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吃炸藥了?”湯奕源不滿地說,“唉,有時候我也不想,但那些人非要往我身上撲,你也知道,干娛樂行業嘛,總有小明星豁得出去,圖我點什么,我也很苦惱的。”
戚櫟懶得聽他扯,說白了,還是好友愛玩,來者不拒,才惹出這些莫名其妙的事端。
“你可以選擇拒絕。”
湯奕源:“烈男怕纏啊。”
“你?烈男?”
“怎么,不像?”湯奕源昂起頭。
戚櫟冷笑,顯然知道好友什么德性,涼涼地說:“接受有一萬個理由,拒絕只有一個。”
湯奕源嘖了一聲,“不是,戚櫟,你今天怎么回事?突然發現對我日久生情了?這么關心我的感情生活。”
“別惡心我。”戚櫟受不了,他對湯奕源不感冒,今天嗆幾句,純粹是因為葉……
他滯了滯,腦海不自覺浮現出少年的身影。
戚櫟吐出口氣,直接問:“找我什么事?”
湯奕源反問:“沒事不能找你?想見見你唄。”
戚櫟放下杯子,作勢要起身,“既然見到了,那我走了。”
“哎哎哎,別。”湯奕源趕緊攔人,干脆坐到他旁邊,“咳,那什么,我聽說許家最近有喜事——你知道吧?”
戚櫟神色不變,“嗯,我多個后媽了。”
湯奕源撐著下巴,“所以,你要回去嗎?”
“不回。”
“許老爺子不說你?”
戚櫟淡淡地說:“那又怎么樣?”
湯奕源豎起大拇指,“好,哥哥支持你!”
戚櫟:“你找我就為了這事?”
“這還不算大事?當初鬧得轟轟烈烈的,哎,阿姨還在旅游?”
戚櫟點點頭。
“阿姨……知道這事嗎?”湯奕源問。
“知道。”
“那沒啥反應?”
“我媽看得開,當初已經出過氣,沒心結了,下半輩子是開開心心過自己的日子,每個月都和異國帥哥邂逅,生活一片光明,沒必要管個糟老頭的事。”
湯奕源贊同,“沒錯,阿姨的境界是這個——”他夸張地舉起雙臂,朝兩邊展開,打算慷慨陳詞。
但身子一歪,沒找準力,以極為慘烈的臉砸地告終。
戚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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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櫟和湯奕源閑聊了半天,還吃了頓烤肉,但滴酒未沾,一直喝氣泡水,對方反而喝得醉醺醺的。
他看時間不早了,快九點,便順道把意識昏沉的人送回去,自己再開車回家。
在開到熟悉的路段時,看到熟悉的背影。
戚櫟踩下剎車,放慢車速,慢慢按下車窗。
“葉衾年。”他喊了一聲。
前面的人影一頓,恰好有路燈照下,后方的影子綽綽約約。
葉衾年轉過身,慢吞吞地走過來。
他安靜地看著戚櫟,“什么事?”
戚櫟:“九點多快十點,怎么還在外面晃蕩?”
葉衾年垂著眼,“不行嗎?”
因為一般白河晚上出沒,所以他下班后,就和對方去辦新身份證了。
戚櫟:“……行。”
他心里狐疑:怎么感覺少年今天說話特別嗆呢?
以前都挺軟和的,現在和小辣椒一樣,特別不客氣。
“你現在打算回家?”戚櫟把手搭在車窗。
“嗯。”
“我給你樣東西,等一會兒啊。”戚櫟下車,開了后備箱,拿了個袋子。
他看了看里面的東西,心里踏實。
嗯,希望醫生推薦的書有用。
葉衾年好奇,忍不住踮腳,探頭去看。
但戚櫟一抬頭,他又假裝什么事也沒有,盯著自己腳尖晃。
“吃飯沒?”戚櫟隨口問。
“沒。”葉衾年直勾勾地看他手。
“吃了就好……等下,你沒吃?”戚櫟一愣,“這么晚為什么還不吃飯?”
