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櫟聽到這個問題，居然毫無意外，生出一種感慨——
果然是少年能說出來的話。
戚櫟習慣了葉衾年的語出驚人，沉默片刻，語重心長地說：“衾年，你想多了，我不是這樣的人。而且我能圖謀你什么？”
葉衾年慢吞吞地說：“圖我漂亮可愛，想要我給你撒嬌。”
——人類對貓咪好，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戚櫟：“……呃，我圖你漂亮可愛，想你給我撒、撒嬌？”
艸，好燙嘴的話。
葉衾年無辜地看過去，“不是嗎？”
明明是少年心懷不軌吧！
戚櫟表情扭曲了一點，他深吸氣，按按眉心，“不是，沒這么復雜，或許我們就是正常的朋友相處？”
他心里補了句，順便糾正你錯誤的人生觀，避免你走上歪路。
葉衾年沉思，貓咪和人類成為……朋友？
“那你以后別兇我。”他不知道人類交朋友怎么樣，但貓咪不喜歡很兇的朋友。
戚櫟：“……你只要不想著整天勾引我，想不勞而獲就可以。”
葉衾年最近有認真學人類世界的成語，會自己拆分詞語。
“不勞而獲”，意思是不勞動，有獲得。
葉衾年不太高興，他才不是這樣的貓咪，他一直努力養活自己，從來沒有依靠人類或者同族。
“當然可以，但是，我沒有勾引你，是你喜歡我，你喜歡我的漂亮可愛，才覺得我勾引你。”
葉衾年心里想，人類總這樣，我只是趴在草叢睡覺，他們卻覺得我在勾引，然后跑來摸我。
戚櫟嘴角抽了抽，又來了。
他腦子一想到“漂亮可愛”，已經自動補全少年的說話的腔調和語氣。
撇開其他不說，怪有貼切的，甚至有點可愛。
因為對方不是夸大其詞，而是有那個資本。
“算了。”戚櫟嘆氣，不想和葉衾年爭，畢竟對方已經自成一套邏輯，無法打敗。
“我給你做飯吧，這么晚你也餓了。”
葉衾年目光轉到魚缸，“我想吃那條扁魚和長長的魚，還有總是游來游去的小魚。”
“好。能吃辣嗎？”
葉衾年眨眨眼，“能……”
“嗯。”戚櫟按照對方說的，把那幾條撈起來，“你先出去吧，等下這里油煙大。”
葉衾年乖乖“嗯”了聲，出去了。
戚櫟收斂心神，找出廚房所有的刀具，非常新，一看就是新買的。
他打開冰柜，發現里面什么也沒有，只是開著浪費電。
居然沒有罐頭……這個念頭在戚櫟腦海里一閃而過，很快投入到等下該做什么。
油炸清蒸小炒，各來一款吧。
戚櫟有了想法，實行起來很快，殺魚、下鍋、擺盤，步驟清晰，動作利落，不一會兒，廚房里蔓延出調味的香氣。
客廳的葉衾年本來坐著發呆，聞到那股味道，下意識咽口水。
有魚味……他指甲摳了摳褲子，腿像有自己的意志，游移到廚房外面。
葉衾年扒拉著玻璃拉門，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顆腦袋。
好香啊。他吸吸鼻子，表情飄飄然。
雖然魚沒有以前喜歡的腥氣，但這個味道好像也不錯。
“看什么？”戚櫟冷不丁出聲。
葉衾年嚇得往后一縮。
戚櫟好笑，“行了，躲什么，要看就看吧。”
葉衾年才重新把臉貼在玻璃縫，小聲說：“你做完沒啊？”
“快了，再等等。”戚櫟已經完成了三道菜，醬香芹菜魚片、豆腐魚頭湯、清蒸魚肚腩。
現在還差一道，炸魚塊。
“要試試嘛？”戚櫟招手。
葉衾年高興地過去，戚櫟喂給他一勺魚片，“小心燙和魚刺。”
確實燙。葉衾年興沖沖地吃了一口，立刻紅了眼眶。
“燙……”他看著戚櫟，睫毛濕漉漉的。
戚櫟無奈，“先吐出來。”
葉衾年搖頭，倔強地吸氣，瞳孔彌漫一層水霧。
戚櫟蹙眉，伸手想讓對方張嘴。但葉衾年撇開頭，躲避他的動作，目光警惕。
