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晉獨發
“不。”
就在愛德華話音落地的那一瞬間, 澤曼幾乎是脫口而出拒絕。
他的嗓音急促且清晰,像冰洞中轟然砸落的冰錐,擲地有聲, 不容侵犯。
愛德華愕然看向他。
但就連澤曼自己也陷入怔松,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 猩紅色眼底同樣目露詫異,額際雪白長發伴著搖曳的心境輕輕搖晃著,滑落到他眼簾前 , 隔開了愛德華驚詫的目光與追問。
像是擔心再脫口而出什么, 澤曼緊抿著唇。
垂落的雙手 緊緊攥著,雙手 骨節分明, 手 背透出泛著冷意的青筋,好似在克制什么。
他不該那 么答復。
他是個危險的魔物,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會 失控,泯滅身邊的一切, 還被不知真假的預言預告將殺害阿爾賓,所以他應該讓愛德華將阿爾賓帶到安全的地方, 遠離自己。
無論是出于理 智還是情 感,這都是正確做法 。
相較于暴君蘇坦萊, 愛德華顯然是個好選擇。
當自己孤身一人, 他也能全心全意地處理 太陽神分魂和老鼠的事情 。
但為什么,剛才他會 那 樣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呢?
甚至他還在那 一瞬對愛德華產生了一股被挑釁的不悅感。
一種莫名的情 緒在心底滋生, 好似有藤條拽住他的腳, 將他緊緊束縛,讓他難以逃離。
——“爸爸!”
清亮的聲音在腦中響起 , 藤條的拉拽力變得更強了。
他早有預料自己會 離開阿爾賓,他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 來得這樣迅速。
若是愛德華沒有提起 , 他還能自欺欺人,靠著“把 阿爾賓送去玫瑰王國”的借口,繼續留在那 孩子身邊。
可現在,他猝不及防,狼狽地面對了這一刻,他的借口也瞬間崩塌。
如 果是反過來,阿爾賓可能傷害到他,那 他一定無所畏懼地留下來,但事實恰恰相反。
他害怕傷害到阿爾賓。
除了一開始的反駁之外,澤曼再沒說什么,仿佛那 就是一個幻覺,他默許了愛德華的行為。
愛德華看 出了他異樣的沉默。
“對不起 。”他再次嘆氣道歉,淺金色短發都顯得黯淡不少。
之前 明明是他在培養這對父子情 ,此時此刻卻不得不動手 拆散。
但長痛不如 短痛,自己提前 把 阿爾賓帶走已經是最好的辦法 了。
澤曼并 未抬眼,只是維持著平淡的語氣向他叮囑:“阿爾賓想擁有能幫助很世人的力量與身份,他的天賦和我一樣,甚至在我之上,太陽神也曾選擇他成為圣子。神殿那 邊我已經交代過了,如 果阿爾賓愿意,他可以成為太陽神殿的圣子。”
他瞥了一眼愛德華,又說:“如 果他有其他選擇,就以他的意愿為主。”
“這孩子常常會 為了拯救他人而犧牲自己,你要緩緩將他矯正過來。”
“他天氣冷了喜歡賴床,叫醒他的時候不要著急,可以先用魔法 讓室內溫度高 一點,他慢慢就會 起 來了。”
說到這里,他想到愛德華并 沒有火屬性,皺了皺眉。
“他最喜歡的水果是蘋果,喜歡吃甜食,但也不要太甜。”愛德華是王子,砂糖這種奢侈品倒是不缺,就怕按照貴族口味太齁甜阿爾賓不習慣。
“他對魔物警戒心太低,總是和魔物交朋友……也許是他同齡的朋友太少了,給他多找一些朋友吧。他有個朋友失蹤了,一直很著急。”
“他身邊總能吸引一大群人,你最好——”澤曼停頓一下。
他何必要提醒搶走自己兒子的人呢?
澤曼帶過這個話題,又說起 新的:“他比較黏人,但是很乖……”
明明平時寡言少語,此時此刻他卻滔滔不絕地說了起 來。
他只希望愛德華能好好對待他的孩子。
“好。”愛德華從未如 此深切地感到自己在做一個壞人。
“……你會 喜歡他的。”良久之后,澤曼停下了對愛德華的叮囑。
他看 向緊閉的房門 ,一言不發地矗立著,像是在考慮什么,目光好似投過了門 板,看 到了那 無知無覺酣睡的孩童。
可最后,他還是選擇轉身,打算離開。
他背影格外單薄,愛德華卻叫住他。
“那 你呢?澤曼,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看 著他的背影,愛德華想到了那 只為了不傷害人類選擇自盡的魔物。
澤曼也會 那 么做嗎?
這個問 題剛一浮現,他心中就給出了肯定的答復。
他心里升起 幾分害怕,緩緩勸導著:“我聽說了,雅克還沒死,只是昏迷中。我相信傷害他的人不是你,當天的事情 一定另有隱情 ,等他醒來一定很想見到你,我等著你和我解釋清楚。”
“倒也不用走這么著急,不和阿爾賓打個招呼嗎?至少也該親自和他說清楚。”
“不必。”
澤曼不敢見那 個孩子,他害怕到時候面對那 雙緋紅的眼睛,他害怕自己再也走不了。
“不用擔心我,好好照顧那 個孩子。如 果那 個孩子問 起 的話,就代我向他道個歉。”
他邁步前 進,披著猩紅里襯白披風的身影宛如 落荒而逃,眨眼間消失在轉彎處。
-
阿爾賓午睡醒來,打著哈欠坐起 身,一塊熱毛巾遞過來幫他擦了擦臉。
“謝謝爸爸!”
擦了把 臉,阿爾賓一下就從困意中蘇醒。
他抬起 頭來交換毛巾,卻驚訝地發現站在床邊的人不是澤曼。
“愛德華叔叔?”
他有些疑惑,但也并 未多想,先忙活著穿衣服。
一向完美的愛德華卻稍顯十分生疏,有幾分笨拙地協助他。
他異樣的神色與行為,讓一旁的帕德瑪瞇起 眼觀察。
阿爾賓整理 著自己小包裹,他從書桌上拿起 小黑的尋人啟事,舉起 來滿是期待地看 向愛德華。
“愛德華叔叔見過這個孩子嗎?”
愛德華端詳了片刻,搖搖頭:“我沒見過,他是你的朋友是嗎?我會 派人幫你找找。”
阿爾賓有些小失落,不過他漸漸已經習慣這種失落了。
“謝謝愛德華叔叔!”
阿爾賓把 尋人啟事卷起 來,打算去外面再到處問 問 。
出門 前 他還是沒看 到澤曼的身影,不禁疑惑期待起 來:“爸爸去哪了?”
愛德華眸光閃爍。
“他走了。”
阿爾賓還有點沒反應過來,歪著頭疑惑:“爸爸是又有事要去辦了嗎?這次要多久才能回來呀?”
他已經習慣了澤曼時不時離開,但他還是會 想念父親,并 期待著父親早日回來。
“他……不會 回來了。”
阿爾賓徹底懵了。
他眨眨眼,仿佛沒聽懂愛德華的話:“不會 回來是什么意思?”
愛德華帶著淡淡的憂色,卻強作出微笑,彎下腰詢問 他:“阿爾賓,以后我來當你的爸爸,可以嗎?我可以向女神發誓,我會 好好照顧你的。”
阿爾賓看 向他的目光卻更加茫然。
“可我已經有爸爸了,愛德華叔叔你知道的呀。”他心中隱隱不安,急切地詢問 ,“我爸爸在哪兒?是不是我做錯什么,他和我生氣了?”
“他走了。”愛德華臉上的笑意還是沒能維持住,一聲嘆息,“和你無關 ,是他身上出了一些事,不想把 你牽扯進危險之中,于是把 你交給了我照顧。”
“他讓我代他向你道歉,對不起 。”
阿爾賓愣愣地聽著他的解釋,稚嫩的臉上流露出無措和惶惶不安的情 緒。
他的父親走了,再也不要他了。
這個殘酷的認知讓他徹底陷入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之中,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崩塌瓦解,眼淚奪眶而出。
“騙人的吧?”他聲音顫抖著,抱著最后一絲期望,用手 掌抹了抹眼淚,努力忍耐著哭泣,希冀地望著愛德華,“今天是不是什么專門 騙人的節日呀?”
但他心里知道,他父親和愛德華都不會 愛開玩笑的人。
“對不起 。”愛德華的聲音無比低沉,他耷拉著腦袋,不敢看 眼前 的孩子。
眼眶里的眼淚不斷流下來,怎么都擦不完,阿爾賓的哭聲也像決堤一般逐漸響起 。
“騙、騙子!”他哭哭啼啼,裹挾著恐懼與憤怒,充滿哭腔地喊出,“大騙子!”
心中的情 緒不斷沖擊著他,心里也難過地揪成一團。
“他明明說好了要當我三個月的爸爸!現在才過去一半!”他委屈地撅起 嘴,哭泣時的下巴皺成一個核桃。
“說謊精!大壞蛋!說謊的人要吞千——”他突然打住話頭。
他不想爸爸吞千針。
“……我要爸爸!”他的眼淚如 洪水般兇猛,哭聲凄婉,身體被難過所控制,渾身顫抖著,身體一抽一抽地打起 哭嗝。
愛德華和帕德瑪手 忙腳亂地給他擦眼淚,將他抱在懷里,輕拍他的后背幫他順氣。
翡翠也被他的哭聲吵醒,無措地來到他面前 ,一會 兒給他表演后空翻,一會 把 身體打成結,努力想讓他停止哭 泣。
帕德瑪順著阿爾賓說:“對,他是大騙子,大壞蛋,不要為他傷心了。”
“我不!”快哭到虛脫的阿爾賓倔強地駁回,“我就要嗝、就要爸爸!”
帕德瑪狠狠瞪了一眼愛德華,又應和道:“好好好,只讓澤曼做你爸爸。”
阿爾賓連忙望向他,抽泣著詢問 他:“那 嗝、爸爸在哪兒?”
愛德華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阿爾賓又“哇”地一聲哭了起 來,聲音更加凄厲。
帕德瑪聽到他這么哭,心都快碎了,將他抱起 來,輕拍著后背哄道:“別哭了,我們 一起 去找他怎么樣?”
阿爾賓猛地點點頭,努力止住哭泣。
“去找爸爸!”
自己午睡前 爸爸還在,肯定沒走遠!
帕德瑪用手 帕擦了擦他的臉,抱著他出門 。
但阿爾賓卻覺得他走得不夠快,掙扎著下來,要自己走。
他剛剛大哭了一場,手 腳都發軟,卻還是跌跌撞撞,努力跑出去,生怕慢了一步,就再也見不到澤曼。
他逢人就問 :“你們 有見過我爸爸嗎?和我一樣白發紅眼,很好認的!”
有幾個人給他指了路,但也有人故意告訴他錯誤的方向。
他繞來繞去,逐漸和帕德瑪失散。
“白發的男人?是不是穿個披風?我看 到他從南城門 出去了。”
得到這個消息,阿爾賓立刻沖了出去。
可出了城,能詢問 的人就少了許多,眼前 只有一片片茂密的森林,阿爾賓就像無頭的蒼蠅一樣到處亂轉,一頭扎進森林中。
阿爾賓不斷運用著風魔法 ,嘗試探知澤曼的方位。
他乘風從高 處查看 。
冬天天色黑得快,光線逐漸暗淡下來,他極力在暮色中捕捉那 一抹醒目的白色。
可他始終沒有找到自己想找的那 個人,反倒看 見另一道銀白的碩大身影。
看 著森林某處山谷里的魔龍,阿爾賓頓了一下。
龍先生怎么會 在這里?
畢竟有熟人在附近,阿爾賓還是打算上前 詢問 。
當他出現之時,巨龍以某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 向他,還有一絲憤怒,似乎認為他不應該一個人跑到這里來,脖頸后如 同毛發般的白色火焰變得更加旺盛。
阿爾賓迎上那 碩大的星芒血瞳。
“龍先生,你在附近有見過我爸爸嗎?”
阿爾賓正要描述澤曼的外貌,就聽魔龍倉促回道:【沒見過。】
【回去!】魔龍兇巴巴地朝他吼,說完就閉上眼,像是不打算搭理 他,又像是躲著什么,不敢再看 他一眼。
阿爾賓疑惑起 來。
他還沒說爸爸長什么樣呢,龍先生怎么就知道沒見過?
他張望著這雙瑰麗的星芒血瞳,心中又一次泛起 了那 個奇怪的猜測。
“爸爸?”他試探性喊道。
魔龍下意識睜開眼朝他看 過來,就像他的父親每次聽到他的呼喚,都會 將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一樣。
阿爾賓顫了顫睫毛。
魔龍頓了片刻,又冷冰冰說道:【都說了,我沒見過你爸爸。】
第21章 江家表
“龍先生今天好兇啊……”阿爾賓縮了縮脖子, 小聲抱怨著。
【離開這里。】魔龍冷冷警告道,只是相較于之前,他 的語氣驟然間放輕不少。
阿爾賓看著外面昏沉的天色, 又怔怔地看著面前的紅瞳魔龍,心中游移不定。
朦朧的月光加上泥濘崎嶇的道路, 沒有人會在這樣的夜晚趕路,他 的父親出城時沒有坐馬車或騎馬,肯定就在附近, 走 不了太 遠。
但他 一路找來, 卻始終找不見父親的蹤影,只見到 了魔龍。
驚惶的狀態下, 他 的大腦思考不了那么多,看到 魔龍身上的醒目的紅白雙色,他 實在忍不住想到 自己的父親。
父親神秘未知的身份總是令他 胡思亂想。
說起 來,上次好像也是父親不在的時候他 才見到 的龍先生, 而且同樣是在自己周圍出現。
龍先生也和他 們順路嗎?
帕德瑪哥哥的狐貍形態和人形一樣都是粉發粉瞳,蘇坦萊和獅子先生合二為一后也變成了橙發, 照這么說,龍先生的人形應該是白發紅瞳, 這就更巧了。
他 之前就懷疑過魔龍會不會就是父親, 只是因為父親對 魔物的敵視態度讓他 當時打消了疑惑。
不知在自己昏迷期間發生了什 么,總之, 經過中午的毒水事件, 阿爾賓覺得他 父親顯然是知道帕德瑪哥哥是個魔物。
但他 父親好像并沒有想象中的排斥,甚至一點都不驚訝。
阿爾賓疲勞的大腦亂糟糟地想著。
他 并沒有證據來確認自己的猜測, 可他 心底期望眼前的龍先生就是他 的父親。
他 害怕自己真的弄丟了父親。
想到 這里,阿爾賓心底的難過又涌了上來。
“龍先生……我 爸爸不要我 了。”他 越想越難過, 嘴巴一癟,緋紅的眼睛淚汪汪,“爸爸他 討厭我 了……”
就連前世 ,他 也被人丟棄在花叢中,是個沒人要的孩子。
盡管哥哥將他 撿了回去,但是他 也從沒見過哥哥的父母,小區里有些討厭的家伙就嘲笑他 和哥哥都是沒人要的孩子,還有小孩子因此想要欺負他 。
現在換了個世 界,就連爸爸也拋下他 走 了……
阿爾賓抽抽搭搭地哭了起 來。
原本想要驅趕他 的魔龍霎時間渾身僵硬,他 抬了抬手 ,看到 自己的龍爪后又停了下來。
那哭聲仿佛是什 么強大禁咒吟唱,讓渾身散發著毀滅氣息的魔龍僵立著,強大危險的身軀卻顯出一種手 足無措的感 覺。
【沒有,】魔龍匆匆忙忙地說著,【誰說他 不要你了?也許他 是有別的原因。】
“愛德華叔叔說爸爸身上出了事,不想讓我 也危險什 么的……可有什 么危險不能大家一起 解決呢?”
他 會魔法,雅克叔叔是王子,愛德華叔叔也是王子,還有自己認識的蘇坦萊,現在都是國 王了,他 想不到 有什 么事情大家不能一起 解決。
【也許就是解決不了的事情。】
魔龍用尾巴圈住他 ,柔軟的白色軟毛覆在他 身上。
雖然穿得很厚,但是哭過之后阿爾賓卻感 覺身體發冷。
阿爾賓抱著大尾巴哼哼唧唧:“你不要幫他 說話了,那說不定只是借口呢!他 明明說好了要當我 爸爸的,大騙子!大壞蛋!大人最喜歡騙小孩子了!”
魔龍應和道:【嗯,他 是個大壞蛋,不要為他 哭泣了。】
阿爾賓卻又扭捏不舍,嘟囔道:“不許你罵我 爸爸。他 、他 也不一定是故意丟掉我 的……”
魔龍百般揪心的情緒中竟透出一絲哭笑不得的無奈。
【雖然他 離開你了,但還是有很多人喜歡你,你會有其他 陪伴你的同伴。】魔龍忍住心中的不舍,對 他 說道,【討厭你的人,你可以討厭回去,離開你的人,你也不必在將他 放在心上。】
道理是這樣,可是……
“萬一爸爸真遇到 什 么事,有危險怎么辦?”阿爾賓愁眉苦臉,“到 時候我 不在他 身邊,我 什 么都不知道,也什 么都幫不上忙。”
阿爾賓想到 了雅克和小黑,心中愈發擔憂。
會不會下一次再見到 爸爸的時候,也是那樣血淋淋的樣子?
雅克叔叔是遇到 了翡翠才幸運地活下來,那身邊沒有任何人的爸爸到 時候會怎么樣?
只是想了一下那種可能性,阿爾賓的心就像被人緊緊扼住。
他 低著頭,喃喃道:“我 明明說好了要保護爸爸的。”
魔龍陷入寂靜之中,他 不知道該如何去回應這個孩子。
他 靜靜地盤踞在阿爾賓身邊,心臟隨著那低泣的聲音不斷收緊。
他 幾乎忍不住要以父親的身份出現在阿爾賓面前。
可他 和阿爾賓抱著同樣的心情,他 必須保護好這個孩子。
他 灼灼地注視著阿爾賓,像是要將阿爾賓的模樣烙印進心里。
在他 下定決心之后,沒想到 還能再見到 阿爾賓。
為了不被阿爾賓找到 ,他 接下來該離得更遠一點,這或許就是他 們最后一次見面了。
阿爾賓未來會遇到 更多人,還有愛德華的陪伴,遲早有一天,他 會遺忘自己。
在他 溫暖的吐息與照拂之中,阿爾賓的情緒逐漸平靜下來。
他 看了一眼天色,小聲道:“我 該回去了。”
魔龍戀戀不舍般,緩緩松開圍繞著他 的尾巴。
阿爾賓走 了兩 步,又轉過頭來,小心翼翼地詢問:“龍先生,如果你明天沒有事的話,我 還可以來這里見你嗎?”
