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籌備

    滋——滋——

    “這里是大獵人團, 我們是總部最后的幸存者，無論聽到這段錄音的人是誰，都請相信我們接下來的話, 這關(guān)乎到賞金獵人這一職業(yè)后續(xù)的命運。”

    “十六年前, 賞金獵人還只是一群拿錢辦事的暴徒，與雇傭兵、殺手之類的人沒什么兩樣，都是為了在這片廢墟上過更好的日子，直到有一天, 兩個陌生人來到了這里, 向我們提出了一個異想天開的請求。”

    “北面有一群理想者為了重建家園而組建的聯(lián)邦，它已經(jīng)在在茫茫冰川中度過了長達(dá)七年的羸弱時光，并逐漸走向強大, 這證明大家抱團生存是完全可行的，我希望你們也能加入我們。”

    “他們是這么說的, 起初大伙兒都只當(dāng)聽笑話, 可團長還是力排眾議留下了那兩個人, 那時的獵人團才剛剛成立，我們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控, 卻加入了一場荒誕無比的宏大工程。”

    “如今的事證明，這是個無比錯誤的決定。”

    “但當(dāng)年可不是這樣的, 信用點、凈化芯、信標(biāo)計劃、北極科研基地……甚至還有最后的生命線工程，這些原本只該存在于臆想中的東西被我們逐步落實, 讓混亂無序的廢土一點點展露出了新的生機。”

    “聯(lián)邦中也有不少人來自舊世界的軍隊，他們被派往這里, 與那兩個最初抵達(dá)這里的人一起幫助我們建立全新的管理模式, 大獵人團的規(guī)模愈發(fā)壯大，到最后甚至能比肩聯(lián)邦——我們也真的以為自己會是下一個聯(lián)邦。”

    “可不管過去的輝煌怎樣, 工程失敗了，或許這本就不是個可以實現(xiàn)的事情，是我們從一開始就太傻了……聯(lián)邦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至少他們暫時無力再維系廢土的秩序，我們的心血正在急速消亡。”

    “大獵人團應(yīng)該在這一刻站出來，代替聯(lián)邦保護僅存的碩果，這是毋庸置疑的！”

    “可聯(lián)邦卻不允許我們這樣做。”

    “‘抱歉，之前的事是因為內(nèi)部出現(xiàn)了叛徒，我們清除了一部分，剩下的人也在全力圍剿中，’新來的那伙人當(dāng)初是這么說的，‘我們安排了新的使者和新的計劃，拯救人類命運的偉大理想是不會就此消亡的’，可結(jié)果呢？”

    “輻射帶的異常和極光事件的增多根本沒有得到解決，我們的行動反而被處處受限，與叛軍的合作還嚴(yán)重?fù)p毀了大獵人團的聲譽，越來越多的人選擇離開單干或組建小團體，可這分明是聯(lián)邦在背后搞的鬼！”

    “雖然不知道他們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但我們不想再聽從聯(lián)邦的擺布了，為了這次行動，我們遣散了不愿意參加行動的人，只讓一丁點兒敢死隊留守總部，想以此來迷惑聯(lián)邦的駐軍。”

    “可這太天真了，他們甚至都不需要怕大軍趕來，只是動用了幾枚神秘的武器——現(xiàn)在細(xì)想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輻射武器了，哼，當(dāng)初分明是他們提議禁止研發(fā)這東西的！”

    “我想我們快要死了，作為最終的避難所，樹洞和地道都抵御不了輻射的擴散，過不了多長時間，我們……”

    錄音戛然而止，向璈和白孚對視了一眼，都過了很久才開口說話。

    “嘖，從大獵人團這邊的視角來看，結(jié)論就是兩年前聯(lián)邦背信棄義襲擊了他們的總部，并促成了后續(xù)大獵人團的分裂，”向璈敲了敲手邊的鐵盆，把白孚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只是這樣嗎？”

    “你想說什么？”白孚停下手頭的工作。

    “聯(lián)邦一開始的兩個使者，我猜就是原主的父母，他們在大獵人團這么久都沒出事，可沙漠里的人卻說他們在五年前的聯(lián)邦內(nèi)亂中死了，剛才的錄音中也提到換了新的人，如此突然的人員變動，不可能不牽扯到核心層的變動。”

    “你是想說權(quán)力斗爭吧？可更深一步呢，聯(lián)邦不可能突然出現(xiàn)多個派別，至少以我僅剩的幼年記憶來講，這種內(nèi)部矛盾至少持續(xù)了十多年，可為什么過去都一直穩(wěn)定的聯(lián)邦，會突然發(fā)生政變？”

    “我怎么知道……”向璈嘟囔了幾句，將目光轉(zhuǎn)投到手中的甘蔗汁上，“甘蔗中的雜質(zhì)被亞硫酸鈣附著沉淀了，才會與原本的溶液分離；那聯(lián)邦中的某些人，會不會也被滯留在了某處？”

    “哈？”白孚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沒什么，我就隨口一猜，反正我們只是應(yīng)了紙條的要求才來大獵人團，他們的往事與我無關(guān)，有這心思還不如多搜集些物資，”向璈繼續(xù)操縱粉碎機榨甘蔗汁，“對了，你還想回聯(lián)邦嗎？”

    “當(dāng)然，我是在那里出生的，無論如何都要再回去一次，至于要不要留下……再說。”

    “好，那就這么定了，如果等我們的準(zhǔn)備工作結(jié)束后那個舅舅還不現(xiàn)身，我就帶著你一起去一趟聯(lián)邦，探探虛實～”

    白孚沒有接她的話，她總覺得向璈聽完錄音后的情緒很奇怪，像是有一種理想破滅的恍然，但又充斥著一股說不上來的莫名其妙。

    不管怎么說，二人都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筆記本和錄音筆一起陪伴著炮塔的日記在角落吃灰，她們則忙于手頭的工作。

    主要的任務(wù)就兩個：制糖和鞣皮，前者交給向璈負(fù)責(zé)，能不能成功還屬于未知數(shù)；后者則讓白孚按照之前處理野豬皮的方法復(fù)刻一遍，只不過蟻酸換成了亞硫酸，粘合換成了縫制。

    這兩個工作都是純粹的體力活，羊皮、牛皮和鹿皮都要分別處理，而光是清洗一種皮子就要五六個小時，還要全程攪拌，然后還有浸酸、鞣制、剖層、削勻、復(fù)鞣、中和、加油、干燥等一大堆步驟。

    向璈這邊也忙得要死，幾十斤的甘蔗全部粉碎成汁，初步過濾后加入亞硫酸熬煮，石灰加水加熱制成石灰乳，再將二者混合并進一步加熱攪拌，直到產(chǎn)生大量絮狀物后冷卻沉淀，再取出上層清液繼續(xù)加熱。

    這個過程要一直反復(fù)到甘蔗汁變成半透明的紅褐色糖漿，糖漿煮至水分基本蒸發(fā)后就是紅糖；如果想要獲得白糖，就要再使用離心機分蜜，而后水洗、汽洗，最后經(jīng)過振動篩輸送冷卻變成白砂糖。

    當(dāng)然這倆人是沒有這個技術(shù)的，有紅糖吃就不錯了，挑什么挑。

    但沒完沒了的加熱才是最煩人的，向璈感覺自己變成了太上老君的燒火童子，一整個晚上都在圍著小炭爐轉(zhuǎn)，而且為了防止加熱過程中出現(xiàn)的二氧化硫聚集在基地車?yán)锷⒉怀鋈ィ�她這一個晚上都是在外面待著的。

    “好冷呀，好熱呀，”向璈坐在小炭爐的旁邊唉聲嘆氣，白孚還在車?yán)锵雌ぷ樱�她只能仰著頭對著月亮發(fā)牢騷，“要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絕對不會選擇穿越到這鬼地方來了！”

    “你也是穿越者？”

    向璈猛地清醒過來，抄起武器盯向了營地邊的灌木叢，“誰？出來！”

    “別激動，我們是來感謝你們的，”灌木叢騷動了一小會兒，兩個女生便從里面鉆了出來，“我們的同伴之前做了不好的事，你們卻還愿意給我們送食物，所以這次是我們專程來答謝你們的。”

    “雖說夜間的輻射會稍低一些，但只帶了個防護面具就在橙區(qū)里亂跑也太危險了，”向璈沒有放下槍，依舊用充滿警惕的眼神打量她們，“只是為了感謝可犯不著以身犯險。”

    “內(nèi)個……橙區(qū)是什么意思？”

    哦對，差點兒忘了這幫人也和初來乍到時的自己一樣，什么也不知道。

    “就是很危險的意思，”向璈可不想當(dāng)大善人，替這幫蠢貨費力講解一番，“而且我的同伴都解釋過了，她送食物的時候可不知道你們要來這出兒，所以別把我們當(dāng)成以德報怨的大冤種！”

    “呃，知道了……”領(lǐng)頭的女生似乎有些怕向璈，完全是她說什么就應(yīng)和什么。

    “所以交流這事兒還得我來，”后面看上去大大咧咧的社牛女生直接沖上前，坐在了向璈的對面，“既然我們都是穿越者，那聊起天來應(yīng)該就沒那么費勁了吧～”

    “想多了，我和你們不可能是一路人的。”

    向璈還是很在意錄音里的話，早期的賞金獵人和她以前當(dāng)?shù)墓蛡虮鴽]什么差別，如果大獵人團追尋理想的道路失敗了，那么自己尋求救贖的行為就會被現(xiàn)實所容納嗎？

    “怎么會呢，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呀，”社牛直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嚇得向璈差點就要給她一槍了，“你想哇，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們這些穿越者才是外來者，是不是都有一種人生地不熟的同病相憐感？”

    “我混得可比你們好多了，”向璈對著倆人深感無語，一把甩開了她的手，“再說了，誰跟你們一樣總惦記著內(nèi)斗呀，我可是一直在積極團結(jié)一切能團結(jié)的有生力量。”

    “沒辦法，我們這個社團本來就是今年才成立的草臺班子，大家都是沖著新鮮感來的，真有野外探險經(jīng)驗的還真是少得可憐，所以就……”

    “與我無關(guān)，我已經(jīng)給你們提議了，是你們自己內(nèi)部出了白眼狼的，”向璈暫時不打算給她們好臉色，“去去去，沒事別煩我，早點回去洗洗睡吧！”

    “別呀，我們就是來履行承諾的，”社牛女生立刻從背后掏出一捆木柴，外加一顆銹跡斑駁的金屬徽章，“你看，這是我們出門撿到的，正打算送給你們當(dāng)做感恩禮呢～”

    金屬徽章？而且和今天從大鱷魚嘴里得到的那塊好像，看來這是大獵人團標(biāo)記地點的東西。

    “嗯，這個東西我還是挺滿意的，”向璈故作扭捏地接下了徽章，然后轉(zhuǎn)了轉(zhuǎn)圓溜溜的眼珠，假裝為難地說道，“以后你們再找到就都給我送來吧，我可以勉為其難地用一丟丟食物來換。”

    “那可就這么說定了哦，”女生早就看穿了向璈的小心思，便拉著同伴一起說道，“合作繼續(xù)，我們先回去咯，下次再見！”

    第82章 土匪的幫助

    翌日清晨, 荒野庇護城內(nèi)。

    “諸位請坐，”城主賠笑著替客人們端上幾盤切肉，而后才坐在次一等的座位上與獨眼攀談, “最近城中財政不是很寬裕, 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無妨，一路上風(fēng)餐露宿，大家也都不是挑食的人, ”獨眼帶著一抹微笑舉起了酒杯, 對著在場的所有人敬了一下，“兄弟們莫要駁了城主的面子，干杯！”

    幾個土匪頭目聽見老大都發(fā)話了, 連忙將面前的酒一飲而下，向城主等人道了謝后便敞開了吃。

    “多謝各位英雄愿意施以援手, 若是能擊退蝗蟲組織的侵?jǐn)_, 到時鄙人必以傾城之力重謝！”

    獨眼對他這套文縐縐的說辭很不適應(yīng), 只好往他手里塞了一杯酒，然后握住他的手道：“幫忙的事是我們主動提的, 自然不需要什么重金酬謝，否則豈不是顯得我們是來趁火打劫的了～”

    “呵呵, 說的也是……”城主尷尬地?fù)狭藫项^。

    “只不過您要說我們完全沒有私心，想來也不可能吧？再說空著手離開既顯得我們虛偽做作, 對您的名譽呢也不好，”獨眼忽地話鋒一轉(zhuǎn), 將城主拉入了自己挖的坑中, “這樣吧，我們此行前來主要是對某些事有點兒好奇, 不知城主大人可否為我們解答一二？”

    城主頓時心中警鈴大作，差點兒都以為他們是替蝗蟲組織來打探情報的，便反問道：“難道你們冒著得罪蝗蟲組織的風(fēng)險前來，只是為了聽個故事？”

    “實不相瞞，我們這么做也是為了自己，”獨眼招了招手，示意手下把搶到的設(shè)備抬上來，“路上我們搶奪了蝗蟲組織的輜重車隊，心里擔(dān)憂他們會伺機報復(fù)，這才找了同樣深受迫害的你們尋求合作。”

    “原來如此，”城主見那些設(shè)備確實出自蝗蟲之手，便暫時壓下疑慮，只是憂心忡忡地詢問道，“只不過荒野城的實力已經(jīng)大不如前，如果你們也沒把握能對抗他們，恐怕成敗之事難以預(yù)料呀。”

    “誒，那我們可以將事情留到戰(zhàn)斗結(jié)束后再談嘛，”獨眼看出對方不完全信任自己，也不著急逼迫他，“反正多一個盟友總歸是好事，您覺得呢？”

    “嗯，有理，那我就再次謝過幾位了，”城主松了一口氣，抬手和獨眼碰了個杯，“為了對抗蝗蟲，干杯！”

    “干！”

    探索小隊的人依舊士氣低迷地趕路，他們中的絕大部分都像是沒有意識的行尸走肉，機械性地跟著其他人一起邁步行走，只有領(lǐng)頭的隊長一直在沉思。

    蝗蟲組織目前的行動顯然不符合常理，如果他們只是想踏平荒野城，追殺老獵人的行動未免太多此一舉了；而如果他們的打擊面遠(yuǎn)比想象中的大，這種一密百疏的作戰(zhàn)安排則有些太過不合常理了。

    “會不會是他們也有所忌憚，所以在躲避著什么，”隊長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線索太少，并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結(jié)果，“嘖，真令人煩躁……”

    “你們在找什么？不如讓我?guī)湍銈円话选��?br />
    一個人影倏然閃現(xiàn)在樹上，原本渾渾噩噩的探索小隊瞬間驚醒過來，然而沒等他們掏出武器，幾發(fā)石子就從樹冠中飛出，打在了眾人要去拿武器的手上。

    “有本事出來說話，不要鬼鬼祟祟的，”副隊長捂著受傷的手罵罵咧咧，“我們?nèi)硕啵�不怕你！�?br />
    “那為什么不回去保護你們的庇護城，而是漫無目的地在這附近瞎轉(zhuǎn)呢，”樹上的人影落下來，露出了一張略顯熟悉的面龐，“還是說，你們想當(dāng)逃兵？”

    “我們是出來尋求援助的，”隊長上前一步，展開雙臂護住了隊伍中的年輕人們，“瀚海，既然你出現(xiàn)在這里，說明工兵團已經(jīng)知道了荒野城的事，可為什么不來救助你們昔日的戰(zhàn)友呢？”

    “我也想啊，可是上頭同意嗎？”瀚海的目光黯淡了一瞬，但旋即又對上了隊長的視線，“伊萊瓦堅持認(rèn)為你們早就和叛徒們同流合污了，不然為什么大獵人團被襲擊了，荒野城卻安然無恙？”

    “我們……”

    “誰說我們安然無恙！”年輕的探員到底還是沉不住氣，“聯(lián)邦對我們進行了長達(dá)五年的經(jīng)濟制裁！原本荒野城位于南北交接的交通樞紐，靠著經(jīng)商賺了多少錢？結(jié)果現(xiàn)在呢！如果我們不依靠聯(lián)邦，就連最基本的衣食住行都無法維系！”

    “不許說這些，”隊長的臉上明明寫滿了憤怒，卻一直等到他說完才出口駁斥，“這又不是工兵團的責(zé)任，不要在這個時間點提！”

    “何必在我面前指桑罵槐呢，其實我是相信你們的，”瀚海平靜地看完了二人的表演，才淡淡地給了個解釋，“只是上頭的顧慮很多，雙線作戰(zhàn)對我們的壓力很大，她不得不考慮救助你們的風(fēng)險～”

    “不想來就直說，裝什么有心無力、身不由己的！”小隊里又有人在小聲抱怨。

    “如果我們真的不想救你們，又干嘛要派我來這邊蹲點呢？”瀚海敏銳地捕捉到了異樣的聲音，但他沒有生氣，反而耐心澄清道，“上頭是不想救當(dāng)年的罪人，但城里的平民是無辜的，我會在戰(zhàn)斗時趁亂救走他們。”

    “去哪里？”隊長突然沉聲發(fā)問。

    “去避難所，我們對任何無辜者都一視同仁。”

    探索小隊中的其他人還多有怨言，只是不敢當(dāng)眾表達(dá)出來，但隊長卻略微沉吟了一會兒，最終苦笑著點了下頭，“好，希望你能說到做到，我們這就回去復(fù)命，或者你也可以跟我們走一趟？”

    “我還有自己的事，”瀚海這次偏移了視線，“下次一定。”

    吱嘎——

    獨眼正要躺在床上小憩一會兒，房間的門卻突然被推開了，一個親信快步走到他身邊，耳語道：“老大，城主突然一個人過來了，還說有事要與您商量。”

    “哼，這老家伙這么心急的嗎，”獨眼勾了下嘴角，起身拉上了窗簾，“你在門口守著，讓他進來說話，記住，別被荒野城的人發(fā)現(xiàn)了。”

    “明白。”

    又過了一會兒，穿著一身低調(diào)便裝的城主才躡手躡腳地溜進來，路上還時不時向后張望著，生怕有人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行蹤。

    “呵，城主大人在自己的地盤還這么小心嗎？”獨眼調(diào)侃了他幾句，拉了把破椅子請他坐下，“難不成是蝗蟲組織的刺客混了進來，要刺殺您？”

    “用不著外人來，這城里的‘刺客’還少嗎？”城主惶惶地坐在椅子上，為了掩飾自己的緊張，他的手中始終端了一杯熱茶，“現(xiàn)在這里沒有人，跟我實話實說，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來幫助你們的人，”獨眼坐在他的對面，瞇起僅存的眼睛笑了起來，“或者，也可以是來幫助您的人～”

    “哼，少花言巧語了，我調(diào)查過你們的資料，你們是來自南邊沙漠的土匪吧？”

    “哦～城主大人既然知道，為什么還要留下我們這群不可控因素呢？”

    “……至少土匪遠(yuǎn)沒有叛徒可怕，不是嗎？”城主抿了幾口茶，以掩蓋心中復(fù)雜的情緒，“但我真的很好奇，你們一群土匪不為錢財，卻想聽一個陳年的故事，為什么？”

    “故事里的人還活著，故事的影響也依舊存在，恐怕這就不能被稱為陳年，也不可能只是一個故事。”

    “你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土匪都要聰明，也都要膽子大，”茶水已經(jīng)少了大半杯，城主這才猶豫著切入了正題，“如今荒野城的上層管理者不是想投降，就是甘心去當(dāng)聯(lián)邦的狗，已經(jīng)沒多少人在乎荒野城本身的利益了。”

    “我聽說您派了一只小隊去尋求外援，還將您的女兒也帶上了？”獨眼試探性地詢問道。

    “嗯，我想再掙扎一下，卻因為這件事被其他人所排斥，他們擔(dān)心援軍的到來會將荒野城拖入下一場無法控制的大戰(zhàn)；至于帶走我的女兒，也算一點私心吧，如果荒野城真的被攻陷或爆發(fā)了內(nèi)亂，我希望她能安全地活下去。”

    “聽上去，您此時在城中并沒有多少權(quán)利？”

    “對，這些年聯(lián)邦和大獵人團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作為鄰居的荒野城都看得一清二楚，但也就是因為知曉了太多的秘密，大家都希望我們能徹底閉嘴。”

    “您似乎不希望這樣，既然如此，為什么不趁著最后還活著的時刻，來一場魚死網(wǎng)破的泄密呢？”

    “因為我們不會死，聯(lián)邦會來救我們，”杯子里的茶終于見了底，城主也像是放下了一切心理負(fù)擔(dān)，一字一頓道，“或者，他們就是新的入侵者。”

    “洗耳恭聽。”獨眼終于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護城軍的決策層早就全是聯(lián)邦的人了，他們下令封鎖荒野城，名義上是為了防止蝗蟲奸細(xì)，實則是為了將大家都控制在城中；等到?jīng)Q戰(zhàn)時聯(lián)邦軍會突然出現(xiàn)并殲滅蝗蟲組織，隨后接管整座荒野城，讓我們所有人都徹底閉嘴。”

    “那么您所謂的向外求援，其實不是為了對抗蝗蟲組織，而是想對付聯(lián)邦？”

    “怎么可能，有誰敢正面對抗如今的聯(lián)邦嗎？連大獵人團都被消滅了！”說到這一句時，城主的眼中閃過一絲悲愴，“我是想在聯(lián)邦到來之前就主動出擊，哪怕不能提前擊敗蝗蟲，消耗掉那些走狗的兵力也不虧！”

    “原來如此，難怪您要這么高調(diào)地迎接我們一群土匪，”獨眼心下了然，但臉上并未見什么慍色，“這么說，我們還成了被利用的一方咯～”

    “城里的大部分平民都是主戰(zhàn)的，只是缺少外援讓他們不敢發(fā)聲罷了；現(xiàn)在你們帶來的人多，只要我們加緊宣傳，讓民眾有一種勝券在握的感覺，就能逼迫護城軍轉(zhuǎn)守為攻，到時……”

    “到時依舊沒什么用，”獨眼淡淡地打斷了他的構(gòu)想，“民眾主戰(zhàn)反而更不會逃離了，到時掌控秘密的人逃不出去，聯(lián)邦依然能毫無負(fù)擔(dān)地接收荒野城，而你們?nèi)狈δ芡�脅聯(lián)邦的手段。”

    “我知道，所以我派了探索小隊去求援，他們……他們一定會成功的！”

    “不如我給您找?guī)讉�新幫手吧，”獨眼晃了晃手中的通訊器，心中又有了一個新點子，“我可是認(rèn)識不少能人的，至少這報酬……”

    “我知道你們想要什么，只要能保住荒野城，我會給你們想要的一切，”城主見天色不早了，擔(dān)心再聊下去會被人察覺，便拎著茶杯站起身，“但我還是想奉勸你一句，摻和那些人的事風(fēng)險太大，你一個土匪最好有自知之明。”

    “土匪的行事原則就是富貴險中求，風(fēng)險不過是評估收益的一個小小指標(biāo)而已，”獨眼招了下手，讓親信小心護送城主離開，“真正決定成敗的，我想還是運氣吧～”

    第83章 養(yǎng)殖農(nóng)場

    “你確定是這條路嗎？”

    “確定, 爬上這座山崖你就能看到一大群牛和羊，還有幾座石質(zhì)房屋了。”

    向璈和白孚一人拽著一根麻繩，沿著已經(jīng)腐朽斷裂的木頭掛梯向上攀爬, 直到看見高大的石質(zhì)風(fēng)車才停下來喘口氣。

    昨晚拿到又一枚金屬徽章后, 向璈還是決定跑一趟看看。

    不知為什么，聽完那段錄音后她就一直惦念著大獵人團的事，相似的身份與原主的身世都在驅(qū)使著她去一探究竟，加之更多的信息說不定對探尋總部遺跡有所幫助, 她今天一起床就拉著白孚過來了。

    當(dāng)然, 除了可能存在的陳年情報，白孚所描述的大批牛羊本身就值得她來一趟——離開自然公園后就不一定有大規(guī)模打獵的機會了，去聯(lián)邦的路十分漫長, 多攢點兒肉肯定是沒壞處的。

    “你說把小狼單獨留在車上真的合適嗎？”白孚從出門就開始惦記這茬子事兒，“不會出什么事吧？”

    “它牙都沒長齊, 想干壞事也干不了, ”向璈覺得她自從養(yǎng)了小狼后, 就像是有了新的使命，分開一會兒就開始惦記, “你還是別胡思亂想了，萬一立出Flag咋辦？”

    “Flag是什么？”

    果然, 那兩個女生說的還是有道理的，有個聊得上來的地球老鄉(xiāng)還是很重要的。

    向璈不再搭理她, 三除五下便跳上了高地，一只羊正巧站在風(fēng)車下吃草, 見有人來了便張開嘴想要呼喚同伴, 向璈趕忙一個箭步?jīng)_到它面前，捏住羊嘴把它拖進了風(fēng)車內(nèi)部的磨坊。

    “三條腿的羊我還是頭一次見, ”向璈盯著變異綿羊畸形的前腿，不覺有些冒冷汗，“這里應(yīng)該被輻射武器專門襲擊過，不然動物的變異程度不會這么高。”

    “向璈……你等等我！”

    體力不行的白孚到現(xiàn)在才爬上山崖，向璈聽到聲音后一把將她拉到風(fēng)車下，遞給她一塊黃了吧唧的半透明方塊，“來塊糖？”

    “你確定這東西能吃嗎？昨天晚上二氧化硫的味兒都把基地車包圍了，我都怕你把酸雨給招來。”

    “硫化糖就這樣，愛吃不吃！”

    白孚趁著她還沒把糖收回去，一把薅過來就塞進了嘴里，蔗糖的味道在喉嚨中擴散開，讓她的體力在逐漸恢復(fù)。

    “這里有這么多變異牛羊，而且攻擊性都高得嚇人，我們不太可能躲過它們進去搜查，”向璈說著封住了變異羊的嘴巴，然后掏出短刀給了它個痛快的，“不如全部宰掉，放到車上做成儲備糧？”

    “這里有一百多頭牛，幾百只羊，全宰完怕不是有幾十噸肉，”白孚聽完就覺得她是不是腦子又抽風(fēng)了，“先不說這一整天能不能殺完，這里距離基地車有二十多公里路，你怎么運回去？”

    向璈從磨坊的倉庫里推出好幾輛板車，這大概是以前運輸面粉或飼料的，很結(jié)實。

    “這下面不就是那幾個大學(xué)生住的水泥殼子嘛，把牛羊的尸體從山崖丟下去，然后讓他們用板車替我們運回去，事成之后分他們幾只羊不就行了～”

    “你就不怕他們偷肉？”

    向璈敲了敲白孚背上的卡/賓槍，示意由她來負(fù)責(zé)押運的事情。

    養(yǎng)殖場本就建在四面山崖的孤懸高地上，即使圈養(yǎng)的柵欄壞了也極少有動物逃出去，之前那只雙頭牛大約是運氣好落在了矮樹冠上，才僥幸沒被摔壞。

    這樣一來狩獵工作就簡單了許多，白孚負(fù)責(zé)用繩子放下板車，并跑去和安全屋里的人交涉；而向璈則爬到了風(fēng)車磨坊的最高處，給步/槍換上望遠(yuǎn)式光學(xué)瞄鏡后可以勉強檔狙用。

    砰！砰！砰！

    目睹到同伴突然被爆/頭的牛羊們瞬間被驚擾，漫無目的地向著四處奔逃，然而在見證了幾個同伴跌落山崖后被摔得血肉橫飛，它們又心驚膽戰(zhàn)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世代生存的家園忽然在這一刻淪為了絕斷生路的囚牢。

    “哞——”

    不知是哪頭公牛先發(fā)了狂，大體型的家伙們紛紛失去理智一般，開始無差別地對身邊的一切活物發(fā)起攻擊，而本就膽子小又缺乏自保能力的綿羊只能滿地亂竄，并用力撞擊著搖搖欲墜的石頭房子，希望能進去避難。

    砰！砰！

    作為一個訓(xùn)練有素的雇傭兵和賞金獵人，向璈絲毫沒有被地面上的混亂影響注意力，她的目光迅速鎖定在一只動物的頭顱上，扣動扳機，然后干脆利落地轉(zhuǎn)向下一個獵物。

    長時間的射擊是個體力活兒，饒是鐵肩膀也扛不住后坐力的反復(fù)摧殘，向璈停下來吃了塊糖，暫時放下槍去把就近的動物先丟下山崖。

    而就在她轉(zhuǎn)身的那一刻，一個黑影倏然閃過，進入了其中一個石質(zhì)建筑中。

    “累死我了，這都叫什么事呀，”向璈見附近的幾只牛注意到自己了，連忙又順著繩子跳上風(fēng)車，沖著公牛做了個鬼臉，“略略略～”

    “哞——”

