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晉獨發
“爸爸, 有小狗誒!”
阿爾賓欣喜地扒在車窗上,他向來見貓學貓叫,見羊學羊叫, 此刻聽著那小狗的叫聲,自然也依葫蘆畫瓢, 學起狗叫來:“汪汪——”
他喉間咕噥著,模仿著小狗的發聲方式。
“嗷嗚汪,汪汪——”小狗好 似回應一樣, 叫得更頻繁了, 乍一聽還真像是兩只小狗對著叫。
不過觀察了一會兒,阿爾賓遲疑道:“感覺這只狗狗好 像是來找我們的, 一直跟著我們誒。我想下去看看。”
雖然在這片大路上偶爾也會看到狗狗,但大多數是用 來看家護院的,長得都挺兇,他接觸并不多。
帕德瑪聞言, 讓車夫暫且停下馬車。
他們的行程并不著急,停下來讓阿爾賓出去玩一會兒透透氣 也沒什么不可以。
馬車剛一停穩, 阿爾賓就打開車門跑下去,眼巴巴地望著那只白色薩摩耶。帕德瑪則不太放心守在他身旁, 怕他被狗咬到。
不一會兒, 那只薩摩耶就追了上來,吐著舌頭, 熱情地圍著阿爾賓開始打轉, 瘋狂搖晃著尾巴。
薩摩耶的嘴角呈現 微笑般的弧度,看起來格外親切。
阿爾賓臉上咧開笑:“我可以摸摸你嗎?”
他緩緩蹲下, 向著薩摩耶的腦袋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試探著, 成功摸到了薩摩耶的腦袋。
看到阿爾賓歡喜的神情,帕德瑪心中輕哼一聲。
一只野狗而已,看來他該在阿爾賓面前多變幾次狐貍形態了。
阿爾賓摸了幾下薩摩耶,薩摩耶主動 往他手底下蹭,卻借機咬住他的褲腳,要將他往前拽,
“誒?”蹲在地上的阿爾賓沒被拉動 ,帕德瑪護住他,想將薩摩耶揮開,卻被阿爾賓攔住。
“等 等 ,帕德瑪哥哥,它好 像想帶我們去什么地方?我們跟著去看看吧。”
雖然薩摩耶看起來始終微笑著,但阿爾賓覺得它似乎在焦急。
帕德瑪皺了皺眉,審視薩摩耶片刻,斟酌這是否是山匪的計謀。
“行,我跟著你。”
阿爾賓和父兄說了一聲,帶著帕德瑪跟隨薩摩耶朝小山丘上的一處房子走去。
薩摩耶一直將他們帶到了房子里,圍著地上的一個身影叫喚。
是一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老爺爺,看來這就是薩摩耶的主人。
阿爾賓連忙上前檢查情況,老爺爺看起來沒什么傷,但阿爾賓在以前在小區里聽說過,老人摔倒了很危險,而他的治愈魔法目前只能 針對一些外傷。
治愈魔法失效后,阿爾賓急得團團轉,反倒是那只薩摩耶用 毛絨絨的腦袋蹭著他的腿,安慰他。
“似乎是骨折了。”帕德瑪查看后做出結論,“鈴蘭王國的信仰主流是治愈之神,應該能 找到靠譜的醫生和神官。”
聽他這么說,阿爾賓就像吃下一記定心丸。
“那我們趕快帶他去鎮上找醫生吧。”
帕德瑪背起老人,阿爾賓用 風魔法減輕重量,薩摩耶也跑在前面,為他們引路開道。
半途,老人迷迷糊糊地醒過來,滿是褶皺的臉上眼睛睜開一道縫。
他渾濁的目光望見了圍著他打轉的阿爾賓,含糊地說:“啊,是小澤曼啊,都長這么大了……”
他氣 若游絲,嘴里又說了些什么,但阿爾賓還沒聽清,他就又閉上眼。
阿爾賓撩了撩自己 雪白的短發,疑惑道:“他是喊了爸爸的名 字嗎?這個老爺爺怎么會認識我爸爸?”