葉衾年含糊說:“我有事,現在就回家吃。”
“你會做飯啊。”
“……”
戚櫟在沉默中懂了,“你不會,回家吃什么?”
“罐頭……”
戚櫟皺眉,“速食?預制菜?”
葉衾年不懂,試探地點了點頭。
“吃這些對身體不好。”戚櫟嘆氣,“還不如點個干凈點的外賣,或者自己簡單煮些面條,你家對面就是鮮超,挺方便的。”
“外賣?”葉衾年喃喃重復。
戚櫟一頓,“你不知道什么是外賣?”
葉衾年抿唇,“不知道,很奇怪嗎?”他有點忐忑,語調微微上揚。
戚櫟誤以為對方自尊心受挫,“不奇怪,我沒那個意思。”
他看了下手表,“這樣吧,我去買點菜,去你家做飯——你家有廚房嗎?”
這個有。葉衾年“嗯”了聲,“有。”
“行,那走吧。”戚櫟拍拍葉衾年肩膀,“一日三餐很重要,不要以為年輕就萬事大吉,以后有得受的。”
葉衾年被拍得一怔,肩膀的溫度觸之即消。
他其實沒聽清對方說什么,胡亂地應了一聲。
“我去停個車,你等等我?”
“哦。”
戚櫟停完車,順便去鮮超買了菜。
回去后,葉衾年果然乖乖靠在路燈下等他。
“走吧。”戚櫟示意了下。
葉衾年直接小跑過去,戚櫟讓他慢點。
兩人沿著街道的另一側走,拐到最特別的那棟建筑樓。
“戚櫟。”葉衾年冷不丁說話。
“嗯?”
葉衾年像鼓起很大的勇氣,“你有點奇怪。”
“……哈?”
“我今天做錯什么事了嗎?”
戚櫟不解,“我沒太懂你的意思。”
葉衾年仰頭,小聲說:“你在路上喊住我,還要去我家,是不是想單獨兇我?”
戚櫟:“……”他是不是該反思,自己在少年心里到底是什么奇怪形象。
“我發誓,絕對不兇你,成嗎?”
葉衾年撇撇嘴,顯然不相信。
他走快幾步,把戚櫟落在后面。
破破爛爛的筒子樓很快出現。
樓道內的極為狹窄,燈很暗,墻皮坑洼,吊頂也低。
戚櫟跟在葉衾年后面,完全不如對方腳步輕快,在昏暗中,也能熟知每一臺階梯。
“這是你家?”他問。
“嗯。”葉衾年找出鑰匙開門,嘎吱一聲響,門開了。
戚櫟隨著葉衾年進去,燈剛亮,還沒看清內里結構,天花板“啪”地掉下一塊墻皮。
緊接著,燈管一閃一閃,客廳霎時鬼影婆娑,搭配上簡潔的客廳——
三個沙發,一個空茶幾,一臺老式電視機,積灰得不像能打開的樣子,除此以外,任何裝飾的物品都沒有,空得沒人氣,莫名讓人心發慌。
戚櫟深吸一口氣,“燈壞了?有新的放著嗎?”
葉衾年說:“沒有壞,等幾分鐘就正常了。”
果然,幾分鐘后,燈影不晃了。
天花板的墻皮卻像下雨一樣,簌簌而落。
戚櫟:“……你家一直都這樣?”
葉衾年:“就最近這樣。”
戚櫟:“不找人修一下?”
葉衾年:“很快就不掉了。”
最近,樓上的河馬大哥處于發情期,整個人非常暴躁,經常變成河馬形態到處亂走、亂跑。
本來新裝修的墻壁,可能內里結構就老了,出現一條條裂痕,瘋狂掉墻皮。
不過,葉衾年已經習慣了,掉一會兒就不掉了。
他避開那處位置就好,等白河找人來修,就沒問題了。
說實話,房子內部的裝修和樓道相比,好上許多。
但以戚櫟的眼光來看,還是太差了。
家徒四壁,墻皮破碎,燈半好不壞,地面甚至連瓷磚都沒有,而是黑乎乎的水泥地。
戚櫟心里說不出什么滋味,但有一個想法逐漸清晰:少年似乎,真的很缺錢。
“廚房在這邊。”葉衾年帶著戚櫟過去。
戚櫟跟上,“你從小到大,都住這里?”