他 緊張地攥住衣角。
魔龍正要拒絕,又聽見他 說:“我 的朋友小黑失蹤了,爸爸剛剛把我 丟下,要是好不容易又見到 的龍先生也走 了,我 會有點寂寞……”
【好。】望著他 落寞的神色,魔龍終是不忍心地答應下來。
他 就是害怕阿爾賓的眼神和請求,才會選擇不告而別。
但只是一天的話,也許不會有什 么問題。
阿爾賓的眼神亮了亮,揮著手 向他 告別,逐漸遠去。
魔龍再度趴下來,他 緩緩進入了一個熟悉的夢境。
他 又夢到 了那個逼真的夢境。
夢境里的[魔龍]依舊棲息在那個洞穴中,[白發少年]遵循承諾,偶爾會來見他 ,有時候是順道路過來,有時候則是特 意來過來。
但不管是哪種情況,[白發少年]一定給他 帶來不少外界的東西,有時是書 籍,有時是從其他 國 家帶來紀念品。
盡管從不離開這片森林,但[魔龍]竟然也對 外面的事情知道不少。
一開始,[白發少年]只停留一會兒,漸漸地,他 停留得越來越久,有時是半天,有時是一天,說什 么附近驛站不好找,硬生生賴在他 這里。
等[魔龍]回過神來,空曠的洞穴中到 處都帶上了[白發少年]的痕跡,甚至還添置了人類用的桌椅和床,看起 來有幾分家的溫馨。
[魔龍]許久沒有接觸人類,也擔心自己忘了那顆人類之心,便 對 他 的小動作睜只眼閉只眼。
甚至有時候還會期待著[白發少年]的到 來。
在與詛咒抗爭的時間漫長里,他 枯燥地度過一日 又一日 ,唯有[白發少年]的到 來讓他 感 覺自己并非一座雕塑。
[白發少年]口中的父親格外氣人,[魔龍]便 也時不時糾正他 被洗腦后的觀念。
比如,在意外發現[白發少年]的天賦,以及[白發少年]靠著自學就能控制一些元素之后,他 訝然:【既然如此,你為什 么不學習魔法,至少把你的傷治好。】
“因為父親大人說他 是魔物,魔法會讓他 聯想到 神官,所以我 不能學習魔法,這是我 自己偷偷玩的,會得不多。我 也會注意不在龍先生面前使用魔法的!”
“至于這些傷,之前我 有個國 王朋友已 經找魔法使幫我 治療過了,這些是新的傷口。”
[魔龍]被他 氣個半死,不屑道:【只有懦弱的家伙才會畏懼。】
[白發少年]還不滿地控訴他 ,讓他 不要罵自己的父親。
【你想學魔法嗎?】
[白發少年]想了想,輕輕點了點頭:“其實我 覺得魔法很酷誒……”
【那好好學,我 來教你。】
除了日 常的聊天,[魔龍]又給自己攬下教育孩子這樁事。
兩 人的見面越來越多。
這天,[白發少年]聊到 了自己前段時間度過的生日 。
“龍先生的生日 是什 么時候呀?會有什 么習俗或者想吃的東西嗎?”
【沒有。】[魔龍]淡淡道,【我 不記得自己的生日 。】
生日 對 他 來說沒有什 么意義,自從加入神殿之后,每年最重 要的日 子就是6月22日 的光明節,這是一年里日 照最長的一天,是太 陽神殿最為重 大的節日 。
“這樣啊……”[白發少年]想了想,繼續說,“我 生日 的時候會莫名想吃那種涂了奶油的小蛋糕,還有長長的,熱乎乎的湯面。也不知道為什 么會冒出這樣的想法。”
[魔龍]奇怪地看著他 。
蛋糕暫且不提,湯面是很麻煩的食物,他 從未聽說過哪個國 家有這樣的習俗。
大陸上只有部分國 家流行叉子,更多的國 家還是更習慣勺子和刀,因此很少食用面條。
【你那個養父給你吃了嗎?】
“當然啦,父親大人對 我 可是很好的!”[白發少年]得意不已 ,又有些低落道,“只是父親大人給我 的蛋糕好甜啊,我 雖然喜歡甜食,但也不習慣那么甜的。而且面條還是干拌的,不是湯面。”
【呵,他 連你的口味都不知道,這還叫對 你好?】每次提到 那個養父,[魔龍]都格外不爽。
“我 和父親大人說過,應該只是忘記了。糖很貴的,而且這里又沒有湯面這樣習俗,沒有廚師會做也正常,連我 都不知道怎么做呢。”
[白發少年]按捺住心中的失落,說道:“父親大人已 經給我 很多了。”
[魔龍]嗤之以鼻。
[白發少年]轉移話題:“龍先生如果過生日 ,會有什 么想吃的嗎?”
[魔龍]隨意地回道:“加入酸果汁和香料的那種燉牛肉吧。”
[白發少年]笑吟吟記下,這天,他 依舊在[魔龍]這里賴了一晚。
次日 他 醒來的時候,忽然發現托盤里放著一塊涂著奶油的小蛋糕和一碗熱湯面。
處于場外視角的澤曼知道,這是[魔龍]昨天到 附近的城鎮給他 準備的。
[白發少年]顯然也意識到 了這一點,他 驚訝地看向旁邊不知是否在睡覺的[魔龍]。
他 滿是歡喜,小聲道:“謝謝龍先生。”
[魔龍]睜開眼,半點睡意都沒有,他 別開眼,語氣平淡道:【吃了早餐趕緊走 。】
“好嘞!”[白發少年]笑瞇瞇用叉子吃下那溫暖的熱湯面,以及甜度正好的小蛋糕。
“龍先生就像父親一樣呢。”[白發少年]忍不住說道。
昨天那種失落感 已 然被溫暖和甜蜜彌補。
[魔龍]莫名地看向他 :【你這是在……罵我 ?】
[白發少年]平時掛在嘴上的“父親”可不是什 么好東西。
他 蹙眉看向自己做的蛋糕和面,心中反省起 來。
是太 甜了?還是味道不對 ?
“不是啦!我 才沒有罵你呢。我 是說真的,感 覺龍先生就像爸爸一樣……”[白發少年]皺起 臉,似乎也在苦惱該怎么描述,“總之就是很好的意思!”
“因為龍先生一直都對 我 很好,也教了我 很多東西,是和父親大人不一樣的感 覺。雖然龍先生有時候有點啰嗦,但是不知為什 么,我 聽得好開心呀。和龍先生交流的時候,感 覺不會有那種惶惶不安和失落的感 覺。”
[魔龍]不爽地看向他 。
他 會啰嗦還不是因為這個孩子執拗得無藥可救嗎?
[白發少年]嘀咕,“要是父親大人有時候也能像龍先生這樣就好了……遇見龍先生之后,我 好像更貪心了。”
[魔龍]輕嗤一聲。
吃完之后,[白發少年]鄭重 地看向[魔龍]。
“龍先生需要什 么嗎?請盡管開口吧。”
【為什 么這么問?】
[白發少年]歪頭:“因為父親大人每次給我 送了禮物之后,就會問我 要血的。但是龍先生你之前說不需要血,那我 就不知道能給你什 么了。”
[魔龍]冷冷瞥他 一眼。
【不需要。】
[白發少年]一時間無措起 來,這打破了他 尋常的認知,讓他 陷入茫然。
但他 軟磨硬泡,[魔龍]還是什 么都不打算要。
他 只好說:“我 會想辦法回報你的。”
[白發少年]就此離去,澤曼這次的夢境也就此結束。
將他 喚醒的是與夢境里[白發少年]相似的聲音。
“龍先生!”這聲音更稚嫩,“我 又來找你啦!”
澤曼睜開眼,看到 阿爾賓小臂上的繃帶,恍然間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
等等,這是他 的阿爾賓!
為什 么會受傷?!
愛德華、帕德瑪他 們在做什 么?!
魔龍喉間發出低吼。
“龍先生?”阿爾賓疑惑地看向他 。
魔龍忍耐住那份怒意,壓著聲音詢問:【你受傷了?】
“啊,這個啊。”阿爾賓把雙手 背到 身后,“等我 一會兒魔力恢復后就能治好了。重 點不是這個,我 是來和龍先生分享喜悅的。”
他 嘿嘿笑道:“我 有一個新爸爸了哦!當然,我 還會繼續找之前的爸爸,新爸爸還說會幫我 呢。說起 來,我 的新爸爸也是長發呢……”
如果沒有那眼熟的繃帶,魔龍只會以為他 是在說愛德華,可是此刻,他 完全無法鎮定下來。
長發?愛德華可不是長發。
難道老鼠在自己走 后就拐走 了阿爾賓?是昨天從森林里出去的時候嗎?
這個猜想讓他 心神不安,他 想沖到 愛德華面前質問。
阿爾賓還嘀嘀咕咕說著:“愛德華叔叔幫著爸爸一起 騙我 ,我 才不要理他 !幸好昨晚遇到 了新爸爸幫我 。”
阿爾賓稍微和他 聊了一陣后,離開了這座山谷。
“我 的新爸爸在南門外的旅館里等著我 呢,他 馬上就要帶我 去新家了,龍先生,下次見!”
阿爾賓蹦蹦跳跳地跑走 了,澤曼卻無法鎮定下來。
他 感 覺到 了強烈的違和感 ,察覺到 了不對 勁,心里滿是疑點,若是往常他 定然會慢慢分析和調查一番,但此刻,他 對 阿爾賓的擔憂凌駕了一切,他 無比害怕阿爾賓真的落入魔爪。
在阿爾賓走 后,澤曼連忙變回人形,前往那家旅館去捉拿老鼠。
只要有一絲可能,他 就不能放過。
他 絕對 不能讓老鼠禍害他 的阿爾賓!!
旅館外,阿爾賓看著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走 進去,又氣又高興地扯掉賣慘用的繃帶。
他 不太 會模仿受傷的樣子,就依照當初的看到 的漫畫圖隨便 纏了纏,沒想到 效果這么好。
他 狡黠一笑。
中計了哦,龍先生。
哼哼,叫你騙我 !
第20章 晉獨發
阿爾賓抖了抖手中的繃帶, 得意洋洋。
這東西真好用!陷阱計劃大成功,好耶!
因為他也沒 有龍先生就是爸爸的證據,他只能想個辦法測試一下。
他把自己弄得慘兮兮, 如果 龍先生是爸爸的話 ,應該會有反應。
他能想到的比較適合自己的劇本, 就是他聽過的那點漫畫劇透,于是學著弄了弄。
沒 想到一下就成功了。
難道是他的演技超絕?所以 輕輕松松就把爸爸忽悠到了?
阿爾賓摸了摸下巴,沒 想到自己居然還有演戲天賦, 真是意外 之喜。
不 過更 讓他感到驚喜的, 顯然是自己抓到爸爸了!
阿爾賓愉快地瞇起眼 ,心中洋溢著無盡的喜悅。
他只對龍先生說過這個地址, 龍先生果 然就是爸爸吧!
可惡!爸爸之前竟然瞞了他那么 久!
龍明明超酷的好么 !他超喜歡的。
竟然不 告訴他!還騙他!讓他錯過了好多 好多 騎龍的機會。
大壞蛋!
阿爾賓哼哼唧唧地在心里控訴著,步伐輕快地走進旅館,尋找澤曼的蹤影。
“爸爸!”看到那道白色身影,他迫不 及待地喊出聲來。
可那人竟然完全沒 有回 頭, 阿爾賓疑惑一瞬,急切的心情令他不 假思索地跑上 前, 繞到那人面前。
他興奮地仰起頭,卻對上 一雙烏黑的眼 睛, 還有陌生的面貌。
“爸——”他嗓音戛然而止。
阿爾賓呆立在原地。
這個人……不 是爸爸?
“有什么 事嗎?”白發黑瞳的男人面無表情地看向他, 那雙眼 里毫無溫度。
阿爾賓死死盯著他,試圖從他身上 找出與澤曼相似的地方。
從身形和發色來看, 這人和父親一樣, 可轉到正面,仔細看去, 阿爾賓發現他的衣著面料沒 有父親那么 好,款式也不 太一樣, 兩個人并沒 有任何其他的相似之處。
阿爾賓篤定的目光逐漸轉為茫然,踉蹌著后退了一步。
是他弄錯了嗎?龍先生不 是爸爸,爸爸也根本沒 有過來?
他還是弄丟了爸爸?
好不 容易揮散的難過猛然間涌上 來,緋紅的眼 睛氤氳起來。
男人別過目光,見他一言不 發,也不 和他多 言,繞過他就要離去。
“等一下!”阿爾賓仍舊不 死心地盯著他,撲到他身前,抱住他,附耳貼在他的胸膛上 。
男人的動作一頓,下意識想要抬手回 抱,可雙手剛剛抬起,他就意識到了什么 ,想要向后退一步,卻被阿爾賓死死揪住衣服。
阿爾賓傾聽著那熟悉的心跳聲,漸漸驅散了那份迷茫。
他經常靠在爸爸懷里,聽著那令人安心的心跳聲睡覺,他絕不 會認錯。
“你 就是我爸爸!”他擲地有聲地喊道。
他氣 憤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面貌可以 是假的,用暗魔法就能偽裝,這一點他也會。
他不 明白這個人為什么 不 承認。
“你 認錯人了。”黑瞳男人撥開他,轉身離去。
阿爾賓跺了跺腳,眼 里冒出淚花,氣 呼呼說道:“大壞蛋!你 要是丟下我就這么 走了,我明天就去找那只壞蛋老 鼠,讓他當我爸爸!”
黑瞳男人猛地停住腳步。
而這一步,也徹底暴露了他的身份。
在踏進旅館后,澤曼就感知 到這里面沒 有任何魔物 的氣 息。
這種范圍不 大的情況下,即使是帕德瑪那種擅長隱匿魔氣 的魔物 ,他都能感知 到,所以 應當不 會弄錯。
旅館里確實沒 有老 鼠的氣 息。
救子心切的澤曼彼時已經反應過來,他中了阿爾賓的陷阱。
而阿爾賓那緊隨其后充滿期待的呼喚,也讓他更 進一步確認了這一點。
那一刻,比起生氣 ,他心底生起的情緒卻滿是慶幸。
太好了,阿爾賓并沒 有落入老 鼠之手。
但緊接著,他又意識到自己不 能暴露,便用暗魔法給自己做了偽裝。
以 他的身份和實力,在面對敵人的時候通常都是正面擊敗魔物 ,再加上 太陽神殿一向瞧不 起那些躲躲藏藏,實行暗殺潛伏的夜神殿,所以 他雖然掌握了暗魔法,但用的機會并不 多 。
至少阿爾賓并不 知 道他會暗魔法。
可他沒 想到,那個孩子仍然將他認了出來。
聽到阿爾賓的氣 話 ,澤曼終是忍不 住皺起眉頭。
也許是用陷阱捉住自己的成功讓阿爾賓產生了路徑依賴,阿爾賓竟然將自身的安全置之不 顧。
明知 道老 鼠不 是什么 好東西,居然還說出這樣的話 。
澤曼對此感到頭疼不 已。
他轉過身,撤掉了身上 的偽裝魔法,迎上 了阿爾賓欣喜若狂的眼 神。
他冷聲道:“不 許說這種話 ,你 的威脅對我沒 用。”
被他呵斥的阿爾賓愣了一下,心中的氣 憤和委屈鼓起來,頓時漲成了一個小氣 球。
“哼,你 都不 要做我爸爸了,我要說什么 才不 要你 管。”他依舊在刺激澤曼,“反正你 敢走,我就敢找老 鼠爸爸!”
他仍帶著一絲沾沾自喜。
好似在說,看吧,我這么 說你 就會扯掉偽裝了。
就算你 跑了,等我找了老 鼠爸爸,你 也一定回 來的。
聽到他喊老 鼠爸爸,澤曼心中更 是氣 惱。
他氣 阿爾賓不 在乎自身安危,也擔心阿爾賓真敢這么 做。
畢竟小孩子都很犟,阿爾賓也對那只老 鼠的危險完全不 了解,萬一懵懵懂懂真被老 鼠拐跑了怎么 辦?
他必須給阿爾賓一個教訓,讓他以 后決不 能這么 做。
想到這里,澤曼眸色深沉,神情嚴肅起來。
他一把扛起阿爾賓,側身進入旁邊一個無人的房間里。
第一次澤曼被扛起來的阿爾賓有種不 祥的預感,他掙扎著,卻無濟于事。
澤曼坐到一張椅子上 ,他被澤曼放在大腿上 趴著,澤曼一只手緊緊按在他背上 ,將他固定住,另一只手揚起,打在他的屁股上 。
那力道算不 上 重,隔著冬季的厚衣服更 是沒 什么 痛感,可阿爾賓還是完全呆住了。
“你 居然打我屁股!”他氣 鼓著臉,臉色漲紅,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燒器,整個人就像一條離了水的魚,瘋狂掙扎起來,“大壞蛋!”
哥哥都沒 有打過他!
澤曼冷厲詢問:“以 后還說不 說那種話 了?嗯?”
阿爾賓扭過頭,倔強地盯著他:“我就要說!就要說!”
澤曼再次落下手。
阿爾賓氣 得像個小河豚,委屈又生氣 地說道:“你 都不 要我了,你 還管我做什么 ?大騙子!你 說好了當我爸爸,說好了要帶我去玫瑰王國的。你 既然要毀約的話 ,當初為什么 要答應我?倒不 如讓他一開始就帶走我!”
他強詞奪理道:“反正那時候要是你 不 當我爸爸,我就會被老 鼠帶走,那現在也一樣!你 走你 的,讓他帶走我好了!”
“就算我走了,愛德華他們也會照顧好你 。”
“我不 管,反正當初是你 答應我的,你 怎么 可以 跑掉!大騙子!”
“愛德華沒 有和你 說嗎,如果 待在我身邊,你 會有危險的。”
“我才不 接受那么 離譜的理由呢!就算是真的我也不 接受,我要是有危險,那爸爸你 肯定會更 加危險。”他嘟囔著,語氣 里卻格外 堅定,“我不 能丟下你 一個人。”
澤曼晃神間,松開了按住他的手。
阿爾賓趁機一溜煙地跑下去,兩眼 警惕地看著他,又迅施展光魔法,用金色鎖鏈將澤曼綁在了椅子上 。
既保證了澤曼打不 到他的屁股,又讓澤曼跑不 掉。
他得意地抬起下巴,叉著腰,對自己的成果 十分滿意。
“總之,想用那種理由結束約定,我才不 答應呢!在約定結束之前,我絕不 會讓你 再跑掉!”