    公牛一頭撞在石頭墻壁上，把整個風(fēng)車都撞得搖晃起來，向璈見狀連忙放棄挑釁，一槍打穿了公牛的腦袋，然后繼續(xù)下半場的狩獵。

    砰！砰！砰！

    一直打到天色微微發(fā)黃，向璈再去摸口袋時發(fā)現(xiàn)沒了子彈，這場清理活動才終于到了尾聲，早就因輻射而發(fā)紅的草地徹底被染成了血色，無數(shù)的牛羊鋪在地上，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向璈整個人累得像散架一樣滾下來，疲勞帶來的酸痛感甚至壓制了摔落在地的疼痛，她只能爬著來到山崖邊，給下面的人打了個信號，讓他們派個人上來替她搬東西。

    “唔，今晚注定是個不眠夜，”回想起當(dāng)年訓(xùn)練打靶，晚上因為肌肉酸痛而睡不著覺的經(jīng)歷，向璈就打了個寒噤，“我到底為什么要出這個餿主意……”

    啪——

    附近突然發(fā)出了一道輕微的響聲，向璈猛地打起精神，摸出短刀溜進了其中一個石頭房子，這里看上去像個倉庫，里面光線昏暗，只能看到墻邊堆滿了雜物。

    “飼料已經(jīng)被吃光了，”向璈踢了一腳空空如也的蛇皮袋子，粗略地在倉庫內(nèi)掃了一圈，“都是些畜牧用的工具，要么用不上，要么帶不走。”

    最終她的視線定格在了角落的幾個黃色金屬桶上，桶是方形的，上面有玉米樣式的涂裝，頂部有一個進出液體用的小口，向璈打開聞了一下，是酒精的氣味，而且保存得還不錯。

    “嘿，這下好了，就算只把這幾桶玉米酒精帶回去，這一趟也算來得值了！”

    向璈說完，便竊喜著準(zhǔn)備把這五個大桶綁在身上，待會兒就從山崖上運下去，然而就在她倒騰繩子的時候，一只頭頂剛剛冒角的小羊突然從陰影里沖出，對著她的背部狠狠頂了上去。

    “呃啊——”

    毫無防備的向璈擔(dān)心會撞翻酒精桶，趕緊調(diào)轉(zhuǎn)身形讓自己向側(cè)方倒去，然而在倒地的一剎又聽到“咔嚓”一聲，地面上似乎有什么木質(zhì)的東西斷裂了，而向璈也順勢跌了下去。

    “哇嗚～這地方怎么還有個地下室呀！”

    嘭——

    本來就快散架的身體這下更疼了，尤其是兩個肩膀幾乎麻木了，向璈只好用腰和腿來了個鯉魚打挺，然而就在站起來的那一刻，她卻在一旁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瀚海？你怎么會在這里！”

    “來找回屬于我們的東西，”瀚海停下了手頭翻找的工作，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將手邊的好幾個檔案袋都塞進背包里，再不動聲色地用身體擋住，“你們的動作比我想象中的要快。”

    向璈瞟了一眼他身后鼓鼓囊囊的背包，又在地下室中打量了一圈——這地方似乎是個檔案室，已經(jīng)開始發(fā)爛的木頭書架上擺滿了上了年紀(jì)的舊檔案，看來這里的東西時效性并不高，瀚海又為什么要帶走它們？

    “果然，你的目標(biāo)可不是為了對付蝗蟲組織那么簡單，”她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也走到一個書架前，“難道你也是來調(diào)查大獵人團的？”

    “也？你好像一不小心把自己的目標(biāo)暴/露出來了，”瀚海輕笑了一下，又從架子上拿了一個檔案袋，“不過真要調(diào)查當(dāng)年的事，聯(lián)邦才是最好的選擇吧～”

    向璈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一開始就沒打算掩蓋什么，并反問道：“那你為什么不去聯(lián)邦？”

    “……不想去，就這么簡單。”

    向璈當(dāng)然不相信他的話，但她也沒心思追問，比起瀚海帶走了關(guān)于什么的檔案文件，她此刻更關(guān)心怎么上去把那幾桶玉米酒精給帶走。

    “噓——安靜一下，”瀚海似乎聽到了什么，突然上前一步用木板擋住了地下室的入口，“有人來了！”

    向璈也屏住呼吸聽了一陣，馬上就辨別出這陣腳步聲不是白孚他們的，這聲音明顯要整齊得多，而且來的人數(shù)不少。

    “是誰？”向璈用軍用手勢和他交流。

    瀚海愣了一下，大概是沒想到她還會用這個，然后才用手勢表達(dá)了自己的猜測：“蝗蟲。”

    “來抓你的？”

    “他們沒膽子跟我正面剛，我更傾向于他們是來抓你的。”

    這會兒輪到向璈發(fā)蒙了，除了峽谷一戰(zhàn)外她最近可沒招惹過這幫人，跟庇護城更是半點兒聯(lián)系都沒有，怎么看都不應(yīng)該把主意打到自己頭上吧！

    “不行，不能再呆在這里了，”向璈立刻在地下室里翻找，最后找到了一把梯子，“他們遲早會搜查下來，到時候在地下室里連逃跑都做不到，不如到地面上嘗試和他們周旋，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

    瀚海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便跟在她身后一起離開了地下室。

    然而二人剛回到石頭倉庫時，門外卻響起了喇叭的聲音：“你們已經(jīng)被包圍了，立即投降，否則我就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第84章 遇襲

    “我們學(xué)長是八個人里唯一的大四學(xué)長, 另一個跟我一起行動的學(xué)姐是學(xué)生會的副主席，今年大三；他們兩個比其他人都要年長，本來和社團也沒什么關(guān)系, 是聽說了穿越的事后要來盯著我們的。”

    之前和向璈交流過的女生此刻又和白孚一起在路邊聊上了, 雖然白孚理解不了大學(xué)及其相關(guān)名詞的含義，但反正是打發(fā)時間，就當(dāng)聽故事了。

    “他們不可能是無緣無故來幫你們的吧？”

    “嗯，差不多, 我們的父母輩很熟悉, 但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也只是看上去很熟，”那個女生悄然壓低了聲音，“不然也不會沒完沒了地鬧分歧了～”

    白孚卻在心里默默吐槽道：“誰知道你們鬧矛盾是真的假的, 萬一是演給我看的呢？”

    不過出于禮貌，她沒有表露出自己的情緒, 只是隨口轉(zhuǎn)移了話題, “其他人呢？”

    “都是出于愛好聚齊在一起的低年級唄, 我算是為數(shù)不多有戶外探險經(jīng)驗的了，誰知道這里大部分成員都是人菜癮大呀！還被那個主辦方給騙來這個世界了, 我可真是被坑慘了！”

    后面又是一連串的抱怨，白孚暫時離開, 安排運輸?shù)膸讉�人換班——這幫人缺乏防護裝備，無法長時間在輻射環(huán)境中行動, 她只好把人分成兩組交替搬運。

    一開始白孚也想過把基地車的小車帶出來給他們用，但轉(zhuǎn)念一想這幫人的忠誠度可靠不住, 萬一趁自己不注意把車騎走了可就虧大了。

    不過兩條腿的搬運速度實在太慢, 白孚干脆找向璈要基地車的駕駛權(quán)限，想把基地車從河邊開過來；但向璈也擔(dān)心白孚第一次駕車會撞上什么東西, 又跑下來一趟專門替她開了車。

    “算了，我還是把駕駛室的權(quán)限給你吧，”剛準(zhǔn)備上去的向璈忽然又停下腳步，“萬一那幫人又打起了另外的主意，你就直接一腳油門創(chuàng)死他們！”

    白孚當(dāng)然干不出這種事，于是她倚在基地車的門口盯著他們干活兒，生怕會出什么事，結(jié)果又過了一會兒，輪到向璈打報告要她幫忙丟牛羊，她只好鎖了門讓他們運到門外即可。

    “所以這家伙人呢？”已經(jīng)搬運完最后一只羊的白孚望了望漆黑的天空，又回頭看了眼空無一人的養(yǎng)殖農(nóng)場，“怎么總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向璈她不會出什么事吧？”

    還沒等她進入石頭房子搜索一圈，山崖底下又響起了古怪的異響，白孚只好相信以向璈的實力不會出什么事，隨即便順著繩子滑落到了地面上。

    “怎么了？”

    “我們少了一個人，”學(xué)長又重新清點了一遍人數(shù)，確定他們這邊只剩了六個人，“說起來，從剛開始搬運的時候好像人數(shù)就不對勁了。”

    白孚也環(huán)顧了一圈，發(fā)現(xiàn)失蹤的人是上次向探索小隊污蔑自己的那個女生，估計是怕自己會帶著槍來報復(fù)她，所以趁分配工作時獨自逃了。

    “這個蠢貨，以橙區(qū)的輻射程度，她跑不了多遠(yuǎn)就會上吐下瀉了，”白孚環(huán)顧了一遍四周，沒發(fā)現(xiàn)有熟悉的身影，“我勸你們也別去找了，天快黑了，亂跑只會增加損失的人數(shù)。”

    “可是……”

    砰！

    附近忽然驚起一聲槍響，白孚立刻躲到基地車的側(cè)面，只探出一雙眼睛來觀察情況；而那幫人則是飛快地回到了水泥安全屋，連白孚留給他們的羊都沒帶走。

    “喂，你們是在找同伴嗎？”深綠色的身影瞬間包圍了這片區(qū)域，一個魁梧的家伙走了出來，手里還拎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糟了，是蝗蟲組織！

    白孚可不敢和他們硬碰硬，直接打開車門躲進了基地車?yán)铮欢�安全屋里的某幾個人在看到這一幕后立刻嚇得尖叫起來，成功吸引了蝗蟲士兵們的注意力。

    “原來是躲在這里當(dāng)起了縮頭烏龜呀，”魁梧的頭目揮了揮手，士兵立刻遞上了一挺火/箭筒，“乖乖出來，不然我就把你們炸上天～”

    “抱歉，就讓你們替我吸引一下火力吧，”白孚悄悄地溜進了駕駛室，準(zhǔn)備獨自駕車去找向璈，“永別了，我會永遠(yuǎn)懷念你們的。”

    “等一下頭兒，他們的面部信息都對不上，”另一邊站出來一個拿著掃描儀的士兵，“我們從老獵人記憶里提取的畫面中，沒有一個是能跟他們對應(yīng)起來的！”

    記憶提取？！

    白孚恍然間想起了在黑市的經(jīng)歷，那時胡老板也想用這一招從自己的記憶中提取核心資料，如果蝗蟲組織和胡老板背后是同一股勢力在支持他們，那么蝗蟲組織有這項技術(shù)也實屬正常。

    不過這樣一來，他們從老獵人記憶里捕捉到的面孔……不就是自己和向璈嘛！

    “人在車?yán)铮　鳖^目頓時反應(yīng)過來，將火/箭筒瞄準(zhǔn)了停在安全屋后方的基地車上，“別想跑！”

    吱——

    白孚沒給他這個機會，一腳油門下去讓基地車向著蝗蟲頭目橫沖直撞過去，幾十噸重的鋼鐵巨獸幾乎瞬間吞沒了來不及逃走的士兵們，甚至連水泥屋都被撞塌了一半。

    然而更多的蝗蟲士兵又圍了上來，這次他們帶來了口徑更大的反坦克武器，白孚可不希望基地車在他們手中有所閃失，連忙調(diào)轉(zhuǎn)車頭準(zhǔn)備跑路。

    “等等，求你也帶上我們！”目睹了同伴慘死又失去安全屋的穿越者們不要命地?fù)踉诨�地車前，揮起手臂高呼著救命。

    眼下回去救向璈已是不可能了，自己一個人可防不住這幫家伙，如果讓他們搶了車可就麻煩了。

    “滾開，他們是沖著我來的，”蝗蟲的炮兵已經(jīng)逼了上來，再不走就徹底走不了了，“再不讓開我就從你們身上沖過去！”

    哪知這幾個人直接跳起來拽住了基地車的裝甲插板，白孚沒辦法，只好用這種方式帶著他們沖了出去，蝗蟲士兵們也不敢在正前方阻攔，只好駕著越野車在后面窮追不舍。

    “快，瞄準(zhǔn)了打！”

    一發(fā)炮彈迅速從后方追了上來，白孚還沒學(xué)會怎么控制方向，猛地一個急轉(zhuǎn)彎居然陰差陽錯地躲了過去，就是掛在車上的幾個大學(xué)生被晃得挺迷糊。

    在車上睡得正香的小狼也被晃醒了，它循著氣味找進了駕駛室，咬了咬白孚的衣角。

    “乖，別亂動，”白孚把小狼抱在懷里，撓了撓它的小腦袋，“對了，河邊的營地附近不是有狼嗎，我可以用羊肉吸引它們過來對抗蝗蟲！”

    與此同時，山崖上的石頭倉庫內(nèi)。

    “我既沒有子彈也沒有力氣了，”向璈沖瀚海攤了下手，表示你行你上，“反正你跟他們也有仇，幫我一起解決了唄～”

    “你還真會給我找事情干，”瀚海在倉庫里找了一圈，最后逮住了角落里的小羊，并拿刀給它削了一層羊毛，“有沒有易燃物？給我點上！”

    向璈立刻從鐵桶里倒了一點玉米酒精，將羊毛浸透后找了幾個空玻璃瓶裝上，瀚海又摸出一盒火柴點著，二人沒多久愣是搞出了十幾個燃/燒瓶。

    “我數(shù)三個數(shù)，你們要是再不出來，我們可就……”

    嘭！

    漆黑窄小的窗口處倏然飛出幾團明火，并在人群中爆裂出了絢爛奪目的火花，沒反應(yīng)過來的蝗蟲士兵紛紛被燒成了火人，像個瘋子一樣在草地上大喊大叫。

    “該死的，情報上沒說這幫人有大規(guī)模殺傷武器呀？”

    其余士兵連忙向后退開，保持了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后開始對著倉庫射擊，二人只好蹲在離窗口稍遠(yuǎn)一些的墻根處，等到敵人換彈的時候再見縫插針丟一個出去。

    “頭兒，東南方向好像有人過來了！”

    正當(dāng)二人的羊毛快用光時，外面的士兵又騷亂起來，瀚海冒著危險從窗口瞄了一眼，趕緊帶上背包拍了拍向璈的肩膀，“你得救，我要趕緊走了。”

    “什么玩意兒，”向璈也向外掃了一圈，只見一群深藍(lán)色制服的士兵突然殺出，輕而易舉地就殲滅了在場的所有蝗蟲，“你要去哪兒？這幫人又是從哪兒來的！”

    瀚海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趕快找了個機會逃走了。

    “靠，就把我一個人留這兒了，”向璈沒著急出去，而是從倉庫里又翻出一捆鐵絲，將酒精桶全部系成一串并綁在身上，這才出門問道，“你們是誰？”

    深藍(lán)色的士兵們沒有說話，而是見她安然無恙后就撤離了，只有一只草原鷹毫無征兆地飛來，落在向璈面前似乎指引著她去什么地方。

    “等一下，白孚呢？”

    向璈跑到山崖邊俯瞰，然而下面一個人的蹤跡都沒有，只有塌了一半的安全屋在訴說此地發(fā)生了一場戰(zhàn)斗。

    “糟糕，別是被蝗蟲組織抓走了，”向璈心里連叫不好，但她此時沒有殺回去的能力，只好把希望寄托于這只古怪的草原鷹，“你要是敢耍我，我就把你做成烤鳥吃了！”

    草原鷹叫了一聲，飛到低空為她指引方向，但向璈已經(jīng)沒力氣背著幾個大桶趕路了，她沿著山坡來到了草原的最南側(cè)，并在這里發(fā)現(xiàn)了幾只長相怪異的野馬。

    “長得跟驢似的，也不知道能不能騎，”向璈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甩起繩套騎上了個頭最高的一匹野馬，“駕——”

    野馬哪里被人騎過，突然被繩索套住還以為自己被抓了，立馬站起來尥蹶子想踢她；但向璈可比它虎多了，直接抓住繩子不撒手，同時用兩個膝蓋去夾野馬的肚子，受驚的野馬立刻撒丫子亂跑，而向璈則通過拽繩子強行讓它拐彎。

    “駕！”

    不管怎么說，有了馬騎的向璈還是得到了休息的機會，她抱緊野馬的脖子趴下小憩，為可能到來的下一場戰(zhàn)斗養(yǎng)精蓄銳……

    第85章 奔逃

    “嗥——”

    草原鷹的鳴叫聲喚醒了向璈, 她強撐著抬起一根手指，將上下打架的眼皮努力挑開，因過度疲勞而渙散的目光在一片漆黑的模糊中緩慢聚集, 直到鎖定在一簇溫暖了四肢百骸的篝火上, 意識才逐漸有了復(fù)蘇的跡象。

    “嘖，折騰了這么久可真是辛苦你了，”布雷莎坐在篝火之后，手中捏著幾根蘑菇和肉做成的烤串, 香氣和白煙一同氤氳升起, 讓她的表情也顯得模糊了，“你的同伴沒和你在一起嗎？”

    向璈沒有力氣回答她，嗅到食物后的身體本能促使她向前伸手, 然而這一動作卻讓她從馬背上猛地滑落，失去了束縛的野馬立刻掉頭就跑, 只有揚起的塵土與她告別。

    “好吧, 可能救援行動真的有點兒晚～”

    布雷莎挑了下眉, 上前解開了綁在向璈身上的五個大桶，這一百斤酒精是導(dǎo)致勞累的主犯, 但也可以是救命的東西。

    她找來一個大杯子，去了一點玉米酒精倒進去, 然后回到車上加了一大堆不明液體，攪拌均勻并放在篝火邊稍一加熱, 待到杯中的液體溫?zé)岷笤俳o向璈灌下去。

    “咳咳——”

    酒精開始讓身體自行發(fā)熱，這在寒冷的深夜可以讓身體更快恢復(fù)過來, 布雷莎又在液體中加入了大量的葡萄糖, 這給近一天沒進食的人體補充了重啟的必需能量，以及用于稀釋酒精的水也是向璈目前急需補充的東西。

    “多謝了……”手掌的溫度正在急速回升, 向璈活動了兩下，便支撐著地面坐了起來，火焰的溫暖也讓她有了說話的力氣，“那些人是你的嗎？”

    “嗯，我倒是很驚訝，你的第一個問題居然是這個，”布雷莎分給了她一點兒烤串，“不擔(dān)心你的小白孚嗎？”

    “她這些天成長了不少，身邊還有基地車傍身，”向璈說話依舊有氣無力，連吃東西都是慢吞吞的，“我相信基地車的威力，更相信她。”

    布雷莎輕笑了一下，又找出了幾個奇怪的玩意兒，一起放在火堆邊加熱，“那些人是我雇傭的保鏢，大商人出門在外，雇幾個人還是很正常的吧？”

    那群人的戰(zhàn)斗素養(yǎng)可不是保鏢能碰瓷的，連自己當(dāng)過的雇傭兵都難以匹敵；再加上一身精良的裝備，這些人至少也是退役的特種部隊，甚至干脆就是一支現(xiàn)役正規(guī)軍。

    向璈沒有將心里話說出來，她只是費了很大的力氣吃完了烤串，才接著拋出了下一個問題，“發(fā)生了什么？”

    “你這個問題可太籠統(tǒng)了，”布雷莎頓了頓，似乎在思考從哪里開始說起，“蝗蟲的突擊小隊發(fā)現(xiàn)了庇護城的援軍信號，雖然外出的探索小隊消滅了他們，但情報還是泄露了出去，蝗蟲組織為此不得不提前了行動時間。”

    “什么時候的事？”

    “就今天一早，蝗蟲組織開始大范圍剿滅一切可能對他們的行動有危險的人，而第一個被盯上的就是你們。”

    布雷莎說著，從篝火邊撿起兩個方形的罐頭，里面滿滿是熱氣騰騰的白米飯，她又撕開另一個錫紙袋子，倒出一些同為速食產(chǎn)品的土豆燉牛肉，并分了一份遞給向璈。

    “我們又不認(rèn)識什么援軍，怎么看都不該是第一個受襲擊的，”向璈將牛肉和米飯拌在一起，吃的時候也不忘用含糊不清的聲音接著問道，“除非……他們的目的是什么？”

    “問到點子上了，荒野城可沒有戰(zhàn)略資源，能被襲擊無非又是多少年前的陳芝麻爛谷子事兒，比如關(guān)于大獵人團，”布雷莎靠在越野車邊，眼睛卻一直眺望著渺遠(yuǎn)的星空，“恐怕是更久遠(yuǎn)的事又被翻出來，讓他們感到惴惴不安了吧？”

    “你能不能別當(dāng)謎語人！”向璈快被這幫家伙鬧麻了。

    “好好好，說人話，”布雷莎也坐在篝火邊，正巧和向璈面對著面，“北極科研基地的老家伙們又提起了凈化新區(qū)的問題，而這攤事追根溯源也和蝗蟲脫不了干系，他們著急又打不過聯(lián)邦，就想跑來荒野城滅口了。”

    “我猜這件事還和大獵人團有關(guān)系，而我們恰好這個時間來調(diào)查大獵人團的往事，所以正撞到槍口上，被認(rèn)為和聯(lián)邦之間有聯(lián)系了。”

    “真聰明，你說以前的你要是有現(xiàn)在一半聰明該多好呀～”

    向璈卻總覺得怪怪的，雖說走南闖北的商人多知道些信息也不是怪事，但布雷莎的情報系統(tǒng)似乎過于靈敏了，尤其是在進入北部地區(qū)后，這種感覺愈發(fā)強烈了。

    而且事情不該如此簡單，自己就算位于該被消滅的名單上，也遠(yuǎn)達(dá)不到首當(dāng)其沖的位置，自己尚有缺失的信息，而布雷莎也一定隱瞞了什么。

    “我想你應(yīng)該也搜集到一些陳年往事了，但或許事情遠(yuǎn)不止你看上去那么簡單，”吃飽喝足的布雷莎又靠在車邊無所事事，似乎她只是個路過并順手救人的好心人，一切紛爭都與她無關(guān)，“明天早上有一個深入森林的機會，去一趟也許能得到事情的真相呢？”

    “我現(xiàn)在沒口糧沒子彈，連個交通工具都沒有，”向璈頹喪地?fù)狭藫虾竽X勺，一向強大的她如今也對付不了蝗蟲組織的鋼鐵洪流，“去哪兒都是死路一條吧……”

    “車到山前必有路，你總不能一條路都不去試試吧？而且在我這里待久了是要收費的！”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反正我沒錢，”吃飽了的向璈直接躺在草地上，瞇著眼睛準(zhǔn)備睡覺，“對了，先賣給我?guī)讐K電池，我手電筒快沒電了。”

    布雷莎盯著昏昏欲睡的向璈，忽然輕嘆著搖了搖頭，轉(zhuǎn)身回車上休息去了。

    嘭——

    “先說好，”白孚鎖了駕駛艙的門，又關(guān)掉了基地車的外門，隨后才指著幾個穿越者的鼻子說道，“別打什么鬼主意，你們聽話我才會給你們一個活命的機會，否則就留在這里等著被蝗蟲干掉吧！”

    “別，我們聽話，絕對聽話！”

    “那就拿著，”白孚從羊肉堆里撿了十幾只變異過于嚴(yán)重的羊，又指了指基地車兩側(cè)的走廊，“待會兒我去開車，只要你們看到有狼追上來，就把這些羊丟到追咱們的車上，聽懂沒有？”

    “懂了，您放心，我們絕對完成任務(wù)！”

    幾個大學(xué)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他們穿越過來也就半個多星期，就接連損失了兩個同伴，現(xiàn)在又要被一群來路不明卻火力充沛的怪人追殺，饒是豹子膽這會兒也已嚇破了，只能慫呼呼地聽從指揮。

    白孚重新回到駕駛室，握住了滿是汗水的方向盤，剛才她嘗試了好幾次都沒能聯(lián)系上向璈，雖說獨自一個人面對危險的事她經(jīng)歷得已經(jīng)夠多了，但眼下她可不止握著自己的命，還有一堆拖油瓶和承載著希望的基地車。

    她必須嘗試著指揮一群毫無戰(zhàn)斗經(jīng)驗的人，并第一次危機中保護住除了自己以外的東西，這是她曾經(jīng)想都不敢想的。

    “冷靜，必須保持冷靜，”白孚瞟了一眼后視鏡，蝗蟲的車隊即將追上來了，她重新踩下油門，并默默地在心中復(fù)原了一遍前往大河的路線，“預(yù)備……跑！”

    基地車如同脫韁的巨獸一般沖向河邊，車內(nèi)濃郁的血腥味在窗邊氣流的作用下持續(xù)向外擴散，很快，一片墨綠色的光點突兀地閃現(xiàn)在黑幕上，并披著月光向車隊謹(jǐn)慎靠近。

    “你聽到狼嚎的聲音了嗎？”一個蝗蟲士兵驚懼地看向同伴。

    “沒有，不過我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狼騷味兒……”

    嘭！

    基地車內(nèi)兀然飛出一只染著些許紅色的白色生物，狠狠砸在了第一輛車的擋風(fēng)玻璃上，車內(nèi)的蝗蟲士兵全都愣了片刻，而后才壯著膽子看清那是一只羊，可惜的是，旁邊的不速之客也看清了。

    “嗷嗚——”

    “靠，側(cè)面有東西在追車！機槍手呢？快，快點干掉這些討厭的畜生！”

    更多的變異死羊被丟在車隊的附近，盡管廢土上長大的士兵們對兩個頭或N條腿的生物早習(xí)以為常，但這么個奇形怪狀的玩意兒突然砸在自己面前還是很驚悚的——尤其是在剛過凌晨的時間。

    而饑腸轆轆的狼群可不會對免費的羊感到退縮，恰恰相反，為了得到“老天賜予”它們的食物，即使要與持有武器的人類較量一番也未嘗不可。

    “你們這幫吃白飯的，別跟我說連一群狼都打不過！”

    位于車隊中后方的指揮車上傳來了一陣咆哮聲，躲在金屬殼子里的頭目們自然不會和敞篷越野車上的小兵感同身受，即使他們也明白士兵們在害怕什么——被尖銳的狼牙撕破防護服的話，橙區(qū)的輻射可就要跟你聊聊人生咯。

    “終于甩掉一部分追兵了，”松了一口氣的白孚癱坐在駕駛座上，她的手指因為過于緊張還死死抓著方向盤，扣都扣不下來的那種，“一鼓作氣，徹底甩掉這些狗皮膏藥吧！”

    “等等……慢……”

    站在走廊上的大學(xué)生們可徹底遭不住了，剛才掛在基地車外時就吸入了不少含有輻射粒子的空氣，加之前幾天日積月累的輻射，劇烈的惡心與頭痛終于在這群人身上集體爆發(fā)，體質(zhì)最差的人甚至已經(jīng)躺在地上動不了了。

    “或許你們需要一支阻斷劑，”白孚通過控制臺的小監(jiān)控屏幕看到了他們的癥狀，她隨手摸了一下，正好抓到了向璈吃剩下的半瓶維生素片，“不過我這里沒有，要補充一點兒維生素嗎？”

    “沒事，我覺得我們還可以再堅持一下……”之前和白孚聊過天的女生回復(fù)了她，不過旋即她就開始扶著墻壁干嘔。

    “看來是慢性輻射病，一時半會死不了，但你們的壽命怕是要縮減一些了。”白孚的注意力都在開車上，只能隨便說了幾句敷衍他們。

    其實掏出蓋革計數(shù)器，此時的輻射濃度大約在500mSv左右，這數(shù)值不低，但想直接奪走幾個健康成年人的性命還是難度不小，如此劇烈的反應(yīng)更像是初次被輻射摧殘而產(chǎn)生的應(yīng)急，因此白孚并不放在心上。

    只是在這群當(dāng)事人的角度看，那就是要死要活的程度了，本來就被蝗蟲組織嚇破膽的大學(xué)生們立即進入了哭爹喊娘模式，在駕駛室外一邊砸門一邊求白孚救救他們，直到小狼出來咬了他們兩口才算消停。

    “終于安靜了，只是蝗蟲的追兵又來了……”白孚再次將目光釘死在后視鏡上，只見一部分?jǐn)[脫了狼群的車輛又咬在了后面，更糟糕的是大河就在面前了。

    “該死，前面快沒路了！”

    噗——

    平靜的河水忽然濺起一陣?yán)嘶ǎ�緊接著兩個并不高大的身影“嗖”地冒了出來，其中一人還在對著基地車揮手大喊道：“等一下，姐姐，是我！”

    第86章 求援

    數(shù)個小時前, 大河附近。

    “呼～終于躲開蝗蟲組織的追捕了，”兩根蘆葦桿忽然倒在水面上，隨即兩個人從河里冒出了頭, “話說為什么附近的蝗蟲士兵都離開了？難不成這幫混蛋又有新計劃了……”

    “我要去找人, ”小孩從水里掙扎出來，向著岸邊努力游動，“那兩個賞金獵人就在不遠(yuǎn)處，她們一定會幫我的！”