不許動我的魚！
戚櫟哭笑不得，溫聲說：“我不弄你，你受不了就吐出來，還有很多。”
流浪生活讓貓咪對食物有種奇怪的占有欲。
葉衾年不吭聲，淚眼汪汪也努力把魚吃下去。
“還有魚刺。”戚櫟有點緊張，“不要直接吞，實在不行就……”
“唔？”葉衾年張開嘴，含糊說，“在這里。”
他的舌頭非常靈活，小小魚刺不在話下，他甚至還用舌尖頂住魚刺，驕傲地向戚櫟展示。
不知道是被燙到，還是少年的舌頭本來就粉。
他的舌尖柔軟靈巧，濕噠噠的，左右輕輕晃動，是很健康、很漂亮的一種粉色。
“咳。”戚櫟往后退一步，望著少年滿臉“快夸我”的期待，“不錯，很厲害。”
葉衾年吐出魚刺，抿唇笑，像有點害羞。
“喜歡吃嗎？”戚櫟問。
“喜歡。”葉衾年點頭。
“喜歡就好，出去吧。”
葉衾年戀戀不舍，一步三回頭，最后鞋底還是粘在原地，徘徊在周圍。
他亮晶晶地看著戚櫟，像小尾巴一樣跟著，時不時發出驚嘆，情緒價值給得足足的。
戚櫟微妙地想：只是做個菜而已，少年夸張的作態，好像你就是他最崇拜的人。
但不可否認，那種感覺很爽。
對方眼里只有你一個人，所有喜怒哀樂仿佛跟著你走，實在令人著迷。
“戚櫟。”
“什么事？”戚櫟頭也沒抬。
“為什么店里不這么做魚給貓咪吃啊？”
戚櫟挑眉，好笑地說：“貓咪腸胃脆弱，不適合吃太復雜的食物，水煮比較健康。”
葉衾年撇撇嘴，反駁道：“也有貓咪不脆弱的。”
戚櫟耐心地說：“也許吧，但還是小心點好。”
葉衾年垂下眼皮，不吭聲了。
戚櫟不太在意，繼續炸魚塊。等最后一塊炸好，他聽見葉衾年說：“在你店里打工的貓咪好慘哦。”
什么啊。戚櫟失笑，少年臉頰氣鼓鼓的，真情實感地為貓咖的貓咪打抱不平。
“也許它們就是喜歡吃水煮的呢？”戚櫟說。
“他們不喜歡。”葉衾年肯定地說，“他們和人類一樣，也喜歡香香的食物。”
戚櫟說：“但確實有貓咪吃人類的飯菜看醫院的情況，重油重鹽，對貓咪的腎不好。”
葉衾年一愣，啞口無言。
戚櫟笑了笑，“為了貓咪的健康，我只能狠心點，當個壞人了。”
葉衾年訥訥：“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葉衾年難過地說：“它們能化成人形就好了，可以吃到很多美食。”和他一樣，吃各種各樣的魚。
少年有時候說話怪可愛的。
戚櫟笑著說：“那我把那只能化人形的貓咪帶回家養，天天給它做人類吃的美味飯菜。”
葉衾年睜大眼睛，震驚地說：“你要把它帶回家？！”
“嗯。”戚櫟隨口說，“貓咪變人，會有貓尾巴和耳朵吧？多可愛，我天天養家里，給它換可愛的衣服裙子穿。”
他不由得遐想起來，嘶，還別說，如果貓咪變成人，像經典的動漫場景里穿上女仆裝，害羞地喊主人——
戚櫟趕緊驅散腦海的場景，不對，醒醒，他在想什么！
葉衾年很失落，明明他也能化人形，但戚櫟對他的態度卻一點也不好。
原來戚櫟只喜歡店里的貓咪化人形啊。
“怎么了？”戚櫟注意到葉衾年的情緒變化，“等太久餓了？”
他端起兩盤碟子，“哎，已經做好了，和我一起拿出去。”
葉衾年“嗯”了聲，聞到香噴噴的飯菜，勉強開心了點。
不喜歡就不喜歡。他不高興地想，那他也不那么喜歡戚櫟就好了。
反正戚櫟不是他第一喜歡的人類了。
只能是第二喜歡的人類。
至于第一名，葉衾年自顧自地想，暫時先空著吧。
-
葉衾年吃得很飽，每一道菜他都很喜歡，肚皮撐得圓鼓鼓的。
有點難受。他摸摸肚子，但真的好好吃啊。
一種無法言喻的幸福充斥全身。葉衾年想，如果戚櫟能一輩子給他做魚就好了。
他可以給戚櫟任何想要的東西，當然，如果戚櫟想要的，他能給的話。
葉衾年心情慢慢變得沮喪，或許，他并不能給什么讓戚櫟開心。