金色鎖鏈就像阿爾賓的決心一樣,強硬且穩固地束縛著澤曼。
“不 管你 逃到哪里,我都會把你 抓回 來,和你 一起面對危險。”映著金光的紅眼 睛堅定著望著他。
“爸爸,你 可以 選擇不 說你 的小秘密,但是我也可以 選擇我自己的做法。我才不 要被你 送來送去的,也不 要你 一聲不 吭地離開。”
“除非……”阿爾賓的神色漸漸緊張起來,“什么 危險只是借口,你 就是膩煩我了,討厭我了,想要把我丟掉。”
他害怕澤曼真的會那么 說,害怕得到那樣的答案。
但他卻也有一絲期望這個答案,至少這意味著爸爸并沒 有真正的危險。
矛盾的念頭在阿爾賓心中拉鋸著,綁著澤曼的鎖鏈仿佛也輕輕搖晃起來。
金色鎖鏈照亮了房間,也將澤曼周身鍍上 一層圣潔的金光。
澤曼的心早已被一種柔軟的情緒浸泡,連教訓孩子都小心翼翼地克制力量,不 敢下重手,生怕讓阿爾賓受傷。
他垂下眼 簾,打量身上 的鎖鏈,他欣慰于阿爾賓的魔法大有長進,欣慰于他的孩子長出了小小的獠牙,但這樣的魔法想困住他還遠遠不 夠。
他有太多 的方法可以 掙開束縛離開,他離開之后,下一次卻絕不 會再中這種小伎倆,也不 會再被阿爾賓抓住。
但他并沒 有直接離開。
他望向面前執著又委屈的孩子,他知 道阿爾賓絕不 會善罷甘休。
而他,也難以 說出自己討厭阿爾賓。
良久,澤曼沉聲道。
“若是……未來的我會殺了你 呢?”
“噶?”阿爾賓懵了。
為什么 ?
阿爾賓完全想不 到這件事的原因。
爸爸怎么 可能殺了他呢?難道說爸爸真的很討厭他嗎?
阿爾賓并不 相信這種事。
他正要追問,一道久違卻熟悉的聲音就從身后響起。
“離他遠一點,小白。”
阿爾賓的后背靠上 一道陰冷氣 息的懷抱,身后之人彎下腰,毛領上 絨絨的鴉羽撓著他的脖子,蒼白的手護住他,將他向后拉拽,遠離前方的澤曼。
阿爾賓霎時間釘在原地。
那熟悉的聲音讓他感到不 可思議。
他難以 置信地回 頭,看到了他無比熟悉的面容。
“哥哥?”
第21章 江家表
看到哥哥的面容, 驚喜過后的阿爾賓恍惚間升起一種不真實感。
他如夢如幻地呢喃:“哥哥怎么會出 現在這里?”
不僅僅是出 現在這里,他的哥哥明明都不應該存在于這個異世界里。
為了佯裝出可憐兮兮的樣子,他今天刻意沒穿那么 厚實, 脖子上也沒有圍巾,那種陰冷的氣息吹拂著他的脖子, 令他精神一振。
他猛然扭過頭,看向 澤曼。
這是爸爸施展的幻覺嗎?
他不知道有什么 魔法能做到這 一步,逼真得讓他無法分辨自己 的至親之人, 但 他認為 只有魔法能制造出 這么 夢幻的一幕。
然而, 他那充滿疑惑震驚的目光卻被哥哥瘦弱的背影所 阻隔。
“小白,是我。”穆恩與他交換了站位, 將他結結實實地護在身后。
阿爾賓呆愣住,猛然從后背抱住穆恩。
“哥哥……”巨大的驚喜徹底將他淹沒,他怯生生問,“你是真的哥哥嗎?我是不是又在做夢?”
不然他怎么 又會 看到哥哥這幅打扮呢?
說 不定他已經被爸爸打暈過去, 正在夢里呢。
所 以他才會 聽到爸爸說 那么 離譜的話。
這樣一下子就能解釋通了。
“不是夢,關于我的事之后再說 。現在, 離他遠一點。”穆恩再次強調。
這話既是說 給阿爾賓,也是說 給澤曼。
他幽紫的目光殺氣騰騰地掃過澤曼身上的鎖鏈, 并未因此放下戒備, 尖銳的殺氣已經凝成實質,像無數看不見的尖針, 刺向 澤曼。
他心知, 這樣的鎖鏈絕不可能困住澤曼。
他很想立刻殺掉這個會 殺害弟弟的兇手,但 是……他側過身, 低下頭瞥向 身旁的阿爾賓。
不能在弟弟面前 動手。
穆恩努力克制著翻涌的殺氣。
“小白,我帶你離開這里。”穆恩的語氣說 得好像阿爾賓才是被鎖在這里的人。
阿爾賓遲疑地搖搖頭:“我還沒問清楚爸爸的為 什么 會 殺了我呢, 要走也要帶上爸爸一起走。”
不管這里是不是夢境,他都不想丟下爸爸。
“他會 殺了你。”
“肯定是誤會 吧?爸爸怎么 可能殺我嘛。”阿爾賓不以為 意。
“不。”穆恩斂起了平日里那種漫不經心,冰冷地斜睨澤曼,“他確實殺了你。”
阿爾賓呆住,他也望向 澤曼。
澤曼坦然地閉上眼 ,他毫無反抗坐在那里,渾身被鎖鏈束縛,像一個等待審判的犯人,等待迎接阿爾賓的宣判。
這樣的態度讓阿爾賓有些生氣,更有些不安。
“哥哥你知道這件事的原因是嗎?”
穆恩給予了肯定的答復:“我知道的,應當比他要多。”
“那……哥哥你能先幫我把爸爸打暈帶回去嗎?”
這家旅館并不是他之前 住的地方 ,愛德華、帕德瑪和翡翠都不在這里,他們顯然也不能在這里久留。
澤曼愕然睜開眼 。
阿爾賓心虛地向 他道歉:“對不起爸爸,在我了解情況之前 ,我不想爸爸在中途跑掉,也不想聽到爸爸離譜的話。”
這一定是很重 要的事情,他得在聽完事情之后好好思索,好好想想要怎么 說 服爸爸。
萬一爸爸趁他不注意又跑掉就糟糕了,想來想去,常規手段要是行 得通也不會 有今天了,果然還是打暈了把人帶回去靠譜。
“你要是生氣的話……”阿爾賓小聲說 ,“回頭你再打我屁股吧,打多少次都可以。”
再?
穆恩聞言,死亡目光再次落到澤曼身上,果斷使用了睡眠魔法讓澤曼暈過去。
對澤曼來說 ,他不是沒有辦法抵御穆恩的魔法,但 他沉默著,放棄了抵抗。
他害怕看到阿爾賓對他露出 驚恐的神色。
他選擇以睡夢作為 自己 最后的逃避。
-
在睡夢中,澤曼再次夢到了那位[白發少年]。
和之前 一樣,[白發少年]時常來到[魔龍]的龍窟,他們二人的關系已經十分熟稔。
這一次,[白發少年]冒著風雪前 來,端著一口裝了什么 東西的鍋。
【那里面是什么 ?】[魔龍]問。
[白發少年]嘿嘿笑著,生起火來加熱鍋里的食物。
不一會 兒,香料和牛肉的氣味彌漫了整個洞穴。
“是給龍先生的生日禮物哦!”
他揭開木頭鍋蓋,[魔龍]這才發現那就是他提過的酸果汁燉小牛肉。
【生日?】
[白發少年]揚起一個微笑:“反正龍先生也不記得自己 的生日,那不如就用今天來慶祝,怎么 樣?”
【隨你。】[魔龍]懶散地抬了抬眼 皮,左右他也沒事,陪著對方 胡鬧。
這種天氣過來,竟然就為 了這種事嗎?
[白發少年]站在他身上,指揮著他上升下落,跑上跑下地裝飾起洞穴,玩得不亦樂乎。
盡管只有他們兩個人,卻也莫名有種熱鬧起來的感覺。
忙活了好一通之后,小牛肉也加熱完畢,[白發少年]問道:“龍先生可以變成人形嗎?我這個分量可不夠你現在這個體型吃的。”
他擔心[魔龍]有所 顧慮,緊跟著說 道:“我可以先出 去待一陣,等龍先生吃好了變回來,我再進來。”
【不用。】[魔龍]制止了他,碩大的魔法陣在他身下出 現,他眨眼 間就變成了白發紅瞳的人類姿態。
距離太陽神殿圣子澤曼的失蹤已經過去了八年,[魔龍]展開自己 的雙手活動著,透過指縫,他看到近在咫尺的[白發少年]露出 了驚喜的神色。
他第一次從這個角度觀察[白發少年]。
十六歲的白發少年比起他印象中的那些同僚,實在是太過瘦弱,好似隨時都會 折斷,真不知道是怎么 穿過那些風雪前 來的。
一向 好奇心濃重 的[白發少年]卻并未對他的人類姿態抱有太多的好奇,更未驚訝他的模樣為 何與“澤曼”相似。
[魔龍]恍然想起,這么 久以來,[白發少年]都并未詢問他的名字,像是故意忽略這一點似的。
[白發少年]只是調笑著說 :“龍先生也是白發紅瞳,要是走出 去,別 人估計會 以為 我們是父子吧。”
如今的自己 對[白發少年]來說 ,并不是英雄“澤曼”,只不過是“龍先生”的人類形態而已。
[魔龍]端起他盛給自己 的小牛肉,他對吃并沒有什么 獨特的興趣,可燉小牛肉一入口,他就怔住了。
煎烤過的小牛肉十分軟嫩,香料的味道也十分濃郁,帶有淡淡的的酒香和果酸味,還有些微的辛辣,吃下去之后僵硬冰涼的身體都暖和起來了。
是胡椒……不,是民間用于代替胡椒這種昂貴香料的椒蔻。
不知道是不是許久沒用人類的姿態進食,這道燉小牛肉的味道竟讓他感到頗為 熟悉,和在神殿吃到的風味有些不同,好似只在久遠的過去吃過。
“這是我途徑鈴蘭王國時學到的配方 ~”[白發少年]笑吟吟道,“生日快樂,龍先生。”
鈴蘭王國是“澤曼”的故鄉,[魔龍]這才想起,自己 之所 以會 在生日的時候想吃這道菜,就是因為 他小時候生日時父母會 給他做這道菜。
而[白發少年]的配方 ,剛好有他童年和家鄉的味道。
“謝謝。”
“還有我最拿手的蘋果派哦!”[白發少年]輕快地笑著,又從籃子里裝出 一盤蘋果派,和他分享起來。
吃完飯,[白發少年]摸著吃飽的肚子,舒服地躺在墊子上,被[魔龍]用尾巴圈住。
他眼 里亮晶晶地問道:“我明年還可以幫龍先生過生日嗎?”
【可以。】脫口而出 后,[魔龍]不想顯得自己 太期待,又說 ,【恐怕就算阻止你,你也會 過來。】
[白發少年]吐了吐舌頭,朝他眨眨眼 ,表示你說 對了。
作為 交換條件,[魔龍]說 :【你生日的時候也來我這里吧。】
那個破老鼠有什么 好的?
至少他不會 讓這孩子失落。
只要想到[白發少年]那個人渣爹,[魔龍]心里就一陣不爽。
他們兩人就此約定下來。
[白發少年]在這里待到風雪停止,離開之前 ,他朝著[魔龍]揮著手告別 。
“聽說 最近失控的魔物越來越多了,龍先生一個人在家要注意安全哦。”
[魔龍]瞇起眼 :【讓我注意安全?】
這個少年難道還不清楚他的實力嗎?
“不管龍先生多厲害,我都會 為 你擔心呀。”
[魔龍]輕哼一聲:【你才應該小心。】
[白發少年]自信地抬起手:“我才不會 有事呢。”
想到他血液的功效,[魔龍]心中煩躁。
“我走啦,我會 繼續尋找傳說 中的弒神之槍,讓龍先生答應加入我們的。”
直到他提起這茬,[魔龍]才想起他們一開始的確有這樣的約定。
待[白發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遠處,[魔龍]自言自語道:【算了,下次他過來,不管他有沒有找到,都加入他吧。】
想要弒神并不是什么 輕松的事情,若是被神殿知道了,那個少年一定會 陷入危險之中。
還是離近點看顧比較好。
[魔龍]趴下來,開始陷入漫長的等待之中。
只是這一次,他等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能等到那個白發的身影。
[魔龍]望見家具上的積灰,不悅地吹氣,把洞穴里打掃干凈。
但 他心中也為 此感到不安。
那個少年為 什么 這么 久都沒來?
又過了一陣,洞穴外傳來的腳步聲,[魔龍]立刻睜開眼 看去,卻只看到一個粉發的,穿著管家制服的男人。
是狐貍。
【他呢?】[魔龍]問。
狐貍的神色也很不好,他說 道:“阿爾賓被老鼠帶回去藏了起來。那只老鼠十分會 躲,我們早就想把他殺了,但 一直沒有他的蹤跡。你要加入我們,一起將他救出 來嗎?”
[魔龍]毫不猶豫地應下來。
-
[白發少年]在一處見不到光的陌生房間里,他對燭臺,面帶愁色地看著自己 左手腕上的手鐲。
這是他前 不久找到的弒神之槍,變形成了手鐲被他佩戴在身上。
他本想去告訴龍先生這個好消息,卻被父親大人抓回家,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 在哪里。
“不知道什么 時候才能再見到龍先生,但 愿父親大人早日消氣吧。”
到了用餐的時間,身穿鼠灰色長袍的褐發男人走進來。
“父親大人!”[白發少年]乖巧地迎接他。
褐色長發的男人冷漠地看向 他,看得他心中發怵。
“你知錯了嗎?”
[白發少年]眼 神亂瞟。
見他這副心野了的樣子,褐發男人語氣一轉,語重 心長道:“阿爾賓,你涉世經驗不足,偷偷跑去外面,只會 被那些人利用得團團轉。”
他湊近了,以指為 梳,撫摸著[白發少年]的頭發,就像扣住他的腦袋一樣。
[白發少年]忍不住反駁:“他們沒有利用我,是我想找他們幫忙,一起拯救魔物。”
被他反駁的褐發男人眼 神一凜。
“拯救魔物?最近那么 多狂暴魔物,你知道因為 你逃跑,有多少魔物深陷失控,又有多少人因此而死嗎?!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
[白發少年]呆住了,喃喃道,“都是因為 我?”
“你認識的那些人若是真想拯救魔物,就應該把你早早送回來。”
他嘆了口氣,語氣柔和下來:“想到你在外面被人利用而不自知,身為 你的父親,我非常擔心,也很自責。我明明對你這么 好,你想要什么 給你什么 ,還讓你住在華麗的莊園里,一直保護著你不被外面的人覬覦,可你卻……哎。”
“我知道一直受傷放血很難受,你是我的孩子,我心中的疼痛絕不會 弱于你,只是為 了拯救魔物,才不得不讓你這么 做。”
盡管不認為 帕德瑪他們是在利用自己 ,但 聽他這么 說 ,[白發少年]心中還是涌上濃濃的自責。
“對不起,父親大人,都是我的錯。”
褐發男人神態又冷漠下來:“這段時間你就在這里好好反省吧。”
“是。”[白發少年]低頭應聲。
“最近失控的魔物太多,想救他們就需要更多的血。”
“我明白了。”[白發少年]利落地割開手臂,放出 了比平時更多的血液。
褐發男人滿意地離開。
接下來的日子,阿爾賓也持續被取走大量的血。
他渾身冰冷,意識也渾渾噩噩,完全失去對時間的感知,不知過了多久。
直到某一天,他看到褐發男人欲言又止地走進來。
“阿爾賓,我的孩子……”他輕撫著阿爾賓蒼白的臉頰,“上次對你說 那樣的話,我很抱歉。”
[白發少年]搖搖頭:“不怪父親大人,是我的錯。”
“但 我也有錯。”褐發男人懺悔道,“雖然我在保護你,可你也確實被我一直關著,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
[白發少年]驚訝地看著他。
“至于你的那些朋友……”他頓了頓,“倒也并不全是險惡之輩。”
[白發少年]興奮起來:“沒錯,他們都是好人!”
褐發男人親切道:“以后我不會 再阻止你和他們來往了。”
[白發少年]激動起來:“真的嗎?我可以去見他們了嗎?”
“當然。”褐發男人和藹地拿出 一個盒子,里面是一串墜著黑水晶的項鏈,“這是我給你道歉禮。”
他不容拒絕地,親手給阿爾賓帶上黑水晶項鏈。
[白發少年]高興地打量著黑水晶,又按照以往的交易習慣,拿起匕首要用血來回禮。
褐發男人卻按住他的手,輕輕搖頭。
“不必了。”
頭一回被父親拒絕,[白發少年]有些不安。
“為 什么 ?父親大人不要我了嗎?”
褐發男人抱住他,撫摸他的頭發說 :“當然不是,你永遠是我的孩子。只是我聽說 你的[魔龍]朋友失控了,現在只有你能拯救他。”
“龍先生失控了?”[白發少年]緊張地攥住他的衣服,“他在哪里?”
褐發男人淺笑著:“我送你過去。”
[白發少年]乘著馬車,沒多久就來到了目的地。
眼 前 是地獄般可怕的景象,銀白的[魔龍]周身散發著恐怖的白焰和黑氣,瞬間就泯滅了周遭的一切,讓整座城市都陷入了火海之中,縱使是最堅固的城墻和防御魔法,在他面前 也如同薄紙一般。
饒是這樣,失控的[魔龍]依舊沒有停下攻擊,他眼 中充滿了毀滅與瘋狂,完全失去理 智,甚至準備向 其他地方 轉移。
“必須趕緊阻止龍先生!”[白發少年]咬住下唇,心中焦急萬分。
偏偏滾滾熱浪和[魔龍]的氣息讓馬匹難以前 進,他只能獨自下車靠近[魔龍]。
因為 長期失血,他渾身脫力,步伐踉蹌,卻依舊咬著牙,努力靠近災難的中心。
距離[魔龍]有一段距離的時候,他立刻在手臂上劃出 長長的傷口,用魔法控制著血液凝成血球,砸到[魔龍]口中。
他緊張得觀察著,沒一會 兒,他就看到[魔龍]停下行 動,眼 里泛著紅光的黑色星芒也變回原樣。
[白發少年]長長地松了口氣,連忙上前 。
“龍先生!”