    “你老實一點兒, ”少女趕緊把他按回到水里, 趴在他的耳邊低聲說道，“我們還不知道蝗蟲的這次集結(jié)是要干什么，盲目行動很可能會被抓走的！”

    “可是……”

    “沒有可是, 我跟你一起行動是為了保護你的安全，不是為了陪你一起送死, ”少女從防水袋里掏出一個單邊望遠(yuǎn)鏡, 小心翼翼地觀察周遭的情況, “再說了，你憑什么覺得別人一定會幫你？賞金獵人可都是認(rèn)錢不認(rèn)人的主兒。”

    “不會的, 以前大獵人團還在的時候，大家經(jīng)常幫助我們, 雖然……也有不少人瞧不起我們，但我覺得至少他們不是壞人！”

    “那是你覺得, 結(jié)果就是那些幫助過你的人都死掉了，當(dāng)年活下來的可都是瞧不起你們的人, 反倒是多虧了聯(lián)邦在這里的駐軍, 沒有他們你也早就死了。”

    “什么？難道不是聯(lián)邦……”

    “你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少女見周圍沒了危險, 這才拖著小孩上了岸，“就像你不知道我們?yōu)槭裁磿�淪落到這種地步，可別忘了，自然公園以前可是藍(lán)區(qū)。”

    “那也輪不到你們來說，”小孩倔強地漲紅了臉，盡管身體還是很聽話地跟在她后面，“大獵人團兩次出事，你們身為盟友卻作壁上觀！”

    “我們也……”少女沉默了片刻，將“無能為力”四個字咽回了肚子，然后淡淡地吐出一句，“那是他們自找的。”

    小孩聽到這句話，猛地停下了腳步，然后轉(zhuǎn)身向大河的另一岸游去。

    “喂，你又抽什么瘋！”少女連忙轉(zhuǎn)身追了上去，幸好此刻流水變得湍急不少，她很快就一把逮住了小兔崽子，“我說過了不要亂跑，難不成你想送死嗎！”

    “明明是你出爾反爾，你都答應(yīng)過要幫我了，”小孩掙扎了好半天，結(jié)果只是濺起了幾片水花，“放開我，我要去找人報/仇——”

    “好好好，我真是拿你沒辦法，”少女拖著他又回了東岸，“給我安靜一點兒，帶路。”

    小孩立馬老實了不少，循著記憶跑到了向璈駐扎的地方，然而這時二人已經(jīng)開走了基地車，只在原地留下一層薄薄的沙土。

    “她們昨晚還在這里生過火，”少女用樹枝掃開沙土，在土下發(fā)現(xiàn)了一堆碳灰，還有各種混雜著化學(xué)氣味的廢渣，“不像是倉皇離開的樣子，應(yīng)該是外出辦事了。”

    “她們之前幾次出門可不會開走基地車，該不會是出什么事了吧？”

    “嗯，我怎么知道……不好，快躲起來。”

    灌木叢另一側(cè)的道路上忽然響起了發(fā)動機的轟鳴聲，二人躲在茂密的枝葉下，浩浩蕩蕩的車隊就從他們的身側(cè)擦肩而過，刺鼻的尾氣嗆得他們捂住了口鼻，而更讓人氣憤的是車身上綠色的蝗蟲標(biāo)記。

    “蝗蟲組織怎么動員了這么多車輛去東邊，”少女謹(jǐn)慎地壓低了聲音，“他們這是要去抓誰？”

    “肯定是她們兩個，我要去救人！”

    “救你個頭，給我老實一點兒，”少女這次直接把他按在了地上，并趴在他耳邊低聲怒喝道，“我們就在這里等著，如果她們不能自己逃出來，必然也沒有能力為你報仇；如果她們活下來了，我們再去找人也不遲！”

    “就這樣，我們一直在河邊蹲到天黑，”上了車的小孩立刻改抱了白孚的大腿，把這兩天發(fā)生的事都倒了出來，“姐姐，看在我一開始幫過你們的份兒上，求你一定要幫我報仇呀！”

    “我哪兒有本事幫你，”剛在二人的幫助下過了河，并甩掉蝗蟲追兵的白孚直接癱倒在椅子上，前胸后背上滿是過度緊張而產(chǎn)生的冷汗，“現(xiàn)在向璈下落不明，我還被蝗蟲的人給盯上了，要是沒有你們可能早就完蛋了。”

    “那怎么辦，難道大叔他真的……”

    “而且我覺得他不一定真死了，”白孚煮了一點小狼喝的鹿奶，留給自己補充體力，“我無意間聽到那些人提及‘記憶讀取’的技術(shù)，巧了，這個我還真了解一些。”

    白孚便把黑市的經(jīng)歷粗略講了一下，當(dāng)然其中刪減了大量過去的私事，但大差不差地也解釋清了她的推測。

    “而且你們當(dāng)中沒有任何一個人親眼目睹了獵人大叔的死亡，我更傾向于他只是重傷，然后被蝗蟲組織抓走了，畢竟死人是不能被讀取記憶的。”

    “太好了……”小孩抹了下眼淚，“那我們趕緊去救大叔吧！”

    “救什么救，這里沒有你說話的份兒，一邊玩兒去，”少女突然從他身后冒出來，把小孩拽到走廊上看著那幫穿越者，“我叫赫達(dá)，是荒野庇護城城主的女兒，我記得這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了。”

    白孚當(dāng)然記得探索小隊抵達(dá)安全屋的那天，她短暫的評估了這次合作的可靠性，然后也向她報上了名字：“白孚。”

    “很好，現(xiàn)在我們應(yīng)該算同一根繩上的螞蚱了，至少都是蝗蟲組織在追殺的對象，”赫達(dá)直接找了個位置坐下，大有不把自己當(dāng)外人的架勢，“聯(lián)手吧，你跟我們一起去荒野城，依靠隔離墻的防御對抗敵人會更安全。”

    “抱歉，我的同伴依然處于下落不明的狀態(tài)……”白孚并沒有多少精力和她討論今后的計劃，如今整輛車上就沒一個是和自己一伙兒的，她的安全感再次降到了最低點，保住基地車就是她現(xiàn)在唯一想做的事。

    “你知道她在哪里嗎？”

    “不……不知道。”

    “那你有辦法去尋找她嗎？”

    “沒有。”白孚失落地?fù)u了搖頭。

    “既然你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她，為什么不先思考下一步行動，而是像只待宰的羔羊一般迷茫地等待？蝗蟲組織已經(jīng)開始大范圍行動了，你要待在原地等死嗎！”

    白孚很想說自己也不知道，但她更不敢說出來，向璈不在身邊，率先示弱只會助長其他人的野心，她必須保持強勢才能震懾住這些并不可信的人。

    “這是我的地盤，要去哪里只能由我來決定，你少在這里指手畫腳，”情緒被壓抑到了極點，白孚終于忍無可忍地拍了桌子，“先休息一段時間，等天亮才決定如何行動。”

    赫達(dá)不再說話，她起身去了走廊，卻沒有和抱團取暖的大學(xué)生們呆在一起，而是蹲在陰冷的角落里不知在思考什么。

    白孚沒有回房間休息，而是繼續(xù)守在駕駛艙內(nèi)，她鎖了門，這種與世隔絕的密閉感給了她難得的溫馨感，可牛羊的血腥味又彌漫開，刺激得她更加難受。

    駕駛座邊上有一個裝滿糖塊的玻璃瓶，那是向璈昨晚剛做好的，她取出一塊焦黃色的糖含在口中，甘甜的蔗糖味短暫緩解了她的疲勞與焦慮，讓她開始靜下心來思考未來。

    折返回去找向璈是不可能了，蝗蟲手里的大口徑武器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布雷莎也在大河的東岸，那條路已經(jīng)被蝗蟲組織給封鎖了；西邊的土匪雖然與她們有過合作的先例，但獨眼為人狡詐，自己很難不被他算計的。

    這么算下來，除了去投奔荒野城，就只剩自己開著基地車在荒野上瞎轉(zhuǎn)悠了。

    無論是哪個選擇都不安全，去荒野城的話，萬一這幫人找借口把基地車扣下就完了；可留下來自己也沒能力長期看管車上的人，把他們趕下車的話，自己一個人能堅持到不被蝗蟲抓住嗎……

    “先假裝騙他們?nèi)セ囊俺牵�穩(wěn)住車內(nèi)的局勢吧，”白孚想著，找來了一塊木板，用牛血在上面畫了幾個只有她和向璈能看懂的符號，然后從暗門溜出去，將它掛在了野外顯眼的位置，“向璈，如果你逃出來了，可一定要來找我呀。”

    做完了這些，她又將卡/賓槍抱在懷里，懷著十二分的警覺陷入了睡眠。

    “喂，你不過來嗎？”緩過氣來的大學(xué)生們圍坐在一起，向著赫達(dá)招手，“自己待在那邊會凍壞的，不如跟我們一起來打牌啊～”

    “打牌？”赫達(dá)并沒有挪動位置，只是好奇地睜開了眼睛，“你們從哪兒搞到的牌？”

    “當(dāng)然是樹葉啦，”女生晃了晃手上的一把被裁成方形的葉片，上面用尖銳的樹枝刻著撲克牌的號碼，“我們做了好幾副，這樣不管什么玩法都可以～”

    “樹葉上會附著大量的輻射塵埃，長期把玩可能會患上輕度輻射病，你們確定要把這玩意兒當(dāng)做玩具？”

    “呃，這個……反正我們已經(jīng)被輻射感染了，說不定哪一天就突然間掛了，還不如及時行樂！不然總坐在這里思考自己會怎么樣，恐怕在發(fā)病之前就先嚇?biāo)懒税伞！?br />
    “真是難得的樂觀，說得這么好聽之前為什么還要抱我們的大腿？那天你們栽贓別人的事我還記得呢。”赫達(dá)的語氣十分平常，仿佛這真的是一個普通的疑問。

    “那……只是我們內(nèi)部出了一點小插曲，”主犯已經(jīng)死掉了，其他人只能把責(zé)備的目光落在那兩個新生身上，“我們已經(jīng)解決這個問題了，絕對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這種事可不是口頭發(fā)誓就夠了，”赫達(dá)很想靠過去和他們一起玩兒，但她已經(jīng)注意到了白孚的態(tài)度，不想在這種關(guān)鍵時刻惹出岔子，只好偏過頭看著地板，“你們小點聲玩兒，我先休息一會兒。”

    “我要玩兒，”得到好消息的小孩振奮了不少，自來熟的他直接擠到了眾人中間，“你們教教我好不好～”

    “去去去，熊孩子一邊呆著去，”穿越者們可不喜歡小屁孩，直接把他揪到了赫達(dá)身邊，“還有，給我們安靜一點兒！”

    小孩噘著嘴瞪了他們一眼，然后帶著萬分委屈看向了赫達(dá)，對方只是摸了摸他的頭，并做了一個“噓”的手勢，便繼續(xù)靠在墻邊發(fā)呆了……

    第87章 荒野城

    翌日, 蝗蟲組織并未進一步加派兵力搜捕基地車，許是時間不夠了，幾乎全部的士兵都被調(diào)集去了西部地區(qū), 只有少量的搜查小隊在東岸游蕩。

    “危險暫時解除了, ”早就蘇醒的白孚沒有著急出去，而是抱著小狼繼續(xù)待在駕駛艙發(fā)呆，“還要堅持去荒野城嗎？或許現(xiàn)在返回去找向璈也很合適……”

    白孚心里也拿不準(zhǔn)主意，以往的決策者從來都不是她, 相比之下, 假裝隨波逐流再尋找時機更適合她的一貫作風(fēng)，但如今沒有這個機會了，她才是基地車的現(xiàn)任指揮者。

    咚咚咚——

    駕駛艙的門被人敲響了, 白孚沒有去開鎖，只是問了一聲“誰”。

    “是我, ”門外是赫達(dá)的聲音, “天已經(jīng)亮了, 你要吃早餐嗎？”

    哦對，還沒吃飯。

    白孚拖著休息并不充分的身體離開了駕駛座, 其他人依然老老實實地待在走廊上，畢竟她手里有槍, 敢擅自搞事情的人可不多。

    基地車內(nèi)堆滿了牛羊的尸體，血腥味充斥著整個車廂, 但白孚沒有心情和時間去清點收拾它們，只能任由這座肉山持續(xù)散發(fā)著難聞的氣味, 好在冰箱里有新鮮且凈化好的牛肉, 切成小塊混著最后一罐豌豆罐頭一起煮了。

    這樣煮出來的食物幾乎只有鹽味，但對于車上的大部分人來說已經(jīng)算是難得的美味了, 只有赫達(dá)微微皺著眉頭，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沒有挑食的份兒，”白孚終于得到了可以反過來訓(xùn)斥她的機會，便用筷子敲了下桌子，“你要是吃不下，就餓到荒野城再吃你的美味珍饈吧！”

    “不，我只是覺得一切不應(yīng)該是這個樣子，”赫達(dá)將半張臉都埋進盤子里，讓周圍的人都看不清她的表情，“至少幾年之前的這里還是相當(dāng)豐饒的……”

    “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連蝗蟲都打進來啦，就別整天追憶往昔了，”白孚說著，小聲嘟囔了一句，“反正過去的也回不來了。”

    “那你呢？你想好了嗎，要不要去荒野城？”

    “……去，為什么不去呢，留在野外早晚會被蝗蟲發(fā)現(xiàn)的，”白孚最終打算先過去探探口風(fēng)，但她不會入城，至少不會和城里的人走得太近，“你給我畫一張路線圖，然后就不用來敦促我了。”

    赫達(dá)的動作停滯了一瞬，她自嘲似地冷哼了一聲，按照她的要求畫了地圖。

    “我會把你們安全送回荒野城的，”白孚一把抽走了路線圖，轉(zhuǎn)身又一頭扎進了駕駛艙，“老實在外面呆著，不要亂動車?yán)锏脑O(shè)備！”

    “喂，等一等，”小孩又屁顛屁顛地跑過來，手里還端著沒吃完的肉塊，“你不該去幫我把大叔救回來嗎？”

    “我們會去救的，但不是現(xiàn)在，”赫達(dá)拎著小孩的后衣領(lǐng)，把他拽到了自己身邊，“況且蝗蟲組織既然要圍攻荒野城，那么獵人大叔大概率也在那附近。”

    小孩只好妥協(xié)地低下了頭，兩側(cè)的小臉漲得通紅，“那你可要說話算話。”

    “你們兩個還吃不吃了，”幾個大學(xué)生不知什么時候溜進了廚房，這群餓了至少有三四天的人居然把鍋都給抬走了，“不吃的話，剩下的肉可就全歸我們咯～”

    “呃，拿走吧……你們幾個胃口可真好。”

    “干飯人，干飯魂！而且我們都多少天沒吃一頓像樣的飯了，”幾個人一起圍著鍋坐下，恨不得化身圈里搶食的豬，只有學(xué)長抬頭問了一句，“多嘴問一下，荒野城是個什么地方？”

    “嘖，果然當(dāng)初隊長的判斷是對的，我就不該指望能從你們這里獲取多余的情報，”赫達(dá)無語地趴在椅子背上，給他們講解了一遍獨立庇護城是個什么樣的存在，以及輻射污染區(qū)的等級劃分，“現(xiàn)在還有疑問嗎？”

    “有，而且有很多，不過先等我們干完飯再說。”

    “一群飯桶……”赫達(dá)小聲念叨了幾句，“真不知道白孚為什么要提防他們。”

    此時的白孚對外面發(fā)生的事了如指掌，從基地車開動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把部分注意力放在監(jiān)控屏幕上，雖說這些人目前都未表現(xiàn)出可疑的行為，但謹(jǐn)慎為上，真被算計了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峽谷地區(qū)的道路異常繁雜，車速已經(jīng)降到了二十公里每小時以下，但時不時還是會被奇形怪狀的巖石碰到，加上周圍還有蝗蟲的車隊在巡邏，她只能進一步地降低速度，讓基地車像一只鐵皮王八般緩慢行進。

    按照地圖指示，荒野城就在大河支流的最上游，只要沿著河走就能到達(dá)，然而河邊全都是蝗蟲的臨時營地，白孚只能繞遠(yuǎn)路轉(zhuǎn)一圈，專揀偏僻難走的小路行走。

    “按照這速度，抵達(dá)荒野城怕不是要五個小時以后了，”赫達(dá)不敢貿(mào)然聯(lián)系探索小隊，只能望著窗外的景色發(fā)呆，“正好是中午飯的時間，嗯……看來我也逃不開飯桶的命運。”

    至于那幾個真飯桶，早就忘記還要打聽情報的事，又跑到走廊上聚眾打牌了。

    “哈……呼……”

    探索小隊的一行人喘著粗氣從河里游出來，丟失了地圖和指南針的他們無法辨認(rèn)方位，只能沿著河流靠記憶確定位置。

    昨天上午他們與瀚海分別后，就遇上了偷聽的蝗蟲突擊小隊，雙方發(fā)生了激戰(zhàn)，他們艱難贏得了勝利，但逃走的蝗蟲士兵呼叫了援軍，為了躲避追捕，他們被迫跳河求生，并在與變異食人魚大戰(zhàn)三百回合后，終于得到了一線生機。

    “隊長，我們與瀚海的交談被泄露了，蝗蟲組織一定會提前對荒野城發(fā)起進攻的，”年輕的探員慌了神，連身上的大小傷口都顧不上了，“現(xiàn)在怎么辦，不會是我們害了城里的人吧！”

    “亂說什么，現(xiàn)在正是需要冷靜的時候，”隊長用力拍了他一下，通過物理手段幫助他清醒一下，“恐怕蝗蟲組織早就開始行動了，我們必須盡快把消息傳回城內(nèi)。”

    “這么著急的話，需不需要幫助呢？”

    前方忽然駛出一輛深藍(lán)色的迷彩越野車，兀地橫在探索小隊的面前，駕駛座的車窗緩緩搖下，露出了一個眾人做夢都意想不到的面孔，“要做個交易嗎？童叟無欺哦～”

    “布雷莎，你居然還敢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這下連隊長也控制不住情緒了，溢出的憤怒讓他的胸腔都劇烈起伏著，說話的聲音都染上了一絲顫抖，“我看你是找死！”

    咔——

    一陣整齊的上膛聲突然在眾人背后響起，他們沒有一個人回頭去看，但心中都已明白自己被包圍了，只是仍用怒火中燒的語氣質(zhì)問道：“怎么，來滅口了？”

    “我現(xiàn)在是個商人，來這里只是想做個生意，”布雷莎一臉與我無關(guān)的表情，她拆開一瓶冰鎮(zhèn)可樂，同時手中撥弄著幾根造型怪異的天線，“三千個信用點，我可以直接入侵荒野城的通訊系統(tǒng)中樞，把你們的消息傳遞回去。”

    “……為什么幫我們？”隊長頓時默然。

    “我說過了，我在跟你們做生意，”布雷莎戴著墨鏡喝著可樂，完全是一副看熱鬧的樣子，“一口價三千信用點，現(xiàn)在拿不出來我可就要走咯～”

    “隊長！”

    隊長抬手擋住了身后的年輕人們，然后只身一人走到越野車邊，用略帶威脅的低吼聲回復(fù)道：“不管你在搞什么幺蛾子，當(dāng)年的帳都不會一筆勾銷！今天只是無奈之舉，等著瞧。”

    “誰要跟你們放下恩怨了，”布雷莎也回應(yīng)一個古怪的笑容，“我做過的事，還不需要別人來說原諒～”

    嘭！

    “這破地方到處都是石頭，”撞碎了不知第幾塊巖石后，白孚忍無可忍地罵出了聲，“我受夠了，早上為什么要答應(yīng)他們?nèi)ミ@邊？”

    長時間的疲勞駕駛?cè)菀资谷诵那楸┰辏�白孚忿恨地咬了咬牙，干脆把油門踩到了最深，希望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結(jié)束掉最后一段路程。

    “夠了，你開過了，”身后響起了赫達(dá)的敲門聲，“快停下，荒野城就在這附近！”

    “哈？”

    白孚猛地減下車速，但巨大的慣性還在推著基地車向前走，趁停不下來的這會兒時間她向窗外看去，只見這附近在河流的滋潤下植被異常茂盛，但雜亂無章的植物后面并沒有見到高大的隔離墻，只有幾片被藤蔓植物纏繞的鐵蒺藜網(wǎng)。

    “在哪兒呢？”小孩也趴到窗戶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庇護城……呃，這里不只有一些廢棄建筑嗎？”

    “忘了兩年以前這里還是和平區(qū)域了嗎？隔離墻肯定不會是落日城那種與世隔絕型的高大圍墻，”赫達(dá)對車外面張望了一下，確認(rèn)沒有蝗蟲士兵在附近便下了車，“走吧，我?guī)�你們見識一個不一樣的庇護城。”

    一頭霧水的白孚只好收拾了背包，抱著小狼一起下了車。

    一行人隨著赫達(dá)繞進了雜亂樹叢深處，這里只有一條由石板搭建的陡峭小路，但道路兩側(cè)修建著涂漆的護欄，與自然融為一體的指示牌也表明了此地曾經(jīng)是景區(qū)，只是輻射的到來讓繁華淪為了荒蕪。

    “這座超大型的建筑是自然博物館，周圍的是餐廳、購物中心、房車營地等一大堆景區(qū)常見的建筑，嚴(yán)格意義上來說，它們并沒有完全廢棄，只是缺少專業(yè)的維護罷了，如果沒有聯(lián)邦與蝗蟲，你們這個點應(yīng)該能看到有人在吃飯或遛彎。”

    說到這里，赫達(dá)的眼神黯淡了一瞬，她沿著房車營地后方的水泥道路繼續(xù)前進。

    很快，眾人又看到了一條依山修建的長途公路，它夾在翠綠的山脈和一個長條狀的大湖之間，公路的兩側(cè)被茂盛的樹林完全遮擋住了，只是不同于景區(qū)的雜亂，這里的植被全都異常規(guī)整，顯然是有人居住的痕跡。

    “走吧，我們到了。”

    一行人沿著公路進入了樹林深處，一座連接著大山與大湖的混凝土隔離墻這才顯現(xiàn)出來，它幾乎全部隱匿于樹林之中，乍一看更像是防止有人逃票的景區(qū)圍墻。

    嘀——

    門口沒有士兵站崗，反倒有兩挺自動機槍掛在墻上，感應(yīng)著試圖強行闖入的入侵者，赫達(dá)掏出一張電子卡，全金屬的大門便緩緩拉開，大家才發(fā)現(xiàn)里面是一個完全依公路而建的超大型城鎮(zhèn)，各樣的旅館占據(jù)了至少一半的面積。

    “奇怪，城里不是禁嚴(yán)了嗎？怎么街上還這么多人，”赫達(dá)一進城就覺得不對勁，尤其是街上莫名多了許多廢土風(fēng)格的大型車輛，“這些人是……”

    “土匪！”白孚認(rèn)出了熟悉的車輛款式，“獨眼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第88章 重返森林

    時間退回到太陽剛剛升起, 向璈還在布雷莎營地的時刻。

    “你從哪兒弄來的車？”向璈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身邊居然多了一輛皮卡，自己的酒精和背包也都被放在了皮卡的車斗內(nèi), “先說好啊, 我沒有買車的錢，租車的也沒有！”

    “我暫時借你的行了吧，只要你別把車弄壞，我就不收錢, ”布雷莎一腳踩滅了篝火, 又鏟了些土蓋在未燒盡的柴火渣上，“唉～突然覺得還是那個喜歡大把撒錢的向璈比較好。”

    “你準(zhǔn)備離開？”

    “蝗蟲組織現(xiàn)在滿世界抓人，不換個地方萬一被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

    “為什么幫我這么多？”向璈可不覺得她只是好心, 一個商人做事尚且要有利可圖，更何況布雷莎可不像一個普通的商人。

    “商業(yè)上有一種行為叫做投資, 我覺得如今的你具有投資的價值；或者你也可以認(rèn)為我將來有用到你的時候, ”布雷莎跳上自己的越野車, 車載收音機里又響起了令人耳朵生繭的經(jīng)典老歌，“所以為了我花出去的成本不打水漂, 你可要好好活著呀～”

    向璈無視了她的后半句話，皮卡是很老舊的款式, 一發(fā)動起來就會響起“吭哧”的噪音，看得出來是臨時找的；但輪胎卻換成了越野專用的新胎, 副駕駛的座椅上擺放著六個電池，倒還真是貼心。

    “你說有個深入森林的機會, 我要怎么做？”

    “知道瀚海的營地坐標(biāo)吧？天亮的時候他就撤離了, 這小子可是知道不少關(guān)于當(dāng)年之事的秘密，你要是能趕在離開之前攔住他, 或許可以要求他帶上你一起，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別錯過咯～”

    布雷莎撂下這段話便離開了，向璈握緊方向盤，短暫地思索了一下——自己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白孚，加上她身邊有基地車和食物，應(yīng)該出不了什么大事；不如抓緊時間再去一趟森林，說不定能摸清蝗蟲組織背后的行動邏輯。

    “瀚海說過他就在大河的上游，直接沿著河流一路向北即可。”

    相比于體型笨重的基地車，小皮卡在荒野的行動要靈敏不少，向璈索性單手控制方向盤，騰出一只手往水壺里攙了一點玉米酒精，再丟進幾個糖塊，等糖化了就搖勻當(dāng)酒精飲料喝，驅(qū)寒的同時還能略微補充一些能量。

    吃飽喝足了，就趁開車的時間整理一下情報。

    蝗蟲此次行動的規(guī)模這么大，恐怕獵人小屋已經(jīng)保不住了，如此一來僅剩的目標(biāo)就只有荒野庇護城，白孚如果要尋找一處安身之所，大概率會去那邊吧？

    布雷莎說他們是為了掩藏一些與大獵人團有關(guān)的信息，而黑市遺留的字條同樣指引自己前往此處，甚至連原主的父母也曾生活于此……這一系列事情牽扯的勢力遠(yuǎn)比自己想象中的復(fù)雜，必須先摸清真相才能有下一步打算。

    已知五年前聯(lián)邦內(nèi)部發(fā)生了一場內(nèi)亂，結(jié)果未知但波及甚廣，原主的父母殞命于此，大獵人團也受到了不小的影響，為了穩(wěn)定這個最大的盟友，聯(lián)邦制定了新的方案，并與一伙被稱為“叛軍”的勢力展開了合作，但成果似乎不盡人意。

    兩年前雙方的矛盾達(dá)到了極點，大獵人團希望脫離聯(lián)邦的控制，而聯(lián)邦疑似動用了某種輻射武器，導(dǎo)致大獵人團的總部直接被毀，失去主心骨的獵人們就此分裂，在各個地區(qū)成立了一堆小型獵人團。

    “目前依舊缺失了大量的細(xì)節(jié)，并且也看不出和蝗蟲組織有什么關(guān)系，”目的地就在前方，向璈放緩了行車的速度，同時喃喃自語起來，“看來只能找瀚海問個清楚了。”

    此時的瀚海正巧收拾完營地，剛要找一塊浮木過到河對岸去，忽地一輛皮卡在他面前閃現(xiàn)加漂移，死死堵住了過河的道路。

    “你昨天晚上跑得可真夠快，什么都不解釋清楚就把我丟下跑了，”向璈打開副駕駛的門，手中把玩著銀亮的短刀，“不如上車，慢慢給我一個解釋？”

    “是布雷莎讓你來的吧？這個混蛋，總在關(guān)鍵時刻給我找麻煩，”瀚海張望了一圈，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找不到其它路了，只好聽話地上了車，“我要去森林深處。”

    “那正好，順路。”

    上游的河床要高出不少，向璈干脆開著皮卡向?qū)Π稕_刺過去，布雷莎似乎早就料到了她會這么做，給皮卡的底盤加裝了一層防水設(shè)施，才讓好幾次差點熄火的皮卡撐過了河。

    烏棕色的貉子躲在落葉堆里偷瞄，車輪碾碎枯葉的聲音沒能嚇走它，棕色的小眼睛敏銳地盯緊這輛陌生的皮卡，似是在思考對方和昨天來的那群人是不是一伙兒。

    二人起初并不怎么交談，瀚海沒說具體的目的地在哪里，向璈就看哪里有路就往哪兒開，然而曾經(jīng)的大路幾乎都在樹木的野蠻生長下消失不見了，她就專揀堆滿了橙黃色落葉的犄角旮旯走。

    “打住，”車子又行了一段路程，瀚海突然指著西側(cè)的白樺樹林要她拐彎，“往那邊拐，不然再直走就開過界了。”

    “過什么界？”

    向璈順著他指的西側(cè)，那邊都是些種下去沒幾年的小樹苗，但密密麻麻地沒留下一條能通車的小路；而繼續(xù)直走的西北方向也被茂盛的大樹遮擋了視線，看不清前面有什么。