“吃完了？”戚櫟從增高梯往下看，出聲道，“你不舒服嗎？”
他看見葉衾年皺眉，捂著嘴巴，顯然不好受。
“好飽……”葉衾年很慢地起身，走一下，胃也在晃。
戚櫟：“……”
他像看三歲小孩一樣，“飽就不吃了，為什么還狂塞？”
桌面起碼空了兩個盤子。
葉衾年仰頭，嘟囔：“好吃，我喜歡吃。”
戚櫟：“好吃也要注意。你家有健胃消食片嗎？”
葉衾年搖頭，“這是什么？”
得，都不知道什么東西。戚櫟打開手機，叫了個跑腿買健胃消食片。
他又繼續安裝燈管，弄好這些，直接從增高梯下來。
戚櫟試了下開關，來回幾次，都不會出現有黑影的情況。
“沒黑影了……”葉衾年喃喃。
“嗯，沒黑影了。”戚櫟笑瞇瞇地說。
“你好厲害啊，戚櫟。”葉衾年眼睛發光，直勾勾地看著戚櫟，“你是全天下最厲害的人。”
夸張了。戚櫟很想說這不算什么事，買了個新燈管裝上去而已。
但理智和情感不相通，他嘴角不受控地上揚。
“咳咳，不算厲害，就換燈管而已，很多人都會做。”
葉衾年聽不進去，繞著燈管下的光源轉。
他還去按開關，試了好幾次，確定真的沒黑影后，興奮地蹦蹦跳跳，嘴里歡呼：
“你好厲害啊，它沒黑影了！”他又抱住戚櫟，小嘴叭叭不停，“戚櫟，你好好啊，你怎么什么都會，做的魚好吃，還會讓燈變好，你太厲害了！你變成我第一喜歡的了，我最喜歡你了，戚櫟——”
葉衾年太喜歡戚櫟了。
哇，他簡直無所不能。
葉衾年決定，第一喜歡的人類還是戚櫟。
戚櫟僵住，少年的熱情猝不及防，他能感覺到溫軟的發絲蹭到自己脖頸，鼻息是淡淡的香氣。
像有根羽毛，輕輕撓他的心臟，又癢又麻。
戚櫟深吸一口氣，不自然地掙脫少年的禁錮。
他掩飾般地低頭，去沙發那邊把準備好的袋子遞過去，“那什么，這個給你……挺晚的，我也該走了。”
葉衾年好奇，“這是什么？”
戚櫟視線游移，“就一些書，你有時間多讀讀，希望對你有所增益。”
葉衾年眨眨眼，“可我不喜歡讀書。”
戚櫟：“……”
他嗡嗡叫的腦子消停了點，復雜地說：“為什么不喜歡讀書？”
“不喜歡就不喜歡。”葉衾年理所當然，“我看書容易困，看不下去。”
戚櫟沉默，然后把書從里面拿出來，試探地說：“其實這些書不難讀，都是很簡單的小故事，挺有趣的，還有插畫，你看看這本——蝴蝶的蛻變，又比如這本，丑小鴨逆襲分析：不止有天鵝的美貌，這本也有意思，我選擇的兩條路……”
“我對蝴蝶和丑小鴨不感興趣。”葉衾年打斷。
戚櫟語塞，“……那你對什么感興趣？”
“魚！”葉衾年說到這個，眼睛再次變得亮晶晶的，漂亮的小臉極為生動。
毫無疑問，這個魚當然不是指魚成長的故事。
少年喜歡的是餐桌上香噴噴的魚。
少年因為一條魚，就這么激動……戚櫟心情頗為復雜。
戚櫟：“要不這樣，你讀這些書，每本寫點讀后感，我給你做魚吃，怎么樣？”
葉衾年本來眼睛就大，一激動，像璀璨的寶石，瑩瑩發光。
“真的嗎？”
戚櫟點頭，“真的。”
葉衾年毫不猶豫答應，“好。”
他高興得肚子也不難受了，直接撲上去，抱住戚櫟脖頸，“戚櫟，你好好啊！”
“等等——”戚櫟來不及反應，硬生生被撲倒沙發。他下意識攬住少年，擔心對方摔到。
葉衾年一無所覺，他仰著頭，眼里只有戚櫟。
他黏糊糊地說：“戚櫟，我好喜歡你啊。”
戚櫟一滯，嘴巴翕動，想說什么，喉嚨卡住了一樣。
他看著少年神采飛揚的臉龐，燈光下，漂亮得不可思議。
戚櫟不得不承認，自己完全被對方攥住心神，很難分出思考的能力。
“戚櫟……”葉衾年又黏糊地喊。
戚櫟：“……”嘶，老天，這真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