他輕撫著[魔龍]的下頜:“太好了,你恢復了。”
[魔龍]的意識逐漸回復,他一眼 就看到了[白發少年]依舊在流血的手臂,還有身后被烈焰吞噬的城市。
他瞳孔猛縮,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
【快……】
他尚未說 完一句完整的話,[白發少年]就注意到他的星芒血瞳又發生了變化,黑色星芒的部 分重 新泛起紅光。
[白發少年]的腦袋猛地撞在地上,他吐出 一口鮮血,難以置信地低下頭。
平時在他面前 總是萬分收斂,格外小心翼翼的龍爪,此刻貫穿了他的身體,將他重 重 地釘在地上。
“龍先生……?”他用顫抖地聲音呼喚著。
劇痛席卷全身,他卻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 。
為 什么 ?
他明明已經解除了龍先生的狂化狀態……
他接觸過許多魔物,所 以絕對不會 弄錯這一點。
他的目光忽然停在了黑水晶的項鏈上。
胸前 的黑色水晶散發著不祥的氣息,變為 混沌的顏色,輕微懸浮起來。
他的思緒驟然停止。
是父親大人……
他怔怔地,一動不動。
——是父親大人要他死。
意識到這一點,他如墜冰窟,渾身的力氣霎時間消失了,眼 中的眸光逐漸黯淡下來,淚水從眼 角滑下。
他仰望著面前 躁動且痛苦的[魔龍],從傷口處涌出 的鮮血在魔法的控制下,盡數涌向 [魔龍]。
銀白的絢麗鱗片沾染著刺目的鮮血。
弒神之槍粉碎了黑水晶吊墜,扣上那根染血的龍爪。
他嗆出 一口血,氣若游絲地低喃著:
“對不起,龍先生……”
——對不起,生日約定我要失約了。
——對不起,讓你沾上我的鮮血。
他的意識逐漸模糊,疼痛拉扯著他陷入更深的黑暗。
“阿爾賓——!!”
他隱隱地好像聽到有誰在呼喚自己 ,可隨之而來的耳鳴讓他無法分辨那是誰的聲音。
蒼白的臉終于染上血色,他望著逐漸恢復意識的[魔龍],他的視野遍布黑影,耳鳴讓他聽不清龍先生的聲音,但 他察覺到了對方 的顫抖,察覺到了溫暖的魔力瘋狂地想注入他冰冷的身軀。
龍先生……
他緩緩閉上眼 ,在最后的最后,帶著一絲不甘想到。
——倘若在那一天成為 我父親的人是你就好了,澤曼先生。
第20章 晉獨發
大陸某處, 布萊克疲憊地完成今日與魔物對戰的訓練,他的體力已然完全耗盡,眼皮格外沉重。
他剛剛走進小屋就倒在地上, 一瞬間就昏睡過去。
興許是他將平日里濃郁的期望帶到了夢中,他做了一個逼真的夢境。
夢里的他看起來已經十六、七歲了, 正在與數只魔物交手。
布萊克注意到,那都是些中階魔物,但[黑發少年]的應對卻游刃有余, 比現 實中面對一群低階魔物還 狼狽不已的他好上許多 。
布萊克握緊拳頭, 哪怕是對夢境中的自己也產生了不服輸的心態。
[黑發少年]不費吹灰之力,轉瞬間便 將魔物們干凈利落地 解決, 身后緊跟著響起了鼓掌聲。
布萊克和[黑發少年]一同斜睨過去,夢境內外的他們神態如出一轍。
鼓掌的人是披著灰袍的[師父],他贊嘆道:“布萊克,這幾年你的實力進步很迅速。”
[黑發少年]神情 冷淡, 眼里毫無波動。
“有阿爾賓的消息了嗎?”他在一塊大石頭上支起腿坐下,嘴里咬住繃帶的一端, 向后拉扯,戴著黑色半指手套的手用繃帶將斷劍重新纏繞起來。
雖然很關心這個問題, 但他顯然沒抱什么期望, 因為他已經聽過太多 否定的答案了。
“有。”[師父]短促地 回 道。
布萊克再次和夢境中的自己同步,猛地 將眼神投過去, 直直地 注視著他, 流露出迫不及待的神色。
“他在哪里?”[黑發少年]跳下石頭,有些難以置信地 詢問。
他從[師父]那里得到了一個城市的名字, 急不可耐地 沖了出去。
布萊克的視野緊隨著[黑發少年]。
即使是在夢境里,他也想見上阿爾賓一面。
夢里的自己長大了, 是不是意味著自己能看到長大后的阿爾賓?
阿爾賓這些年生活得如何?
他心中升起無限的期待,心臟急促地 跳動著,眼前的畫面也跟著不斷切換,晝夜交替,景色匆匆變換。
他明白這意味著[黑發少年]抵達了目的地 。
但他眼前的這座東大陸北境雪國城市,此刻卻深陷一片火海之中。
火光映紅了他群青色的雙眼,天空被燒得火紅一片,猛烈的火焰吞噬了整座城市。
眼前躍動的火光霎時間就讓布萊克和[黑發少年]想到了巨變發生的那一日,他們神色驟變。
若是阿爾賓也在其中……
越過重重火海,他們從高處瘋狂搜尋著一抹陌生又熟悉的面貌,卻看到了制造這場災難的元兇——一只銀白色滅世魔龍!
那恐怖的氣息讓人感到牙齒打顫,面前炙熱的火海更是翻騰著撲到臉上。
哪怕阻隔著夢境,布萊克也能感到那種毛骨悚然的危險感。
但就在這一刻,他聚焦魔龍的目光卻看到了一個白色背影。
與瘋狂的魔龍相比,那道白色身影卻顯得那么脆弱單薄,就像本該覆在這里的積雪,下一瞬就會 被烈火吞噬。
不……
這一刻布萊克完全忘記了這是夢境,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可怕預感,他就像經歷過似的,身在火場之中,卻連骨縫里都透出一股抗拒和悲鳴。
——不!
停下來!
停下來!!!
他內心呼喚時間在此刻暫停,夢境內外的他都被恐懼的心情 驅動著,不顧一切地 向那道身影沖去,他的視野急劇變化,周圍的一切都被他置之度外。
下一瞬,嘶吼著的魔龍殘忍地 用利爪穿透了那道白色身影。
熾熱的鮮血宛如綻放的煙花煙花,從白發少年的身體里噴濺而出。
“阿爾賓——!!”
追上去!追上去!救救他!救救他!
他咆哮著,他哀求著。
可向前沖刺的他卻出其不意地 被一股力道定住,像疾馳的馬被死死拽住韁繩,也像是被人勒住脖子 ,再難前進一步。
布萊克猛地 向身后看去,在夢境里,他無法遠離夢中的[黑發少年]。
而此刻[黑發少年]也仿佛被什么無形的力道拽住,硬生生停下來,身體無比沉重,好似深陷某種噬人的沼澤。
[黑發少年]毫不猶豫地 抽劍扎進大腿,鮮血噴涌而出,濺到他群青的眼睛里。
動啊!
“動啊!”他咬緊牙關。
無論他怎么下達命令,他的身體都仿佛失去了控制,雙腿完全不聽他的指揮,讓他無法靠近那奄奄一息的白發少年,更為無法向那可恨的兇手宣泄憤怒。
他的身體就像在懼怕那頭魔龍一樣,違背他的意愿,畏縮不前。
一如那一天阿爾賓被帶走時,想要 追上去的布萊克。
那一次,他眼睜睜地 看著阿爾賓被帶走。
而這一次,他眼睜睜地 看著阿爾賓被殺害。
痛恨與不甘,悲痛與憤怒,他心中熊熊燃燒的情 緒就像烈火一樣,瞬間將他吞噬,灼燒著他的靈魂。
周圍的場景好似因這可怕的執念扭曲起來,[黑發少年]也如同上一次一樣,忽然間失去意識栽倒在地 。
不!
布萊克慌亂地 伸出手,想要 握遠處的白發少年。
但他們之間的距離卻遙不可及,更有著時間和空間作為阻隔。
眨眼間,周圍的景色已然變成 了另外一番模樣,[黑發少年]蘇醒過來,腿上的傷口已經得到了妥善的處理。
[黑發少年]臉上依舊殘留著血淚的痕跡,神色有些恍惚,他捂住隱隱作痛的大腦,不明所以地 掃了一眼自己受傷的大腿。
他一如往常,詢問身旁披著灰袍的[師父]。
“有阿爾賓的消息了嗎?”
[師父]的臉上出現 了短暫的空白與明顯的愕然。
仍然望著上一幕的方向,沉浸在悲痛中的布萊克同樣驚愕地 抬起頭,扭頭看向他。
他不記得了?
[師父]打量著他的神情 ,斟酌了片刻,并未告知他真相,只說:“還 沒有。”
[黑發少年]垂下目光,抄起一旁的斷劍,準備下床去訓練。
[師父]疑惑:“你的傷還 沒好。”
[黑發少年]眼中燃著不甘的火焰:“居然被區區幾個中階魔物傷到,這樣弱小的我 根本沒辦法帶回 阿爾賓,我 必須加緊訓練。”
他用手臂蹭了一把臉頰上血與淚干涸后的痕跡,皺了皺眉。
——他儼然遺忘了白發少年的死亡,遺忘了之前發生的事情 。
布萊克心中升起憤怒的火焰,訓斥夢中的自己。
他怎么可以遺忘?!
他怎么可以忘了阿爾賓的死亡?!
他怎么可以忘記仇人!!
帶著強烈的悲痛與憤怒,布萊克從這場噩夢中醒來。
“阿爾賓……”
他蜷縮著身體,揪住心口,那種心臟被生生割開的痛感從夢境蔓延到現 實,他渾身冰冷顫抖。
若是以往,阿爾賓肯定會 緊緊抱住他,給 他輸送溫暖的魔力,可是現 在,那種空虛與寒冷卻如入無人之境地 侵蝕著他。
“阿爾賓……”
那究竟是夢境,還 是現 實呢?
-
荊棘城。
阿爾賓和穆恩帶著昏迷的澤曼回 到了旅館。
看到澤曼被阿爾賓打暈了用鎖鏈捆著帶回 來,擅長表情 管理的愛德華神情 抽搐起來。
阿爾賓還 煞有其事地 叮囑他們看住澤曼,不能讓人跑掉。
……若是澤曼想跑的話,沒人能阻止吧?
愛德華欲言又止,還 是無奈地 和帕德瑪、翡翠一起接下了這個任務。
阿爾賓頗有些期待地 和穆恩去了隔壁房間,打算聽聽前因后果。
他坐在哥哥懷里,嗅著熟悉的氣息,忍不住揚起一個笑,好奇地 仰頭詢問:“哥哥想告訴我 的到底是什么呀?爸爸他為什么那么說?”
穆恩思索了一下切入點,問他:“你還 記得《Fatum》嗎?”
“當然啦,我 現 在就穿進這部漫畫里了,我 現 在名字是阿爾賓,就是哥哥你喜歡的那個角色。”阿爾賓撓了撓臉,小聲說,“因為我 來了,哥哥喜歡的那個角色是不是消失了呀?”
“不,你本來就是他。”穆恩篤定地 說著,緊接著又說起,“那你知道這部漫畫的劇情 嗎?”
阿爾賓愣了一下,回 過神來搖搖頭:“我 只聽海妖姐姐提過幾句。”
“在漫畫里……”
穆恩開始將阿爾賓在16歲時被魔龍殺害的事情 娓娓道來。
《Fatum》漫畫的第一頁,用全黑的底色交代了故事所處的背景,每一句旁邊的介紹,都會 配有相應的畫面介紹。
比如在用一條細窄的橫條各自介紹大陸上的人們信仰著12位神明時,下一排的漫畫格里會 放出諸神的剪影,還 會 放出神殿、神官及宗教活動的畫面。
而在交代了魔物與人類互相廝殺的關系后,下一排的漫畫格里首先繪制了太陽神殿圣子 討伐魔物的場景,緊接著又繪制了一條白色魔龍殘忍殺害一個少年的畫面。
對于 大多 數讀者來說,這種背景介紹里的炮灰根本不值得注意,頂多 感慨一句“這個炮灰長得真好看”。
對他們來說,緊接著登場的漫畫主角才 是重點。
但在阿爾賓之死被揭露后,第一頁的彈幕和畫面被截圖留念,在一些社交平臺傳播起來。
【《這個炮灰長得真好看》】
評論區的知情 人也故意誘導著新人入坑,也有人在下面劇透。
穆恩就是在那時候,看到那張被傳播開來的圖。
他鬼使神差地 搜索了那個名為阿爾賓的角色,并前去漫畫里閱讀了那個角色的相關劇情 和出場。
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阿爾賓死亡的全部經過。
記憶一片空白地 被老鼠帶走,認老鼠做父親,被老鼠利用……穆恩頓了頓,暫且沒提阿爾賓的血液功效,簡略地 帶過這方面,著重說明了老鼠的陷阱與失控的魔龍是怎樣將他殺害的。
聽到自己會 被龍爪捅穿身體,阿爾賓摸了摸肚子 。
“等 等 ,哥哥你說的那只是漫畫劇情 吧。”阿爾賓神色狐疑,完全沒什么代入感,“這難道就是爸爸說他會 殺死我 的原因?”
他無法理解。
“你可以將那理解為愛與命運之神的預言。”
阿爾賓歪頭:“可是我 并沒有被老鼠帶走,也沒有認老鼠做爸爸呀。就算那真是什么預言,那也是未來的事吧?我 都知道他是壞蛋了,怎么可能還 被他利用?”
什么嘛,原來只是這樣呀。
阿爾賓松了口氣。
他當然不可能因為沒發生的事情 對爸爸抱有什么偏見,而且他之前對爸爸說的話只是氣話,他可沒有傻!所以絕對不可能走上漫畫里的命運,爸爸完全是多 慮了嘛!
他就知道肯定是誤會 。
嘿嘿,當初認澤曼先生做爸爸果然是超正確的選擇~
不。
穆恩心中反駁。
愛與命運之神的預言絕不可能出錯,但阿爾賓說的也不假,眼前的命運的確已經發生了改變。至少現 在有自己在,他絕不可能讓弟弟落入老鼠的魔手。
除非……那并不是什么預言,而是已經發生過的過去。
比如,有人回 溯了命運。
他眸光冷下來。
倘若是這樣,那澤曼就不是“未來”會 傷害他弟弟的人,而是“已經”殺害過他弟弟了。
他竟然曾經將弟弟交給 這樣的人去保護!
第21章 江家表
穆恩抵著 弟弟的額頭, 感受著那鮮活、溫暖的生命力。
悔恨的情緒如同漲潮時的海浪,不斷沖刷著 他 心 臟。
倘若回溯是真的,那他 的弟弟已經在他 看不見的時候死亡過一次。
可他 竟然還無 知無 覺, 將失而復得的弟弟親手交給殺害弟弟的兇手保護,這無 異于是親手將弟弟推入深淵。
他 差點又要失去他 的弟弟了 。
阿爾賓察覺到了 他 的難過, 笑 著 說:“那又不是真的,哥哥不用傷心 呀。”
“不管那是預言還是什么,只是一部漫畫而已, 哥哥平時看那些作品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么?就 當是在看同名的漫畫故事就 好啦。”
他 捧著 哥哥精致貌美的臉, 揉來揉去,做出這各種各樣的怪表情, 自己也跟著 露出歡快的笑 。
穆恩輕捏他 的臉頰,軟乎乎的臉讓人 動作小心 翼翼,他 謹慎 地觸碰著 ,指尖真切的觸感讓分魂的記憶與現實逐漸重 合起來。
“如果 ……”他 打量著 阿爾賓的神情, “那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呢?你會恨他 嗎?”
阿爾賓茫然地眨眨眼睛,思忖片刻, 恍然大悟。
“啊,是說重 生嗎?”
他 偏著 腦袋想 了 想 , 或許是因為他 聽到的只是別人 的轉述, 轉述的還是漫畫的內容,因此 他 實在沒有什么自己是當事人 的實感。
“唔, 就 算是真的, 按照哥哥的描述,龍先生當時也不是有意殺了 我, 他 自己也失控了 ,都怪那只壞老鼠!”
他 鼓著 臉, 忿忿不平。
爸爸可是一向心 地善良,在失控時成為殺人 犯,一定很痛苦。還有那些那些同樣受傷或死亡的人 ,大家都好慘啊。
明明只是假想 ,可想 著 想 著 ,他 也難過了 起來,上顎靠后的位置就 像被人 粗暴地塞了 一個紙團,心 里也不是滋味。
“壞蛋!”他 嘀咕著 罵老鼠,“要真是重 生的話,既然已經知道這些事,當然要好好改變這一切。不能讓大家再 次受傷,不能讓這一切再 度發生。”
阿爾賓期待地看向他 :“龍先生之后怎么樣了 呢?漫畫里還講了 什么?”
“不清楚。”穆恩不太喜歡他 那么關心 澤曼,有些不悅地擰了 一下 眉。
“誒?哥哥不是看過漫畫嗎?”阿爾賓感到不可思議。
“我是唯粉。”
穆恩平靜的語氣中 帶了 幾分理直氣壯。
他 本身對《Fatum》這部作品毫無 興趣,完全是被“阿爾賓”吸引著 去看了 漫畫。
但阿爾賓在漫畫中 的戲份極少 ,整部漫畫加起來可能也湊不夠19頁。
他 翻了 兩話發現登場的都是他 不感興趣的角色,于是直接跳章,跳開全部的主線劇情,只看有阿爾賓登場的回憶殺劇情。
若是后來弟弟也入坑了 ,他 為了 和弟弟聊天,倒還會補一補全部的劇情,可還沒等到那一天,他 就 被拉去參加漫展出COS,然后他 的弟弟就 ……
得到這個出人 意料的答案,阿爾賓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嘆氣。
不過望著 情緒低落的哥哥,他 跑到哥哥身后,撲到哥哥后背上,笑 嘻嘻地環住哥哥的脖子。
“管他 是預言還是重 生呢,我不是好好地在這里嗎?”他 的腦袋調皮地搭在穆恩的肩膀上,朝哥哥眨眨眼,“能在這里見到哥哥,我好高興啊,對我來說這就 足夠了 。”
“我差點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哥哥了 。”他 呢喃著 ,眼里映著 哥哥的身影,臉上洋溢著 幸福的笑 容。
“說起來,哥哥怎么會出現在這里?”他 臉上的笑 容化為擔憂,“難道哥哥也是死亡后穿過來的?”
“不。”穆恩頓了 頓,黑夜與死亡之神并不是什么好名聲的神明,他 擔心 弟弟會害怕他 的身份。
他 有些遲疑地向阿爾賓解釋:“我曾是這片大陸上的一位神明,在現代世界和你相識的是我的分魂,但在神格破碎后,分魂就 自動回歸了 。”
阿爾賓懵了 。
他 的哥哥竟然是神明?
“等等,神格破碎是什么?”
聽起來是好嚴重 的詞啊!