帕德瑪想起之前從 愛德華那里得到的消息。
“聽說澤曼的故鄉是鈴蘭王國,也許就是這附近。”
阿爾賓第一次得知這樣的消息,他驚訝地瞪大眼。
在把老爺爺帶回馬車里之后,空間有 限其 他人只能 擠一擠,穆恩去外面和車夫坐到一起,那條薩摩耶也蹲在車廂地面上,阿爾賓則坐在澤曼懷里。
他有 些興奮地提及了剛才老爺爺的話。
“爸爸的家鄉就在這里嗎?”
澤曼對他來說太神秘了,這是他難得了解父親的機會。
一想到自己 身在父親的家鄉,他對周圍的景色都產生了莫大的好 奇,有 一種陌生又熟悉的親切感。
澤曼聞言,思索起來,他否認道:“我的家鄉的確是鈴蘭王國,但并不在這附近。”
他被帶到太陽神殿時只有 四 歲,記不得多少 事,但后來從 將他帶走的神官那里得知了大致地址,他的家鄉應該離這里相距甚遠。
阿爾賓眨眨眼,猜測著:“那可能 是這個老爺爺搬家了?”
他們順利把老人帶到了鎮上新 建的治愈神廟,老人的傷勢不嚴重,在神廟唯一的神官治療下很快就重新 蘇醒過來,只是看著有 些虛弱。
“老爺爺,你怎么樣了呀!”阿爾賓湊到他床邊慰問。
“我身子好 得很呢。”老人倔強地說著,他視力不太好 ,瞇眼盯著阿爾賓瞧,“小澤曼都長這么大了,好 !好 !好 !你也像你父親一樣當醫生了嗎?”
“老爺爺,我叫阿爾賓。”阿爾賓拉著身邊的父親,指給他看,“你說的澤曼是他,他是我爸爸哦~我爸爸已經長這么——大了呢。”
他就像抱住一棵大樹一樣,笑嘻嘻抱住澤曼。
老人盯著同樣白發紅瞳的澤曼瞧了片刻,赫然一驚。
“斯塔醫生?”
他哆哆嗦嗦,像看到了死者復生。
這個名 字觸動 了澤曼內心深處的記憶,他耐心解釋道:“不,斯塔醫生是我的父親。”
爸爸的爸爸原來是醫生呀!
阿爾賓做出“哇”的口形。
一旁的治愈神官解釋道:“他的記憶出了些問題,有 時候會停在一二十年前,反而忘記最近的事情,連自己 剛說過的話也可能 忘記。”
老人朝他冷哼,滿臉警惕:“胡說八道的騙子!我記得清楚著呢!”
老人聽到薩摩耶圍在床邊歡快的叫聲,不耐煩地揮著手去看:“哪來的狗!去!去!”
原本坐在地上,搖著尾巴對他翹首以盼的薩摩耶發出一聲委屈的“嗚”,不再叫嚷了,只用 烏黑的眼睛望著他記憶障礙的主人。
“乖狗狗。”阿爾賓心疼地摸了摸薩摩耶的腦袋。
神官嘆氣 :“斯塔醫生原本是這座鎮上唯一的醫生,后來醫生夫婦意外死于一場火災,鎮民才請求神廟入駐,所以他的記憶里沒有 我。”
沒想到爺爺奶奶已經沒了,阿爾賓抱緊父親,又抬頭望向父親的反應。
澤曼垂下眼簾,他的神情很平靜,甚至還輕撫著阿爾賓的發頂,告訴他自己 沒事。
距離父母的意外死亡已經過去了二十年,他早已接受現 實。
只是他心中有 些疑思,聽治愈神官的話,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鄉?
是告訴他地址的大神官記錯了么?
澤曼若有 所思。
“又胡說八道!”老人指著神官身上的法袍,罵罵咧咧道,“斯塔醫生就是被你們這樣的家伙放火燒死的!斯塔醫生那么好 的人,絕不可能 被神罰,一定是有 人陷害!”