    “老虎的界，前面是三眼虎王的地盤，它是整個自然公園里最強大的變異動物，你不會想去招惹那家伙的。”

    向璈回憶起了第一次進入森林時，看到的宛如移動堡壘一般的巨型橙色身影，心有余悸地打了方向盤。

    “可這邊沒有路。”

    “都是些不到手腕粗的小樹，撞過去就好了。”

    向璈只好踩死了皮卡的油門，伴隨著巨大的撞擊感，幾排小樹苗紛紛被攔腰折斷，而皮卡車則一路顛簸著駛?cè)肓艘粋�緩坡，在滑落了大約一分多鐘之后，一個望不到頭的藍(lán)色湖泊呈現(xiàn)在二人面前，而在湖泊的岸邊也出現(xiàn)了久違的機械殘骸。

    “這是……”向璈急忙下了車，快步走到殘骸的旁邊，只見那是一堆報廢的汽車碎片，里面有幾個已經(jīng)腐爛的尸體，穿著的是從未見過的作戰(zhàn)服，“他們不是大獵人團的人，難道是……聯(lián)邦？”

    “答對了，你不是有問題要問我嗎？”瀚海透過擋風(fēng)玻璃向她這邊看去，卻倏然間臉色一變，“我勸你快點上車，這里可不是安全區(qū)域。”

    “吼——”

    向璈猛一回頭，只見一頭兩米半高的棕熊正雙足站立在自己背后，爪子距離自己的頸部僅有毫厘之差，她急忙抽刀回身，在對方的爪掌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棕熊吃了痛，接連后退了好幾步。

    砰！砰！

    兩發(fā)子彈瞬間擊穿了棕熊的頭骨，她回過頭，發(fā)現(xiàn)是瀚海幫她解決的麻煩，然而變異的棕熊展現(xiàn)出了極強的生命力，兩只前爪依舊不老實地?fù)潋v，向璈只得上前一步，從眼窩處將短刀捅了進去，這才結(jié)果了這大家伙的性命。

    “快上車，這附近還有其它野獸！”

    “稍等，”向璈居然還不忘掏出掃描儀來，從棕熊身上拿到了二十個信用點，等到另一只熊與她只相距兩三米的時候，才飛奔著回到了皮卡上，“往哪兒走？”

    “繞著大湖轉(zhuǎn)就可以了。”瀚海始終抱著槍保持警惕。

    沒有了樹木的遮擋，皮卡的行駛速度頓時快了不少，野獸們追了一段距離后也逐漸作罷，與此同時，湖邊的尸體殘骸也多了起來，顯然這里才是當(dāng)年的主戰(zhàn)場。

    “我想你也發(fā)現(xiàn)了，死的大多是聯(lián)邦士兵，”瀚海盯著被落葉掩埋的血腥尸體，眼中不知為何閃過了一絲茫然，“五年前聯(lián)邦的確清剿了一批‘叛徒’，包括原派遣到大獵人團總部的人，比如你的父母。”

    “所謂叛徒的名號，恐怕只是內(nèi)部斗爭后的清算理由吧？”

    “是也不是，因為聯(lián)邦真的出了叛徒，但不是他們，”瀚海轉(zhuǎn)過頭看向窗外，乍一看更像是在自言自語，“聯(lián)邦換了一批新的駐軍，就駐扎在這個大湖附近，意外的是，他們與大獵人團相處得十分融洽。”

    “那……然后呢？”向璈也猜不到后面的事了。

    “然后？就爆發(fā)了新一輪的輻射危機，也就是輻射帶遷移的問題，但聯(lián)邦根本沒打算解決這個問題，他們提出的新計劃與與解決問題無關(guān)，彼時的大獵人團和各大庇護城都深受其害，這讓他們萌生了脫離聯(lián)邦控制的念頭。”

    皮卡繼續(xù)沿著大湖的岸邊行駛，很快視野內(nèi)又出現(xiàn)了廢棄的聯(lián)邦士兵營地，架在火堆上的鍋早就冷了，但里面的食物還保持著未被動過的形態(tài)。

    “你猜第一個站出來的是誰？是蝗蟲組織，他們擔(dān)心有組織、有地盤的大獵人團會取代他們在大老板手中的價值，便擅自對大獵人團的總部發(fā)動了秘密襲擊，這就是他們此次行動想掩蓋的事情，也是兩年前事件的導(dǎo)火索。”

    “命運的齒輪，這一刻才剛剛開始轉(zhuǎn)動……”

    第89章 兩頭下注

    “報告老大, 我們已經(jīng)收到蝗蟲組織的回信，他們表示同意與我們暫時合作，希望我們能在近日的進攻中作為內(nèi)應(yīng)。”

    獨眼瞟了一下桌上的報告, 文化水平不高的土匪只能用潦草的字跡把過程概括一下, 幾乎沒有詳細(xì)閱讀的價值，他點了下頭，走到房間的大落地窗邊，“外面發(fā)生了什么？”

    “聽說是城主的女兒回來了, 還帶來了幾個外人, 其中有一個人您一定很熟悉。”

    “哦，那我不得抓緊見上一面……”

    白孚不知道為什么一群土匪變成了荒野城的座上賓，更不知道這幫人為什么點名要見自己, 還特意要求自己一個人過去。

    她以前還在沙漠的時候，就沒少受到沙蠶幫的土匪們欺侮, 即便他們改了名字還換了新的首領(lǐng), 白孚對土匪的恐懼都已刻進了心上, 然而獨眼的親信堅持聲稱他們老大有要事商討，她只好硬著頭皮去見一面。

    于是一行人暫時分別, 白孚跟著土匪去了獨狼幫所在的安置點；赫達(dá)則負(fù)責(zé)把其他人安置在一個空置的青年旅館中，然后向城中的高層匯報情況。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上次我們見面還是我跟著老大去討債，”獨眼看出了她的緊張, 便主動與白孚保持了一段安全距離，還遣散了堵在門口的土匪們, “怎么這次只有你一個人, 向大小姐呢？”

    “她……去外面打探蝗蟲的情報了，”白孚知道不能將自己的窘境說出來, 否則這群貪心的土匪不知又會打什么鬼主意，“我被她派來與荒野城的人交涉，不一定什么時間就可能離開。”

    “哦，那更該抓緊把話說開了，”獨眼似乎真的有要緊事討論，他甚至起身站在窗邊，目光緊緊鎖定在不遠(yuǎn)處的城中高層會議室，“你們兩個覺得，我和荒野城的人哪個更可靠？”

    白孚登時便愣住了，她不知道獨眼這個沒頭沒尾的問題是指什么，更摸不清他這句話背后的意味，只好順著他回復(fù)道：“我們和你們有過合作的先例，真要選一個的話……還是你們。”

    “此話當(dāng)真？”

    “當(dāng)……當(dāng)然是真的……”白孚端著水杯的手微微顫抖。

    “好，看在你們這么信任我的份兒上，那我就和你交個底，”獨眼又驀然走到白孚的身邊，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清的聲音說道，“你覺得幫一把蝗蟲，怎么樣？”

    白孚驚得差點兒沒從椅子上掉下去，她剛從蝗蟲組織的追殺中逃出來，打死也不可能想到與他們合作，但稍微冷靜一下，獨眼說的又不完全是個昏招。

    “我們都是些外來者，就算真的幫荒野城擊退了入侵也沒有很可觀的好處，更何況還有聯(lián)邦這個龐然大物在背后操縱著，”獨眼又花了點兒時間把聯(lián)邦意圖控制荒野城的事說了一遍，“想要避免成為爭端的犧牲品，我們需要多走幾步棋。”

    “蝗蟲組織同樣無法帶來足夠的報酬，再者他們能不能守信還兩說。”白孚先是搖了搖頭，想繼續(xù)套他的話。

    “我知道，所以我才需要你們的幫助，才能坐穩(wěn)這個中間派的位置，”說到一半，他的語氣中染上了一絲歉意，“之前我向城主冒領(lǐng)了向璈的功勞，想必你們應(yīng)該不會介意吧？”

    完了，自己之前還跟探索小隊說過，她的同伴去攔截了蝗蟲的先遣部隊，這下赫達(dá)不會認(rèn)為自己和土匪是一伙兒的吧！

    “我的想法是吸引護城軍與蝗蟲主力提前開戰(zhàn)，等他們兩敗俱傷后再把他們都干掉，然后憑此功勞以及荒野城作為獻給聯(lián)邦的投名狀，”獨眼的眼神晦暗不明，讓白孚無法判斷他是否有所保留，“但我此時還未掌握全部信息，所以……”

    “主要的情報都在向璈手里，我建議你先等一下，”急于表達(dá)的白孚突然打斷了他的話，她如今孤身一人，可不能被土匪牽著走，“至少先等我們摸清了有沒有另外的援軍，對吧？”

    “我想說的就是這個，”獨眼對她的搶白感到略有迷惑，但還是按捺下疑心先說正事，“之前我就發(fā)現(xiàn)這地方遠(yuǎn)不止三四股勢力，真相尚未明晰，我自然不會輕舉妄動。”

    “那就好……”白孚生怕自己被逼著上了賊船。

    “所以問題就在于，向璈什么時候回來？”

    你別問我，我也想知道！

    “呃，反正我也跑不掉，她總會回來找我的……吧，不如咱們今天先聊到這里，待我先去打聽一下城主他們的會議開得怎么樣了，然后再來和你討論下一步，怎么樣？”

    “好呀，”獨眼盯著白孚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忽然咧出了一個令人不安的笑容，“希望我們彼此都能謹(jǐn)記，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瞎蹦跶可是沒有好結(jié)果的哦～”

    “一定，一定！”

    白孚飛也似地離開了。

    與此同時，城主正和城中的高層聚在一起，他們已經(jīng)收到了探索小隊的語音通訊，現(xiàn)在又得到了赫達(dá)的確認(rèn)，全都面色沉重地聚在了一起。

    “瀚海傳遞的信息大伙兒都明了，以現(xiàn)在的形式來看，讓民眾撤離到避難所不失為一個好結(jié)果，”城主用圓珠筆的尾端敲了敲桌面，看向其他人的眼神中閃過一道陰翳，“如果周圍沒有反對意見的話，我們就抓緊組織大伙兒收拾東西吧。”

    “我反對，”不出他的意料，護城軍的統(tǒng)領(lǐng)果然站了出來，“城主，荒野城已經(jīng)在此地存在了近二十年，怎么能因為一群小小的蝗蟲就棄城而逃，我們應(yīng)該據(jù)城反擊！”

    果然，這群一心等著聯(lián)邦來的家伙們一聽到投靠伊萊瓦，立馬就從堅守派變成了主戰(zhàn)派。

    “既然統(tǒng)軍這么說了，為何遲遲不肯主動出戰(zhàn)呢？”城主拿出了早已準(zhǔn)備好的說辭，“如今我們有了支援的勢力，而敵人還在河對岸尚未安定，護城軍為何不趁此時機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笑話，戰(zhàn)爭豈是兒戲，難道城主大人幾句話就能預(yù)言結(jié)果嗎？按照我們戰(zhàn)略組的徹夜研究，占據(jù)地勢堅守才是最好的結(jié)果。”

    “既沒有輕松取勝的把握，又不肯為撤離做準(zhǔn)備，統(tǒng)軍大人是想拉著全城的人與你陪葬嗎？”

    會議室的門忘了上鎖，赫達(dá)便推門大步走了進來。

    “落日城據(jù)守著遠(yuǎn)比我們高大的城墻，有遠(yuǎn)勝于我們的防備，尚且被蝗蟲組織直搗黃龍；如今進攻荒野城的敵軍人數(shù)遠(yuǎn)甚于進攻落日城的，難道統(tǒng)軍大人是打算讓咱們不到三米高的小混凝土墻為你當(dāng)棺材嗎！”

    這段話赫達(dá)憋了很長時間了，可現(xiàn)在說出來卻沒有如釋重負(fù)的感覺，只有更深的疲憊沉甸甸地壓在心上。

    “小屁孩，這里沒有你說話的份兒，”統(tǒng)軍只是輕蔑地呵斥了一句，便徑直無視了她的存在，繼續(xù)勸阻起了城主，“難道您忘了當(dāng)年的事了嗎？投奔避難所無異于公開向聯(lián)邦宣戰(zhàn)，難道你想把大家再度拖入戰(zhàn)火之中？！”

    “……好，就算不決定去避難所，但至少要做好兩手準(zhǔn)備吧？萬一你們打輸了，我也要對城中的其他人負(fù)責(zé)！就先組織大伙兒收拾物資吧，真要是出了事，平民們至少還能撿一條命。”

    統(tǒng)軍也覺得不應(yīng)該逼得太緊，既然對方退了一步，他也同意了這個折中的提議，旋即便以督促訓(xùn)練為由離開了，其他人見事情已經(jīng)定奪，也紛紛找借口離開。

    “人都走了……”赫達(dá)盯著空蕩蕩的會議室出了神，恍惚良久后，她忽然握緊了拳問道，“父親，我們真的沒有保住荒野城的可能性了？”

    “除了我們自己，沒有誰希望我們還留在這里，大概末世中四處流浪才是唯一的結(jié)果吧，”城主拉住了她的手腕，輕輕晃了兩下，“接受現(xiàn)實吧，無謂的掙扎只會徒增犧牲，不要忘了你母親的事。”

    赫達(dá)的拳頭猛然松開了，她轉(zhuǎn)過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會議室。

    “呼呼～你說的就是這個？”

    大湖邊，二人徒手從涼得刺骨的水中撈出一堆報廢的設(shè)備，并從其中翻出了一個手掌大小的藍(lán)色圓盤。

    “都在水里泡了兩年了，早該爛了吧？”向璈把玩著這個沒見過的電子小玩意兒，里面流出來的冰水凍得她手指發(fā)紅。

    “要不是你非要打聽當(dāng)年的事，我才懶得跑這鬼地方遭罪，”瀚海搓了搓略感麻木的雙手，然后從背包里掏出一個便攜式投影儀，“連接上，你就能看到當(dāng)年聯(lián)邦士兵留下的投影了。”

    向璈從他手中接過數(shù)據(jù)線，插在電子圓盤被橡膠密封的接口中，投影儀的指示燈飛速閃了幾下，最終在湖面上投出了一個聯(lián)邦軍官模樣的人像，他緊閉著雙眼，似是在做出什么重大的抉擇。

    “現(xiàn)在，我將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全部記錄在其中，”驀然，他終于睜開了雙眼，語氣中充斥著決絕的悲傷，“希望找到這份影像的人能記住，聯(lián)邦是為了拯救人類的命運而成立的。”

    第90章 掩藏的故事

    兩年前, 大獵人團總部。

    “報告團長，蝗蟲組織的特戰(zhàn)小隊端掉了我們最后一個通訊節(jié)點，”獵人將統(tǒng)計報告擺在大會議桌上, 語氣中滿是掩蓋不住的頹喪, “我們徹底失去了與外界的聯(lián)系。”

    團長沒有去看桌面上的報告，他攤開雙手，用一個滿是苦笑的表情看向桌邊的另外兩個人——荒野城的城主和聯(lián)邦駐軍的上校，似是在乞求他們能伸出援手。

    “三年前聯(lián)邦的人就已經(jīng)來警告過我們了, 可你還是私自聯(lián)系了南邊的家伙, ”城主說話時很是猶豫，像是在被人逼迫著作出違背內(nèi)心的選擇，“如今他們也沒有來救你, 是你做出了錯誤的選擇。”

    “錯誤的選擇？不，我沒有選擇, 你看得到有多少人在逼迫我這么做, ”團長的語氣異常平淡, 甚至像是行將就木前的囈語，“人心早就散了, 大家都只想著自己的利益，有誰還記得大獵人團做過的貢獻？”

    “……你不用在這兒陰陽怪氣我, 我們?nèi)�年前已�?jīng)陪你鬧過一次了，結(jié)果你也是知道的, 赫達(dá)失去了母親，荒野城也遭到了經(jīng)濟制裁, 所以無論如何, 我們都不想再陪你們鬧下去了！”

    “唇亡齒寒，危機的腳步不會停在大獵人團的尸體上；況且如果你們真的幸免于難, 其他人又會怎么看待這件事？”

    “你這是在威脅我們嗎？”城主冷眼瞥向空白的墻壁，鐵了心要拒絕對方的請求。

    團長嘆了口氣，指間的塑料筆殼發(fā)出了“咔咔”的破碎聲，站在一旁的副手不敢詢問他的想法，或者也不想詢問——他們也在觀望團長的決定。

    “聯(lián)邦當(dāng)然愿意保護自己的盟友，”最終還是上校先打破了寂靜，“更何況蝗蟲組織與我們有仇，抵抗入侵自然義不容辭，只是……”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團長抬手示意他停下，“讓我再想一下。”

    上校卻像是沒看到他的手勢，依然說出了在場的幾人心中最重視的問題，“只是您該如何向總部解釋與財團們的交涉，以及自這以后會承受什么樣的后果？”

    會被聯(lián)邦徹底控制，淪為像荒野城一樣的傀儡。

    團長沒有把話說出口，他明白手下有人就盼望著這個結(jié)局，而更多人則抱著更加危險的想法，這也是為什么他沒有選擇把分散在附近的獵人們召回，還要找另外的理由蒙騙現(xiàn)有的手下。

    “我需要再思考一下，先散會吧，”團長最后也沒有想到合適的回答，他耷拉著腦袋，內(nèi)心的疲憊籠罩了他的身形，“明天……上午吧，我們再回到這個地方，我會盡力給出一個答案的……”

    “那么告辭。”依舊是城主率先起身，結(jié)束了這場沒有結(jié)果的會議。

    嘀——

    大貨車發(fā)出了吵鬧的喇叭聲，赫達(dá)和隔離墻邊的士兵一起打開金屬門，迎接著運送物資的車隊入城，雙方幾乎沒有進行任何交流，她打了個哈欠，不知道這種被變相幽禁的日子什么時候能到頭。

    “哎喲，這不是老熟人嗎？”及時趕回來的城主立馬殷勤地握住車隊隊長的手，拉著他走向舊世界遺留的豪華大酒店，“快請進，我剛好和您喝一杯。”

    荒野城中的人圍上來，與押送車隊的士兵們一同卸貨，他們的視線總時不時落在士兵身上，耳朵敏銳地捕捉著每一句對話，似乎在監(jiān)視這些外地人。

    即使拒絕了明面上的幫助，荒野城依舊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幫助大獵人團掩蓋信息，哪怕他們自己都清楚這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罷了。

    赫達(dá)本該和大家一起工作，但此時的她沒有這個心情，于是她告了個病假，躲在酒店門口的綠化帶中。

    “好，天色不早了，今天就先聊到這里，記得路上小心！”

    宴席持續(xù)到了天黑，為了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nèi)回到聯(lián)邦，士兵們借著月色匆忙離開了；城主喝得有點兒醉醺了，但依舊堅持著目送他們走遠(yuǎn)。

    “我今天聽說了一些事，”見車隊的人全部出了隔離墻，赫達(dá)突然從綠化帶中冒出來，把扶著門框的父親嚇了一大跳，“大獵人團的通訊被完全截斷了，他們得不到除聯(lián)邦以外的援軍，但也意味著外人無法得知這里的真相，包括聯(lián)邦——只要所有人都不說。”

    “胡說八道什么，沒有的事，”城主忍著喝醉后的嘔吐感，擺了擺手讓她一邊玩兒去，“我給你布置的作業(yè)寫完了沒？沒就趕緊回家！”

    “我在跟你說正經(jīng)事，”赫達(dá)擋在了他離開的方向，“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們可以趁這段時間幫大獵人團做很多事，難道你希望一輩子都寄人籬下嗎？！”

    “說得好聽，可后果呢？凡事總有萬一，萬一被聯(lián)邦的人發(fā)現(xiàn)了，會不會又是一出內(nèi)部清洗？你不要跟那個團長一樣做事不考慮后果，別忘記三年前的事。”

    她當(dāng)然不會忘記，曾經(jīng)她母親才是荒野城的城主，因為三年前曾聯(lián)系外人，想采取行動挽救聯(lián)邦的局勢，而被新上臺的聯(lián)邦主席以“叛徒”的名義殺害，她父親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才保住了荒野城，也因此被聯(lián)邦扶持為了新的傀儡城主。

    “可難道我們要什么都不做嗎？”赫達(dá)的表情出現(xiàn)了一絲松動。

    “你想做什么？不管怎么說，新的勢力上臺后還是惦記著凈化輻射的，只要將來輻射危機解除了，我們的目標(biāo)不就達(dá)成了嗎？好日子總會到來的，現(xiàn)在發(fā)生的事……只是必要的犧牲而已。”

    這時，探索小隊的隊長忽然走了過來，貼在城主的耳邊輕聲道：“報告城主，蝗蟲組織的秘密使團來了，他們帶了很豐厚的禮物。”

    “是想讓我們保持沉寂對吧，我明白的，”也不知是不小心還是故意的，城主的聲音保持在了恰好能讓赫達(dá)聽到的程度，“將他們安置在秘密會客室，我這就親自去一趟。”

    二人急匆匆地離開了，荒野城的人也沒有表示出更多的反應(yīng)，或許在他們大多數(shù)人的心中，這只是大獵人團與蝗蟲組織之間的利益之爭，事態(tài)正向著糟糕的方向發(fā)展，但只要聯(lián)邦總部不知情，一切都談不上最糟。

    赫達(dá)將手揣進外衣口袋中，那里還藏著她花了好幾個通宵寫的作戰(zhàn)方案，但如今都沒有必要拿出來了。

    “唉～”

    團長坐在辦公桌前唉聲嘆氣，蝗蟲組織暫停了進攻的步伐，并提出了退兵的條件，這本該是件好事，但他看到的卻是事情背后的危機。

    大獵人團的體量與科技都數(shù)倍于蝗蟲，卻被輕易打入了總部，無非就是手底下的人通過逃避戰(zhàn)斗來表達(dá)自己的不滿，大家都很清楚這場戰(zhàn)爭不會對總部造成根本性的損害，蝗蟲不希望這件事鬧大并傳到背后的老板耳中，而大獵人團同樣不希望聯(lián)邦知道太多。

    然而他依舊不得不花費大量的口舌，讓手下相信這是出于戰(zhàn)略目標(biāo)的空城計，僅僅只是為了不讓地方拿捏總部的事傳出去，那對大獵人團的聲望損害太大了。

    十幾年前大獵人團通過“團結(jié)一心，重建家園”的口號吸納了大量成員，在重建計劃能正常進行的時候，沒有人會對總部的決策提出異議，畢竟消除輻射對每一個生活在廢土上的人都是有利的——除非有人根本不會受到輻射的威脅。

    可當(dāng)重建的進度停滯乃至倒退時，大家就要為自己的利益來謀劃了，無論是要求像蝗蟲一樣拋棄理想與道德，還是要求取而代之成為下一個聯(lián)邦，大家都希望大獵人團能做出與以往截然不同的選擇，并奪得比眼下更高的地位。

    但是他做不到。

    他已經(jīng)到了快退休的年齡，作為曾見過舊世界輝煌的人，重建家園幾乎是他一生的執(zhí)念，如今他已經(jīng)為了這個理想奉獻了十幾年，他不可能將過去的心血棄之如敝屣，更不可能淪為蝗蟲那樣全然為了利益而無序擴張的惡人。

    可事情已經(jīng)不如他所愿了，手下陽奉陰違的事屢禁不止，越來越多的獵人主動要求調(diào)離外派，總部成了人厭狗嫌的空架子，只要他仍惦念著過去的事，手下的獵人就越想另立中央，像廢土上的大多數(shù)人一樣為利益而活。

    理想一旦崩塌，就很難再重建了。

    “也許該被放棄的是我，”團長摘下斷了腿的老花鏡，機械地重復(fù)擦拭鏡片的動作，“你說如果我向聯(lián)邦坦白私下聯(lián)絡(luò)敵人的事，并表示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張，他們會放過下面的人嗎？”

    “不會的，聯(lián)邦遲遲沒能拿下叛軍和工兵團，其他與聯(lián)邦合作的勢力早已有了二心，就算不拿你們殺雞儆猴，高舉輕放也是必要的，到時我可不信聯(lián)邦不會趁機安插一些自己人。”

    團長聞聲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副手不知何時離開了，站在辦公桌前的正是聯(lián)邦駐軍的上校，對方只穿了一件樸素的便裝，似乎不想被其他人發(fā)現(xiàn)。

    “你怎么來了？”

    “我想了一下午，有了一個全新的提議，”他極力壓抑著自己的聲音，但激動已然從語氣中溢了出來，“我們一起背叛現(xiàn)在的聯(lián)邦吧！”

    “你在開什么玩笑，找死別帶上我……”

    “噓——”上校一把捂住了團長的嘴巴，“既然他們都能發(fā)動政變，我們?yōu)槭裁床荒埽课乙呀?jīng)編好了理由，到時候把那群高層的奸賊騙過來，就一起動手殺了他們！重新啟動生命線工程，不然陪著那群混蛋造機器人，能有個什么成果？”

    “你這就是腦子一熱，就沒想過大家會不會跟著你一起干？先不說計劃會不會失敗，萬一到時候把聯(lián)邦高層殺了，大家卻不想再重建世界，我們豈不是成了混亂的源頭？”

    “反正我手下的士兵們還惦記著重啟三大工程，我已經(jīng)跟他們約定好了，你不幫忙就算完，我另找別人去。”

    “等一下，”團長鬼使神差地叫住了他，不知怎么，他的心底有個聲音在呼喊，慫恿他最后在賭一把，“反正總部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空殼子了，大不了就把不想?yún)⑴c的人調(diào)到外地，帶著剩下的一點兒和你奉陪到底。”

    “好，那就這么說定了！”

    第91章 輻射武器

    “內(nèi)線報告的內(nèi)容大家都聽清楚了吧？那就請諸位給一個解決方案吧。”

    聯(lián)邦內(nèi)部, 狹小的秘密會議室中坐著不到十位面色凝重的中年人，他們便是整個聯(lián)邦的核心決策層，而所做出的絕大多數(shù)決議都會由聯(lián)邦主席代為公布和執(zhí)行。

    “我本以為三年前的事足夠讓他們老實了, ”席間有人發(fā)出了一句感慨, “現(xiàn)在看來，是我們太過于低估理想的力量了。”

    “我倒覺得恰恰相反，如果大多數(shù)人還記得過去的理想，那大獵人團的人心就不會變成一盤散沙, 如今的狗急跳墻正好說明了人們還是心向利益的, 如此一來，局勢仍是對我們更加有利。”

    “我想我們應(yīng)該先明確一個問題，”聯(lián)邦主席敲了敲面前的錘子, 示意大家先聽他說完，“大獵人團還能否繼續(xù)為聯(lián)邦所用？”

    “不可能了, ”沉默了一段時間后, 一位稍顯年長的女性給出了答復(fù), “大獵人團的分裂是大勢所趨，聯(lián)邦沒必要對不可能保住的勢力白費功夫。”

    “但事情總要得到解決, 尤其是在這種關(guān)鍵的時間點，”一個大個子光頭點明了問題關(guān)鍵, “如果我們無法做出合理的懲罰，那么更多的勢力恐怕也會倒向星球?qū)γ娴臄橙恕！?br />
    “那怎樣才算是合理？”聯(lián)邦主席又拋出了一個棘手的問題。

    “如果力度太輕, 聯(lián)邦的權(quán)威就會急劇下降，本就懷有二心的勢力可能會集體倒戈；但如果太重了, 那本就撈不到好處的大家只怕會怨聲載道, 從而只是將背叛的事藏得更深；而如果不加理睬地進行冷處理，又擔(dān)心大伙兒會懷疑聯(lián)邦還有沒有能力干涉廢土……說實話, 我暫時想不出完美的解決方案。”

    “或許我們可以用掌握的秘密威脅蝗蟲，讓他們幫我們解決問題？”有人試探性地提議道。

    “聽聽你在說什么屁話，傳出去大家說聯(lián)邦連個小小的蝗蟲都解決不了，我們的威信何存？更何況還有更要命的問題——我們派出去的駐軍居然也不聽命令！”

    會議中的人全部陷入了更加持久的沉默，這的確是最要命的事情，無論這次駐軍的行動是否成功，都會挑動其他駐軍士兵心中的野望，一旦處理不當(dāng)，整個聯(lián)邦在廢土上的影響力都會崩潰。

    然而高座上的聯(lián)邦主席卻看到了不一樣的地方，倒不如說，目前的場面就是最好的效果。

    “既然無論什么消息傳出去都會出事，那干脆就讓這件事從未發(fā)生過，”他敲了敲手中的小木錘，用平靜地語氣決定了大獵人團的命運，“讓所有參與這件事的人全部消失，而知情者全部保持緘默。”

    “好主意，這樣就算有人前來調(diào)查，當(dāng)他意識到聯(lián)邦能讓一個大勢力的總部都瞬間蒸發(fā)后，想必內(nèi)心的恐懼也會讓他乖乖閉嘴的。”