“神格是器官嗎?”他 滿目憂色,連忙從哥哥背上下 來,跑到前面,仔仔細細地端詳起哥哥的狀態,查看哥哥身上哪里受傷了 。
對于自己的事,穆恩滿不在乎地簡單帶過:“神格是神位的象征,我的神格大概是過期了 吧。”
他 原本應該再 沉睡幾年,就 是因為兩枚神格毫無 緣故地齊齊破碎,他 才會提前蘇醒,也因此 與弟弟重 逢。
若這是和弟弟重 逢的代價,那他 樂意之至。
阿爾賓呆滯。
神格……也能像食物一樣過期的嗎?
阿爾賓霎時間想 到游戲里的限時皮膚、限時活動的道具。
好怪。
阿爾賓實在不能理解神格這種概念是什么,只覺得應該是很厲害且很重 要的東西。
雖然哥哥說得輕描淡寫,可他 還是憂心 忡忡。
“會對哥哥有影響嗎?”
哥哥的臉色比以前更 蒼白了 ,一副病弱的樣子,看起來很不妙啊。
“稍微有一點,會失去神位,也會折損一些力量。”
不僅如此 ,失去神位,也等同于失去了 悠久的生命。
他 倒是可以再 創造一個新的,但是……
穆恩圈住面前年幼的弟弟,閉上眼,感受著 心 中 那些過去從未有過的柔軟情緒。
若弟弟無 法獲得永生,那永生對他 而言,也只不過是漫長的沉睡而已,與死亡毫無 差別。
阿爾賓若有所感地回抱哥哥。
“沒關系哦,以后就 由我來保護哥哥!”
哎,善良的爸爸,病弱的哥哥,這個家果 然還是要靠他 來保護!
阿爾賓了 解完情況,打算去找澤曼,卻被穆恩以天色不早了 為借口 攔下 來。
阿爾賓狐疑地看向他 。
“哥哥不會在生爸爸的氣吧?”他 拉著 哥哥的手,撒嬌道,“我不知道漫畫里的爸爸是怎么樣的,但我相信我選擇的爸爸!所以哥哥也不要因為這件事生他 的氣好不好?”
他 似乎很擔心 出現那樣的狀況。
他 蹦蹦跳跳地向穆恩證明他 此 時真的沒事。
穆恩凝望著 弟弟,他 的弟弟如此 活潑可愛,對家人 充滿信任,可他 卻忍不住想 到了 漫畫中 弟弟死亡的那一幕。
在那一話的下 面,有一條高贊評論在分析阿爾賓的死亡。
【之前聊過了 蘇坦萊的死,這章從二刷視角來聊一聊小白的死。
小白的死因其實很簡單,就 是三重 因素、三方疊加導致的失血過多。
一是老鼠的原因,以至于小白長期失血,身體狀況糟糕。
之前卷末小劇場里畫過,小白只是冒著 風雪出去了 一次,回來就 斷斷續續病了 一個多月,老鼠都以為他 要死了 。
二是遭到澤曼失控后的攻擊,受到了 嚴重 的貫穿傷,被迫失血。
三是小白為了 拉回澤曼的理智,主動失血。
澤曼因此 獲得了 小白大量血液,唯一的弱點也被彌補。
我主要想 展開說說的就 是這部分。
很多人 認為小白這時候其實是能救回來的,畢竟有魔法嘛,主角團之前遇到強敵,小黑傷那么慘,也被耶耶從死亡線上拉了 回來,澤曼身為六邊形戰士,天賦那么高,治愈魔法按理來說應該也不會比身為一只狗的耶耶差太多,有救回來的可能性。
但我認為小白這時候不可能活下 來了 ,問題不在于傷口 ,而是他 已經徹底失去了 求生意志,這和之前小黑那種就 算爬也要從地獄里爬回來復仇的情況完全不一樣。
注意看這幾格,小白在意識到是老鼠,也就 是他 的父親大人 操控的一切,并且老鼠送他 去死的時候,原本還能抬起來的手直接垂了 下 去,眼睛里的高光也是在這時候消失的。
雖然老鼠很屑,但他 在小白面前一直維持著 好父親的姿態。小白八歲以前的記憶一片空白,他 八歲以后的記憶都是由老鼠培養出來的,就 像一張任由老鼠涂鴉的白紙,被PUA得明明白白。
所以不管別人 怎么說,他 都將老鼠視作他 最重 要、最信賴的家人 。
可是這個時候,說著 愛他 的父親卻親手推他 去死,再 加上澤曼的失控和被毀滅的城市,老鼠在他 心 中 構建的形象完全坍塌,他 的一切都被顛覆了 ,這時候的他 說不定還會覺得自己是老鼠的幫兇。
明明拉回理智用不到這么多的血,可他 卻把全身的血液都送了 出去,還把弒神之槍都轉送了 ,就 是因為這個時候他 已經絕望了 ,心 如死灰,沒有任何求生的欲望,他 完全是在自毀。
很眼熟對不對?
澤曼其實也是這樣,只是澤曼還有小白給他 的一口 氣吊著 ,一直到,咳,我還是不劇透后面的事了 。
就 這相似性,這才是我們父子組!老鼠滾一邊去!
……】
穆恩并不想 認同這條評論,因為他 不希望自己活潑開朗的弟弟變成那副模樣。
他 不希望弟弟遭遇到家人 的背叛,他 害怕當阿爾賓再 次被澤曼傷害的時候,一切都會重 演。
那最好的辦法就 是讓那些家人 統統消失,他 的弟弟只要有他 就 可以了 。
-
隔壁房間。
澤曼從那可怕的,不愿再 回想 的噩夢中 驚醒過來。
可他 身體卻仍然顫抖著 ,眼前不斷回憶著 那一幕,抽痛的心 臟讓他 無 法忽視。
他 伸出顫抖地右手,看著 自己白凈的手指,眼前卻猩紅一片。
他 親手殺害了 他 的孩子。
他 刺穿了 白發少 年的身體,幾乎將那孩子腰斬,他 看到那碩大的血窟窿不斷流淌出殷紅的鮮血,很快匯成觸目驚心 的血泊,將那孩子散開雪白的頭發染成鮮紅。
他 眼睜睜地看著 那孩子如何嗆著 鮮血向自己虛弱地微笑 道歉,用全身所有的血液來喚回他 的理智,并在自己手中 咽氣。
阿爾賓……
他 的內心 被撕扯著 ,同樣出現了 一個血窟窿,不斷向外 流淌出鮮血。
對他 來說,那樣的痛楚遠遠不能和那孩子比較。
那樣怕痛的孩子,那時候在想 些什么呢?
是不是在呼痛?是不是在后悔與他 相識?是不是在憎恨他 ?
為什么死去的會是那個孩子,而不是他 呢?
“我殺了 阿爾賓……”他 呢喃著 。
同在房間的帕德瑪猛地看過來,驚疑不定:“你在說什么?!”
“做噩夢了 嗎?”愛德華面帶一絲憂色。
就 在這時,房間門被人 打開。
穆恩一步步走進來,他 看起來像個虛弱的美少 年,可氣場強大,充滿殺意的目光緊緊盯著 澤曼,仿佛是來收割生命的死神。
澤曼察覺到了 他 的到來,疲憊地抬起目光。
只一眼他 就 明白,穆恩是為了 阿爾賓,前來除掉他 這個危險的。
他 扯了 扯嘴角,瞥向一旁的愛德華說道:“愛德華,能幫我去看看小白的狀態嗎?”
他 不希望愛德華阻止接下 來的事情。
愛德華蹙起眉,察覺到了 他 是在支開自己,也察覺到了 被阿爾賓稱作哥哥的黑發青年來者不善。
似乎有什么他 無 法介入的事情。
“……我明白了 。”他 無 力地握了 握拳,朝外 走去。
只是在與黑發青年擦肩而過時,他 笑 意不達眼底地提醒道:“我是不介意你揍他 一頓的,不過……澤曼是小阿爾賓選擇的父親,最好別忘了 這一點。”
原本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的穆恩忽然斜睨了 他 一眼。
愛德華離去后,房間的溫度驟降至冰點。
帕德瑪預感不對,質問澤曼:“你說你殺了 阿爾賓是怎么回事?”
“是那個夢。”澤曼垂著 頭,凝望著 自己的雙手,“我失控了 ,他 想 來救我,卻被我殺害。”
帕德瑪猛然明白了 ,他 氣得臉色鐵青,猛地一拳揍到澤曼臉上。
澤曼并沒有閃避,結結實實接下 這一拳。
“夢?”穆恩瞇起眼,“看來你已經知道了 你做過什么。”
散發著 刺骨寒氣的黑色鐮刀在空中 凝聚,鋒利的刀鋒抵著 澤曼的脖子,濃郁的殺氣和威壓讓一旁的帕德瑪和翡翠都動彈不得。
“我來為我的弟弟除掉危險。”
澤曼坐在床上,他 并沒有抵抗近在咫尺的刀鋒,眼里甚至還有一種解脫之感。
之前見到穆恩的時候,他 就 知道這一刻會到來。
“阿爾賓……”他 念出這個名字的時候神色黯淡下 來,“他 還好嗎?”
“我設下 了 結界,讓他 睡著 了 。”
澤曼又像第一次交手后那樣向他 確認:“你會保護好阿爾賓嗎?”
穆恩頷首:“他 是我的弟弟,我會保護好他 。那只老鼠我也會處理掉。”
“若我瀕死時力量失控,你能阻止我嗎?”
“我會毫不猶豫地殺了 你,絕不會允許你傷害到他 。”
問完這三個問題后,澤曼安然閉上眼睛。
“動手吧。”
鐮刀高高揚起,帶起的冷風吹動了 澤曼的長發,幾根雪白的發絲觸及到刀刃,瞬間粉碎。
可澤曼并沒有任何感覺,他 愕然地睜開眼,發現是穆恩將鐮刀收了 起來。
他 蹙起眉,質問道:“為什么不動手?”
“因為你是小白選擇的父親。”
無 需愛德華的提醒,他 并沒有忘記這件事。
無 論是死于澤曼手中 時,還是回溯后的現在,他 的弟弟都選擇了 對方作為父親。
那是阿爾賓的愿望。
他 不希望弟弟失望、痛苦,也不希望澤曼用死亡成為他 和弟弟之間的阻隔。
但同樣的,他 也不允許澤曼讓弟弟陷入回溯前的那種絕望之中 。
澤曼方才的表現令他 滿意。
想 要解除澤曼身上的危險性,還有一個辦法。
“殺掉太陽神的分魂,解除你身上的詛咒。在此 之前,我隨時可能殺了 你。”
澤曼當然知道這個辦法,可問題是,他 很難短時間內找到太陽神的分魂。
可穆恩卻說道:“我知道他 分魂的下 落。”
澤曼眼神一凜,緊緊盯著 他 。
“他 新的宿體,是一名叫做布萊克的少 年。”
第20章 晉獨發
布萊克, 這是《Fatum》漫畫中主角的名字。
雖然穆恩完全沒看主線劇情,不 在乎布萊克復仇的對象是誰,但在漫畫中, “回憶殺”往往出現在人物 死亡劇情前 ,亦或者出現在角色戰斗中陷入低谷、生死一線時, 用來激勵角色反擊,后面通常緊跟著就是主角獲得 力量站起來反擊的劇情。
也因此,在跳章看回憶殺的時候, 穆恩也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一點 戰斗劇情。
在陷入絕境時, 瀕臨死亡的主角布萊克進入了意識空間。
布萊克的意識空間是一片漆黑,在這漆黑之中, 卻有一座格格不 入的華麗神殿。
他步入神殿,為了復仇飲鴆止渴,用靈魂向神殿中的金發男人交換力量。
穆恩不 知道劇情中是否揭露了這個人身份,但回顧漫畫的他一眼就認出, 那個坐在神座上俾睨著布萊克的男人,正是太陽神。
“布萊克?”澤曼猩紅的目光沉下來, 重復著這個陌生的名字。
“除了神格的力量外 ,分魂不 具備太多 的力量, 也就是說, 他的力量只會比他的宿體稍強一些,現在正是他最虛弱的時候。”
澤曼擰眉思索。
“如果是這樣, 這一次必須一擊致命。萬一讓他逃了, 他恐怕不 會輕易現身,一定會隱藏得 更深。”
“的確如此。”穆恩頷首。
太陽神已經被澤曼毀了神體, 在擁有足夠的力量之前 ,他絕對不 敢出現在澤曼面前 。
他擁有神格, 擁有悠久的生命,只要茍住就能把澤曼茍死,完全 沒必要出現。
穆恩能知道的宿體也只有布萊克一個人,如果被跑掉,想 要再找到太陽神就難了。
澤曼按了按太陽穴,為了避免打草驚蛇,這件事還得 從 長計議。
帕德瑪對他們聊什么太陽神分魂不 感興趣,只是疑惑望向穆恩。
“你也做過和阿爾賓有關的夢嗎?”
聽到和阿爾賓有關,穆恩立刻望向他:“你們都夢到些什么?”
帕德瑪知道他是阿爾賓信任的哥哥,還是夜神,和澤曼對視一眼,還是將他們的夢說了出來。
穆恩聽到他們的轉述,盡管已經在漫畫中見過,卻還是周身氣溫驟降。
他回憶著,冷聲說道:“那不 是夢,是命運殘影。”
“那是什么?”帕德瑪不 明所以。
“那是在命運回溯之后殘留的痕跡。”穆恩曾聽愛與命運之神提過這種情況。
——如果不 留下變數,無論回溯多 少遍,也只會通往相 同的結果。
——比如一個人下河游泳差點 被溺死,回溯之后,他雖然沒有溺過水,但他可能做了個夢讓他遠離水,這種就是命運為他留下的殘影。
直至此刻,穆恩已經確信——“這個世界曾經被回溯過。”
在他看來,那部所謂的漫畫也是命運殘影的一種體現。
經歷過之前 的事,澤曼和帕德瑪都明白“回溯”意味著什么。
帕德瑪咬牙切齒:“你是說這我們夢到的事情都是真實 發生過的?阿爾賓確實 經歷過那些?”
“沒錯。”
帕德瑪惡狠狠瞪了一眼澤曼,但他現在有更重要的問題要問。
“所有人都擁有這種命運殘影嗎?”
如果老鼠也擁有這種情報,恐怕會借機傷害阿爾賓。
“不 會,這是回溯之人刻意留下的變數。”
澤曼緊跟著詢問:“那么是誰回溯了一切?”
回溯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并且他們的夢境記憶都和阿爾賓有關,那個回溯的人顯然是站在他們這一邊的。
穆恩無言地搖搖頭 。
小白死后的劇情他就沒再關注過了,只知道老鼠和澤曼都死了,結局死了很 多 人,被讀者認為和全 滅差不 多 ,還有人希望作者發發慈悲,給主角一個痛快算了。
但他并未聽人提及過回溯的事情。
窩在椅子上的翡翠吐著蛇信子,茫然地看向他們,沒搞明白他們在說什么,聽得 懵懵懂懂。
他用尾巴尖撓撓頭 :“什么意思?你們是說阿爾賓也做過那個夢嗎?”
這個不 經意的提問讓眾人心中猛地一緊。
如果阿爾賓也知道了夢里的事情……
澤曼神色驟變。
他不 擔心阿爾賓憎恨他,但他害怕阿爾賓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或是主動,或是被迫,為了幫助魔物 ,再一次成為魔物 的血奴。
“老鼠對他性格的影響肯定在。”帕德瑪咬咬牙,“正常的孩子哪會舍己為人到那種程度,一點 也不 重視自己的生命。”
澤曼同樣想 到阿爾賓對這種事的倔強態度。
“他會這樣,恐怕就是老鼠放縱和引導的結果,沒有人糾正他教育他,給予他正確的引導。這樣的事發生了許多 次,久而久之,他就認為那么做是對的,是有效的。”
穆恩思索起來。
弟弟在現代世界沒遇到過那種需要舍身的情況,因此從 未顯現過這方面性格。
不 ……
他眸光閃動。
他忽然想 到,弟弟做過這種事。
為了救他,弟弟車禍身亡。
但在那之后,弟弟來到了這個世界,沒有人就這件事引導過他。
翡翠還是聽得 暈乎乎,他搖頭 晃腦地問:“你們的意思是不 要告訴阿爾賓他血液的作用嗎?”
“不 ,真相 必須告訴他。”澤曼解釋道,“若他在我們不 知道的時候,自己意外 發現了血液的作用,卻無人引導,結果只會更糟糕。”
“只是在告知他之前 ,先要對他做好引導。”想 了想 ,澤曼又補充道,“提升實 力也很 重要,有了更強的能力之后,他遇到事情的選擇面也會更大。”
三位大人對視一眼,默契地達成了共識。
-
阿爾賓醒過來,從 愛德華那里得 知穆恩氣勢洶洶地去找澤曼了。
他頓時就覺得 糟糕了,鞋子都顧不 上穿,掀開被子就慌慌張張地跑出去。
“哥哥!爸爸!”
他風風火火地跑到隔壁房間,卻發現這里氛圍好像和自己想 象得 完全 不 一樣。
除了盤踞在凳子上的翡翠,其他三個呈現三角站位。帕德瑪靠在中間的墻上,一臉不 爽,澤曼身上的鎖鏈已經解開,他眺望著窗外 。
而穆恩則坐在距離窗戶最遠的角落里,安安靜靜地用魔法控制著小鐮刀,閃著亮晶晶的黑色魔法粒子,分割著不 知道從 哪來布片,邊上還擺著……針線?
看到他闖進來,三個人都轉過頭 ,目光如炬地看向他。
好、好詭異。
“大家下午好……”阿爾賓眨著眼睛打了個招呼,語氣都有些飄忽。
澤曼的目光停在他的光腳上,蹙起眉,正要朝他走來,但是穆恩離門口更近。
“笨弟弟,忘穿鞋了。”穆恩半蹲下來。
阿爾賓吐了吐舌頭 ,習以為常地環住他的脖子,被他抱起來。
“哥哥剛才是在做什么,是要做衣服嗎?”
“是在做棉花娃娃。”穆恩將阿爾賓放在床尾坐下,揉著他的腦袋,之前 眼中那些激蕩的情緒也逐漸平緩下來。
他夾雜著一絲委屈說道:“來之前 我買了很 多 小白的周邊,但是還沒收到,只能自己做了。”
他被拉著去參加COS之前 ,才從 和其他人的交流中得 知了周邊的存在。
什么亞克力立牌、色卡、相 卡、徽章吧唧……還有能換裝的棉花娃娃,居然還有小綿羊套裝的。
看著那些精彩的周邊,他就像打開新世界的大門一樣,買了很 多 阿爾賓的周邊,還特地學了怎么擺陣,已經想 好了等到貨后就把自己的房間裝飾起來。
可惜這里沒有那些東西。
但不 要緊,他可以親自做一些周邊,把自己的棺材里塞滿弟弟樣子的娃娃,棺材蓋內側還可以貼上圖畫,時時刻刻都能看到弟弟可愛的臉。
幽紫色的眼瞳中燃起決絕的火焰,只是想 想 ,他那古井無波千年的心就生出一股強烈的動力。
沒有人能阻止他擁有弟弟的周邊!