澤曼撫摸著阿爾賓發頂的手猛然頓住。
治愈神官滿目愕然,眾目睽睽之下面對突如其 來的謀殺指控,他慌張地擺著手,后退一步。
“和我可沒關系啊!我三年前才被分派到這座小鎮上!他說的明顯是其 他人。”
眾人不著痕跡地挪開目光。
澤曼從 一開始就沒看向那可憐的神官,因為他腦中已經浮現 一個人的身影。
——那個因為推舉了他,而得到晉升,只告訴他家鄉錯誤地址的大神官。
他的睫毛顫動 著,睫毛的陰影遮住了暗流涌動 的雙眼。
他不知道這到底是老人在陰謀論,還是真有 此事。
在一些封閉的地方,時常會將發生災禍的原因歸咎到外來者身上。一些反神殿反神官的民眾,也時常大談陰謀論,將這作為茶余飯后的一項休閑活動 。
光憑一個記憶障礙老人的說辭,他尚不能 分辨真與 假。
阿爾賓察覺到了他的異樣,也意識到爺爺奶奶的死有 爭議,他走近病床:“老爺爺,你說的是真的嗎?”
“那當然了。”老人狠狠地向地上啐了一口,“那喪盡天良的家伙,死后絕不可能 踏入神國一步。”
老人欣慰地望著阿爾賓:“小澤曼,幸好 你還活著。”
他仍然將阿爾賓認作澤曼,只是在看到真正的澤曼時,他臉上又是一陣迷糊。
“斯塔醫生怎么還活著……”
老人的狀態顯然還需要休養,阿爾賓等 人離開治愈神廟,唯有 薩摩耶留下來,趴在病床邊守護著老人。
“你們先回旅館吧。”神廟外,澤曼駐足,沒有 像其 他人一樣登上馬車,他嗓音低啞地說道,“我有 些事要調查。”
阿爾賓搖搖頭,臉上滿是不放心的神色,他緊緊拉著澤曼的手,寸步不離:“我要和爸爸一起。”
澤曼拗不過他,只好 帶上他一起在鎮上走訪。
看到他們兩個鮮明的白發紅瞳模樣,對斯塔醫生有 印象的居民很快就向他們打開了話匣子。
——那場火災?哎,可憐的斯塔醫生,若沒有 他,我早就死了。
——呵,那個庸醫活該!沒能 治好 我兒子,都是他害死了我兒子!活該被神罰懲戒!
——斯塔醫生是個好 人,真想不到會發生那種事,他以前一直很照顧我們家的生意。
——是的,發現 著火后我出來,瞧見了那個太陽神殿神官從 斯塔醫生家附近離開。
——那個神官?啊,我記得他當時受了傷,是被斯塔醫生從 野外救回來的。那是我頭一回見到太陽神殿的神官,我們這種小地方很少 有 大人物過來,所以記得很清楚。不過火災之后,那神官就不見了。
鈴蘭王國不是太陽神的信仰范圍,再加上斯塔醫生的好 人緣,因此鎮民的態度也并沒有 一邊倒地認為那是神罰。
而在他們走訪到一位老婦人處,他們得到了意外的消息。
老婦人神志清醒,得知了澤曼的身份后,她欣慰地拍了拍澤曼的手背。
“活著就好 ,活著就好 。”她長長地喟嘆一聲,在澤曼的詢問下回憶起來,“那場火災熄滅之后,我家孩子和鎮上其 他幾個青年去幫醫生夫婦收斂了尸體,聽說當時醫生夫婦的姿勢是在保護著什么……”
她搖著頭嘆氣 :“可惜了,他們那時差一點就能 跑出來,結果倒在了門口。還好 你活下來了,是當時逃出來了嗎?”