    “只是，我們有這個能力嗎？”

    “忘了我們最新的研究成果嗎？既然外面的人瞧不起我們造的玩意兒，那就讓他們親自領(lǐng)教一番！”

    “后續(xù)的影響呢？大獵人團畢竟是廢土上赫赫有名的大型組織，總部的突然消失必定要有一個解釋的。”

    “我們可以秘密動用輻射武器，事后對外宣稱是極度罕見的毀滅性輻射風(fēng)暴，”聯(lián)邦主席又敲了下他心愛的小錘子，“不過旁邊還有一個荒野城，以及大獵人團在總部周圍修建了不少難民營，我們要處理嗎？”

    “總要留一點兒，反正荒野城的新城主是個膽小鬼，讓他配合我們的說辭，反而能增加外界對此事的可信度；至于難民們，愿意聽話的就遷入荒野城關(guān)起來，不聽話的就丟進輻射里自生自滅，反正他們也沒有防護設(shè)備。”

    “那么就這樣決定了，”小木錘重重地落在主席臺上，倉促決定了無數(shù)人的命運，“散會！”

    數(shù)日后的中午，輻射濃度約為46mSv，多云無風(fēng)。

    “都裝得好一點兒，”上校掃了一眼身后的聯(lián)邦士兵們，并再次檢查了他們手中偽裝成儀仗槍的武器，“待會我拉開直升機的艙門，你們就集體向里面射擊，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nèi)解決戰(zhàn)斗，聽懂沒有？”

    “遵命！”士兵們的聲音整齊劃一。

    上校又看向與自己肩并肩的團長，對方苦笑了一下，壓低聲音回答道：“放心，雖然留下來的獵人不多，但也都是精銳，我已經(jīng)讓他們暗中包圍了此處，絕對不會有漏網(wǎng)之魚的。”

    “荒野城那邊通知了嗎？”

    “通知了，那家伙一直在重復(fù)‘你們瘋了’，不過事已至此也沒有后悔的余地了，只是他對于事情失敗后收留難民的請求顯得很猶豫，大約是在擔(dān)心引火燒身吧。”

    “哼，這個膽小鬼！也罷，荒野城畢竟人多，不瞎摻和也不能說是錯的，只要別給我們添亂就算萬事大吉了。”

    “我還是覺得愧對附近的難民，”團長又深深地嘆一口氣，“我們?yōu)榱耸虑椴粩÷抖�向他們隱瞞了真相，可倘若計劃失敗了，他們難道不會受到牽連嗎？”

    “所以為了他們的安危，我們決不能失敗！”上校語氣強硬地打消了他的憂慮。

    就在這時，巨大的噪音忽然從頭頂壓迫而來，上校和團長一起抬起頭，卻瞬間感覺情況不太對勁——來的是一架大型運輸直升機，如果只是幾位高層官員，完全用不了這么大的飛機。

    然而見后面沒有其它直升機跟著，二人的心又略為安定了一些，興許只是多帶了幾位保鏢，廢土危險，那些人不放心也是正常，反正多幾個保鏢也對付不了上千人的聯(lián)邦駐軍。

    “諸位領(lǐng)導(dǎo)長官辛苦了，”上校立刻按照計劃中的內(nèi)容，主動上前去為直升機內(nèi)的人開門，“快快下來，我們準(zhǔn)備了豐盛的食物歡迎諸位。”

    直升機內(nèi)沒有人作答，上校懷揣著疑心拉開了一道縫隙，倏然間，一道藍(lán)色的微光從艙內(nèi)閃過，心頭一驚的上校剛要關(guān)門，一只機械的手臂忽然扣住了艙門，并以看不見的速度擊穿了上校的腹部。

    “快，攻擊！”

    終于意識到中計的士兵們紛紛對著直升機開槍，然而一面三指厚的合金盾牌阻擋了一切子彈的攻擊，伴隨著艙門被猛地掀開，幾個兩米多高的金屬大家伙走下了運輸直升機。

    “這……這是什么東西？”

    “是聯(lián)邦研制的機器人！”團長下意識地大喊了一聲。

    幾個銀灰色的機器人很快從直升機艙內(nèi)來到了地面，他們的左手是一面重達(dá)上百斤的防彈盾牌，右手則是一挺特制的短管機/炮；腳部是堅固的機械足，當(dāng)然也可以切換成越野履帶；全身被一層防輻射插板嚴(yán)密包裹，同時還能起到防彈的作用。

    戰(zhàn)斗確實如同眾人計劃的那般迅速，只不過對象反了過來——僅僅十幾分鐘后，整個駐軍營地的聯(lián)邦士兵都被屠戮殆盡，尸體被隨意地丟在湖邊；而埋伏它們的獵人們也被反向包圍，成為了四處逃竄的獵物。

    但對于聯(lián)邦的來客們而言，這場戰(zhàn)斗遠(yuǎn)沒有結(jié)束，散布在整個自然公園的大獵人團成員很快就會知曉此地的經(jīng)過，它們必須盡快斬草除根。

    于是一個機器人返回直升機內(nèi)，取出了幾個手提箱，打開后，一個閃著綠光的圓柱形“玻璃罐”被取了出來。

    將其結(jié)構(gòu)簡化，“玻璃罐”的最內(nèi)層是威力極大的高/爆炸藥，用于起爆；外一層是被壓縮的新型空氣燃料，可以將輻射粒子擴散到空氣中，也能促進輻射物質(zhì)的鏈?zhǔn)椒磻?yīng)；而最外層就是高度濃縮的輻射物質(zhì)，由大量輻射結(jié)晶中提純而來，足以讓方圓數(shù)千米的地區(qū)淪為輻射污染區(qū)。

    幾個機器人迅速按照指令散開，開始測量并圈定輻射范圍，而兩個機器人則留下組裝發(fā)射裝置，并重新校對攻擊坐標(biāo)……

    “發(fā)生什么事了？”

    赫達(dá)看向從通訊室出來的父親，而城主則神秘兮兮地捂住了她的嘴，然后問了身旁的副官一句，“還有硼砂嗎？”

    “有，只是不多了。”

    “別管多不多了，快，全部撒到隔離墻外，不然一會兒輻射可就過來了！”

    “我們這里不是藍(lán)區(qū)嗎？哪兒來的輻射，”赫達(dá)用力掙脫了城主的束縛，瞪大了眼睛質(zhì)問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去，小孩子一邊玩兒去，這里沒有你的事。”

    城主撂下這句話，便急匆匆地帶著荒野城的士兵離開了，赫達(dá)心中的不安愈發(fā)強烈，她心一橫，做了些偽裝便也偷偷溜出了城。

    此時的森林已經(jīng)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中，赫達(dá)沿著小路穿行于落葉堆中，不知為什么，周圍的樹皮都變成了妖冶的血紅色，許多原本兇猛的大型動物都倒在地面上，身邊全都是沾著血的嘔吐物。

    “不好，這里的輻射為什么變強了這么多，”赫達(dá)恍然覺得心跳得很費力，腦袋更是疼得意識模糊，突然，她的腳絆在了一根枯樹枝上，便栽倒枯葉中爬不起來了，“可惡，救……”

    一抹銀灰色的迷彩身影帶著一個閃爍著藍(lán)光的儀器穿行在森林中，對方?jīng)]有發(fā)現(xiàn)她，而她則模糊地聽到了“清除此地的建筑痕跡，讓大獵人團徹底消失，然后盡快撤離，不要被別人發(fā)現(xiàn)”的通訊聲，而后那抹機械身影便漸行漸遠(yuǎn)了。

    “你沒事吧？”

    又過了一會兒，一個胡子濃密的老獵人發(fā)現(xiàn)了她，不知為什么，他也沒帶任何的防護裝備，但依舊在輻射中健步如飛，“發(fā)生什么事了？”

    “輻射……這里的輻射濃度正在不斷上升，”耳邊的蓋革計數(shù)器正響個不停，赫達(dá)強迫自己忍住惡心感，盡可能口齒清晰地回答他，“大河?xùn)|岸還有許多難民聚居點，快……快將他們轉(zhuǎn)移到荒野城內(nèi)！”

    “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就去通知大家。”

    老獵人背起她向荒野城走去，但赫達(dá)很快就陷入了昏迷中，大約是輻射損傷了她的大腦組織，讓她的記憶都變得模糊起來，耳邊的呼喊聲只是掠過腦海的過客，只一瞬間也匆忙散去了。

    等到她再次醒來的時候，老獵人并未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只有城主站在窗邊不停地嘆息。

    “外面……怎么樣了？”

    “沒有怎么樣，只是突發(fā)性的輻射風(fēng)暴，能進城的人都安置好了，來不及的都留在了輻射中，聯(lián)邦已經(jīng)強制命令我們關(guān)閉了隔離墻，我們不會再獲得外面的消息了。”

    “大獵人團的人呢？還有聯(lián)邦的士兵，我好像看到幾具黑色的尸體……那是他們的嗎？”赫達(dá)沒有提及那些陌生的機械身影。

    “和你無關(guān)，好好休息吧。”

    城主說完這句話，便給她準(zhǔn)備好了熱乎的食物和水，然后又一次急匆匆地離開了。

    赫達(dá)依舊沒有老實地呆在床上，她先是走到面向城內(nèi)的窗邊，僅剩的空房間里都住滿了患上輻射病的難民，剩下無處安放的人只能暫時躺在街道兩側(cè)，哀嚎聲多到讓人麻木。

    荒野城的醫(yī)療水平有限，原住民們也不會允許將寶貴的阻斷劑用在這些外人身上，于是死亡成了每一刻都在發(fā)生的事，為了避免死者的輻射感染到其他人，荒野城緊急在空地上修了一個超大號的混凝土盒子，將死亡的人丟進去后一起焚燒、封閉、掩埋。

    她又扭過頭，看向早已無人的森林與峽谷，絕大多數(shù)建筑都已經(jīng)被拆除，重要的部分被直升機盡數(shù)帶走，而剩余的建筑垃圾都被堆給了荒野城，為了掩人耳目，原有的空缺位置居然被種上了樹。

    走廊上的人在議論最近發(fā)生的事，她聽到人們說，有個老獵人明明可以得救卻又返回了森林，因為里面還有一個兒童安置點，只是他和里面的孩子們還沒來得及趕回來，通往荒野城的道路就被聯(lián)邦炸毀了。

    “沒有人去把遺體掩埋嗎？”赫達(dá)像是自言自語地冒出一句。

    “沒必要，你可不要小看自然和時間的力量，”走廊上似乎有人聽到了她的疑問，并“熱心”地給出了回答，“過不了多長時間，這里就會變成大自然原有的樣子，沒有人類的痕跡，也沒有人會記得發(fā)生的事。”

    “那我們呢？”

    “……城主已經(jīng)下了緊急封鎖令，”走廊上的人也停頓了一下，聲音變得越來越小，“從今天起，會有人為我們輸送一切必要的物資，而我們也不會被允許隨意出城了，或許再過幾年，連荒野城也會被遺忘吧？”

    赫達(dá)回答不了對方的疑問，她遠(yuǎn)遠(yuǎn)地眺望大獵人團的遺址，想盡可能地將這一幕的畫面刻在腦海中，正如多年前她做過無數(shù)次的那樣。

    第92章 被困

    城主并未直接告知居民們準(zhǔn)備撤離的事, 只是在廣播中用暗示性的話讓大家收拾好物資，以應(yīng)對可能會發(fā)生的危機。

    或許是經(jīng)歷了太多大風(fēng)大浪，荒野城的居民們沒有搶在第一時間瘋狂地搜刮物資, 只是默默收拾了必要的東西, 然而低迷的情緒依舊在人群中擴散開，絕大多數(shù)人選擇閉門不出，只有土匪依舊聚集在大街上飲酒作樂。

    “所以你這是要去哪兒？”

    白孚本以為趁著天黑還未開燈的時刻不會被發(fā)現(xiàn)，可那幾個討人厭的穿越者依舊堵在了出城的小路上, 用殷切的眼神死死盯住自己。

    “你要出城對吧？帶上我們吧, ”兩個年長的人沒有跟來，那個話多的女生自然成了為新生們的領(lǐng)袖，而且這次她的手中還多了點兒東西, “我們發(fā)現(xiàn)山坡上有好多柘木，就做了幾把弓箭, 這下不會給你添亂了～”

    “我只是去把基地車開過來, ”白孚被他們折騰得煩躁, 便隨意地擺了下手，“用不了多久就回來了, 不需要你們跟著。”

    “可我們想出去看看嘛，說不定還能找到一些食物！”

    “那你們就自己走, 不要跟著我。”

    白孚抱著小狼加快了步伐，并一閃身鉆進了灌木叢中, 然而這幾個家伙偷偷跟在了她的身后，還學(xué)會了保持一段距離避免被發(fā)現(xiàn)。

    “嗷嗚～”

    “我知道他們還跟著, 就當(dāng)沒看見吧。”

    白孚緊貼著山脈向廢棄景區(qū)移動, 這一片區(qū)域距離蝗蟲組織的營地不過幾百米，夜間還有巡邏的士兵在附近晃悠, 她只能十分小心地匍匐在半人高的雜草中，鋒利的草葉在皮膚上劃出一道道血痕。

    雖說基地車停在了較為隱蔽的地區(qū)，不容易被敵人發(fā)現(xiàn)，但開車發(fā)出的聲音必然會把士兵引來，眼下蝗蟲還沒有發(fā)動強攻的意思，如果自己的行為讓這群草木皆兵的家伙提前進攻，那可就是闖大禍了。

    “嘖，怎么辦，要是向璈在就好了，”白孚想起白天獨眼說的話，心中又忍不住焦躁起來，“也不知道她看到我留下的標(biāo)記沒有，總不能都這會兒了她還困在廢棄農(nóng)場里吧……”

    “喂，你們快過來，我發(fā)現(xiàn)好東西了！”

    周圍忽然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白孚心頭一驚，她將小狼放在地上，示意它先去探一探情況。

    “嗷嗷～”過了沒一會兒，小狼跑回來拽了一下她的袖子，似乎在告訴她那邊不是敵人。

    “那就奇了怪了，總不可能是荒野城的人吧，”白孚跟著它從雜草茂盛的地方一路爬了過去，扒開一叢礙眼的灌木，幾個確實很熟悉的人正聚在一起竊竊私語，“靠，怎么是土匪？”

    “嘖，這房車的里面還真是豪華，”土匪們從已經(jīng)廢棄的房車營地里找出了幾輛還可以修復(fù)的車，并用他們最拿手的撬鎖技術(shù)開了車門，“不如咱們回去跟老大商量一下，把那幾輛破車上的零件換到這房車上，以后的路不就舒服多了嗎～”

    “你想什么呢，咱們的車好歹有一定的防護作用，就這幾輛華而不實的玩意兒一梭子就打穿了吧？”

    “怎么可能，這車好歹是開在野外的，安了好幾層金屬殼子呢！倒是咱們的車都是東拼西湊出來的，你看那車門一抹都掉鐵銹！”

    “我看你就是喜新厭舊，還瞧不起咱自己的東西！”

    “你說什么？”

    眼看著幾個土匪快吵了起來，白孚很想跑回去把獨眼叫來，但再一細(xì)想又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想趁機溜走跑路。

    “好大的房車誒～”

    背后冷不丁地冒出幾個聲音，差點把白孚的魂都嚇掉了。

    “要是我們也能有一輛房車，應(yīng)該就不用滿世界顛沛流離了吧，”那幾個大學(xué)生不知什么時候也趴在了草叢里，望著房車營地的眼中快要閃出光來，“那個……你應(yīng)該跟那些人很熟吧，能不能讓他們分給我們一輛車？”

    “別，我們不熟，”白孚和小狼立刻跟他們四個拉開距離，“我說你們就帶了個防護面罩就跑出來，不要命了。”

    “你不還什么都沒帶嗎？”

    “我可是半免……我干嘛要告訴你們，”白孚像小孩賭氣似地癟了下嘴，偏過頭不去理會他們，“想要你們就自己去交涉，我可不管。”

    另一邊的土匪們卻突然停止了爭吵，他們似乎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齊刷刷聚集到一輛七八米長的巨型白色越野房車邊上，從這輛車的外形來看應(yīng)該是由重型卡車改裝而來，此前大概是承擔(dān)著野外勘的工作車種，不知何故被拋棄在了這里。

    “我去，這輛車居然沒有故障，只是單純沒油了而已，”幾個土匪熟練地給房車做了一圈簡單排查，“荒野城的人可真夠浪費的，居然把這么個大家伙丟在外面，真是暴……呃……”

    “暴殄天物！”一個有點兒文化的土匪接上了他的話，然后從背包里翻出一個大塑料瓶，“我?guī)У挠蛣偤檬沁@玩意兒需要的型號，咱們直接把它開走吧？”

    “那還不快點兒！”

    一幫人手忙腳亂地給車加好了油，又從口袋里掏出了他們自制的“萬能/鑰匙”，強行把房車啟動起來。

    “哦吼，”這群家伙似乎忘記了一旁就是蝗蟲的營地，居然圍著房車歡呼了起來，“出發(fā)咯！”

    轟隆隆——

    “這群混蛋！”白孚也沒想到越野房車的動靜會這么大，尤其在寂靜無比的夜間顯得格外刺耳，“糟了，巡邏的蝗蟲士兵發(fā)現(xiàn)我們了！”

    “誰在那邊？”

    砰！

    一顆刺目的曳光彈瞬間打進了房車營地中，還陷在狂歡中的土匪們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登時只覺得雙眼刺痛，連腦瓜子都嗡嗡直響。

    好機會，反正土匪們現(xiàn)在也看不見，不如趁亂把房車搶到手。

    “你們誰會開車的，趕緊上駕駛室，”白孚閉緊了眼睛，拽著小狼和幾個大學(xué)生一起向下沖刺，“其他人跟我進房車！”

    幾個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她強行拉上了賊船，而白孚則站在房車的門口處，開槍干掉了兩個已經(jīng)逼近的士兵，然后“咣當(dāng)”一聲摔上了車門。

    “呼～這下該安全了吧……不對，你們往哪兒開呀？！”

    開車的那位似乎不認(rèn)識路，居然一腳油門帶著大伙兒沖向了與荒野城反方向的位置，而聽到白孚的呵斥聲后，那個新生似乎更加緊張了，愣是死死踩著油門不肯撒開。

    而被曳光彈吸引來的蝗蟲士兵幾乎是指數(shù)級增長，短短幾分鐘內(nèi)，整個房車營地就被幾十個士兵包圍了，被強光奪去視線的土匪們早以被盡數(shù)擊斃，失控的越野房車成了他們唯一的抓捕目標(biāo)。

    “沒辦法回到荒野城了……”來不及多加思考，危急的形勢逼迫白孚冷靜下來，并觀察著窗外的局勢作出選擇，“東邊是敵人的薄弱點，沖過去！”

    巨大的越野房車咆哮著撕裂了士兵們的包圍，向著東邊的森林一路猛沖，待到蝗蟲們帶著攻擊車輛的火/箭筒抵達(dá)現(xiàn)場時，房車的身影早已被高大的樹木完全遮蔽，看不到具體在哪個位置了。

    “可惡，絕對不能讓漏網(wǎng)之魚跑出去，”蝗蟲頭目惡狠狠地跺了一腳，趕快對著通訊器大吼道，“他們不可能跑遠(yuǎn)，立即將這片森林包圍封鎖，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嘭——

    狹窄的樹木間隙完全不足以讓房車正常行駛，在撞斷了不知道第幾根樹后，徹底失控的房車一頭栽進了某個淺水坑里，熄火了。

    “這下完蛋了，蝗蟲的士兵早晚會找到這邊來的！”白孚瞪了這幫人一眼，然后抱著小狼獨自跳下了車，“你們自己想辦法把車?yán)�出來吧，別來煩我！”

    “那你要去哪兒？”車上的人多嘴問了一句。

    “……在附近觀察一下情況，行了吧？”

    白孚很不情愿地回復(fù)了一句，旋即向著森林的北面快步行進——這個方向是距離蝗蟲營地最遠(yuǎn)的，也是最有可能躲開包圍逃走的地方。

    然而事情總是一茬接一茬的，才剛跑出去一段距離，附近又一次響起了嘈雜的發(fā)動機聲，白孚回頭瞄了一眼，發(fā)現(xiàn)不是房車那邊發(fā)出的聲音，頓時有了一種不祥的預(yù)感。

    “嗷嗚～”

    小狼向西北方向努了努嘴巴，白孚立即向這個方向悄聲移動，躲開樹干對視線的遮擋，一條恰好可通過一輛車的羊腸小路蜿蜒在森林中，大約七八輛藍(lán)色的裝甲皮卡正向荒野城的方向行駛，車斗內(nèi)則坐滿了被防輻射外骨骼裝甲包裹的士兵。

    “糟糕，難道這就是獨眼說的聯(lián)邦士兵？”

    與預(yù)料中的大軍壓境截然不同，來的士兵總數(shù)也不過幾十個，完全不像是能對付得了蝗蟲主力的樣子，即使他們攜帶了什么秘密武器，這個狀態(tài)也過于反常了。

    但再轉(zhuǎn)念一想，蝗蟲之前急忙搜捕整個地區(qū)的行動，似乎也是想掩蓋什么秘密，如果他們和聯(lián)邦都是為了讓荒野城的人閉嘴，那么根本沒必要爆發(fā)大規(guī)模的戰(zhàn)斗；加上護城軍也早已投靠了聯(lián)邦，想控制荒野城更是易如反掌！

    “不好，城主和獨眼都被聯(lián)邦的人給算計了，”回過神來的白孚瞬間大驚失色，連忙向后退了好幾步，“要趕快回去把消息報告給大家。”

    嗡嗡嗡——

    就在白孚回頭的一剎那，一個巨大的蜂窩好巧不巧地就掛在她的背后，而一群拳頭大小的變異毒蜂也已然盯上了她……

    第93章 反計

    “發(fā)生什么了, ”剛要躺下休息的赫達(dá)猛地被窗外的聲音驚醒了，她草草地披上外套，輕車熟路地爬上了山坡上的瞭望塔, “外面怎么這么吵？”

    “好像是城里有人偷偷溜出去, 驚動了蝗蟲的巡邏士兵，”瞭望塔上的人遞過望遠(yuǎn)鏡，“蝗蟲大軍好像在往隔離墻的方向逼近，怎么辦？”

    “……先不要通知護城軍的高層, 去把那幫土匪的首領(lǐng)叫來, 這個點能跑出去的只有他的人，自然要交給他在負(fù)責(zé)。”

    “是，那這里就暫時交給您了。”

    偵察員一溜煙地跑進了城中, 過了不一會兒，獨眼就披著防風(fēng)斗篷趕來過來, 只是他身后還有兩個鬼鬼祟祟的家伙。

    “我覺得這件事應(yīng)該第一時間先通知城主, ”獨眼爬上瞭望塔, 目光卻好似在看風(fēng)景，“而不是通知我一個隨時可能叛變的外人。”

    “通知他有什么用, 再商量著給對方送禮嗎？”

    “那你在這里又有什么用，難不成大小姐能給我憑空變出上萬士兵, 把蝗蟲組織全部干掉？”

    赫達(dá)頓時漲紅了臉，憋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 “是你的人把他們引過來的，你應(yīng)該負(fù)責(zé)擊退他們。”

    “那個……也可能是我的那幾個學(xué)弟學(xué)妹, ”學(xué)長忽地從獨眼身后冒了出來, 用飽含歉意的語氣怯怯答道，“他們跟著那個開基地車的人出去了……”

    “該死！”

    赫達(dá)登時便掩面罵了一聲, 而獨眼聳了聳肩，表示此事與我無關(guān)。

    “大叔會不會也在他們的隊伍里？”另一個家伙正是她從獵人小屋撿回來的小孩，只見他一把扯住赫達(dá)的衣擺就開始苦苦哀求，“你答應(yīng)過我要把大叔救回來的，到底什么時候開始行動！”

    “吵死了，你們都給我安靜一點，”赫達(dá)糾結(jié)地揉了揉太陽穴，腦子已經(jīng)成了一團亂麻，“怎么辦，接大伙兒撤離的援軍還沒趕過來，聯(lián)邦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這下荒野城真的陷入內(nèi)憂外患的境地了……”

    “原來你們有協(xié)助撤離的援軍呀，”獨眼瞬間捕捉到了關(guān)鍵信息，并用質(zhì)詢的語氣詰問赫達(dá)，“這么重要的事居然不告訴我們，白天城主廣播的時候，我還以為你們是要四散而逃呢！”

    “我……你自己都說了你是外人，我們干嘛要把秘密情報告訴你呀！”

    “別生氣嘛，我的意思是你早說事情就簡單多了，”獨眼話說到一半，突然掏出了自己的通訊器，“喂，兄弟們別睡了，把咱們的車全部開到公路上，然后派個人去通知城主，就說帶居民撤離的援軍到了。”

    “你這是做什么？”赫達(dá)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城主已經(jīng)把護城軍的事告訴我了，那幫打草驚蛇的家伙剛好忙了我大忙，”獨眼帶上防護面具，從斗篷底下摸出一把槍，“眼下蝗蟲大軍壓境，護城軍沒有不留下作戰(zhàn)的道理，而我們趁機把民眾帶走，不就能避免被他們扣留了～”

    “你還真是個聰明的土匪，”赫達(dá)卻只是冷著臉瞥了他一下，“那么你能告訴我，這些居民最后會被獻給誰呢？”

    “我是個投機者，誰贏我就幫誰，”獨眼反而露出了善意的笑容，“以及提醒一下，今晚可是難得的潛伏機會，想救人的話就抓緊。”

    小孩又扯了下赫達(dá)的衣服，她無奈地咂了下嘴，牽著小孩下了瞭望塔，一路往密林的位置去了。

    “狗日的聯(lián)邦和荒野城，說好了堅守不出，居然大半夜地派人來炸營！”

    蝗蟲的總指揮得到了手下的報告——不過這些人為了給自己沒抓到人找借口，似乎狠狠地在描述中添油加醋了一番。

    “哼，我早說過這些狡詐的人不可靠了，”營帳里的大頭目們也紛紛煽風(fēng)點火，倒不如說他們早就想進城洗劫一番了，“最佳的襲擊時間就在今晚，否則到了明天聯(lián)邦的人一來，咱們可就慘了。”

    “說得對，現(xiàn)在就趁著月色……”總指揮猛地敲了一下桌子，“進攻！”

    “等等，你這是要把大伙兒帶到哪兒去！”

    忽然得到消息的城主還沒反應(yīng)明白，就看到土匪們正挨家挨戶地叫人上車，這顯然與探索小隊那日傳回的信息不一樣，于是他急忙穿上衣服沖到公路上，卻被路邊的土匪架著來到了獨眼的面前。

    “你這是要做什么？”城主看到面前黑洞洞的槍口，態(tài)度瞬間蔫了下去，“不是說好要幫我的嗎？還是說……你要搶劫！”

    “想什么呢，我這不是幫你撤離嘛，”獨眼微笑著往他懷里塞了一把手/槍，“蝗蟲馬上就要打進來了，再不跑可就要被護城軍扣押在城里咯～”

    “你……”城主這時終于回過味兒來，才意識到獨眼是在幫自己，“可護城軍的人……”

    “敵人就在城外，距離隔離墻大概不到兩公里，這時您不去催促護城軍出去迎戰(zhàn)，難道還躺在床上睡大覺嗎？”

    “哦對，我馬上去……再等一下！我女兒呢？”

    “她很好，”獨眼的目光不自覺飄向了遠(yuǎn)處，“用不了多久就會回來的……大概。”

    城主還想追問幾句，但土匪馬上架著他去了護城軍的指揮中心，這里是由舊世界的警察局改造而來的，結(jié)構(gòu)十分簡單；兩個土匪留在門口守著，只讓城主一個人進去，免得被里面的人懷疑。

    此時的統(tǒng)軍早就得到了外面的消息，然而這與他計劃中的完全不一樣——他本來只想通過堅守對峙來拖延時間，等到聯(lián)邦的人來了問題自會迎刃而解，鬼知道是哪個混球跑到城外打草驚蛇，現(xiàn)在一切都在向著計劃之外的情況發(fā)展！

    “他媽的，聯(lián)邦的那群人不是說快到了嗎？怎么就是不接通訊呢！再拖下就可就……”

    “就怎么樣？”城主恰巧在這個時間走進了房間，整個人的情緒都表現(xiàn)得極度焦急，“你怎么還在這里等著，蝗蟲的車還有五分鐘就開到隔離墻下了，眼下正是你們出戰(zhàn)的時機呀！”

    “我們……咳，隔離墻堅固得很，我們完全可以依靠墻壁和地勢阻擊敵人，用不著非要出城應(yīng)戰(zhàn)，”統(tǒng)軍這時還惦記著堅守不出的想法，拼命地給自己找理由拒戰(zhàn)，“倒是城主大人，您這樣慌慌張張得成何體統(tǒng)，如果被城里的人看到了，豈不是會讓大家一起陷入恐慌之中？”