阿爾賓驚訝道:“原來哥哥還會縫紉呀?好厲害!”
穆恩身形一頓,沉默下來。
他其實 并不 會縫紉。
不 過想 必也不 是什么困難的事情。
身為黑夜與死亡之神,他向來是什么魔法都一學就會,連神格都能捏出兩個,他不 認為這世界上有什么事能難倒他。
選擇性遺忘了剝雞蛋之恥的穆恩堅定地想 到。
區區周邊,定然不 在話下。
弟弟都夸他了,絕對不 能讓弟弟失望!
這時,愛德華拎著阿爾賓遺忘的鞋子走了進來,看到這里什么都沒發生,他也松了口氣。
他正準備幫阿爾賓把鞋子穿上,帕德瑪不 著痕跡地奪了過去。
愛德華無奈地聳聳肩。
帕德瑪來到阿爾賓面前 ,穆恩伸手要接過來幫阿爾賓穿鞋子,卻被帕德瑪故意避開來。
帕德瑪笑盈盈道:“還是我來吧,您的體溫太低,小孩子受不 了涼。”
穆恩瞇起眼看向他。
這是在讓自己離弟弟遠一點 的意思嗎?
這只狐貍果然令人不 爽。
他冷冷道:“阿爾賓以前 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
帕德瑪一噎。
“謝謝帕德瑪哥哥!也謝謝愛德華叔叔~”穿好鞋的阿爾賓蹦下床,直奔窗戶旁邊的澤曼。
“爸爸!”
帕德瑪目送他離去,轉過頭 來,笑瞇瞇詢問穆恩:“還沒詢問閣下,你弟弟找了個父親,你也要跟著一起稱呼嗎?”
第45章 江家表(一更)
阿爾賓就像只小羊, 帶著充沛的活力,歡快地跑跳過來,笑嘻嘻地直直撞進澤曼懷里。
他雙手緊緊地抱住澤曼, 生怕澤曼又跑了一樣,從懷里揚起 臉, 機靈的紅眼睛瞄著澤曼的舉動。
似乎稍有不對,他就會再次蠻不講理地把澤曼用鎖鏈抓住。
澤曼注視著阿爾賓向他奔來,注視著潔凈的臉頰, 腦中又浮現了渾身沾染鮮血的那個孩子。
那不是夢境, 那不是別人。
那是他的阿爾賓真真切切經歷過的事情。
心臟猛地抽痛起 來,他晃神 一瞬, 被那結結實實的懷抱拉回了現實。
那生動的,鮮活的氣息就像是在他渾身凍僵時出現在他面前篝火,炙熱且夢幻。
他迫不及待想要靠近那團火,感受那種恍如隔世的溫暖。
澤曼緩緩伸出手, 小心翼翼地回抱住對方,施下隔音與結界的魔法, 獨自享受著這一刻。
沒有黏膩血腥的氣息,更沒有觸目驚心的穿透傷。
“阿爾賓……”他輕喃著。
他仍然記得在夢境中, 在他瘋狂使用魔法修補好阿爾賓的傷口之后, 無 論他怎么呼喚,那個孩子都沒有絲毫回應。
本該在對方體內流淌的溫暖鮮血, 卻與他融為一體, 讓那孩子的身體逐漸冷卻。
“爸爸?”面前的阿爾賓對他的呼喚給予回應。
澤曼的心臟“咚”地停頓一瞬,隨即以劇烈的跳動回應著。
他不該再回應這個稱呼, 他完全沒有資格被這個孩子稱呼為父親。
可他輕撫著那松軟的白發,雙唇輕顫, 又貪婪地應和 了一聲 。
“嗯。”
阿爾賓笑著說:“哥哥已經全都告訴我 了!而且我 也已經知道爸爸就是龍先生了。”
澤曼沉靜的垂眸,他呼吸一滯,仿佛一個死囚在等待對他的最終審判。
“可惡!你居然不早點告訴我 !”阿爾賓氣呼呼地鼓起 臉,抬起 下巴,不滿地數落著他,“爸爸好壞!我 明明那么喜歡龍先生,你居然瞞著我 !”
他仿佛在控訴澤曼藏著好玩的玩具不給他一樣。
澤曼猩紅的眼底閃過一抹愕然。
他清冷的嗓音干澀著說:“我 殺了你。”
“我 知道呀。”阿爾賓不明白他為什么要強調,“但那時爸爸中陷阱失控了。”
澤曼啞聲 :“你不恨我 嗎?不畏懼我 嗎?縱使是失控,我 也殺了很多的人。”
“我 沒有辦法代 替那些 人對爸爸說什么,但是對我 來說,我 一點都不恨你,也不害怕你。”阿爾賓反問他,“如果我 要是變成魔物,失控后殺了爸爸,你會討厭我 嗎?”
“當然不。”澤曼不假思 索地說,他鄭重道,“我 絕不會讓你變成那樣。”
阿爾賓笑了起 來:“我 也是哦!不管哥哥說的那件事到底是預言還 是什么,我 都不會因此討厭爸爸,我 只會和 爸爸一起 努力阻止這一切。”
澤曼注視著他,久久不語。
正是為了阻止他,那孩子最終才會……
“即使幫助我 會可能害死你自己 ……”
阿爾賓毫不猶豫地說:“只要能幫到爸爸,我 會很高興的!”
澤曼的神 色忽然冷了下來,他感到一股怒意。
盡管知道阿爾賓就是這種性格,可他還 是為此生氣,他氣阿爾賓如此不重視自己 。
“不。”他冷厲地對阿爾賓說道,“可我 并不會為此感到高興。”
“你知道在你死亡之后發生了什么嗎?”
阿爾賓搖搖頭:“哥哥沒告訴我 這個,他說他不知道。”
“那么我 來告訴你。”澤曼冷冷說道,“你確實幫到了我 ,我 也確實不再失控,但我 還 是死了。”
阿爾賓愣住了,他難以置信,聲 音顫抖著問:“為什么?”
他連忙猜想著:“難道還 是因為爸爸身上的問題?”
“不,我 是自殺的。”
盡管澤曼沒有夢到后續的事情,但他知道如果是自己 ,一定會那么做。
阿爾賓徹底呆住了。
自殺這個詞對他來說太 陌生太 遙遠了,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怎、怎么會?”
他無 法將這個詞和 自己 認識的任何一個人聯系到一起 ,茫然且害怕,淚汪汪地看向他:“爸爸為什么要那么做?是因為失控時傷害到的那些 人嗎?”
“那確實是一部分原因,我 必須為我 的行為贖罪。”
澤曼半蹲下來,抬起 他擔憂的臉,拇指抹去他眼角的淚花。
“但還 有一部分原因是——我 殺了你。”
“我 ……”阿爾賓不知所措,他慌了神 ,“難道那個我 沒有原諒爸爸嗎?”
“不,你從未討厭我 。”澤曼垂下眼簾,注視著自己 右手的中指。骨節分明的手指上空無 一物,但在夢境中,弒神 之槍化 作的指環扣住了這根殺害對方的手指。
他其實很清楚,夢里的白發少年 致死也沒有憎恨他,所以才會將血液和 弒神 之槍送給他,想讓他活下去。
可是……
“從變成怪物的那一天開始,我 就注定死亡。我 還 做了對我 來說不可饒恕的事情,我 傷害了你,我 殺害了你,我 失去了你。縱使你可以原諒我 ,但我 無 法原諒我 自己 。”
他會為了阿爾賓的期望活下去,會去完成阿爾賓的愿望,但他永遠不可能從那股陰翳中走 出來,他必然會在某個時刻選擇死亡,迎來他應有的歸宿。
澤曼凝望著面前稚嫩的孩子,輕聲 叮囑:“阿爾賓,記住了,你若是因我 而傷,因我 而死,我 只會痛苦地死亡。”
阿爾賓被嚇住了,他渾身顫抖起 來,猛烈地搖著頭,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不應該這樣的……我 救爸爸,肯定是想要你活下去呀,你若是死了,那就浪費了呀。”
澤曼知道這么說對于一個孩子來說很殘忍,但他必須矯正阿爾賓那過于舍身的想法。
“是的,所以不要為了我 這種人白白浪費你的生命,那不值得。保護好你自己 ,絕對不要為了任何人傷害你自己 。只有活著你才能救下更多的人。”
“若你能保護好自己 ,無 論我 是活著還 是死 亡,都會感到欣慰。”
他嘆了口氣,繼續說:“也不要再說那種將自己 置于危險境地的話,倘若是我 的緣故令你陷入危險之中,我 同樣會非常自責,會為此感到深深的罪孽。”
阿爾賓被嚇得連忙點頭:“我 不會再那樣說了!”
此處的結界被轟然破開,穆恩看到弟弟滿臉淚痕,充滿殺意地朝澤曼看來。
“你做了什么?!”
阿爾賓趕忙擦了擦臉上的眼淚,拉著穆恩說:“哥哥我 沒事,爸爸沒有欺負我 。”
他看穆恩神 色不對,邊說邊把人拉出去,把兩個人隔開來。
旅館的走 廊上,穆恩拉下他把臉蛋擦紅的手臂,用柔和 的水流幫阿爾賓清洗著臉上的淚痕。
“他對你說了什么?”
阿爾賓還 沉浸在澤曼剛才的話里,他抽泣著,揪住穆恩的衣服,喃喃問道,“哥哥……我 死了之后,哥哥你是怎么想的呢?”
他一向覺得能救到大家就是好事,哪怕付出自己 的生命也沒什么不對的,可是澤曼那一番話卻讓他對這樣的想法疑惑起 來。
穆恩一頓,緩緩說道:“我 在想當時死的人為什么不是我 ,為什么我 那天要帶你出來,為什么我 沒有保護好你……我 害怕你在死后的世界感到寒冷,我 想去找你。”
阿爾賓揪緊了他的衣服,顫聲 道:“那不就是去死嗎?為什么呀,明明哥哥你還 很年 輕,你也沒有像爸爸一樣出事,你明明可以好好地活下去,你還 有很多認識的人啊。”
這和 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穆恩幽紫色的眼睛注視著他,語氣深沉。
“因為你就是我 的一切。你對我 而言比生命更重要,失去你我 就失去了一切,包括生命。”
阿爾賓聽著這些 話,他很高興哥哥重視自己 ,但他也感到一陣后怕,渾身顫抖起 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如果哥哥不是這邊的神 ,那在自己 穿越后,哥哥豈不是就自殺了?自己 不僅再也見不到他,還 連哥哥的死活都不知道,傻乎乎地以為哥哥活得很好。
“不要……”他哭得厲害,趴在哥哥肩頭,悶聲 說著,“哥哥對我 來說也很重要,我 不想哥哥出事,也不想爸爸出事,我 會努力保護好自己 ,不讓自己 受傷的。”
穆恩心疼又松了口氣地輕拍他的后背:“好,只要有你在,我 就好好活著。”
阿爾賓緊緊抓著他:“就算沒有我 ,哥哥也要好好活著。”
穆恩含糊地應下一聲 。
阿爾賓這才感到些 許放松,在他的幫助下努力平復著哭意,卻轉念又陷入苦惱之中。
穆恩問他在苦惱些 什么。
阿爾賓愁眉苦臉地說:“聽了爸爸的話,我 感覺他肯定不會在和 我 一起 走 了。哥哥,有沒有什么辦法可以不讓爸爸失控呢?不管是傷害了我 ,還 是傷害了其他人,爸爸肯定都會很痛苦。”
想到澤曼用“怪物”稱呼他自己 ,阿爾賓心中更是難過。
“解除詛咒的辦法他也在嘗試,在這之前……”穆恩頓了頓,“恐怕只能在他失控造成傷害之前殺了他,這也是他的愿望。”
第46章 晉獨發(二更)
聽到父親想在失控前被殺死, 阿爾賓驚恐不已。
“不!不行!”他脫口而出,急得在原地跺腳。
就算那是爸爸的愿望……
阿爾賓忽然頓住。
想到澤曼之前的那些話,他忽然意識到——
爸爸很痛苦。
如果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情, 爸爸會 認為他自己罪孽深重,他無 法 原諒自己, 并為此深深痛苦,事后也只會 選擇自殺。
所以爸爸才會 期望有人能在他失控一開始就阻止他,就殺了他。
阿爾賓無 法 想象那種心情, 他從來不敢設想自己的親人死亡。可只要稍微想一想, 他就感到心中 沉悶得無 法 呼吸,仿佛被幽深的大海吞噬, 連聲音也發不出來。
萬一……萬一事情真 的到了那一步,他應該怎么做呢?
他要阻止爸爸嗎?
他要放任爸爸去死嗎?
似乎無 論哪一種,都會 讓他的爸爸陷入痛苦之中 。
阿爾賓低沉地走房間里。
澤曼與愛德華也說了些什么,看到他進來便收住口。
阿爾賓注視著眼前 的父親, 日落的金光籠罩著澤曼,仿佛是某種無 形的, 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沉重事物 。
他咬住下唇,不甘地說道:“爸爸要走了是嗎?”
“是。”澤曼這一次沒 有隱瞞他, 他撫摸著阿爾賓的發頂, 語重心長道,“你已經 知道我是注定會 失控的魔物 了, 也應當知道我是為什么走。”
“若你能接受的話, 愛德華會 代替我好好照顧你。”他一掃房間里的其他人,緩緩補充, “還有穆恩、帕德瑪,他們都會 照顧好你。”
【還有我呢!】椅子 上的翡翠發出不滿的聲音。
澤曼的目光略過他, 停留在阿爾賓身上。
“對 不起,我失約了。”
阿爾賓身體搖晃起來,他拉住澤曼覆在他腦袋上的手,目光灼灼地問:“爸爸是不是會 死在我看不見的地方?”
澤曼錯開他過于炙熱的目光。
“如果一切順利,我們還會 相見。”
阿爾賓收緊到了手,緊緊拉住他。
那豈不是說,他的父親確實可能會 死嗎?
不,以爸爸痛苦的想法 ,也許在失控之前 ,他就會 主動走向死亡。
“……我不要。”他顫聲說。
“我不要!”他加大了聲音,滿眼控訴,“你答應我了就不能失約!”
他仰著頭,滿眼期望地說:“那個不知道是預言還是什么的東西里,爸爸是在我十六歲時失控的吧?那不是還有八年嗎?為什么現在就要走呢?”
“我無 法 保證這一點。”澤曼低聲說。
失控的時間是無 法 預估和控制的,并且老鼠顯然還掌握了如何促使魔物 狂化的力量,老鼠已經 盯上阿爾賓,難保不會 利用自己的狂化做什么。
他無 法 容忍自己再一次做出殺害阿爾賓的事情。
他的確強大,在有所防備之后不可能輕易中 招,但在阿爾賓的事情上,他必須小心謹慎。
阿爾賓不甘地抿唇,又 問:“那失控一般會 持續多久呢?失控的時候除了將你殺……殺死,難道就沒 有其他的辦法 了嗎?”
回答這個問題的是愛德華。
“無 法 預計,短則幾天,長則一兩個月。一些弱小的魔物 失控時不一定會 波及到人類,但是強大的魔物 不論隔得多遠,都不可避免會 波及到人類……”
尤其是澤曼這種類型的魔物 。
愛德華嘆了口氣。
這正是千百年來人類敵視魔物 的原因。
阿爾賓的睫毛顫動著,好似在思索什么。
他順著手臂,目光閃爍著看向澤曼:“那將爸爸綁起來,不讓爸爸傷害到別人,我們一起渡過去,一起活下去,可以嗎?”
澤曼:“打 敗我比殺了我更困難。”
阿爾賓并不知道他有多厲害,但回想著魔龍的身姿,張望著大家的神情,他知道他的父親失控后一定很強大。
“再困難我也會 努力去做!但是,如果我做不到,我沒 能阻止爸爸……”
他哽咽著,緋紅的眼中 氤氳著水汽,顫抖又 堅定地看著白發男人。
“可以由我來殺死爸爸嗎?”
他呢喃著:“我不想讓爸爸孤零零地死去,也不想讓你一直痛苦,讓你絕望中 死去。我想幫你……”
澤曼身形晃動,他注視著這個絕不可能有殺人之心的孩子 。
這個孩子 只是想為他做些什么,但倘若真 的由阿爾賓殺了他,這個孩子 永遠不可能釋懷。
“沒 有必要……”他無 法 應允這樣殘忍的事情,他俯身抹去阿爾賓的眼淚,“我的存在毫無 意義,死亡是我的唯一的歸宿,我不值得你這樣做。”
“才不是!”阿爾賓哭著搖頭,“如果沒 有爸爸,我早就深陷危險了,我想要你活下來!如果爸爸隨隨便便就去死了的話,我……”
“我也不能原諒我自己!我沒 有幫到爸爸,我也會 非常自責,非常痛苦!”他將澤曼之前 說過的話一句又 一句地還回來,“所以你不能死!”
澤曼蹙起眉:“你答應過我不再說這樣的話。”
阿爾賓理直氣壯道:“這次不是騙你的氣話,我就是這么想的。”
他委屈道:“你明明叫我要珍惜自己的生 命,但你自己居然一點也不珍惜生 命!大人明明應該當榜樣的。”
“你們說是吧?”他扭過頭,看向其他人,尋求附和。
同 樣不珍惜生 命的帕德瑪笑容一僵,在阿爾賓咄咄逼人目光下,他用斥責的目光望著澤曼,眼睛眨也不眨,笑瞇瞇地說:“當然,大人就應該以身作則,不珍惜生 命的人最差勁了。”
翡翠撓撓頭,疑惑道:【啊?可是帕德瑪你不是——嗚嗚……】
帕德瑪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
阿爾賓滿意地回過頭來。
“爸爸想要教我的話,就不能隨隨便便去找死!如果爸爸死了,我就當你教我的都是假的,我到時候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反正你也不知道了,略略略……”
穆恩立刻朝澤曼投來危險的目光,警告他不許讓阿爾賓再歪回去。
面 對 阿爾賓的胡攪蠻纏,生 氣又 無 奈的情緒充斥著澤曼的心間,明明如此荒誕,可他心底竟然真 的生 起一絲不想死的想法 。
身為阿爾賓的父親,為了這個孩子 ,他還不能那樣輕易地死亡……
“不要走好不好。”阿爾賓親昵地抱住他,令他寸步難移,“沒 有爸爸在身邊的話,我怎么知道我訓練得到不到位?我還沒 有騎過龍先生 呢,我還沒 長大呢,我還有好多好多想和你分享的事情……”
伴隨著阿爾賓的聲音,澤曼心中 也生 出千思萬緒。
他還沒 有給阿爾賓過過生 日,那是他們回溯前 的約定。
他還沒 見過阿爾賓長大后的樣子 ……
身為父親的情緒死死拉扯著他。
澤曼緩緩抬眼,看向一旁的穆恩,又 滑過帕德瑪和翡翠。
他無 法 真 的讓阿爾賓沾染他的鮮血,倘若他提前 失控,必須有一個人能殺了他。
相較于其他人,目前 來看,穆恩也許能做到這一點。
而翡翠和帕德瑪都可以在他的攻擊下不死,并像保護雅克一樣,強制帶阿爾賓離開。
澤曼腦中 構思著各種情況,良久,他吐出一口氣。
“好。”
“……你還沒 ……誒?”說了一半的阿爾賓忽然頓住,還有些沒 反應過來,呆呆地看著他,“爸爸你說什么?你不走了是不是?!”