“不是。”
戚櫟松了口氣,下一秒,對方說:“在一個有鐵皮,會動的車里住。”他不確定人類叫不叫它車。
是一處很隱蔽的死角,有個生銹的鐵塊,三個輪胎,上面很多紙皮,冬天很溫暖,夏天就可以撤開紙皮,躺在冰涼的鐵塊上。
在小區有公共貓窩前,很多流浪貓都喜歡那里,葉衾年為此經常和它們打架爭位置。后來貓窩換了,也繼續搶,繼續打。
大多時候,都是葉衾年勝利。
車里住?戚櫟穩住聲音,“你小時候一個人生活?”
葉衾年面色平靜,“我跟著一個叔叔,后來我長大了,叔叔生病死了,就我一個人了。”
——小時候,他跟著一個比較年長的貓生活,他一般叫叔叔。
戚櫟說不出話了。他知道少年物質條件不好,但沒想到差到這種程度。
正當氣氛沉默,眼前一道黑影閃過。
戚櫟往后退,臉還是留下了濕噠噠的觸感。
是一條魚。
戚櫟順著弧線看過去,巨大、透明的浴缸矗立在一旁,里面有幾十條魚游動。
“這些魚你養的?”他走近,覺得奇怪,這些好像都不是……觀賞魚。
“嗯。”葉衾年認真地看魚游動,忍不住舔了舔唇,這只好肥啊,吃起來一定很肥美。
“呃,養來吃?”戚櫟不確定地問。
“對啊。”葉衾年臉上寫著“不然呢”三個字。
“你很喜歡吃魚?”
葉衾年點頭,“魚是世界上最好吃的。”
“你不會做飯,怎么吃?”戚櫟好奇。
“直接吃啊。”
“生吃?”
“嗯。”
戚櫟擰眉,“這些應該都是河魚,生吃不好,容易有寄生蟲,以后你還是煮來吃吧。”
葉衾年不懂什么是寄生蟲,但假裝懂了,“哦,好的。”
“你要實在想吃,我給你弄些海魚,這些生切比較好。”
“哦。”
葉衾年的注意力沒有離開過魚,眼睛發亮地盯著,一只手搭在玻璃,喜歡溢于言表。
戚櫟想了想,“要不要晚上吃魚?我給你做。”
葉衾年遲疑,“魚煮了,沒這么好吃。”
戚櫟笑笑,“你試過?”
“我不喜歡,我做過一次。”
“或許我做的好吃。”
“……”
“吃嗎?”
“吃。”
戚櫟笑容加深,“那今晚做個全魚宴?”
全魚宴?葉衾年只聽到那個“魚字”,漂亮的眼睛溢著光彩,毫不猶豫地答應,“好。”
戚櫟不知為何,心臟泛著軟意。
他想到少年小時候的經歷,生出無限愛憐。
戚櫟摸摸對方的腦袋,輕聲問:“除了魚,還有什么喜歡吃的嗎?”
葉衾年眼皮顫了顫,今天的戚櫟……好溫柔啊,像以前貓咪形態的時候,會慢慢摸他腦袋,說話也很輕。
“戚櫟——”葉衾年仰頭。
“嗯?”戚櫟專注地凝視。
“你今天好奇怪哦。”葉衾年嘟囔,嘴巴微微鼓起。
戚櫟愣住,“為什么這么說?”
“你突然來我家,要做飯給我吃,還對我變溫柔了。”葉衾年攥緊手,喉結滾動,“你、你……是不是對我……”
貓咪努力想詞語,那個叫什么來著,四個字的。
“圖謀不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