出其不意突然襲擊,定不會在你把握十足時跳出來。而且他摸準了我們的能力,知道打不過,就不會讓整個學校都知道這事,以免打草驚蛇。”
“而我們,畢竟是穿越者,在這個世界稱不上主角。”
“在別人的地盤,心得稍微沉下來。”
許相宜挑眉,“行,你的意思是我們得假裝放松警惕。”
她說著覺得有點兒熱,便拿出皮筋想把及腰長發扎起來。
手指尖捏著的皮筋卻不知哪一秒瞬間被搶走,女人纖細的手指輕而易舉就將東西挑了過來,她眼笑眉舒:“我幫你扎。”
許相宜后退幾步,決絕:“不要。”
柳箏便不動,沒有要把東西歸還的意思。
“得聽老師話,不然...就罰你今天不能吃飯。”她笑吟吟,完全沒有一點威嚴感。
許相宜和她對峙,聞言沒有一點波動:“哦。”
女人嘆氣,手心躺著黑色皮筋。她語氣軟下來:“好了,還你。”
當許相宜要伸手去接之時,柳箏卻一把握住人胳膊,稍微用力,對方重心不穩,輕而易舉被對方轉了方向。
她被迫背對著女人,手心剛爆發的靈力探個頭,忽地被風吹過般,滅了。
許相宜:“......”
她無語幾秒,女人早已輕巧為她扎完了發,與平時高高扎起的發型不同,為低馬尾,沖散了許相宜冷若冰霜的面容,如秋水溫柔。
柳箏低笑于她耳邊回蕩,后者則一甩長發,
精準糊了女人一臉。
她看著柳箏驟然消失的笑容,總算勾了點笑,女生手握在門把手上,正想進去,卻被屋內人搶了先。
班主任正拖著暈倒女孩的身體,隨意在地上摩擦。血跡鋪滿地板,她打開門,被嚇了一跳。
“許相宜?我正到處找你,今天怎么居然敢遲到?”
然后她往旁邊看了一眼,臉上笑容瞬間揚起,并且畢恭畢敬:“柳老師啊,你怎么在這兒?”
“我忘記給她請假了。”柳箏又恢復之前那副高冷模樣,許相宜忍不住看她一眼,被對方淡漠掃回來,只能移開目光。
裝什么?
“啊,是這樣啊。”班主任態度大轉變:“那我等會還等登記一下。”
察覺到門后有異物,柳箏盯著她的眼沒說話,對方嘆口氣,只能把女孩拖出來。
居然是許允。
許相宜摸了摸口袋,她昨晚給自己的那顆糖還靜靜躺在里面,似乎還有點余溫。手心出了點汗,她的著急雖然并未顯露,卻依舊被柳箏看在眼里,女人問:“她犯什么事了。”
班主任“嗐”一聲,語氣激烈:“這小兔崽子,昨晚居然想逃走!”
“想逃,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到了一樓就被宿管逮個正著,大半夜的把我叫過去,我一看,宿舍里連陽臺門都敞著。”
“這是想直接跳下去呢,又不敢。”
兩個人聽著,沉默片刻。
柳箏低眸打量一番女孩,身上溢出許多血,被鞭打的痕跡觸目驚心。
“行,你走吧。”她側身讓道。
許相宜咬著唇沒說話,只是渾身上下散發的氣息比正月里的天還要寒。
班主任走時轉身訓斥許相宜:“回班里好好呆著,我馬上回來,不許和那個整天瞎哭亂叫的亂折騰,聽到沒?”
后者看也不看她,只凍著張臉。班主任又想開口,卻見柳箏把人擋個嚴實,只好默默止住話頭,拖著女孩越走越遠。
待人離開,走廊上又恢復安靜。
許相宜皺眉:“不救她?”
柳箏只是平靜看著她,沒說話,后者不明白她為何意,只捏緊口袋里那顆糖。
“救了她,對我們沒好處,且極有可能會暴露身份。”
“無所謂。我剛剛就在想,為什么不趁著柳知明病弱直接把他殺了?暴露身份是遲早的事情,任務越快完成就能越早離開,不是嗎?”
“找不到他的。”她淡淡。
“你知道他項目研究的是什么嗎。”
許相宜不理解她話里的意思,還是先回答了:“不知道。”
“機器人。”
女生疑惑:“機器人?”
“為什么這學校總抓走一些精神指標弱的學生,因為他們基本上沒有自主控制能力。而柳知明為了研發人肉機器人,將金屬與人體合二為一,將芯片混著血與肉,硬生生植入活體內。”
“這樣,便是徹底聽話了。”
“至于為什么找不到柳知明。因為他喪心病狂,將自己也做成了半個機器人,能切換無數形態。”
“對于躲貓貓,他挺在行的。”
許相宜“嘶”一聲,冷著眼問她:“你這樣就瞞著我?”
柳箏無辜:“你沒問我。”
行,好吧。
“那許允呢?得救她。”許相宜臉上浮現擔憂,“但...我看她指標應該不差才對,”
“昨天和我交流時,她明明一切行為都挺正常的。”
“她和你說什么了?”柳箏湊近她,臉上有點不爽。
“沒什么,就給我一顆糖。”
“拿出來我看看。”
許相宜本有點不耐煩,但見面前人執意,只能掏出來給她看。
女人瞇起眼,捏起糖摔在地上落個重響,火焰瞬間將其澆透,燒為灰燼。
“你干什么?”
“你自己看。”
女生不耐煩往地上瞥了眼,卻瞬間呆住。
土灰之中,一小塊長方形物體堅硬頑強,在烈火中依舊沒有一點磨損,四角尖尖閃著光。許相宜湊近了點,那塊東西瞬間閃到空中,直直朝她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