“不……”澤曼猩紅的眼底醞釀著仿佛要將他自身也吞噬殆盡的暴風雨,雷鳴的聲音在他心間響徹。
他已經意識到了一切,從 那場火災中保護他安然無恙的人,從 來都不是他以為的太陽神,而是……他的父母。
第21章 江家表
窗外, 太陽正悄悄沒入地平線,天光逐漸黯淡,暮色降臨, 隔壁的房間 燃起火灶,搗弄著柴火, 開始準備晚餐。
那噼啪作響的燒灼聲將澤曼的思緒引領到久遠的記憶碎片中,模糊的記憶一點點浮現,如同煙霧般輕飄飄地浮上來。
火焰囂張地呼嘯著, 霎時間 就成 了一片火海, 熱浪席卷著一切,他的耳畔傳來熟悉又陌生的呼喊聲。
當時僅有四歲的他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突然就被記不清面目的人抱起來逃離,視野就像火焰一樣晃動著。
房梁轟然間 坍塌,他摔在了地上,但安然無恙, 只是 視野不再變化。
身后似乎有人對他說了些什么,但太久了, 他已經完全記不得 話里的內容,在濃煙中昏迷過去。
等他再次醒來, 他的視野再次晃動起來, 他在顛簸的馬車上,即將被人送到太陽神 殿, 成 為被太陽神 選中的圣子 。
每當他想追尋自己的過去、自己的父母時, 大神 官便斬釘截鐵地告訴他,他的父母已經葬身火海, 而無罪的他獲得 了太陽神 的庇佑,選擇他成 為圣子 正是 太陽神 對他的獎勵。
在太陽神 殿, 葬身火海并 不是 什么值得 可 憐的事 情,幾個知情人將這當做澤曼不光彩的過去,圣子 怎么能有一對罪人父母呢?
于是 他們從未對外界宣揚,也極力淡化澤曼對父母的興趣。
神 殿只對外宣布澤曼身處火海也不會被火焰燒灼,以此來證明澤曼這個圣子 的含金量,表明他的圣潔,也以此佐證太陽神 是 公正的,火焰就是 神 罰的觀點。
十六歲之后,澤曼也曾游歷大陸,他到達過鈴蘭王國,去了據說是 他家鄉的地方 ,卻沒 能找到一絲一毫與自己有關的蹤跡,最終失望而歸。
基于童年的恩情和多年的眷顧,哪怕是 在親手弒神 之后,他也深陷自己背叛神 明的痛苦之中。
但如今,澤曼驟然得 知了另一種可 能。
真正庇護他、保護他的人,是 他早已淡忘的父母。
那位神 官絕并 非是 得 到太陽神 的旨意前來接引他,極有可 能是 造成 那場火災和他父母雙亡的真兇。
而太陽神 ……是 的,那樣的太陽神 怎么可 能庇護他呢?
澤曼垂下頭 顱,捂住自己的雙目,他沉浸于那種悔恨之中,甚至無暇回應阿爾賓的關心。
良久,他沙啞地開口:“您能和我 說說我 的父母嗎?”