    “嘁，你自擱在這兒呆著吧，援軍已經(jīng)到了，我要組織居民們撤離，斷后工作就由你們護城軍負(fù)責(zé)，聽到?jīng)]有？”

    “什么！這……你們怎么不通知我？”

    “通知什么？你是城主還我是城主！反正后門已經(jīng)打開了，你現(xiàn)在想阻止也來不及了，”城主怕他又找出什么借口，下完了命令就準(zhǔn)備離開，“快點阻止你手下的人出戰(zhàn)啊，我去看看撤離得怎么樣了，回見～”

    嗡嗡嗡——

    樹干的間隙中忽地滾出一個直徑近一米的巨大蜂窩，沿著落葉鋪成的小路一口氣混進了聯(lián)邦的車隊，來不及停下的車輪瞬間將蜂窩撞個粉碎，隨即成千上萬的變異毒蜂涌了上來，乍一看仿佛是一團黃黑色的霧團。

    “有敵襲，準(zhǔn)備放火，”車上的士兵展現(xiàn)了極高的戰(zhàn)斗素養(yǎng)，只是愣了一秒就掏出了火焰噴/射器，同時看向自己身邊的兩個人，“你們下車，去搜查一下敵人的位置。”

    變異毒蜂再怎么厲害也只是一群蜂，不但毒針扎不透堅韌的外骨骼裝甲，連火焰輕一掠過就奪走了它們脆弱的翅膀，失去了飛行能力的毒蜂在土里瘋狂打轉(zhuǎn)，然而裝甲皮卡的輪胎須臾間就將它們碾碎成了一地齏粉。

    “小狼，保持安靜。”

    眼見著攻擊絲毫沒有起到作用，白孚一把抓住小狼的嘴巴，連忙掉頭向著密林深處跑去；兩個裝甲士兵則分開從兩側(cè)包圍追趕，時不時抬槍對著她的身影射擊，好幾次子彈都落在離腳后跟只差半寸的位置。

    “糟糕，要被追上了，”白孚急忙掉頭向越野房車的位置跑去，盡管那里還沒有響起發(fā)動機的轟鳴聲，“那幾個貨怎么還沒修好房車！”

    身后的子彈咬得愈發(fā)緊迫，房車的影子卻還只是遠(yuǎn)處的一個小黑點，更何況即使上了車又怎樣？車子發(fā)動不起來照樣會被追上，就算修好了，返回的路上還有蝗蟲的層層包圍，不照樣還是死路一條？

    “向璈，咳……你再不回來可就見不到我了，”夜間的冷風(fēng)灌進鼻腔和喉嚨，刺激得她一直咳嗽，“跑不動了……實在不行停下來和他們拼了吧。”

    這話也只是一時的癡心妄想，但兩個士兵卻猛地加快了速度，趁著白孚用力喘氣的空檔從兩側(cè)堵住了她的去路，原本便于躲藏的樹木此刻也成為了攔路的障礙物，將她封閉在原地?zé)o處可逃。

    白孚剛想伸手摸槍，面前的士兵突然對著她的右手打了一發(fā)，子彈擦著手背的皮膚飛過，她頓時被嚇得一動也不敢動，待在原地成了束手就擒的俘虜。

    轟——

    遠(yuǎn)處突然響起了樹干斷裂的聲音，兩個士兵愣了一下，回頭卻并未發(fā)覺有什么異常，轉(zhuǎn)念一想森林里斷棵樹也不是什么怪事，于是他們剛要放松警惕，斷裂的聲音就驟然迫近到了背后。

    “向璈！”

    兩個士兵還未看見人影，一只橙色的爪子就將他們按在地上，白孚順著巨大的身影抬起頭，只見一只長著三個眼睛的巨型老虎正佇立在她的面前，而老虎的背上正坐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怎么樣，想我了嗎？”向璈從虎背上一躍而下，給了白孚一個大大的擁抱，“走吧，反攻的時刻開始了。”

    第94章 三眼虎王

    “團長你快看, 這里有一只好大的老虎誒！”

    “還真是，可它身上怎么濕漉漉的……嘶，還帶著血, 旁邊還有一只死掉的小老虎, 看上去也就剛出生還不到二十四個小時。”

    “去拿儀器測量一下骨齡不就知道了。”

    嘀——

    “團長，怪耶，這只大老虎好像也是剛出生的……可他看上去已經(jīng)接近亞成年個體了！”

    “報告團長，我們在一旁的落葉堆里發(fā)現(xiàn)一只死掉的雌性成年老虎, 初步推斷她大概是死于難產(chǎn), 身體上還有一個巨大的撕裂傷口，內(nèi)臟都淌出來了。”

    “……唉～我大概猜到了，是輻射導(dǎo)致的胎兒過大吧？但自然環(huán)境下這么巨大的個體還真是第一次見, 先把它帶回去吧，如果養(yǎng)活了說不定還能做個研究, 至于死去的母虎……可憐的母親, 把它找個安靜的地方埋了吧。”

    “可是團長, 這么大的老虎我們要養(yǎng)在哪里呢？”

    “我們新建的總部不是在森林里嗎？用圍墻圈一塊地，給它留出足夠的活動空間就好, 難不成這家伙還能長到三米以上？哈哈，不可能的……”

    幼虎聽到耳邊的對話聲, 微微吐了吐舌頭，馬上有人用一個大號的不銹鋼罐子給它灌了些摻著肉糜的奶, 對于尚且年幼的它而言，失去親人似乎并不能造成悲傷的情緒, 吃飽了便饜足地睡去才是虎生的頭等大事。

    “團長, 這老虎越長越大了，今天它在森林里遛彎兒時我都以為是坦克開進來了, 再這樣下去可不是個辦法，要不咱們把它放生了吧？”

    “它才不到兩歲吧，以后還會再長大的，如果把它放生了，周圍的野生動物搞不好會被它吃光的，所以還是再留一會兒吧。”

    “但是，我們快喂不起了……”

    “再等一等吧。”

    幼虎聽不懂屋里的人在念叨些什么，飼養(yǎng)員又拎了一整只剝了皮的鹿過來，外加一些沒人吃的內(nèi)臟，它總覺得最近給自己的內(nèi)臟占比越來越高了，難道這些人類是把自己當(dāng)垃圾桶了嗎？哼，吝嗇的討厭鬼！

    “團長，最近有一群老虎遷徙到了咱們這邊，數(shù)量上大約有二三十只，你看咱們要不要采取些措施？”

    “嗯，老虎？那不正好，咱們這只大家伙都長到五米多高了，實在喂不起了，正好把它放歸虎群，讓它和同類們熟悉一下，也讓它出去自己捕獵吧……”

    幼虎已經(jīng)不是幼虎了，它的體型比任何一只成年老虎都大，每天要吃上百斤肉才能填飽肚子，大獵人團實在無法供養(yǎng)這只大家伙了，而這一點它自己也早有預(yù)感，盡管心中不情愿，它還是早早地學(xué)會了捕獵。

    而輻射也并未展現(xiàn)出更多的后遺癥——除了它的腦門上多了一只眼睛，對于這個第三只眼，獵人們更多是表現(xiàn)出了玩笑的態(tài)度，畢竟相較于輻射帶中那些奇形怪狀的玩意兒，多了一只眼實在稱不上驚悚，就連它自己也從未放在心上。

    又過了幾天，獵人們忽然把它帶到了森林里，緊接著遠(yuǎn)處的河流邊出現(xiàn)了一群小號的老虎，這些老虎很懼怕眼前的大家伙，而它也不喜歡從外地來的陌生虎，它們打了一架，聽回去的獵人們說，它成了森林里的虎王。

    “團長，那個大家伙又回來了誒～”

    “奇怪什么，野放的動物都會留戀從小長大的地方，等時間一長，它回來的次數(shù)就會越來越少，直到有一天完全融入野外的種群，再也不回來了。”

    “可是團長，最近那些老虎都一公一母跑去過幸福的二人世界了，那個大家伙還是一只虎待著，它好像……不太喜歡那些同類。”

    “可能是體型差距太大導(dǎo)致的繁殖困難吧，再等一等吧，現(xiàn)在滿世界都是輻射，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出現(xiàn)一只和它一樣大的虎，那時它就不會再感到孤獨了吧？”

    已經(jīng)變成虎王的它很不開心，總是在日落的時候趴在山上眺望大獵人團的總部，雖說這些人類和它長得并不一樣，但新來的那些“同類”也和它長得不一樣，至少體型上就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

    既然大家都和它不一樣，它寧愿選擇一個更熟悉的。

    可獵人們似乎不想頻繁地見到它，于是它只好趴在山坡上和他們遠(yuǎn)遠(yuǎn)地對視，有時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刻，它也會偷偷叼幾只野牛或騾鹿放在門口，獵人們從不道謝，但也從來不會拒絕。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虎王還是每個月都風(fēng)雨無阻地來看望他們，獵人們也不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就當(dāng)做是一個搬了家的老朋友，每隔一段時間見個面敘敘舊。

    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十來年，直到有一天……

    “吼——”

    虎王不知道為什么，它只是出了個遠(yuǎn)門，回來卻發(fā)現(xiàn)一個獵人都不見了，甚至連總部的建筑都沒了蹤影，地上零散著擺了幾具焦黑色的尸體，輻射讓他們的面部猙獰扭曲，無論怎樣都無法與記憶中的面孔對上號。

    更糟糕的是，這里的輻射濃度急劇增長了，盡管這些輻射對體型龐大的它只能造成微小的傷害，但它生物學(xué)上的同類們可死傷慘重，好不容易繁衍出的幼虎們和落葉一起成了大樹的新養(yǎng)料，而艱難的幸存者們則選擇了遠(yuǎn)走高飛，去尋找一個新的棲息地。

    它又變成一只虎了。

    “吼！”

    虎王開始發(fā)了瘋般地在森林中狂奔，它的身軀太過巨大，把那些人為種下的小樹苗們一齊攔腰撞斷，連變異后的巨熊與狼群也紛紛避之不及，然而它似乎并未意識到自己所造成的破壞，只是一個勁兒地往記憶中的地方奔跑。

    呼～還在。

    興許是這玩意兒太高大太難拆，人類沒有把虎王幼年的籠舍圍墻拆走，只是鏟了些土草草遮擋住，它用鐵門大小的爪掌刨開這些礙事的土壤，輕輕臥在熟悉的院子中，幼時還綽綽有余的場地此刻顯得格外擁擠，不過它并不在意。

    再等一等吧，說不定那些人類和自己一樣，只是出了個小小的遠(yuǎn)門，總有一天他們會回來的……應(yīng)該吧。

    “咳咳～”

    向璈揉了揉虎王有點兒扎手的皮毛，又指了指小路上飛馳的聯(lián)邦車隊，振聲說道：“就是那些混蛋傷害了大獵人團的人，去吧，報仇的時刻到了！”

    “吼——”

    三眼虎王一個箭步?jīng)_入了林中，而向璈趁這個時間拉著白孚向荒野城跑去。

    “你怎么會知道它的事情？”

    “我和瀚海在北面的大湖邊上找到了許多遺落的東西，其中就有聯(lián)邦駐軍對這只大老虎的詳細(xì)記錄，他們對這家伙也很感興趣，所以記錄地異常詳細(xì)，我們才能還原出過去的故事。”

    “原來如此……你沒事就好！對了，那些穿越者還停留在密林里的水坑中，蝗蟲組織的追兵馬上要趕過去了！”

    “把你的槍給我，”向璈從她背上摘下卡/賓槍，從退彈到再次上膛一氣呵成，“給我?guī)�路。�?br />
    與此同時，費了九牛二五之力的四個人終于把越野房車拽了出來，好不容易得到一個可移動的棲身之所，他們可舍不得隨意丟棄，甚至還萌生了和房車同生共死的想法。

    不過倒霉的是，這個想法可能要成真了。

    “不許動，把手舉起來！”一支五六個人的蝗蟲小分隊突然從樹后殺出，把四個人和房車團團包圍住，“哈，果然不去和大部隊搞包圍圈是對的，就這么幾個小弱雞，早點沖進來搶功才是對的嘛～”

    “蝗蟲的大爺，饒了我們吧，我們今天中午才到的荒野城，什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和城里的人也不熟的。”

    “哼，閉嘴，這里沒有你們說話的份兒！”

    “那有我們的嗎？”

    砰！砰！砰！

    蝗蟲小分隊的士兵還未看到人影，就聽見附近響起了有人說話的聲音，下一秒槍聲便在大腦中炸裂開，失去控制的軀體搖晃了幾下，就“嘭”的一聲栽倒了。

    “死……死了？”

    這次親眼目睹活生生的人在面前被打得腦漿肆留，顯然給四個人留下了極大的心理陰影，以至于他們像根木頭一樣杵在原地一動不動。

    “你們還愣著干什么，去把他們的裝備拿下來，”向璈端著槍從房車邊跑過，同時還不忘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立即開車回荒野城，撤離工作馬上就要開始了！”

    “啊……哦好，”幾個人這才回過神，將蝗蟲士兵的防護服和武器據(jù)為己有，“不過你們呢？”

    “當(dāng)然是去開基地車呀，”向璈又一扭頭，看向身后抱著小狼的白孚，“對了，你把基地車放在哪里了？”

    白孚對了對手指，然后和小狼一起心虛地將目光投向已經(jīng)淪為戰(zhàn)場的廢棄景區(qū)附近——好消息是，蝗蟲依然沒有發(fā)現(xiàn)基地車的蹤跡；壞消息是，那里已經(jīng)徹底被包圍了，想殺進去再沖出來的難度不是一般得大。

    第95章 沖破桎梏

    時間已過了子夜, 獨眼也終于將城中的絕大部分居民都塞進了車內(nèi)，余下極少數(shù)不愿棄城離開的便去了護城軍那邊，沒了座位的土匪們便集體跟在車隊兩側(cè), 護送著車輛行駛至荒野城后門。

    “站住！”

    獨眼緩緩搖下車窗, 盯著一路小跑過來的統(tǒng)軍，想看看他還能耍什么花樣。

    “你們都給我站住，”氣喘吁吁地統(tǒng)軍一把抓住車窗的邊緣，將圓潤的腦袋塞進了狹窄老舊的車廂內(nèi), “不是說援軍來了嗎？人呢！要是沒讓我看到證據(jù), 我怎么相信不是你們這群土匪想趁火打劫！”

    “統(tǒng)軍大人，做人要學(xué)會變通～”在對方?jīng)]有注意到的位置，獨眼慢悠悠地從陰影里摸出一把噴子, “蝗蟲大軍壓境，我們這也是為了穩(wěn)定民心而想出的善意謊言, 相信您會理解的吧？”

    “理解個屁！你們這群土匪, 趕緊把人都給我放下, 不然的話……”

    咔！

    “不然怎樣？”獨眼將冰冷的槍口抵在統(tǒng)軍油光锃亮的大腦門上，嫻熟地用手指拔開保險, “人已經(jīng)上了我們的車，您覺得您還有能力搶回去嗎？”

    “你們……你們知道我背后的人是誰嗎？是聯(lián)邦！他們的援軍馬上就會抵達(dá), 你要是敢殺了我，到時可吃不了兜著走！”

    “我要是不知道, 才不敢貿(mào)然對您這么做呢，”獨眼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我還知道聯(lián)邦只是想要荒野城和里面的人, 至于是誰送過去的，不重要吧？”

    “誰說的？你……”

    “況且目前的局面被搞得如此槽糕, 聯(lián)邦大約也會懷疑你們的能力吧？”獨眼完全不在乎他的反駁，自顧自地接著說道，“這樣一個取而代之的好機會，任誰也不會裝作視而不見的～”

    吱——

    就在二人對峙的時候，后門外似乎響起了一陣異常刺耳的剎車聲，緊接著就是有人在和看門的守衛(wèi)交談，又過了一會兒，巨大的鉛合金大門洞然大開，幾輛形似火車車廂的裝甲運載車顯現(xiàn)在眾人視線中。

    “發(fā)生什么事了，你們不該在前方戰(zhàn)斗嗎？”跳下車的瀚海顯然也被眼下詭異的局勢給搞蒙圈了，下意識地和身后的人一起掏出了武器，“城主呢？你不是說你們沒有援軍嗎，這些人是誰！”

    “這……你怎么偏偏這個時間點過來，”原本還在和土匪們商討撤離細(xì)節(jié)的城主急忙跑過來，攔在了瀚海和車隊的面前，“他們……也是來幫助我們撤離的，你看，人都被安置到車上了，要是你再不來我們就準(zhǔn)備走了。”

    “既然這樣，就麻煩再把人裝到我們車上吧！”瀚海先大聲喊了一句，然后再挪到城主的耳邊壓低了聲音，“你膽子可真大，聯(lián)邦的人還有不到半個小時就會抵達(dá)荒野城，你也不擔(dān)心他們會把人轉(zhuǎn)手送給聯(lián)邦？”

    “我怎么知道聯(lián)邦什么時候到，他們只跟護城軍的高層聯(lián)絡(luò)，我就是個傳話的擺設(shè)！”城主卻趁機向翰海抱怨了起來，但很快又恢復(fù)了正經(jīng)模樣，“你們最近怎么樣，帶了多少人過來？”

    “二十個司機，不然你還想要什么？光你們荒野城的居民不就三四千人了，再帶士兵的話車可裝不下。”

    “那土匪和護城軍要是不放人怎么辦？”

    “去，你讓開，我去和他聊一聊。”

    車內(nèi)的獨眼一直盯著獨眼和他的車隊思索，他閉上眼回憶了片刻，似乎終于想起了什么，用一只眼睛緊緊注視著瀚海，“我認(rèn)識你，聽負(fù)責(zé)偵察的兄弟說，你跟向璈一起襲擊過蝗蟲的先遣部隊？”

    “你認(rèn)識向璈？”這回又輪到瀚海發(fā)愣了。

    “我們可熟得很呢～你應(yīng)該有辦法聯(lián)系上她吧？讓她親口跟我聊一下，然后我再考慮到底是幫你們還是幫聯(lián)邦。”

    沙沙沙——

    “嗯，看樣子暫時沒有發(fā)現(xiàn)我們，”向璈和白孚一齊從灌木叢中探出頭，借著月光張望周圍的情況，“話說回來，你為什么要把基地車停在那么偏僻的地方？”

    “呃……我不是擔(dān)心荒野城的人會打基地車的主意嘛，你又不在身邊，我只好謹(jǐn)慎一點兒，畢竟這可是我們唯一的棲身之所……”

    “安心點，你做得很好，”見白孚在擔(dān)心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么，向璈立馬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防人之心不可無，更何況他們?nèi)硕鄤荼姡�你一個人為了自保當(dāng)然無可指摘。”

    “可我們要怎么把基地車拿回來？”白孚因為擔(dān)憂而不停揉搓小狼的皮毛。

    “這個嘛……”向璈的目光轉(zhuǎn)了好幾圈，最終還是落到了小狼的身上，“還記得上次跟鱷魚兜圈子嗎？不如再麻煩一下這個小家伙吧～”

    “你還來！喂，這次的敵人可是有槍的！”

    “怕什么，這里雜草茂盛，體型小又跑得快可是天然的優(yōu)勢，”向璈示意她將小狼舉高一點，隨即為它比劃待會兒的行動路線，“先引開士兵，我們趁機跑上車，然后再叫它向基地車的方向跑，等敵人到了面前就直接撞過去！”

    見小狼自告奮勇地昂起了頭，白孚只好將它放到了草地上，摸了摸頭祝它一切順利，旋即又問了向璈一個問題，“我們手頭只有一把有子彈的槍，如果遇到了敵人襲擊，應(yīng)該由你拿著吧？”

    “不，這次你錯了，因為敵人也是這么想的。”

    簌簌——

    “什么聲音？”蝗蟲士兵打了個哈欠，又拍了下同伴的肩膀。

    “沒有聲音啊，你聽錯了吧，”一旁的同伴也在懶散地吃著餅干，他們本來就不是什么正規(guī)軍，紀(jì)律一類的玩意兒向來如同擺設(shè)，“哎呀，再堅持一會兒，等攻下了荒野城咱們就可以好好的搶一把了！”

    “說得也是，那就……哎喲！有東西在咬我！”

    二人急忙低下頭，卻沒有看到任何動物的身影，只有一團草在不停地晃動，再一眨眼的工夫，那騷動又以極快的速度穿行在士兵之間，對著另一支小隊的士兵發(fā)動了突襲。

    “該死的，有不明生物襲擊！”

    雜牌軍的素質(zhì)瞬間暴露出來，草地上的士兵竟紛紛把上級的命令拋在腦后，俯下身在草里抓“怪物”，畢竟比起還算遙遠(yuǎn)的荒野城，隨時可能咬自己一口的隱患才是迫在眉睫的。

    “它往東南邊跑去了，”有眼尖的士兵大喊一聲，把周圍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過去，“那家伙速度太快了，大家快追！”

    砰！砰！

    黑燈瞎火又缺乏夜視儀的士兵們自然是打不中的，于是大伙兒便放棄了這種浪費子彈的無用行為，一起脫離隊伍去抓“怪物”，原本密集的人群瞬間產(chǎn)生了一個巨大的缺口，給兩個潛伏已久的黑影可乘之機。

    “不好，有人襲擊！”被撞到的士兵一個趔趄，并將對著同伴們大喊。

    “啊，那不是我們之前沒抓到的人嗎？”有個士兵大概夜視能力不錯，居然認(rèn)出了二人的模樣，“跑在后面的那個人好對付些，先去抓她！”

    “哼哼，中計了。”

    士兵們剛一靠近后方的黑影，對方立刻回過頭來扣下了扳機，輕敵的士兵來不及做出反應(yīng)，紛紛被擊倒在地，阻攔的人群再次出現(xiàn)了一個空缺，而前方的黑影早已躍起一步，跳上了躲在雜亂樹叢中的龐然大物。

    轟隆——

    基地車的探照燈猛然亮起，映照出向璈略帶猙獰的表情，相比于白孚對基地車的過分愛惜，在她心中活著逃出去可比基地車的安然無恙重要得多，于是沒有片刻的猶豫，這只鋼鐵巨獸立即嘶吼著碾碎了礙事的樹木和石頭，沖入了雜亂的人群。

    “快跑……啊！”

    高速運行的履帶在此刻直接化為了絞肉機，向璈熟練地扭動方向盤，漂移中的基地車便瞬間在地面上拖出一條血紅的車痕，隨后再度撲向慌亂逃竄的士兵們，猶如吃人的怪物一般幫他們實現(xiàn)了骨肉分離。

    “夠了向璈，”等到小狼撲向自己的懷中，白孚立馬關(guān)上車門，快步跑進駕駛室，“敵人的裝甲部隊盯上我們了，先撤吧。”

    嘀嘀！

    向璈還沒來得及回話，通訊系統(tǒng)突然響了起來，她按下接聽鍵，對面的聲音十分混亂，但沒過多久便只剩了兩個說話的聲音。

    “向璈，是我，這里有個麻煩需要你解決一下，”先開口的人是瀚海，不過下一秒就變成了獨眼的聲音，“向大小姐，你還活著吧？那咱們是先敘舊呢，還是先聊正經(jīng)事？”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忙著開車的向璈連看都沒看一眼。

    “好好好，那我就說正事兒，荒野城的居民如今都在我的車上，我想把他們獻給聯(lián)邦作為見面禮，可有個人非要我們把人交出來，為了公平起見，我決定把這個勸說的機會交給你，他們的命運如何可就要看你表現(xiàn)了哦～”

    靠，我能說我壓根就不想管這茬子事嗎？

    但架不住自己之前受過瀚海的幫助，剛才還襲擊了聯(lián)邦的人，只能先按著一條路走下去了，“我不阻止你去投奔聯(lián)邦，但作為老熟人，我還是勸你現(xiàn)在不是個好時機。”

    “哦，此話怎講？”

    “聯(lián)邦這次行動想要成功，就必須扣押所有當(dāng)年之事的知情者，但有一個人他們絕對抓不到，所以你即使投奔了聯(lián)邦，他們最終的任務(wù)還是失敗，你們照樣討不到好處，不如等以后有更好的時機了再出手。”

    “呵呵，如果我們猜錯的話，”獨眼輕輕撥弄著通訊器的按鈕，心里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說的那個抓不到的人，就是你自己吧？”

    “正是。”

    “那就拭目以待吧，反正我還有點兒時間，”獨眼依舊沒把話說死，他向來會給自己留下充足的余地，“看定位你這時應(yīng)該在敵軍腹地吧？打個賭，如果蝗蟲殺到我面前的時候你還沒逃出來，我就向聯(lián)邦投降；反之，我會親自護送這些人達(dá)到目的地。”

    獨眼說完便掛斷了通訊，白孚隨即上前了一步，指著右舷窗的景象提醒道：“向璈，你別在這里說大話了，蝗蟲主力帶著反裝甲武器來了！”

    “我知道，你先別著急，”向璈也撓了撓頭，她的手心和額角全是汗水，“讓我冷靜下來想一會兒……”

    嘀——

    通訊又一次響了起來，向璈煩躁地敲下接聽鍵，這次響起的是一個對她很陌生、但對白孚很熟悉的聲音。

    “喂，白孚你在嗎？我是赫達(dá)，現(xiàn)在位于蝗蟲營地的最深處。”

    第96章 犧牲

    大約兩個小時前, 廢棄景區(qū)外圍。

    嘭——

    躲在陰影中的赫達(dá)用棍子敲暈了一個跑來上廁所的士兵，并脫掉了他印有蝗蟲標(biāo)志的防護服，轉(zhuǎn)而穿在自己身上, 又撿起他的槍關(guān)上了保險, 隨即用槍口指在了小孩的背上。

    “這是做什么？”小孩對黑洞洞的槍口本能地感到害怕。

    “我會假扮成押送的士兵，而你則裝作一不小心窺探到了很重要的機密，”赫達(dá)回憶起白孚在車上提過的猜想，“既要讓他們相信你藏了很多秘密, 又要表現(xiàn)出一種寧死不屈的倔強, 這樣他們才會對你使用那個查閱記憶的儀器，我們就能趁機救走獵人大叔了。”

    “好主意！可有什么秘密能讓他們感興趣呢？”

    赫達(dá)再次閉上眼回想兩年前的事，她清楚直接提及蝗蟲相關(guān)的是不行的, 那樣他們會直接殺人滅口，唯一的突破口還是在于聯(lián)邦這個不可控因素。

    “有了, 你就說在森林里目睹了聯(lián)邦的秘密計劃, 但不要透露出是針對誰的, 未知才能引發(fā)最大的恐懼。”

    簡略的行動計劃被迅速制定出來，于是赫達(dá)便押著小孩向大部隊的反方向前進。

    蝗蟲也不愧是由土匪改編的純業(yè)余部隊, 連對每個成員的身份識別標(biāo)志都不具備，全程幾乎沒有士兵產(chǎn)生疑問不說, 就連負(fù)責(zé)盤問的頭目也可以被糊弄過去，反正他們連信息登記都沒有。

    “呼～這行動居然這么簡單, 看來蝗蟲的實力果然全是靠裝備和人數(shù)堆起來，”然而這兩點偏偏荒野城都不具備, 想到這里赫達(dá)又有些失落, “算了，救人要緊, 只要大家都平安無事就好。”

    “喂，你是干什么的，”走到營地門口時，終于有不是那么吃干飯的士兵攔住了她，“頭兒們正在帳篷里討論正經(jīng)事，你最好不要去打擾他們。”

    “我是巡邏部隊的士兵，在北部的森林中抓到了一個形跡可疑的小鬼，”赫達(dá)回應(yīng)得十分自然，盡管從未親自接觸過這些人，但類似的場景她已經(jīng)在過去幾年中獨自排練了無數(shù)遍，“在與他的交談中透露了一些重要情報，我認(rèn)為有必要報告上級。”

    “你說你是巡邏部隊的？我沒見過你。”

    “咱們的組織里有這么多人，您不可能每一個都見過，更何況我是新加入的。”赫達(dá)依舊表現(xiàn)得無比淡定。

    “嗯，有道理……”守門的士兵仍舊沒像之前的頭目一樣放人，他思索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自己的組織里并沒有番號一類的東西可供詢問，只好問了幾個問題，“你是巡邏部隊的，那你告訴我今夜的巡邏安排。”

    “我的巡邏范圍是從阿格勒山脈的最東端山腳到白樺樹林一帶，其余的我不知道，”赫達(dá)當(dāng)然不可能給他編一整套巡邏表，那樣只要有一個錯誤就會暴/露身份，“長官，我只是個士兵，如果知道詳細(xì)信息才顯得奇怪吧？”

    “也是哦，但話說回來，為什么重要情報的事要由你一個小士兵回來匯報，你的長官呢？”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是關(guān)于……聯(lián)邦的，”赫達(dá)故意壓低了聲音，顯得自己好像真有什么機密情報一樣，“這個小孩也是。”