澤曼緩緩點頭。
“太 好了!”阿爾賓把臉埋進他懷里,興高采烈起來,“爸爸你喜歡什么顏色的鎖鏈?我馬上開始練習!”
澤曼:……倒也不必。
但澤曼并沒 有勸說阿爾賓放棄那個念頭,甚至看著如此熱情洋溢的阿爾賓,他也恍惚間覺得,自己真 的能以被壓制束縛的方式渡過失控期。
他嘆了口氣,無 奈道:“紅色吧。”
像阿爾賓眼睛一樣的紅色。
這個孩子 才是真 正拉扯著他的存在。
邊上的愛德華忍不住背過身去,卻還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晚餐前 ,愛德華又 找澤曼單獨談了一次。
阿爾賓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么,只是看到愛德華出來后深深看了一眼哥哥,又 前 來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朝他豎起一個大拇指。
“干得漂亮,小阿爾賓。把他關起來這個點子 太 妙了,要努力做到這一點哦!”
“我會 噠!”阿爾賓昂首挺胸,興沖沖向他展示自己弄出來紅色鎖鏈。
因為是光魔法 的鎖鏈,所以改顏色很容易。
他說做就做,確實已經 開始加強控制相關的魔法 。
“有哥哥教我魔法 ,我學得可快了,我已經 把鎖鏈又 加固了一下,但哥哥說這樣想困住爸爸還遠遠不夠。”
愛德華順著他的話,又 深沉地看了一眼穆恩。
他并不知道這個人的身份,但澤曼似乎很相信這個人的實力。
愛德華相信摯友的判斷,也相信澤曼不會 不顧阿爾賓的安危。
察覺到他的目光,穆恩也瞥了他一眼,看到了他身上的玫瑰紋章和愛心紋章。
如同 蘋果切面 一般的愛心紋章,這是愛神殿的標志。
“愛神殿的家伙?”穆恩難得對 他眼中 的無 關人士多問了一句,“她還好嗎?”
“你在說誰?”愛德華一頭霧水。
“拉芙。”
第21章 江家表
阿爾賓探頭張望著兩位大人的對話 。
聽到哥哥提及“拉芙”這個名字, 他覺得有幾分耳熟,回憶了一下,但又想不起來這 是誰的名字。
愛德華聽到這個名字, 神色稍變,猶如對 待國事一般, 鄭重了幾分。
他微笑道:“女神大人自然一切安好。”
聽到這 里,阿爾賓恍然,“拉芙”是愛與命運之 神的名字呀。
對 哦, 他哥哥以前也是個神來著, 哥哥和愛神是同事呀。
他望向穆恩的神色,但穆恩聽到愛德華的話 之 后 似乎在思索些什 么。
穆恩又問:“那她有在找什 么嗎?”
愛德華眼底流露出幾分警惕, 他并未直接回復,而是詢問:“你是指什 么?”
“人。”
“未曾聽聞。”
“哦。”得到了意料之 外的答案,穆恩露出困惑的神色,興趣一下子淡了下來, 目光也從他身上收回來。
愛德華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莫名其妙,但他們之 間并沒有什 么關系, 也就沒有反問什 么。
愛德華繼續和阿爾賓聊起來,他詢問阿爾賓:“接下來還要繼續前往玫瑰王國嗎?”
阿爾賓思索了一下, 用力點頭:“要!”
一方面是因為帕德瑪哥哥要去玫瑰王國, 他也想多提高一下見 識,另一方面, 他想試試往南邊尋找一下小黑。
荊棘城地處大陸中央, 如果 在這 里找不到小黑,那他只能往其他方向找找看。
森林大火之 后 阿爾賓去過北邊, 但是路上并未遇到小黑,西邊有郁金香王國, 他打算之 后 找蘇坦萊幫忙尋人,而他自己正 好往南邊走一走,找找看小黑的蹤跡。
聽到阿爾賓說要去玫瑰王國,穆恩也開口 對 愛德華說:“我也有事要造訪愛神殿,拜訪拉芙。”
“女神大人自是在神國,不過愛神殿歡迎一切友好的訪客。”愛德華揉了揉阿爾賓的腦袋,“我期待著你們的到來。”
在穆恩危險的凝視下,愛德華訕笑著收回手。
阿爾賓疑惑:“誒?既然順路的話 ,愛德華叔叔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嗯,我的事情已經結束,不便在外久留,明天一早就動身離開。我會在國內等著你們,給 你們準備好接風宴的。”
阿爾賓發出惋惜地嘆聲。
帕德瑪正 好路過這 里,愛德華喚住他:“真正 的賠禮我也會在屆時奉上。”
之 前被他戲弄一番的帕德瑪笑瞇瞇地回答:“我這 樣的小人物,怎能讓殿下勞心呢?您想要回之 前的賠禮,直說便是。”
愛德華無 奈。
不過他們一個是祭司,一個是魔物,確實難以有什 么好關系,更何況是自己先 得罪的人。
愛德華摸了摸鼻子,和帕德瑪前去拿那顆被封印起來的黑水晶。
阿爾賓好奇地仰起頭,望向身旁的哥哥。
“哥哥和愛神關系很好嗎?”
“還算可以。”穆恩頷首,“有些事情想問問她。”
這 世間沒有比命運之 神更熟悉回溯魔法 的人。
“哦哦,哥哥確實看起來挺困惑的。”
“因為我似乎弄錯了一些事情,不過等見 到她,我應該就能問個明白了。”穆恩打量著阿爾賓的樣貌,又陷入思索。
“不管如何,你都是我的弟弟。”
阿爾賓偏了偏頭,笑容燦爛:“當然呀!”
吃過晚餐,隨著天色漸黑,他們也陸續休息。
阿爾賓今晚和哥哥一起睡在新開單間里,他午后 睡過一陣,還不算困,找回了哥哥的亢奮尚在,興沖沖拉著哥哥一起在被窩里聊天。
他向哥哥介紹著他離奇的異世界經歷,盡管他報喜不報憂,可穆恩還是察覺出一些,時不時皺起眉。
阿爾賓戳著他的臉頰,好奇地湊過去,抵著哥哥的額頭問道:“我也想聽哥哥的故事!哥哥是什 么神呀?”
穆恩遲疑再三,在阿爾賓的催促下說道:“……夜神。”
“哇!”阿爾賓臉上完全沒有半分驚懼,反而滿臉的贊嘆,“黑夜與死亡之 神?好厲害!哥哥是至高神之 一誒!難怪哥哥是個夜貓子,總是熬夜,原來哥哥是夜神!”
他嗚呼驚嘆著,要不是有被子罩著,他看起來還能圍著穆恩繞個圈。
“你不害怕我嗎?”穆恩低聲說著,“我是會帶來了死亡的神明……”
“你是我的哥哥呀,我怎么會怕你呢?”阿爾賓笑嘻嘻蜷縮成 一團,往他懷里鉆,“我哥哥可是神明!超酷啊!”
他喋喋不休地詢問:“神的生活是怎么樣的?哥哥以前都生活在神國嗎?”
“沒有什 么神國。”
“啊?可今天愛德華叔叔不是還提到了嗎?”
“神國是虛構的概念,那可能是他的一種托詞,又或者他本來就什 么都不知道。”
正 因如此,穆恩覺得從愛德華身上問不出什 么,他決定親自找愛神拉芙問問。
“那神明豈不是也生活在這 片大陸上?”
“沒錯。時間太久了,我記不太清太多過去的事情,不過在我的記憶中,最初我們并不是神明。”
穆恩將自己的故事娓娓道來。
很久很久以前,這 片大陸上的國家都有正 式的名字,而非“郁金香”“玫瑰”這 類讓人覺得整齊又草率的名字。
那時的人們也信仰神,但那是基于萬物有靈的自然崇拜,他們信仰著各種天空、大地、太陽、月亮、財富、婚姻之 類的神靈,也會去祭祀神靈。
和現在一樣,那時候也有一些人會魔法 。
只不過那時候并非神殿掌控一切,而是以魔法 協會為主導,他們會給 魔法 使們評定等級,其中魔法 最為強大的人被稱之 為大賢者。
大賢者們都有各自的法 師塔,一些魔法 使想要學習魔法 ,就可以加入這 些法 師塔。
當時他們的敵人也不是魔物,而是一些走上歧途的黑巫師。
“哇,感覺是有點相似,又不太一樣的時代呢!我在雅克叔叔的石碑上看到過這 些詞匯!”
阿爾賓聽哥哥講過去的故事,十分興奮,迫不及待地問:“那哥哥在那時是什 么樣?是大賢者對 嗎?”
穆恩搜尋著模糊的記憶說:“我好像是黑巫師。”
“噶?”阿爾賓茫然了。
“我記不清我為什 么開始學魔法 ,只記得有很多人簇擁著我。”穆恩想了想又說,“是一群老頭子。”
似乎是某個邪-教。
他的魔法 天賦很強,很快就學完了當時的那些魔法 密卷,開始研發新的魔法 。
大概是因為他研發出了操控尸體的亡靈魔法 ,所以他被視作黑巫師。
“原來如此。”阿爾賓恍然大悟。
他的實力確實是大賢者級別,壽命也比尋常人更漫長,按照當時的情況,大賢者可以活150歲。
“150歲!”阿爾賓忽然反應過來,摸了摸穆恩的下巴,似乎是想找胡子。
“哥哥是老爺爺了!”
“那你就是小爺爺。”穆恩用下巴頂著阿爾賓的手心。
由于魔法 對 他來說太簡單了,他對 魔法 其實并沒有什 么深入的興趣,但他對 其他的事物同樣沒有興趣,身邊的人換來換去,他嫌麻煩,就經常陷入漫長的沉睡之 中。
直到有一次,當時的另一位大賢者,也就是太陽神找上門來。
“太陽神?!”
“唔,不是你認識的那個太陽神。”
阿爾賓疑惑:“太陽神還有很多個嗎?”
“對 ,太陽神換代過,當時那個人還不是太陽神,似乎是什 么日之 大賢者,還是炎之 大賢者?”穆恩想了想,沒想起來,索性就用大賢者來代稱。
那位大賢者來詢問他,為什 么他能活那么久。
直至那時,穆恩才發現,已經過去三百年了,他的壽命遠比一般的大賢者要長。
稍微調查了一下后 ,穆恩發現原因是自己無 意中感悟死亡之 力捏出來的一枚魔晶,也就是后 來被稱之 為神格的東西。
“哥哥好厲害!”阿爾賓鼓起掌。
那個炎之 大賢者性格還行,自愿成 為他的徒弟,穆恩便將塑造神格的辦法 教給 了他。
等他再一次從沉睡中蘇醒后 ,不知過去了多久,擁有神格的人多了很多,大致有二 十個左右,但這 些人依舊被稱之 為大賢者。
阿爾賓聽到這 里,疑惑起來:“可是現在只有十二 位神明呀。”
“因為從那時開始,神格的持有者就開始換代了。”
起因是有人發現,只要殺了神格原本的主人,就能獲得他們的神格。
就算是一對 一決斗,也并不是所有大賢者的能力都擅長戰斗,再加上有些暗殺出人意料,還有一些團體行動,陰謀詭計層出不窮,大賢者接連換代,加上一些其他的損耗,最終人數定格在12人。
阿爾賓聽得瞠目結舌:“除了哥哥,其他所有神都換代了?”
“還有愛神。”穆恩補充道,“她也從那場廝殺中存活下來。你可以從神格中發現,我和愛神都擁有兩 個神格,這 是因為我們的神格都是自己創造的,因此能和諧共存。”
有些神,盡管宣稱掌控著很多權柄,但實際上只有一個神格。
“通過殺人搶來的神格會互斥,所以只能留下一個。并且他們也沒有能力創造出新的神格。”
等穆恩再一覺醒來的時候,大賢者的名頭就已經變成 了神明,法 師塔也成 了神殿,他成 了什 么三大至高神。
因為他每次蘇醒,都會面對 滄海桑田的景象,熟悉事物變來變去,以至于他后 來極少關注外界的事情。
“原來是這 樣啊。對 了,那我這 個弒神之 槍也是那時候留下來的嗎?”阿爾賓把自己的手鐲展示給 他看。
“弒神之 槍?”穆恩疑惑。
“好像也叫做……唔……”阿爾賓苦思冥想半天,實在沒想起來那個拗口 的名字,“阿薩姆之 槍?據說是眾神打造,用來排擠愛神的。哥哥沒聽說過嗎?難道這 是個假貨?”
穆恩腦中浮現奶茶的樣子,愈發茫然,用魔法 檢測了一下。
“確實有很強大的力量,是一件神器,但我從未聽說過眾神打造出了這 樣的武器對 愛神下手。”
穆恩蹙起眉。
眾神之 中也分派系,互相之 間有矛盾的人也不在少數,但如果 他沒記錯,弒神一向是眾神的禁忌,為什 么會集體對 愛神下手?
他已經有千百年沒見 過愛神……愛神還活著嗎?
第20章 晉獨發
因為沉睡的時間太長, 穆恩確實對后來事情不太了解。
至于愛神情況,顯然也只能等到了玫瑰王國再確定。
穆恩接著又說了一些他 記得的事情。
阿爾賓窩在哥哥懷里,聽著哥哥講述的睡前故事, 好似又回到了現代世界的時候,他心中蕩漾著滿足的情緒, 困意也逐漸涌上。
穆恩在黑夜中擁有極佳的視力,注意到阿爾賓眼皮打架,他 的聲音輕柔下來 。
“晚安。”
黑夜之神為白發孩子拉上溫暖的被子, 在他 額頭輕吻, 魔法的微光閃現,些許魔力注入阿爾賓體內。
阿爾賓疑惑:“哥哥, 這是什么魔法?”
“賜予你好夢的賜福魔法。”穆恩輕聲說 ,“被施以賜福魔法后,信徒的祈禱就能傳達到神明耳中。”
一般神殿在做祭禮時就會給予眾信徒賜福魔法,不過通常來 說 給了也沒用, 因為神明會屏蔽這些聲音。
就像電話一樣,神明的手機號被公 布之后, 騷擾電話太多了,通常會開啟勿擾模式。
“真的嗎?!”阿爾賓來 了興趣, 連忙閉上眼, 嘴里嘀嘀咕咕,默聲說 著什么。
“你忘了我的神格破碎了嗎?”穆恩戳了戳他 的額頭, “我現在沒辦法聽見你的祈禱。”
類似于他 的手機號還可以告知他 人, 但是他 手機卡丟了,想接收也接收不了。
阿爾賓恍然想起這回事。
他 像祈禱一樣握住哥哥的手, 笑吟吟道 :“沒關系哦,那我就面對 面告訴超級無敵厲害的夜神大人!”
“我希望我的哥哥也做一個 好夢!”
穆恩仿佛被格外 柔軟的床鋪包裹起來 , 在他 眼里,弟弟的樣貌在黑夜中依舊清晰可見,那雙緋紅的眼睛誠摯地望著他 。
“……你剛才祈禱的內容好像沒有這么短。”
阿爾賓吐了吐舌頭,補充道 :“我是在感謝夜神大人讓我和哥哥重逢,希望以后也能和哥哥一起。”
愉悅的情緒滲入穆恩體內,喉嚨間輕癢起來 ,常年 體溫較低的他 也感受到了一種讓人難以割舍的溫暖。
他 的語調也微微上挑:“嗯,夜神大人聽到了你的祈禱,決定實現你的愿望。”
“好耶!”阿爾賓小聲歡呼著,依偎著他 ,困意也再次涌來 。
這一次他 沒有抵擋睡意,迷迷糊糊地咕噥著:“晚安,哥哥。晚安,夜神大人。”
他 抱著哥哥微涼的手臂,陷入被賜福后的黑甜夢境。
翌日,阿爾賓精神奕奕地醒過來 。
“早上好,哥哥!雖然記不太清,但我昨晚確實一個 好夢!”
他 扭頭看 向睡眼朦朧,不知是醒了還是沒醒的哥哥,嘴角咧開燦爛的笑容,撲到哥哥身上。
“哥哥大懶貓,起床啦!”
穆恩抬起手臂抵在額頭上,凌亂的黑發貼著蒼白的皮膚恣意彎曲,充滿了隨意頹然的美感。
他 面無表情,半睜著幽紫色的眼睛,透過單薄窗簾照射進來 的日光讓他 又瞇了瞇眼。
在看 到阿爾賓的那一瞬,他 眼中流露出些許柔和的情緒,扭頭看 了看 床頭柜,半晌沒看 到鬧鐘,后知后覺意識到這是在另一個 世界。
原本支撐他 起床的那口氣,頓時散了開來 ,抬起的手垂落下去。
“今天不用送你上學,再睡會兒……”他 語調含糊,如 同羽毛漫不經心地拂過,用被子把像貓一樣鬧騰的弟弟裹成一條,又閉上雙眼,昏昏沉沉地快要睡過去,“再睡兩年 ……”
房門被敲響,片刻后,澤曼帶著阿爾賓要穿的衣服開門進來 。
裹著被子里的阿爾賓扭來 扭去地說 :“爸爸早上好!我今天沒有賴床哦,是哥哥在賴床。”
澤曼看 了一眼睡得不省人事的穆恩,輕呵一聲。
阿爾賓習慣性 賴床,顯然是被某個 神帶壞的。
他 走上前,英勇地解救了自己的兒子,正準備把阿爾賓抱起來 。
可一股力道 卻拉扯著他 ,澤曼停頓一下,越過阿爾賓朝床看 去。
穆恩好似被小偷近身一般,纖弱的手臂緊緊拉著阿爾賓,他 的眼眸也霎時間睜開,睡意全 無。
他 歪歪扭扭地坐起身來 ,把弟弟拉到懷里,下巴抵著阿爾賓的肩膀,帶著些許有氣無力的慵懶語調說 著:“早上好,小白,我也做了好夢。”
微微挑起的目光警惕地望向面前的不速之客。
澤曼沒有理會他 ,抽過一旁的厚衣服,披在阿爾賓身上。
“穿好衣服,要去吃早飯了,一會兒愛德華要出發了。”他 低著頭,幫阿爾賓系好襯衫上的系帶。
阿爾賓想起這件事,也連忙行動起來 。
被冷落的穆恩看 著他 們父子間嫻熟的日常,頗有幾分不快。
這讓他 想到了自己記憶沒恢復時,他 在夢里的所見所聞。
若是他 能早點想起來 找到弟弟,哪還有這家伙的事?