老婦人欣然點頭 ,她 邊回憶邊說,語速很慢,但澤曼和阿爾賓都耐心地聆聽 著。
“斯塔醫生是 這個鎮子 里長大的孩子 ,他和大家一樣信仰著治愈之神 ,從小就想成 為一位神 官。但他沒 有魔法天賦,戰士也當不成 ,便留在了城里的治愈神 廟,給神 官當學徒。”
“……后來他成 了能獨當一面的醫生,帶著信仰愛神 的妻子 回來開了一 家診所,給鎮上的大伙和牲畜看病。診所的位置就是 現在的治愈神 廟,當時差不多都被燒干凈了。”
老婦人零零碎碎地說著,一直說到屋里點起蠟燭,老婦人的兒 子 們回到家,七嘴八舌地補充起來,還有來湊熱鬧的鄰居,也提供了不少消息。
直到老婦人的臉上露出疲憊之色,澤曼和阿爾賓感激地向她 道謝,才離開房子 。
面對熟悉又陌生的街道,澤曼卻不知該前往何處。
他望著那新建成 的治愈神 廟,駐足許久,卻怎么也想不起來原本的診所應該是 什么樣子 。
“爸爸,我 們去看看爺爺奶奶吧。”阿爾賓輕聲提議,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神 色。
“好 。”澤曼聽 出了他的擔憂,就像之前一樣,輕撫著他的發頂,想告訴他自己沒 事 ,可 阿爾賓望著他的神 色卻更加擔憂了,似乎他的狀態很糟糕。
他們循著從老婦人那里得 到的地址,找到了附近的公墓。
天色暗下來,吹起寒涼的夜風。
鈴蘭王國地處中南部,比之前經過的國家暖和不少,但畢竟是 冬天,到了晚上氣溫驟降,周圍漆黑一片,顯得 墓園陰惻惻的。
光魔法照亮他們四周,澤曼牽著阿爾賓的手,用披風將他罩住。
“害怕嗎?”他低頭 詢問。
阿爾賓搖了搖頭 :“爺爺奶奶又不會傷害我 。”
澤曼目光微動。
是 啊,他的父母定然會保護他們。
他們找到了醫生夫婦的墓碑,但墓碑后并 沒 有埋葬尸體。
治愈之神 的信眾同樣崇尚火葬,太陽神 殿的人覺得 這是 因為神 話記載中,治愈之神 追隨太陽神 ,但治愈神 殿的人則覺得 是 火葬能消滅附在病人身上的病魔,和太陽神 毫無關系。
澤曼觸摸著墓碑上的文字,冰涼的觸感滲入骨縫,讓他渾身戰栗起來。
大冬天的,阿爾賓在墓園附近跑東跑西沒 找到鮮花,耷拉著腦袋回來了,只從衣兜里摸出幾塊點心放在墓碑前,又用魔法弄出些絢麗的圖案,驅散了墓園陰冷的氛圍。
“爺爺奶奶好 !我 是 澤曼爸爸的孩子 ,我 叫阿爾賓哦!這是 我 愛吃的小點心,很好 吃的,你們可 能沒 吃過呢,請你們嘗嘗。”
他元氣十足地說完,蹲在地上,嘗試著用魔法在地上催生出一些鮮花,就像愛德華當初那樣。
如果有種子 還好 辦,之前他回溯過去,在荊棘城的時候就練過用魔法讓小麥快速發芽。
但若是 沒 有合適的種子 ,那他就不會了。
那種憑空生成 的魔法難度極大,他現在還做不到。
這里顯然沒 有合適的種子 ,只有幾根草長出來,撓著他的手心。
他賣力嘗試著,眼看著就要失敗,一只大手覆在他手背上,同樣亮起瑩瑩的光。
他偏頭 看去,是 澤曼。
一種繁復的魔法陣圖在他們手掌下展開,在阿爾賓驚嘆的目光中,這片枯草地瞬間 變青,一根根細嫩的枝條在破土而出,以肉眼可 見的速度茁壯成 長,長出葉片,露出一個個小鈴鐺般的花苞,它們眨眼間 就綻放成 一片鈴蘭花海,將冰涼的墓碑包圍其中。
夜風拂過,這些白色小鈴鐺也晃動起來,無聲地響徹。
施法結束,阿爾賓握著澤曼冰涼的手,向他傳遞溫暖的魔力。
澤曼忽然將他抱在懷里。
“爸爸?”
澤曼凝望著旁邊的墓碑,凝望著那些寓意幸福的鈴蘭花,緩緩說道:“阿爾賓,我 有事 需要離開一下。”
阿爾賓關切地問:“爸爸要變成 龍先 生了?”
在這幾天的行程里,澤曼偶爾也會出現難以維持人形的情況,阿爾賓這才得 知他的父親之前總是 臨時離隊,就是 因為這個。
“不……”澤曼深吸一口氣,“這次是 真的有事 。”
阿爾賓揪住他的衣服,生怕他突然消失一樣。
他仰起頭 ,可 憐兮兮地望著澤曼:“那爸爸會回來嗎?不能帶上我 一起嗎?”