    “你怎么不早說，既然如此，那還不快進去。”

    士兵立刻為她指明了路線，赫達(dá)道了謝，繼續(xù)押著不斷掙扎的小孩向前走去，這時荒野城的每一個建筑都已經(jīng)脫離了她的視線，她徹底失去了退路，只要發(fā)生意外就意味著死亡。

    “長官，我抓到了一個小孩，據(jù)說他看到了一些東西，”赫達(dá)默默慶幸防護服的面具可以遮住她的臉，防止被在場的人認(rèn)出，“同時我們巡邏部隊也發(fā)現(xiàn)了一些與聯(lián)邦有關(guān)的事，隊長還在那里蹲守，預(yù)計很快就會有消息傳回來。”

    “聯(lián)邦的事？”帳篷內(nèi)的大頭目們心照不宣地對視了幾眼，詭異的氣氛瞬間蔓延開來，“對了，他們說過午夜十二點就會抵達(dá)，可現(xiàn)在怎么連個人影都見不到？”

    “別是在密謀把我們和荒野城一鍋端了，我早就說不要因為有共同的目標(biāo)就答應(yīng)與敵人合作，尤其是在敵人遠(yuǎn)強于我們的情況下！”帳篷里有人點起了一支粗制卷煙。

    “抱怨沒有意義，我們的目標(biāo)是弄清局勢，”指揮官拉過小孩的手，對方立刻表現(xiàn)出了劇烈的掙扎，“小鬼，老實一點！現(xiàn)在告訴我，你看到了什么？”

    “放開我！我才不會告訴你們呢！”小孩立刻瘋狂地掙扎起來，或許是有了現(xiàn)實的加持，這小子含著淚水卻又飽藏著倔強與仇恨的眼神無疑極大地增加了可信度。

    然而總指揮卻放棄了繼續(xù)盤問小孩，話鋒一轉(zhuǎn)看向了門口的赫達(dá)，問道：“人是你抓到的吧？告訴我，你又看到了什么？”

    “報告長官，我趕到現(xiàn)場時聯(lián)邦的人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只有這個小孩還留在原地，”赫達(dá)仍然不慌不忙，開始給在場的人繪聲繪色地編故事，“實際上，我也不確定他到底看到了多少，只是他的反應(yīng)讓我感覺大概率是看到了什么重要信息，茲事體大，我就立刻回來報告了。”

    “……哼，你不覺得自己表現(xiàn)得過于冷靜了嗎？”總指揮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盯向她的目光變得銳利無比，“而且回答過于書面化了，我在蝗蟲待了十幾年，底層士兵是個什么水平，心里多少還是有數(shù)的。”

    “凡事總有例外，童年時受過良好教育，長大了卻因故而落草為寇，自古以來就不是什么稀奇事，”赫達(dá)的背后早已經(jīng)起了一層冷汗，但她依舊在拼命給自己找補，“您的性格與能力也不符合一般的土匪頭子，難道我也可以以此懷疑您嗎？”

    “大膽！”一旁的頭目猛然呵斥道。

    總指揮沒有接著開口，他的目光先是回落到小孩臉上，過了大約一分多鐘，又重新挪到了赫達(dá)的身上，卻始終沒有提及記憶掃描的事。

    槽糕，白孚的猜想不會是錯的吧？難不成獵人大叔早就死了，這幫家伙真的是隨機抓人，而她們兩個也只是因為“運氣好”而被選為第一目標(biāo)的。

    正當(dāng)赫達(dá)玩兒了命地思考退路時，營帳的后方倏然響起了猛烈的爆炸聲，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迫離開了赫達(dá)，轉(zhuǎn)而抄起通訊詢問外面的事。

    “不用問了，老子就是來取你們狗命的！”

    一輛裝甲車突然闖進了營地內(nèi)，并像瘋了一樣四處橫沖直撞，為了頭目們的人身安全，帳篷里的人瞬間在保鏢的護送下轉(zhuǎn)移到了臨時避難點，而赫達(dá)則趁亂拉著小孩跑到了空地上。

    咔——

    裝甲車上的人注意到了這個逃竄的“敵兵”，立刻子彈上膛并瞄準(zhǔn)了她，“喂，那邊的士兵，不許動，放下武器立即投降！”

    “是我，”赫達(dá)艱難地摘下防護面具，看到開著裝甲車的人居然是探索小隊，一時也不知道是喜是怒，“你們怎么在這里？”

    “赫達(dá)？太好了，你還活著，”隊長聽到聲音立刻鉆出了車，與她交談的聲音中明顯帶著興奮的顫抖，“我們好不容易才逃出去，然后遇到了布雷莎，她居然沒有傷害我們，還給了我們導(dǎo)航和武器，只是……城主撥給我們的行動資金全部被拿走了，還倒欠了她足足一年的利息……”

    “錢不是問題，你們沒事就好，”赫達(dá)瞥了一下逐漸圍上來的蝗蟲士兵，心中不由地叫了一聲糟糕，“只是我們的行動好像被破壞了，這下救不成人了。”

    “人？是指那個老獵人嗎，”隊長讓手下拉開裝甲車的側(cè)窗，一個深受重傷且陷入昏迷的人影露了出來，“我們在路上好像撞翻了一個搞研究的帳篷，順便就把他撿了回來。”

    “太好了，大叔果然還活著！”小孩立刻撲到了裝甲車旁，車上的探員伸手將他拉了進去。

    “赫達(dá)，你也趕快上車和我們回去吧，”隊長向身后瞄了一眼，神色頓時變得凝重不少，“我們在路上發(fā)現(xiàn)蝗蟲還藏了一個大殺器，他們馬上就要用了，我們得趕快回到荒野城。”

    “什么？”赫達(dá)驚訝了一下，但很快她又扯出一個微笑，沖隊長擺了擺手，“不，你們趕快回去把這個消息報告給大家，我先暫時留下。”

    “你要干什么？”

    “更加詳細(xì)的情報才有助于防范敵人，”赫達(dá)重新戴上了有蝗蟲標(biāo)志的防護面具，并將手中的武器對準(zhǔn)了裝甲車，這讓她顯得與后方的追兵們?nèi)谌肓艘黄穑�“大家還需要你們，走吧，我們荒野城見！”

    “等等……”

    轟！

    帶著反裝甲武器的追兵圍了上來，為了車上的一眾隊員考慮，隊長不得不立即終結(jié)對話，指揮著探索小隊的成員沖出包圍。

    “我不會再讓過去的悲劇再度重演了，”赫達(dá)回頭望向一片漆黑的營地，直覺告訴她敵人的秘密武器就藏在前方，而這是她第一次有了干涉乃至改變戰(zhàn)局的機會，“無論是蝗蟲還是聯(lián)邦，算賬的時刻到了！”

    她虛張聲勢般地朝裝甲車開了幾槍，旋即在夜色的掩護下躲進了灌木叢中，仿佛是得到了命運的指引，每一次對方向的選擇都是正確的，于是僅過了十多分鐘后，一個被迷彩帆布蒙住的鋼鐵巨物就呈現(xiàn)在了她的眼前。

    “守兵都去處理營地的事了，這是個好機會，”她回頭望了一眼燈火模糊的營地，以及完全望不到蹤跡的荒野城，然后小心翼翼地解開了帆布，“這是……導(dǎo)/彈車！”

    這顯然不是蝗蟲能具備的武器，它從哪兒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荒野城被這玩意兒實現(xiàn)了遠(yuǎn)程打擊，造成的傷亡是不可估計的。

    “他們應(yīng)該是還沒摸清城內(nèi)的情況，我得抓緊時間把信息傳達(dá)回去。”

    直接聯(lián)系荒野城不現(xiàn)實，先不提輻射環(huán)境下電磁波能不能傳這么遠(yuǎn)，光是隔了一個蝗蟲營地就讓被攔截的風(fēng)險大大增加，赫達(dá)再次思索了一會兒，忽然想到白孚把基地車停在了二者之間。

    “雖然不確定有沒有人在車上，但還是試一下，”赫達(dá)找了個陰影蹲坐下，掏出通訊器進行連接，“喂，白孚你在嗎？我是赫達(dá)，現(xiàn)在位于蝗蟲營地的最深處。”

    “赫達(dá)？等一下，你為什么會有基地車的聯(lián)絡(luò)方式！”

    “……抱歉，之前在車上的時候嘗試連了一下，沒想到連接上了。”

    “靠，看來以后需要給通訊系統(tǒng)加裝一個加密防護了，”向璈忿忿地抱怨了一句，接著扭頭向白孚小聲問道，“她是誰？”

    “城主的女兒，我在逃亡路上救了她一次，來荒野城也是她的提議，不過我和她交流不多，關(guān)于她具體是個什么樣的人我也不清楚……”

    “明白了，接下來讓我會一會她，”向璈對著通訊的音量忽然提高了不少，“你叫赫達(dá)對吧？你父母沒教過你，隨便接別人的通訊是不禮貌的嗎～”

    “對不起，但我真的有很緊急的事，”赫達(dá)沒心思陪她打太極，開門見山地說明了情況，“蝗蟲組織準(zhǔn)備了一輛導(dǎo)/彈車襲擊荒野城，我需要馬上將這個消息傳回城內(nèi)，所以希望你們能幫我聯(lián)絡(luò)城主。”

    “想讓我們當(dāng)通訊中轉(zhuǎn)站對吧，可以，不過有個事要先和你說一下，”向璈將獨眼的賭約盡可能簡短地說明了，“現(xiàn)在荒野城的命運莫名其妙被壓在我身上了，但我們偏偏被蝗蟲的主力軍包圍了，需要提供一點兒小小的幫助。”

    “你們想要什么？”赫達(dá)聽了半天還有點兒懵逼。

    “唉～讓其他人跟你說吧，”向璈用基地車的系統(tǒng)創(chuàng)建了一個公共頻道把赫達(dá)跟瀚海都拉了進去，“聽完你就明白了。”

    “是這樣的，你說的導(dǎo)/彈車……可能是我們帶來對付聯(lián)邦的，不過半路上被偷走了，”瀚海的樣子難得十分窘迫，連說話都變得結(jié)巴了，“蝗蟲篡改了啟動指令，不過我可以改回來，但需要很長時間且伴隨著一定風(fēng)險……”

    “瀚海會把指令纂改給你，而我會發(fā)給你一個蝗蟲裝甲部隊的坐標(biāo)，”向璈接下了他的話，語氣也驟然變得嚴(yán)肅，“你得到指令后立刻對該坐標(biāo)啟動打擊，剩下的靠我們自己就可以了。”

    “但我會承擔(dān)被發(fā)現(xiàn)的風(fēng)險，對嗎？”

    向璈和瀚海都不回答，赫達(dá)明白他們的意思，卻釋然地輕笑了一聲，“沒關(guān)系，我同……”

    “我不同意！”

    一直忙于處理內(nèi)部事務(wù)的城主終于注意到了此處的竊竊私語，他一把奪過瀚海手中的通訊器，忍著將這玩意兒摔個稀巴爛的怒火大吼道：“小兔崽子，你在搞什么亂七八糟的，趕緊回來！”

    “吵死了，你這么大聲會讓我暴/露行蹤的，”疲憊和壓力讓赫達(dá)失去了吵架的力氣，只能輕聲抱怨了一下，“你還是盯緊那群土匪吧，他們可都是你引進來的。”

    “你……總之你趕緊回來，這不是你一個小孩子該管的事，”城主聽勸地減小了音量，但語氣中仍充斥著壓不住的怒氣，“況且你根本不清楚這背后的風(fēng)險！”

    “我就在蝗蟲的營地內(nèi)，冒著隨時會被巡邏士兵發(fā)現(xiàn)的風(fēng)險，怎么可能不如你一個整天龜縮在城里的人了解呢？”

    “你懂什么！我這是……”

    “好了，不要再說了，其實我理解你背后的苦衷，只是受限于荒野城本身的實力而做不到十全十美，”興許是意識到這可能是最后一次通話，赫達(dá)放棄了往日爭鋒相對的態(tài)度，連語氣都像是一次平常的閑聊，“倒不如說，正是因為我理解你的辛苦，才想站出來幫你改變些什么。”

    “所以我才要你盡快回來，”通訊器中的聲音忽然多了一絲哽咽，“我已經(jīng)失去所有的親人了，不能再失去你……”

    “改一改你總喜歡打斷我說話的毛病，”周圍有巡邏的士兵路過，赫達(dá)只好壓低聲音鉆到了車底，“這在末世里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情了，每天都有人因輻射或利益死去，他們也是誰的父母或子女，但他們甚至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

    “媽媽擔(dān)任城主的時候，選擇了強勢對外的態(tài)度，然后荒野城被聯(lián)邦制裁了；到了你擔(dān)任城主的時候，選擇四處妥協(xié)迎合，這是個苦差事，卻沒有給大家?guī)�來更好的結(jié)果……我想弱小才是我們的原罪，廢土從不憐憫因弱小而死去的人類。”

    “但城里生活的每一個人，都是我曾見過的同伴或朋友，我無法接受他們因為不屬于他們的罪過而死去，大獵人團或許是命運給我們的預(yù)言，但倘若人類只會一味地聽天由命，那四十年前的大災(zāi)變就已經(jīng)讓我們滅絕了。”

    “你以前常對我說過一句話——這是必要的妥協(xié)和犧牲，雖然我總是不甘心地鄙夷你，但我也理解你是為了保全荒野城的大家而做出的選擇；現(xiàn)在也是一樣，所以我也很想對你說一次……這也是必要的犧牲。”

    “無論我是否能平安回去，你都必須振作起來，你是荒野城的城主，伊萊瓦不是個善茬，能不能保全城里的居民還要靠你，好好收拾一下情緒，然后……把通訊器還給瀚海吧。”

    “再拖延下去，我都能寫一篇教程了，”瀚海從泣不成聲的城主手中搶回通訊器，隨即立馬開始了指導(dǎo)工作，“你手邊沒有電子密鑰，所以需要手動輸入三層密碼，剩下的我說你做就可以了。”

    “好。”

    赫達(dá)瞬間變回了鎮(zhèn)定的神色，她趁著沒人注意從車底爬出來，一個翻身鉆進了駕駛室，而控制臺就在方向盤的右手邊，然而就在她輸完第一次密碼后，整個駕駛室內(nèi)都亮起了紅光。

    嘀！嘀！嘀！

    “密碼正確，但警報還是響了，”赫達(dá)的脖子上全是汗水，她清楚地聽到了不遠(yuǎn)處雜亂的腳步聲，“恐怕我真的逃不出去了，加快時間。”

    一直沒有開口打斷通話的向璈頓時慌了一下，盡管她明白赫達(dá)是為了救荒野城的居民，但連帶獲救的現(xiàn)實也讓她不可避免地有了負(fù)罪感，但心跳也跟著莫名加快了許多。

    “第三層密碼輸完，解鎖成功，”狹窄的屏幕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按鈕，赫達(dá)完全沒接觸過這種東西，而外面已經(jīng)有人在踹緊鎖的車門了，她趴在座椅上，避免有人從車窗攻擊到她，“接下來呢？”

    嘭——

    蝗蟲的裝甲部隊攔截了基地車，而后方很快趕上來給了基地車一炮，所幸厚重的裝甲插板硬生生接下了一次攻擊，即使劇烈的晃動讓二人一狼都險些摔在地上，即使再挨幾炮肯定要車毀人亡……

    “目前還在加載中，”通訊器多了幾道雜音，這是長時間位于輻射環(huán)境中而對通訊器造成的不可逆?zhèn)�害，“把后面的步驟都告訴我吧，不然通訊突然中斷就麻煩了。”

    “沒有那么多步驟了，”瀚海低低地嘆了口氣，“看到那個又大又紅的按鈕了嗎？等加載完就把向璈給你的坐標(biāo)輸入進去，然后按下按鈕就完成了，剩下的就全靠你自己，祝你一切好運。”

    通訊斷掉了，赫達(dá)聽到外面的人在大喊“踹門有什么用，把車門卸下來”的話，她依舊保持了長時間的沉默，并從口袋里摸出兩個炸/藥包——這是她從護城軍手里偷的。

    “你們看準(zhǔn)時機，只要門一開就開槍！”

    蝗蟲士兵們紛紛堵在兩側(cè)的車門外，手中的子彈只需扣下扳機就可射擊，但因為摸不清車內(nèi)的狀況，他們的心中也難免感到一絲緊張。

    吱——

    “可惡，導(dǎo)/彈車怎么開始瞄準(zhǔn)了，”蝗蟲頭目急了眼，恨不得和手下一起去撬車門，“快點，再快一點！”

    嘭！

    車門終于被卸了下來，士兵們恰好和車內(nèi)的赫達(dá)產(chǎn)生了對視，而對方則微笑了一下，緊接著用力拍下了那個鮮艷的紅色按鈕。

    “裝甲小隊？你們怎么樣了，”沖天的火焰和濃煙即使在夜晚也格外引人矚目，躲在避難點的總指揮慌了神，拼命地嘗試接入通訊，不過對面不會有人回應(yīng)他了，“還活著嗎？活著就回答！”

    沒有人回答。

    “你這個混蛋，今天別想活著離開這里了！”

    士兵們齊刷刷地向車廂內(nèi)扣下了扳機，鮮血登時便浸透了座椅，赫達(dá)的口中吐出了一陣血霧，她癱坐在血泊中，右手如鐵鉗一般死死固定在方向盤上，左邊的懷里卻緊緊抱著兩個點燃了引線的炸/藥包。

    是的，她又一次擅作主張地放棄了逃離，準(zhǔn)備拉著這個不屬于蝗蟲的大鐵皮一起消失。

    “別發(fā)愣了，快跑！”

    轟——

    一大一小的兩簇火焰點亮了整個夜幕，在恍然陷入寂靜的戰(zhàn)場上，一輛基地車沖出了封鎖……

    第97章 迎接黎明

    “吼——”

    血肉之軀終究難擋子彈與破片手/雷的攻擊, 在拖延了足足一個半小時后，傷痕累累的三眼虎王終于癱倒在了地面上，龐大的身軀折斷了身旁的幾棵樹木, 粗重的呼吸如同轟鳴的列車一般雷鳴貫耳。

    “上尉, 終于解決這個家伙了，”同樣被折騰得不輕的聯(lián)邦士兵走到車邊，向車上一位裝備不同于其他人的軍官匯報道，“它還剩下一口氣, 要怎么處理？”

    “如此無畏的戰(zhàn)士, 自然不能輕易干掉，留著吧，等事情解決后就帶回去給那幫老家伙研究一下。”

    “是, 但我們已經(jīng)在這里浪費了太多的時間，荒野城那邊的局勢似乎快要失控了……”

    上尉從副官手中接過望遠(yuǎn)鏡, 站在車頂上向著森林的另一側(cè)眺望, 只見蝗蟲的隊伍已經(jīng)瀕臨崩潰了, 一座形似移動堡壘的東西正在他們當(dāng)中血腥屠/殺，戰(zhàn)況顯然與他們剛抵達(dá)時不一樣了。

    “放棄與蝗蟲一起攻打前門的計劃, ”上尉立刻做出了新的指示，“讓他們替我們拖延時間吧, 咱們改從后門包抄荒野城，對了, 別忘了通知護城軍的人接應(yīng)。”

    砰！

    獨眼淡然地瞥了一眼響個不停的通訊器，隨意將它踢進了角落的草叢中, 他的車邊是被開了瓢的統(tǒng)軍, 賭約出了結(jié)果，有些人自然就失去了存在的價值。

    “向璈她們已經(jīng)沖出包圍圈了, 預(yù)計還有兩分多鐘就能趕回來，”瀚海暫時放下通訊，用略帶威脅的眼神盯著獨眼，“現(xiàn)在你該把車上的人還給我們了。”

    “別著急嘛，你們幾個人可不足以帶著幾千人沖出去吧，更何況……”獨眼頓了一下，抬手指向了山脈另一側(cè)的森林，那里正回響著裝甲車隊行進的聲音。

    “你想出爾反爾？”

    “不不，只是我答應(yīng)的是親自護送大伙兒過去，所以人就放在我們車上吧，”獨眼坐在第一輛越野車的駕駛座上，打算親自為土匪們帶路，“把路線發(fā)給我，至于斷后的工作就交給你們咯～”

    瀚海被氣得牙癢癢，但眼下聯(lián)邦的追兵近在咫尺，他沒有時間再陪他討價還價了，只好將前往安置點的路線發(fā)送給他，然后下令炸毀隔離墻，擋住可能追上來攔截的護城軍。

    “再提一點小要求，我的手下們還沒有足夠的車，總不能讓他們?nèi)�程腿兒著吧？”這次獨眼盯上了瀚海帶來的大型運載車，即使不能搞到手，用上一次也很不錯，“反正你的人少，借我們幾輛也無傷大雅吧。”

    瀚海又忍了一口氣，將四分之三的運載車都暫時借給土匪們，獨眼這才滿意地率領(lǐng)車隊揚長而去，留下瀚海和二十個原本打算當(dāng)司機用的士兵。

    “城主大人，振作一點吧，”趁著安置炸/彈的時間，他又走到城主的身后，輕聲拍打著他的肩膀，“您的女兒是個英雄，但荒野城的人還需要您。”

    “感謝你們今晚的幫助，我和荒野車的居民不會忘記你們的，”城主抹了一把眼淚，跟著跳上了即將啟程的土匪車隊，“后會有期！”

    瀚海看到城主強撐著安撫好居民們，又蹲在沒人的地方哭了起來，也只能低低地發(fā)出一聲嘆息，然后再次掏出通訊器說道：“向璈，不要再進荒野城了，聯(lián)邦馬上就要趕來了，你們走城外的沿湖公路，大約三個小時后就可以與主車隊匯合了。”

    “我知道了，”向璈疲憊地調(diào)出地圖，方向盤上已經(jīng)布滿了汗水，不用點兒力氣可是會打滑的，“對了，虎王的情況怎么樣了？”

    “不清楚，黑燈瞎火的管不了那么多事，不過直覺告訴我它至少沒死。”

    “那你們有沒有見到一輛越野房車，是白色的，車上有四個年輕人，”白孚忽然想起了那幾個拖油瓶，便多嘴問了一句，“他們應(yīng)該也快回去了。”

    “沒看到，我們馬上就要堵死公路了，恐怕……”

    “瀚海，出了點兒事，”一個年紀(jì)稍長的士兵突然走過來，打斷了三人的通訊，“剛才有兩撥人突然闖了過來，一伙兒自稱是學(xué)生，說什么迷路耽誤了；另一伙兒是護城軍的士兵，說是想棄暗投明。”

    “嘖，你們惦記的人沒事，先掛了啊，”瀚海朝通訊器喊了兩句，隨即又看向了等待命令的士兵，“讓那伙兒學(xué)生跟上土匪的車隊，至于護城軍……我們不是還剩五輛運載車嗎，愿意投降的全部塞上車，帶走。”

    “那堅決不降的呢？”

    瀚海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最終目光飄向了即將被攻破的前門，心中不覺有了一計，道：“把他們堵死在城里，然后把蝗蟲的人放進來，順便告訴他們聯(lián)邦在附近。”

    “你想把蝗蟲的怒氣引向聯(lián)邦對吧？明白了。”

    士兵們麻利地從車上抬下一箱陳年信號彈，作為曾經(jīng)的聯(lián)邦成員，他們手中可攢了不少與聯(lián)邦相同的玩意兒。

    嘭——

    “頭兒你看，是聯(lián)邦的信號彈！”

    “該死的聯(lián)邦，放我們鴿子也就算了，這么明目張膽的是想挑釁嗎！”連續(xù)吃了一晚上虧的蝗蟲頭目們瞬間叫罵起來，“別管什么荒野城了，先把他們給老子拿下！”

    近乎廢棄的殘破城鎮(zhèn)中再度爆發(fā)了戰(zhàn)斗，不過這已經(jīng)與逃出生天的二人無關(guān)了，奔波了一整日的白孚終于可以去床上睡個安穩(wěn)覺了，連小狼也趴在窩里打起了呼嚕。

    向璈將路線輸入導(dǎo)航，然后把基地車調(diào)成了自動駕駛模式，她在嘴里含了一塊方糖，慢慢平復(fù)自己五味雜陳的心情。

    即使按照紙條所說回到了大獵人團的總部遺跡，她們依舊沒能找到那個神秘的中年人，而大獵人團的往事仍然缺乏背景上的謎底，或許目前只能暫時算這條線斷掉了，那么下一個目的地該是哪里呢？

    向璈也暫時不知道，對面的城鎮(zhèn)里又發(fā)生了一次爆炸，迸濺的火焰墜在湖面上，乍一看過去好似星河落地，縱使她并未見過此地的星空——濃重的輻射云早已將日月之外的一切星光都遮蔽了。

    于是她安靜地倚靠在駕駛座上，透過高大的擋風(fēng)玻璃盯著漆黑的天空發(fā)呆，層層相疊的輻射云后方總是有綠色的熒光閃爍，卻又像是真相一般若隱若現(xiàn)。

    基地車緩緩駛過了依山而建的沿湖公路，遠(yuǎn)處的山林重歸于平靜，而前方的公路上又響起了引擎的轟鳴聲，向璈睜開眼，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恍惚中睡著了，而晨曦的微光努力穿透了層層輻射云，落在車內(nèi)呼喚她醒來。

    “唔，這么快就天亮了嗎……”周圍的車多了起來，向璈關(guān)掉自動駕駛，操縱著基地車加入了車隊，“這是要去什么地方？”

    從另一條路趕來的瀚海注意到了她的疑問，他搖下窗戶，沖她指了指車輛的通訊板面，向璈低下頭，發(fā)現(xiàn)這里還有一條未讀通信。

    “請允許我誠摯地邀請二位，前往廢土上最大的輻射避難所一敘，你們會知道更多關(guān)于過去的秘密。”

    第98章 臨時安置點

    荒蕪, 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事物出現(xiàn)在視野中。

    向璈將手伸出了基地車的窗外，幾道“咯咯”聲后，蓋革計數(shù)器的屏幕上浮現(xiàn)出“326mSv”的字樣, 經(jīng)歷了一天一夜的長途跋涉, 輻射濃度重新降回了黃區(qū)水平，盡管普通人依舊不能在外面自由活動。

    “我說你不會在耍我們玩兒吧，”自從下了盤山公路后，車上的土匪們就沒少向瀚海抱怨, “都開了快三十個小時的車了, 怎么除了周圍沙子就是石頭？你說的避難所到底在哪兒！”

    “我什么時候說要帶你們?nèi)ケ茈y所了，”瀚海假裝漫不經(jīng)心地掏了掏耳朵，看得出來, 他這一路被吵得不輕，“但凡動一下腦子就知道, 這大幾千人一個避難所怎么塞得下。”

    “靠, 搞了半天你小子耍我們是吧！”

    有幾個土匪甚至想跳下車去和瀚海打一架, 要不是他們也明白這種行為的危險性，估計也不是做不出這種事。

    “嘖, 安靜一點兒！”最后還是獨眼制止了無意義的吵鬧。

    向璈打了個哈欠，興致缺缺地打量窗外的景色, 瀚海給她發(fā)完短信后就再沒做出過多的解釋，她也懶得問, 反正車到山前必有路，大不了靠圍觀吵架來打發(fā)時間唄。

    “你不如先想一下車上的一堆東西怎么辦, ”白孚從身后發(fā)動了突然襲擊, 對著她的肩膀用力一拍，“咱們車上那幾百只牛羊再不處理可就臭了, 還有你帶回來那幾大桶玉米酒精，壓根就沒地兒放！”

    “你嚇我一跳……”向璈揉了揉被拍的肩膀，順手往她嘴里塞了一塊糖，“內(nèi)臟和骨頭全部丟掉就好，只留下皮肉，皮先放在窗邊晾著，肉塞不下就晾成肉干，牛角什么的可以磨碎熬成膠；酒精桶的話，走廊上還可以擠一擠的吧？”

    “你說得倒輕巧，咱們這是車，不是房子，哪兒有地方給你晾肉干，我看還是趁早處理掉吧。”

    “別嘛，我費了好大力氣打來的，”向璈還想說兩句，但白孚留了個白眼就走了，她只好將視線轉(zhuǎn)回到窗外，“嗯，前面好像有東西？”

    大約半分鐘后，一座灰黑色的石頭山突然橫亙在車隊面前，然而山周圍的地面卻并無明顯的起伏，說明這地方被人為處理過——雖然從山體本身上看不出什么痕跡。

    “到了，下車吧。”

    瀚海無精打采地走到山前，和幾個手下一起用工具搗鼓起來，又過了一段時間，當(dāng)一塊巨石被緩緩搬開，安置在山體上的金屬大門才呈現(xiàn)在眾人面前。

    “這里是上頭給你們的臨時安置所，它是由一個廢棄礦洞改造而成的，”瀚海說著，將一張電子門卡遞給了城主，“房間應(yīng)該是足夠的，里面也有持續(xù)供應(yīng)的凈水；至于食物，那要稍等一會兒才能送來。”