阿爾賓穿好一件衣服,回頭一看 ,發現他 病弱的哥哥還沒回過神來 ,沒蓋被子,也沒換衣服,就穿著單薄的長襯衫睡衣,暴露在陰冷的冬日空氣中。
“哥哥,當心感冒呀。”阿爾賓轉過頭去催促著哥哥,把衣服拉到被子上,一起換。
以前休息日的時候,哥哥也總是賴床賴到大中午,最后都是阿爾賓把他 催起來 。
穆恩慢吞吞換著衣服。
會擔心神感冒,他 的弟弟真可愛。
兄弟倆的動作有幾分同步,都要等到上半身穿好了才下床。
澤曼蹙起眉,對 他 的散漫投去不贊同的目光。
看 到穆恩習以為常地低下頭,讓阿爾賓幫他 整理領子,澤曼更是擰眉。
竟然要小孩子照顧!
這個 所謂的“哥哥”實在是太不靠譜了。
父兄之間氣氛冰冷,刀鋒般的眼神你來 我往,待在中間的阿爾賓對 此一無所知。
兄弟倆洗漱完,完全 忽視了他 們亂糟糟的腦袋,就要走去大堂。
澤曼無奈地嘆著氣,親手幫阿爾賓整理著頭發。
至于大的那個 ,反正又不是他 兒子,眼不 見為凈。
大堂里,愛德華看 到澤曼帶著一大一小出現,莫忍俊不禁,低下頭,肩膀聳動。
啊,說 起來 ,澤曼現在算不算是兩個 孩子的爹了?
他 打趣地看 向澤曼。
吃完一頓早飯,愛德華就要騎馬離開,阿爾賓連忙跑回房間拿下來 小黑的尋人啟事,請愛德華幫忙留意一下。
“沒問題。”愛德華欣然應下,又問,“這張畫可以給我嗎?我帶回國,讓人臨摹幾份張貼下去。”
“當然可以!”阿爾賓興高采烈地把畫交給他 。
吃完早飯,趁著上午光線還不錯,阿爾賓寫 了會兒作業。
雅克教 過他 基本的識字,但他 現在詞匯量不夠,還有的學呢。
只是比起枯燥的抄單詞,練習作文,寫 著寫 著,張望著窗外 的天空,他 不禁想到了小黑。
他 下意識回望,同樣看 到了一頭黑發,但這頭黑發更細軟,屬于他 的哥哥。他 哥哥正在房間的另一邊擺弄著布片與針線。
有哥哥在身邊,他 心中多了一份安心,卻還是覺得少了些什么。
小黑現在在什么地方呢?
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阿爾賓有好多話想說 給小黑。
他 和哥哥重逢了,他 還知道 了爸爸的大秘密!
爸爸和帕德瑪哥哥都是魔物,小黑一定能和他 們好好相處。
其實算起來 ,比起爸爸,他 和小黑相處的時間更長一點。
在那一年 多的時間里,他 已經習慣和小黑分享他 每天的點點滴滴,如 今驟然失散,心中就好像空了一塊。
他 翻出另一張自己繪制的尋人啟示,詢問穆恩。
“哥哥有見過小黑嗎?這世界上有沒有尋人的魔法呀?”
穆恩看 了看 那張鱷魚臉,深思 了片刻。
這是……弟弟認識的鱷魚魔物?
他 搖了搖頭。
阿爾賓沮喪地收回尋人啟事,好吧,他 哥哥總是在睡覺,也確實沒可能見過小黑。
不知道 什么時候才能和小黑重逢。
重回趴回桌前,阿爾賓回過神來 時,筆下的單詞已經變成了小黑的名字。
他 頓了頓,索性 裁掉了上面的內容,將這徹徹底底變成一封寄給小黑的信。
只要想到這是寫 給小黑的,他 原本艱澀的筆觸就一下子流暢起來 ,幾乎是以說 話的速度書寫 著,只偶爾會因為生詞停下來 。
帕德瑪進來 的時候,他 正好因為生詞停下來 ,詢問穆恩單詞的拼寫 方式。
“需要我幫忙看 看 嗎?”帕德瑪主動提出。
如 果是平時的作業,阿爾賓當然毫不在意,但這是他 寫 給小黑的信。
這可都是他 給小黑的悄悄話呢!
就像聊天記錄和日記一樣,這可不能讓大人看 到。
阿爾賓連忙用桌上其他 的紙張蓋住信件,搖著頭拒絕:“不用啦!”
他 把寫 得差不多的信件收起來 ,戴好圍巾帽子,準備出門。
“我再去問問城里有沒有人看 到小黑,中午會回來 吃飯的!”
穆恩連忙起身:“我和你一起出去。”
阿爾賓的身子已經快走出門,他 揮了揮手道 :“我帶著翡翠就行了。等回來 之后還要麻煩哥哥教 我魔法呢。”
他 一溜煙地跑走了,順便把剛才寫 的東西也帶走了,像一個 溜出案發現場的小賊。
帕德瑪望著他 遠去的背影,有幾分感慨:“阿爾賓似乎也有小秘密了。”
他 一扭頭,想看 看 穆恩對 此的反應,結果看 到穆恩手中的東西,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
連對 穆恩毫無興趣的他 都忍不住開口詢問:“你這是在做什么?”
在阿爾賓走后,穆恩立刻就斂起神色。
他 一針一針地,七歪八扭地縫著手中的玩偶,冷淡的語氣中中夾雜著一絲炫耀。
“是小白玩偶。”
帕德瑪看 著他 手中看 不出形體的東西,沉默了片刻。
硬要說 的話,他 可以理解為是白樺木的樹枝。
但穆恩居然說 這是阿爾賓?
帕德瑪突然有些懷疑人生。
難道 手殘才是他 們兄弟的證明嗎?
-
大陸某處。
在夢境中受到極大刺激的布萊克開始拼了命地訓練。
他 不想夢境中的一切在現實里上演,他 不希望自己眼睜睜地看 著阿爾賓出事卻什么都做不了,他 決不能再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他 必須掌控他 的身體。
而在一次因浮躁導致的倉促冒進,被魔物重傷之后,他 昏迷時無意間進入了某個 一片漆黑的未知空間。
在這漆黑的空間中,他 看 到了一座恢弘華麗的宮殿。
他 不知該如 何 離開這里,于是決定向著宮殿內走去,而在走進之后,他 發現宮殿里面居然有一個 人!
“真弱小。”
坐在華麗座椅上的金發男人手肘支在扶手上,撐著臉頰,審視的目光居高臨下地朝他 看 過來 ,帶著幾分嘲諷和不屑。
“汝這么弱小的家伙居然還想打敗那個 男人?”
心中的火焰瞬間被挑動,布萊克攥緊拳頭,滿眼警惕地詢問:“你是誰?”
第21章 江家表
面對布萊克的質問, 金發男人嗤笑一聲,晃動著手中的水晶酒杯。
若從上 方看去,酒杯里光輝的金色液體就像太陽一樣耀目, 隨著他的晃動搖曳起來,水晶杯透出燦爛的光芒, 在布萊克警惕排斥的臉上 投下美輪美奐的光影。
“汝還沒資格知道吾的身份。”他飲了 一口,倨傲道,“吾勸汝還是放棄汝那天 真 的想法。”
布萊克知道他在指什么, 堅毅地拒絕他:“不, 我絕對不會放棄!我一定要為父親報仇,找回小白。”
金發男人擺擺手, 對他的目標毫無興趣。
“汝的愚蠢令吾發笑,以汝如 今的心 態和實力,連站到那家伙面前的資格都沒有,不過是找死而已 。”
布萊克迫切地問:“你知道那是誰嗎?他到底有多強?”
金發男人神 色深沉, 似被觸怒一般,嘴角向下拉, 散發出主宰者的威嚴。
他冷冷道:“汝沒資格知道。”
再一次被蔑視,布萊克咬緊牙關。
“這里是哪里?是我的夢境嗎?”
這一次, 金發男人倒是勉強回復他:“這是汝的意識空間。”
布萊克不太懂這意味著什么, 但對方也沒有解釋的興致。
“吾只是來警告汝,別做些不自量力的行為, 葬送掉小命。”
布萊克有些奇怪, 這個傲慢的令人討厭的家伙,似乎很在意他的死活, 話里話外都在讓他放棄危險的行為。
他想不明白這是為什么,又 聽見對方說 :“還有, 吾要吃蘋果派,出去后讓汝那個散發著惡臭的師父給汝準備。”
這個話題轉折之大,讓布萊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為什么?”
而且為什么對方會用惡臭來形容他的師父?
金發男人臉色陰沉道:“因為沒有什么是吾吃不到的。”
他看到還是一頭霧水的布萊克,一腳把人踹出了 意識空間,完全沒打算解釋。
身為持有神 格的太陽神 ,他可以聆聽信徒接受了 賜福魔法之后的祈禱。
當然 ,他通常都會屏蔽那些嘈雜之聲。
只是最近冒出了 一個天 資不錯的小鬼,不知為何他給對方的圣子標記失敗了 ,他只能把對方拉出屏蔽頻道,了 解一下情況。
結果,那個小鬼不僅對偉大的太陽神 沒有絲毫敬畏之心 ,竟然 還以“祈禱”之名 擠兌他!
——早上 好,討厭的太陽神 ,這是蘋果派哦,好吃的,你肯定沒吃過吧!
——這是大蒜烤鴨,也嘎嘎好吃!嘿嘿,爸爸喂我吃的呢!對了 ,你有爸爸嗎?
——我爸爸超喜歡我的!壞孩子也可以被喜歡,但是壞神 我才不喜歡。
——今天 也要說 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
——我見到哥哥啦~開心 !
諸如 此類的“問候”幾乎每天 都有,相較于那些張口閉口“偉大的神 主”,充滿溢美之詞的虔誠祈禱,那個小鬼的問候簡直讓他火冒三丈!
蘋果派這種簡陋的食物怎配端上 神 明的餐桌?大蒜烤鴨?也只是低賤的平民食物而已 ,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笑話,他無論是做人、做神 還是做教皇時,都奢靡無度,什么時候看得上 那種東西?他只是不屑于去吃。
從未有人類敢如 此大逆不道!竟然 敢嘲笑神 明!
不過是個容器而已 ,他一定要占據那個小鬼的身體!
他要在意識空間中看對方的靈魂被烈火灼燒,讓那個小鬼痛哭流涕,跪在地上 向他懺悔贖罪,后悔不已 地死去!
可偏偏,“祈禱傳遞”是單向的,他的圣子印記不知為何失效,沒法降下神 諭狠狠地訓斥對方一番,聽到對方驚慌失措的聲音,更沒法遠距離直接奪舍對方的身體。
因為害怕被澤曼發現,他目前仍然 只能縮在這個叫做布萊克的小鬼身體里,慢慢休養神 魂。
沒有實體,也不能露面的他難以抽出手去教訓那個小鬼。
好在布萊克的天 賦也是萬中無一,就 是有些找死,太陽神 可不允許他為了 一個被澤曼帶走的孩子沖上 去,從而將自己暴露在澤曼面前。
不過再加上 那個不知名 的準圣子小鬼,他在澤曼死之前都不會再缺宿體。
而等澤曼壽命耗盡,能威脅到他的人自然 也不復存在。
太陽神 眼里滑過算計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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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賓沒能在荊棘城打聽到有關小黑的任何線索,他失落地低下腦袋,提出繼續南下。
家長們自然 很快同意,安排起行程和路線。
只是在那之前,阿爾賓打算先回郁金香王國,和蘇坦萊提一下尋人的事情,再看看雅克的情況。這就 稍微有點繞路了 。
得知他的意圖后,澤曼說 道:“不比繞路,我帶你過去一趟。”
阿爾賓還以為他是打算騎馬帶自己過去,沒想到第二天 ,他在城外看到了 自己心 心 念念的魔龍!
“龍先生!”阿爾賓眼睛立刻亮了 起來,快步上 前,歡快地抱住魔龍的下頜。
隨著他的靠近,魔龍猶如 石像一般定格,連呼吸都變得小心 翼翼,脖子后毛發般的白焰不斷收斂,爪子更是死死扣住地面,對年幼的孩子斂起了 一切鋒芒。
【上 來。】魔龍的嗓音低沉,長而有力的尾巴伸過來,示意阿爾賓踩上 去,【坐到我背上 去,我帶你去郁金香王國。】
阿爾賓難以置信地屏住呼吸,撲閃著亮晶晶的眼睛,激動道:“我可以騎龍了 ?!”
魔龍發出一聲渾厚的回應。
“龍先生太棒了 !”阿爾賓興奮地在原地蹦起來,柔軟的臉頰緊貼著魔龍堅硬的皮膚,他卻像小鳥依偎大鳥一樣蹭了 蹭,“龍先生萬歲!”
他高高興興踩著龍尾巴電梯,爬上 龍背,就 像坐公交車一樣,握住魔龍脊背上 的實心 龍刺坐下來,向下俯瞰時,嘴里還不時發出“哇”的驚嘆聲。
澤曼注視著阿爾賓的神 態,心 中一時間有些五味雜陳。
除了 擔心 自己傷害到對方以外,他還有一絲微妙的酸意。
阿爾賓明明已 經 知道魔龍就 是他,這時候卻還是歡欣地喊他“龍先生”。
爸爸和魔龍,他到底更喜歡哪一個?
澤曼到底還是沒問出這個在他看來頗為幼稚的蠢問題。
魔龍振翅起飛,巨大的龍翼頓時掀起強勁的氣流。
阿爾賓瞇起眼,已 經 做好了 抵御強風的準備,可預料之中的風并未出現。寒涼的氣流好似長了 眼睛一般,精準地繞過他,
是澤曼的風魔法籠罩著他,他安定得就 像身處暴風眼。
不過在阿爾賓看來,風魔法勾勒出的防護罩看起來更像是一個透明的駕駛艙,就 像戰斗機那樣,這讓他更興奮了 。
駕駛龍!
“沖呀——!!”他高呼起來,“嗷嗚”地亂嚎著。
魔龍已 然 凌空,阿爾賓放眼望去,碩大的荊棘城在他眼中霎時間變得渺小起來,更令他驚嘆的是,他竟然 能平視太陽!
隨著魔龍持續升空,阿爾賓甚至能俯視那輪紅日。
陽光照在魔龍銀白的鱗片上 ,折射出絢麗的光芒,讓阿爾賓領略到了 什么叫作 五彩斑斕的白。
此刻的魔龍,比太陽更加耀目,籠罩著柔和的金光,有一種凜然 不可犯的圣潔之感,讓他挪不開眼睛。
太酷啦!!!
他仿佛成了 真 正的龍騎士,空曠的蒼穹成了 他駕馭魔龍獨自遨游的場地,心 中油然 而生一種舒暢感。
陶醉其 中的阿爾賓沒注意時間,但對于馬車來說 要半天 才能到的路程,騎龍顯然 只花了 短短一陣。
當魔龍開始下降,在森林里著落,阿爾賓才恍然 回過神 來。
什么?這么快就 結束了 ?
他就 像做滑滑梯一樣,順著龍尾巴滑下來,回頭望向魔龍的眼睛滿是意猶未盡。
魔龍變回人形,占滿阿爾賓視野的身姿霎時間收窄。
他流露出戀戀不舍的神 情,喟嘆了 一聲。
與 他喊“龍先生”的那份激昂相比,他喊“爸爸”時倒是平淡了 幾分。
澤曼沉了 沉目光。
果然 以后還是盡量不要在阿爾賓面前變化 。
澤曼并不想承認自己竟然 對自己的魔龍形態吃味了 。
澤曼領著阿爾賓入城,他們在城主府里找到了 還未離開的蘇坦萊,也了 解到之前那個黑袍人已 經 被處決了 。
除此之外,他們還去探望了 雅克,但是雅克依舊沒有蘇醒,阿爾賓趴在雅克床邊,小聲說 著小黑失蹤的事情。
臨行前,阿爾賓也向蘇坦萊委托了 尋找小黑的事情。
“交給我吧。”對外人來說 獨斷專行的蘇坦萊,卻對面前的孩子有求必應。
“雅克就 交給我吧,我會把他帶到首都去,那里很安全,如 果他醒來了 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
“謝謝你,蘇坦萊!”
蘇坦萊說 了 沒兩句,周身氣勢一變,頂替他出現的雄獅輕嗤道:“那家伙是希望你經 常過來。”
“誒?”阿爾賓恍然 ,他揚起笑:“就 算沒有雅克叔叔,我也會經 常來看你們呀。”
雄獅這才露出滿意的神 色,他彎下腰,弓著背嗅了 嗅阿爾賓身上 的氣息,皺起眉,打了 個不屑的響鼻:“一股子冷冰冰的魔物味,小家伙,當心 被吃掉。”
“是龍先生啦,他才不會吃了 我呢。”提及魔龍阿爾賓臉上 仍帶著興奮之色。
見他就 像過去信任自己一樣,這般信任另一只魔物,雄獅有些不爽地冷哼,面無表情地驅趕他們。
“我可沒希望你過來。”
“誒……真 的嗎?”阿爾賓失落道,“可是我很希望能經 常見到獅子先生呀。”
“煩人的小家伙。”雄獅嘖舌一聲,昂著頭,勉勉強強地應允下來,對想要進 入領地的小羊睜只眼閉只眼。
揮別了 蘇坦萊和雄獅,阿爾賓和澤曼回到荊棘城,四人一蛇坐進 馬車里,繼續向玫瑰王國進 發。
他們離開荊棘城,向南穿過郁金香王國南部的領土,漸漸駛入了 鈴蘭王國。
路過一處村落時,阿爾賓依稀聽到幼犬急促且連續的叫聲,他好奇地從馬車里探出頭去,向后張望,看到了 一只白色小狗吐著舌頭在跟車跑。
“汪汪——”
阿爾賓滿臉驚喜。
哇,是薩摩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