    “等一下，我們呢？”土匪們見荒野城的居民開始往里面搬東西，立刻跳下車攔住了去路，“合著我們就是白跑腿的，連個休息的地方都沒有！”

    “不然呢，你們本來就是不速之客，我還要給你們建個屋子不成？”瀚海對這幫家伙可沒了好態(tài)度。

    “哼，想把老子趕走，門兒都沒有！”有個土匪張望了一圈，然后一把奪過了城主手中的電子門卡，“你們都給老子滾蛋，現(xiàn)在這地方是我們的了！”

    居民們本就被迫離開家園，心里的怨氣憋了整整一路，如今見這幫土匪這么囂張，也叫嚷著要和他們打上一架。

    砰！

    “都別吵了，”獨眼收起霰/彈槍，用略帶寒意的眼神死死盯住瀚海，“放心，我們肯定不會占他們的地方，只是如果沒有我們，恐怕在荒野城里大家就被護城軍給扣下了，幫了這么多的忙卻連點兒好處都不給，兄弟們心里也有點兒怒氣嘛～”

    土匪們聞言，不再將矛頭對準(zhǔn)普通民眾，而是端起槍將瀚海他們包圍了起來。

    “誒，別別別，兩邊都是幫了我大忙的恩人，可千萬不要沖動，”城主立刻跑到了二人之間，充當(dāng)起了和事佬的角色，“都消消氣，我們荒野城這邊也有點兒物資，不如一同送給恩人……你說呢？”

    “你們想要什么？”瀚海見局勢對自己不利，只好嘗試拖延時間。

    “我需要先確認(rèn)你能不能做主，或者帶我去見你們這里說了算的人。”獨眼倚靠在車頭邊，偏著頭打量安置點的結(jié)構(gòu)。

    “她不會見你的，但你可以把要求提給我，然后又我轉(zhuǎn)達(dá)。”

    “哼，我又不可能一直盯著你，萬一你找機會跑了怎么辦？除非來一場先斬后奏，”獨眼笑了一下，拍了拍瀚海帶來的大型裝甲運輸車，“我想你也看出來了，我對這玩意兒很感興趣～”

    “胃口太大可是會撐死的，”瀚海的臉色也冷了下來，“況且你們可沒有值得交易的價值。”

    “哈，那可不一定，而且這不是還有你嗎，”獨眼給噴子上了子彈，并瞄準(zhǔn)了瀚海的眉心，“還是說你的價值，其實還不如這二十輛車？”

    一直坐在車?yán)锟礋狒[的向璈忽然覺得事情鬧大了，她連忙按了下喇叭，然后敞開車窗對外面的兩個家伙喊話道：“喂，瀚海，不如讓他一個人跟我們?nèi)ケ茈y所見你們的首領(lǐng)吧，不然這么鬧下去也不是個事呀！”

    “……不可能，車你們拿走，”瀚海卻做了一個怎么看都不太對勁的選擇，并眼巴巴地望向了基地車上的向璈，“去避難所的路只能搭你們的順風(fēng)車了。”

    獨眼也瞇起了眼睛，似乎在思考他是不是有什么陰謀，但既然車已經(jīng)到了手，此地又不宜久留，他只好抓緊招呼手下們上了運載車，帶著整個車隊一頭扎進了無盡荒野中。

    “啊？好吧，”向璈撓了撓頭，總覺得哪里怪怪的，“不過你為什么要把車給他？”

    “給了車還可以搶回來，”瀚海上了基地車才回答道，“但如果我把他帶過去了，某人大概會要了我的命吧？”

    向璈只覺得那位避難所的管理者是個十足的怪人，接下來的見面恐怕要保持謹(jǐn)慎了。

    “問題解決了就好，十分感謝您的幫助，”城主倒是沒有細(xì)想背后的事情，他只覺得有了一處安置眾人的地方就很不錯了，“我還要去安排大伙兒的住宿問題，回頭見～”

    城主帶著荒野城的居民們?nèi)�部進了安置點，隨后瀚海的手下們關(guān)上了金屬大門，又將巨石重新搬回了原處，這樣遠(yuǎn)遠(yuǎn)地看過去，任誰也想不到山體內(nèi)部是一個容納了幾千人的安置所。

    “還有一些人，”瀚海站在基地車的門口，處理那些跟著過來的護城軍士兵，“把他們押送到附近的某個哨站吧，等我請示過伊萊瓦后再來告訴你們?nèi)绾翁幹冒伞！?br />
    “那我們呢？”

    在場的所有人一起循聲望去，那輛白色的越野房車和幸存的六個穿越者還停在外面，他們是匆忙間被允許跟過來的，實際上不過是他們自己，在場的其他人也沒想過他們要何去何從。

    “你們不能進安置點，至少在得到上頭允許前不能……”瀚海一直也沒了主意，只好看向跟他們更熟悉的向璈。

    “給他們一點兒食物吧，”向璈忽然想到基地車上那堆吃不完的肉山，便拎了幾只羊放在房車上，“自己會做飯吧？拿著，足夠你們吃上十天半個月的了。”

    “可是……等以后怎么辦呢？”

    “以后的問題以后再說，況且我們又不會馬上離開這片區(qū)域，多在附近逛一逛肯定會再相遇的。”

    向璈一心只想去見那個神秘的管理者，便隨意說了幾句好話打發(fā)了他們，接著又瞄了一眼瀚海，“帶路吧？”

    瀚海指了一個方向，并描述了大概的距離；向璈把基地車重新調(diào)為自動駕駛模式，又找了個由頭讓瀚海一個人待在休息室的沙發(fā)上，便轉(zhuǎn)身去了二層始終緊閉著門的房間。

    “白孚，你都在房間里待了一整天了，不出來透透氣嗎？”

    “嗷嗚～”

    一只毛茸茸的家伙嗖地竄了出來，差點把向璈撲倒在地。

    “哎呦，小狼你干什么，”待她站定后仔細(xì)一瞧，才發(fā)現(xiàn)小狼的口中叼著幾個形狀規(guī)整的木質(zhì)薄片，上面還極其工整地表滿了刻度和數(shù)字，“這是……尺子？”

    “嗯哼，不然你以為我這一天都是在偷懶嗎？”一直背對門口坐著的白孚終于站了起來，手里還拿著一根畫到一半的軟尺，“我小時候見過媽媽如何造尺子，剛好之前在森林?jǐn)�了很多木頭和樹皮，就悶頭試了一下。”

    “干得漂亮，這樣就可以用皮子做衣服了，”車上原有的舊衣服早就被嚯嚯光了，再沒有新衣服向璈甚至要考慮打補丁了，“不過咱倆之間有會針線活兒的嗎？”

    白孚沉默了片刻，然后又回到桌前做尺子去了。

    “好吧，看樣子我們還需要想辦法搞一臺縫紉機，”向璈嘆了口氣，將尺子小心地放好，“休息一下吧，我們接下來還有個大麻煩，這可能關(guān)系到我們今后的道路呢。”

    第99章 伊萊瓦

    “這就是你說的避難所？”向璈下了基地車, 放眼望去卻并未看到明顯的建筑，只有結(jié)板的深色土地和奇形怪狀的戈壁石遍布周身，“門口呢？”

    “有些東西不方便修得太明顯, 這也是為了安全考慮, ”瀚海停下腳步，忽然回頭看了二人一眼，“不能帶武器進去哦～”

    向璈嘖了一下，將背上的槍放回車內(nèi), 然而轉(zhuǎn)身時又偷偷給白孚使了個眼色, 讓她將短刀藏在貼身的位置。

    瀚海似乎沒有注意到二人的小動作，他走上一座兀然隆起的赤色戈壁灘，將巨型戈壁山外的一層沙土輕輕鏟掉, 向璈注意到那些沙土中看不到一丁點植物，算是達(dá)到了真正意義上的寸草不生。

    堆起的沙土被盡數(shù)刨開后, 一個形狀怪異的山洞呈現(xiàn)在三人面前, 瀚海收起工兵鏟, 彎下腰鉆進了洞內(nèi)，向璈和白孚對視了一眼, 將小狼留在了車內(nèi)，隨即也俯身鉆了進去。

    潛入山洞大約十來米后, 一個加裝了裝甲防護的電梯倏然顯露在幾人面前，瀚海懟上去通過了虹膜掃描, 電梯門打開，面前的空間驟然增大, 甚至連一輛普通的小轎車都可以自由出入。

    電梯內(nèi)部的按鈕上沒有數(shù)字, 只有一堆奇形怪狀的陌生符號，將它們按照特定的順序按一遍后, 電梯才開始了穩(wěn)定又迅速的下降，內(nèi)部的顯示面板上沒有樓層號，只有一個可能是下降多少米的數(shù)字在飛速變換。

    叮——

    當(dāng)面板上的數(shù)字漲到600米時，原本漆黑的電梯內(nèi)部忽然亮起了一束奇怪的光，圍著三人轉(zhuǎn)了一圈，而后又過了半分鐘左右，電梯的大門才轟然打開，兩個身穿防護服的士兵站在門口，用謹(jǐn)慎的目光打量來者。

    “別來無恙，二位，”瀚海向兩個士兵出示了一張印著古怪紋樣的小紙片，“帶她們?nèi)ヒ娨幌鹿芾碚撸瑳]問題的。”

    兩個士兵便不再盯著向璈和白孚看，瀚海招了下手，二人連忙跟著他走進了一條不到十米長的混凝土走廊，走廊的盡頭依舊是一扇大門，中間大概是加了一層厚厚的鉛板，因而必須借助機械裝置才能打開。

    “嚯——”厚重的機械門方才洞開一道縫隙，向璈便忍不住發(fā)出了一聲驚嘆，“這地下還真是別有洞天呀！”

    嶄露在二人面前的是一個挑高二十余米、四周更是一眼望不到邊緣的圓形空間，充滿機械風(fēng)格的垂直電梯在中心直插穹頂，貼有暖色燈帶的全金屬空中走廊如同垂直電梯的臂膀一般，將整個大廳都包攬貫通。

    大廳整體仍是鋼筋混凝土制成的，避難所的居民就把各種從外面撿來的金屬垃圾改造成了后末日風(fēng)格顯著的裝飾品，并和一堆亂七八糟的移動吧臺或維修小攤一起陳列在大廳周圍，呈現(xiàn)出一種雜而不亂的特殊美感。

    鋼化玻璃打造的環(huán)形走廊將空曠的頂部切割成了三層，站在最頂層可以將整個大廳盡收眼底，走廊背后的墻壁上又規(guī)整排列著樣式相同的鉛板金屬門，不知它們的背后會通向何處。

    “這是什么？”白孚注意到貼墻擺放著一排不知從哪兒淘來的自動售貨機，里面用透明瓶子裝著一些黃綠色的液體，似乎是某種茶類。

    “銀杏葉茶，”瀚海對這玩意兒表現(xiàn)出了近乎恐懼的熟悉感，“銀杏葉提取物中的多元酚類對防止和減少輻射有奇效，在輻射環(huán)境中的人經(jīng)常服用銀杏葉茶，能升高白細(xì)胞，保護造血機能。”

    白孚沒見過銀杏樹，只是從媽媽的書簽中見過一個黃色的扇形葉片，聽說那是一枚來自末日前的珍貴銀杏葉，然而她也無從驗證真假。

    “地下居然還能有綠化帶，”向璈揪了一片質(zhì)地如同石蠟一樣的綠葉，又仰著頭觀察起了模擬太陽光的電子穹頂，“這里的布局和落日城的衛(wèi)星區(qū)好像，不過面積和設(shè)備都是高配中的高配了。”

    “別拿衛(wèi)星城那種礦坑改造的臨時安置點相提并論，避難所光是外墻就由兩米厚的鋼筋混凝土以及三十厘米厚的實心鉛板構(gòu)成，足以隔絕目前的一切輻射，”一提起避難所，瀚海的臉上不由自主地閃過一抹自豪感，“這可是幾十萬拓荒者一同努力建設(shè)十幾年的成果，堪稱真正意義上的地下城市～”

    “少在這里吹牛皮，”向璈順手買了兩瓶銀杏葉茶，300ml的小塑膠瓶子盛不了多少東西，不過淡淡的清香味倒是令人心曠神怡，“不是說要帶我們見管理者嗎？磨磨唧唧都多長時間了。”

    “好好好，跟我走吧。”

    瀚海帶著二人來到了垂直電梯前，這里呈環(huán)形排列了足足二十四部電梯，不過即便如此依舊擋不住數(shù)量眾多的人員來回上下，三人等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了一部空電梯，并來到了最上層的玻璃走廊。

    “好高呀……”白孚向腳下瞟了一眼，頓時便覺得兩條小腿肚子發(fā)軟。

    “沒事的，有我在呢，”向璈站在她身后，伸手擋住了她眼角的余光，“何況我們既然來了，就要相信避難所的基建水平，對吧？”

    瀚海白了她們一眼，然后打開了一扇沒有標(biāo)號的金屬大門。

    門的背后依舊是漫長的混凝土連廊，只不過這里兩側(cè)都是對稱排列的小金屬門，瀚海連看都沒看一眼，徑直領(lǐng)著二人走向了走廊的盡頭——一扇沒有任何守衛(wèi)的厚隔音門。

    嘀嘀！

    無需經(jīng)過任何通報，門上的攝像頭自動識別到了三人的面部細(xì)節(jié)，并為他們敞開了大門，然而瀚海卻低著頭停在了門口，似乎只讓向璈和白孚進入。

    “你們來了？”

    二人被突如其來的聲音震懾了一下，將目光投入室內(nèi)，可以看到內(nèi)部的陳設(shè)簡直像一個大號的監(jiān)控室，三面墻壁都擺放著數(shù)米長的大屏幕不說，連內(nèi)部的桌子上也擺滿了大小不一的電腦，給人一種格外詭異的氛圍。

    “進吧。”

    說話的是一位約莫三十幾歲的短發(fā)女性，她的面部有一道自額頭頂端斜向蔓延至右耳垂根部的傷疤，紫黑色的血痂下隱約還能看到幾抹慘白色，可見傷口的深度如何駭人。

    白孚本就對這種帶疤痕的人感到恐懼，更遑論這人還坐在背光的位置，一下子就把壓抑的氛圍拉到了頂點；向璈倒是沒什么感覺，戰(zhàn)爭中面目全非的人多了去了，大概她的內(nèi)心也有些麻木。

    “歡迎，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避難所的管理者伊萊瓦，”她的語氣中總是透露著一股強烈的疏離感，讓在場的人都感覺很不舒服，“我認(rèn)識你們，或者確切一點，我跟你們的上一輩有過一面之緣。”

    呵，是嗎，看來原主父母的人脈還真是廣闊。

    白孚倒是對她知道自己和白教授的關(guān)系感到十分驚訝，盡管對方并未詳細(xì)說明，但直覺告訴她這個人大概率也是出自聯(lián)邦的。

    “不過我無心與你們敘舊，只是聽說了你們最近的一些事跡，所以想親自見一面而已，”伊萊瓦的眼睛在二人身上停留了片刻，便緩慢轉(zhuǎn)向了門口的位置，“你說呢，瀚海？”

    “土匪劫走了那二十輛運載車，除此之外我沒什么可說的……”瀚海始終低著頭，雙眼也緊緊盯住了地面。

    “哼，”伊萊瓦沒說什么，并將視線重新移回了二人身上，“抱歉，避難所不允許外人常住，不過我可以為你們開一份證明，這樣至少你們在地上區(qū)域可以暢通無阻了。”

    “等一下，那個……”向璈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站出來打斷了她的話，“其實我想詢問一些關(guān)于輻射的問題，您可以回答我嗎？”

    “我聽說你們在調(diào)查一些事，不過我沒什么可以告知的，”伊萊瓦忽然閉上了眼睛，像是宣告這次的談話到此為止，“既然調(diào)查就要靠自己，而不是妄想靠幾個問題就得到真相。”

    “呃，您說得對，是我唐突了，對不起……”向璈老老實實地退了回去。

    “就這樣吧，我還有工作要忙，”伊萊瓦轉(zhuǎn)過椅子，似乎對她方才的表現(xiàn)很不滿意，“瀚海，把人帶去你那邊吧。”

    “是。”

    瀚海連忙拉著二人溜了出去，一回到大廳，剛才的拘謹(jǐn)瞬間煙消云散，甚至呼吸都暢快了不少，“別放在心上，那家伙就是個喜怒無常的怪人，態(tài)度差點兒也沒辦法。”

    “這可不止是態(tài)度差，跑了一趟就聊這么幾句話，純拿我們當(dāng)消遣呢。”白孚小聲嘟囔起來。

    “這可不是普通的閑聊，沒有她親自開的憑證你們早就被抓起來了，”瀚海走到一個偏僻的窗口處，等了一段時間后領(lǐng)回了一個巴掌大的牛皮本和一枚黑鐵徽章，“拿好了，如果在地面上有人攔你們，就把這兩樣掏出來給他們看。”

    “嗯，”向璈將兩樣?xùn)|西揣進懷里，好不容易來一趟卻什么都沒問到，積攢了一路的沮喪變得愈深了，“你不是說來了就能了解過去的秘密嗎？可我們什么都沒得到。”

    “介個嘛……她的確知道很多事，比我猜想的可能都多，但她不說也沒辦法不是，”瀚海尷尬地?fù)狭藫项^，明明自己只是個中間傳話的，鬧到最后難堪的反而也是自己，“或許你們可以設(shè)法刷一下她的信任度，萬一就有辦法了呢～”

    “算了，我就不該指望你，”向璈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不過我們也沒有明確的行程，姑且留在這里再探一下口風(fēng)吧。”

    “你確定？”白孚一想到那張被疤痕貫穿的面孔，心里就忍不住發(fā)怵，“不如我們還是趕路去聯(lián)邦吧……”

    “哎呀，不能放過每一寸線索嘛，況且我們又不會經(jīng)常來見她，”向璈輕推著白孚進了電梯，“走啦走啦，去聯(lián)邦不一樣沒有門路嗎，還不如多留一會兒。”

    “那我再帶你們?nèi)ヒ粋�地方吧，”還沒來得及多看幾眼，瀚海就領(lǐng)著二人走向了出口，“此地不宜久留，撤吧～”

    第100章 資源中轉(zhuǎn)站

    基地車離開了避難所, 又繼續(xù)前進了約莫二十里路，一個充滿工業(yè)特色的路牌兀然佇立在沙地上，在路牌斜下方的一段距離之外, 混合著輻射塵埃的沙土被風(fēng)揚起, 露出了一塊破損發(fā)黑的枕木。

    再沿著枕木的位置向前方眺望，鋼鐵鋪就的軌道一路延伸至視野之外的北部山脈，陳列在鐵軌兩側(cè)的是一堆五顏六色的小混凝土方塊，全都是二三層樓高, 每一層的最頂部開著一排長條形的小窄窗, 讓脆弱的陽光得以進入。

    “這就是幾年前三大工程還在正常進行時，用來安置平民及工兵團家屬的小鎮(zhèn)，”瀚海下了車, 腦袋上套著一個防輻射面罩，“生命線工程失敗后, 這里的輻射凈化工作也受到了巨大挫折, 小鎮(zhèn)便廢棄了。”

    “不至于吧, ”向璈掏出蓋革計數(shù)器，上面顯示著附近的輻射只有290mSv左右, “也就是黃區(qū)偏高的水平，需要把整個小鎮(zhèn)都丟掉嗎？”

    “你測一下土壤的輻射濃度。”

    向璈抱著疑心套上了防護服, 然后用力在地面上刨了一個小坑，再將蓋革計數(shù)器放進土坑中, 屏幕上的數(shù)字閃了又閃，最終停留在了1800mSv以上。

    “我去, 土壤輻射是空氣輻射的六倍多！”向璈連忙把蓋革計數(shù)器收回來。

    “因為輻射粒子沉降導(dǎo)致土壤被全面污染, 從而無法恢復(fù)正常的第一產(chǎn)業(yè)生產(chǎn)，于是食物供應(yīng)始終處于極度匱乏的狀態(tài), 這大概就是廢土該有的面貌了，”瀚海回過頭，將土坑踩回原樣，“就連大廳綠化帶里的土，都是不遠(yuǎn)萬里從綠區(qū)高價購來的。”

    “那你們平時吃什么，全靠打獵嗎？”

    “那倒也沒有，我們琢磨出了一種低成本的新式無土栽培技術(shù)，不過目前只能種土豆，”瀚海忽然從口袋里摸出一罐土豆泥，“來一口？”

    “大可不必……”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個東西應(yīng)該是輻射捕集器吧？”白孚突然向小鎮(zhèn)的方向走了幾步，目光固定在了小鎮(zhèn)中心一座形似雷達(dá)的東西，高大的體型讓它在一堆小方塊中顯得鶴立雞群，“十二年前我準(zhǔn)備離開聯(lián)邦時，見過這東西的模型。”

    “對，七年前這東西終于被造了出來，雖然還不能量產(chǎn)，但放幾個開拓出一片人造凈化區(qū)還是可以的，只不過后來出了些事，這東西壞掉了，否則等你們來的時候這里估計就是藍(lán)區(qū)了。”

    “不能修復(fù)嗎？”向璈又問了個答案顯而易見的問題。

    “只有北極科研基地的老東西們能修，但他們可不會屈尊蒞臨污染區(qū)。”瀚海說著搖了搖頭。

    “那你帶我們來就是為了講故事嗎？”向璈不喜歡呆在這里，這些設(shè)備或建筑讓她有種被失敗籠罩的不適感。

    瀚海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徑直走向了離鐵軌最近的一棟大型建筑，主體也是鋼筋混凝土的，但外表涂上了醒目的大紅色，讓人一眼就能看到這個四層高的大家伙。

    叮鈴鈴——

    “歡迎來到資源中轉(zhuǎn)站，”瀚海手動敲了一下掛在門口的鈴鐺，“誠如你所見，我的本職工作其實是中轉(zhuǎn)站的負(fù)責(zé)人，專門為廢土上的人們提供物資置換工作。”

    “這破地方？”向璈回頭望了一眼門外，除了漫天黃沙之外什么也沒有，別說活物了，連株變異的植物都沒有蹤影。

    “這里能被選為凈化新區(qū)的試驗區(qū)、生命線工程的建設(shè)地，全憑它重要的地理位置，從里面八方來的拾荒者或獵人都會經(jīng)過此地，甚至有些小商人都要從我們這里進貨。”

    “你覺得我會信……”

    嘭！

    幾個不夠高大卻體格精壯的人忽然闖了進來，往厚鋼板焊成的大號柜臺上丟了一個麻袋，為首的人風(fēng)塵仆仆地走上前，咧出一口大黃牙喊道：“換幾個肉罐頭，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只有土豆酒，”瀚海簡單明了地回應(yīng)他，然后扯開了麻袋的封口繩子，里面馬上掉出了幾條三四米長的變異沙漠蛇，腦袋被鈍器砸得稀爛，“嘖，又是蛇，你們不能去抓點兒別的嗎？”

    “我們找到了一些野生龍舌蘭，”為首的人使了個眼色，身后的人立刻搬來兩個有些年頭的敞口破木箱子，里面裝滿了綠色的大型葉片，葉子邊緣有稀疏的尖刺，“能幫我們做成酒嗎？”

    “可以，不過要等半個月的時間，以及我們會扣下三成的酒作為加工費。”瀚海專心清點麻袋里的變異蛇，連頭都沒抬一下。

    “他媽的，越來越黑了，”那人嘟囔著罵了兩句，還是不甘心地把龍舌蘭留下，并取走了柜臺上的一摞罐頭，“后天開門嗎？”

    “這段時間一直都在……大概。”

    “你就沒個準(zhǔn)話兒！”那幫人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又一溜煙地消失在了漫天黃沙中。

    “你看，這里還是有客人的，”白孚戳了一下發(fā)愣的向璈，旋即又看向柜臺上的一排死蛇，“你們收蛇做什么？”

    “變異動物的皮很堅韌，是上好的料子，此外肉也能食用，甚至毒液都可以制作各種藥物——廢土上的藥品可是異常珍貴的存在。”

    “其它變異生物呢？”白孚追問道，“來的路上我似乎看到了一只雙尾巨蝎，也可以做東西嗎？”

    “當(dāng)然，本地的變異蝎子外殼極為堅硬，你甚至可以用它們做護甲，”瀚海收拾好了蛇，便坐在椅子上跟二人閑聊，“除了收購變異動物，你們還可以進行資源轉(zhuǎn)換，比如用小鎮(zhèn)里撿到的廢鐵或塑料換點兒土豆罐頭～”

    “不會只能換土豆吧？”向璈又插進了對話。

    “誰說的，避難所好歹恢復(fù)了不少工業(yè)設(shè)備，你們可以換到各種型號的精密零件，或者常用的化學(xué)原料，當(dāng)然想直接換某些成品也可以，比如……這個！”

    瀚海說到一半，居然從身后的房間里摸出一架無人機，盡管在向璈原本的世界幾千元就能買到一架質(zhì)量不錯的無人機，甚至包郵；但在廢土這可是有價無市的高級貨，而且搞不好一個輻射風(fēng)暴過去就徹底報廢了。

    “不買，性價比太低了。”向璈斬釘截鐵地拒絕了。

    “說得跟你買得起似的，”白孚又補上來拆她的臺，然后接著問下去，“只能以物易物，不能用信用點嗎？”

    “怎么會，你們在自動售貨機買銀杏葉茶不就用的信用點嘛，”瀚海在柜臺上擺了一個轉(zhuǎn)賬用的儀器，“這里還提供貨幣兌換服務(wù)，如果你們要去聯(lián)邦和大獵人團影響以外的地區(qū)，需要先把信用點兌換成舊幣或黃金。”

    “謝了，不需要，”向璈越聊越覺得又遇見了一個奸商，加上外面天色漸晚，她還急著去找一個安營扎寨的地方呢，“沒什么事的話我們先去小鎮(zhèn)內(nèi)部逛一下，回見？”

    “慢著，你們在荒野城幫了我一個大忙，我還沒把謝禮交給你們呢，”瀚海像是早有準(zhǔn)備一般，從柜臺下面摸出了一個包牛皮的盒子，外加兩瓶土豆酒，“拿上再走吧。”

    “土豆酒可是好東西，在我們那邊可以加工成一個叫伏特加的玩意兒，”向璈先對著那兩瓶酒咂了咂舌，然后才去打開那個長條狀的盒子，“刀？”

    盒子里是一把大馬士革鋼材質(zhì)的嶄新軍用開/山刀，刃長四十五厘米，是標(biāo)準(zhǔn)的探險用工具，不過用來戰(zhàn)斗倒也還算趁手，唯一的問題是這一身絢麗的花紋過于鮮艷了。

    “這種人人自危的廢土你給我一把大馬，我可真是謝謝你噢，”雖然嘴上一直在抱怨，但手上還是很小心地將它用布包好，再緩緩放回牛皮盒子里，“再多嘴問一句，小鎮(zhèn)里面都有什么？”

    “誰知道呢，當(dāng)初撤離得很匆忙，總會留下不少有用的東西，不過這么長時間過去可能早被拾荒者掏空了吧，”瀚海想了想，又送給她一份自己畫的簡陋地圖，上面用直線方框畫出了幾個地方，“這附近還有廢棄的工業(yè)區(qū)和醫(yī)療站，都在鐵軌附近，你可以找一下試試。”

    “不會也被掏空了吧？”

    “那可不一定，有幾塊區(qū)域被特化的變異怪物占領(lǐng)，一般的人不可能進去搜查，你們倒可以去試一下。”

    你哪兒來的信心覺得我們能打過……

    不過天快黑了，向璈隨口道了聲謝，就急匆匆?guī)е�白孚離開了中轉(zhuǎn)站，準(zhǔn)備先找個地方藏匿基地車。

    “我有個問題，”白孚見走得遠(yuǎn)了，終于開口把憋了半天的想法吐出來，“我們?nèi)鄙僦魇常�而車上有一大堆牛羊，為什么不趁機跟他換點兒土豆泥吃？”

    “別急，你要相信奸商都是一個樣的，這地方肉食多而主食少，要是一次性拿出太多肉去換，他肯定會坐地起價，不如每隔幾天就斷斷續(xù)續(xù)換一部分，別讓他摸清咱們具體的情況。”

    白孚覺得她以前肯定被奸商坑過好多次，不然哪兒來這八百多個心眼子。

    “那要是摸清楚了怎么辦？”

    “怎么可能，而且真要發(fā)生了那就……”向璈剛要回答，忽然覺得剛才提問的聲音不太對勁，待停下腳步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基地車邊竟停了一輛迷彩越野車，車邊還站著一個新的奸商。

    “跑路也不說一聲，害得我好找，”布雷莎輕晃著一瓶好像是威士忌的酒，嘴角勾起了一個玩味的笑容，“又見面了，我的老朋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