自從被澤曼拋下過一次,他每次對于澤曼的離開都格外擔憂,害怕澤曼又一次將他拋下。
澤曼察覺到了他的患得 患失,但這一次,他必須獨自去處理 。
“我 很快就會回來。”
他向阿爾賓再三保證,在把阿爾賓送回旅館后,他的身影消失夜色中。
星芒血瞳的銀白魔龍騰空而起,于夜色中急速飛行,魔龍掠過郁金香王國的國土,穿過荊棘城的滂沱大雨,寒氣肆意地來到一座信仰著太陽神 城市。
他變回澤曼的模樣,頂著一身寒涼的水汽,潛入大神 官的臥室。
濃郁的魔氣讓大神 官從夢中驚醒,待看到面前的澤曼,他還以為是 澤曼解決了剛剛潛入神 殿的魔物,立刻送上諂媚的吹捧。
澤曼卻冷冷問他:“我 去了一趟鈴蘭王國,找到了我 的家鄉。你當初是 怎么帶走我 的?”
澤曼冷冽的目光讓大神 官心中頓時升起不好 的預感,他下意識后退幾步,撞到了矮柜上,退無可 退。
他捉摸不清澤曼的態度,也不敢問澤曼為什么突然來問他這個,只含含糊糊道:“我 循著太陽神 的指引,來到了那座鎮子 ,畢竟是 二十年前的事 了,我 也記不太清具體位置。”
“繼續說。”
“這……我 檢測到您的天賦,發現您正是 被太陽神 選中之人,便勸說您的父母,讓我 帶走你。”
聽 到他用“勸說”這個詞,澤曼便知道:“他們沒 有同意。”
大神 官咽了咽口水:“這是 因為您的父親似乎想將您送入治愈神 殿,或者是 玫瑰王國的愛神 殿,他們覺得 太陽神 殿太遠了,不想與您分離。”
“你做了什么?”
大神 官義正言辭道:“我 當然是 尊重他們的選擇,我 給了他們幾天時間 考慮。但不幸的是 ,他們的行為觸怒了太陽神 ,他們平日里的罪行也讓神 罰格外——”
他假惺惺的話還未說完,黑色荊棘刺瞬間 穿透了他的身體,將他死死釘在墻上。
大神 官口吐鮮血,愕然看向他眼中的黑色星芒:“教、皇……冕下?”
“你放火殺了他們。”澤曼冰冷地陳述道。
大神 官神 色驚恐起來,那是 一種被點破真相的懼怕,他連忙為自己辯解:“不不,那是 神 罰,是 他們自己的罪孽為他們招致的神 罰,都怪他們竟然敢拒絕來自太陽神 殿的我 ——”
直至此刻,他也沒 有懺悔,仍然在為自己開脫。
但倘若那場火災是 偶然的意外,那么這些事 情又何必藏著掖著呢?
澤曼驟然抽出了荊棘刺,長滿倒刺的荊棘扯下了大神 官的血肉,也讓大神 官重重摔倒在地。
澤曼目光森冷,他已確認了事 情的真相。
他的父親將在野外受傷的神 官救了回去,神 官在診所里發現他的天賦,驚喜地提出要將他帶回太陽神 殿。
但因為信仰不同,太陽神 殿位于極西之地,他的父母有所遲疑,而神 官為了不讓他落入別家神 殿,也為了自己的前程,故意放火燒死了他的父母,將年幼無知的他帶了回去。
兩道火索從華美染血的地毯上燃燒起來,瞬間 燒灼到大神 官身上,睡衣可 沒 半點防火能力,火焰急不可 耐地將他吞噬。
澤曼用了最普通的,和那天一樣的火焰,讓大神 官感受了一下神 罰的滋味。
在火焰的映照下,大神 官驚恐地看到了澤曼眼中的星芒紋路。
“你竟然是 ……”
身受重傷的大神 官驚慌地嘗試撲滅火焰,想要從澤曼手中逃出去,可 澤曼控制的火焰立刻讓他哀嚎起來,連完成 的吟唱都辦不到,只能斷斷續續地求饒。
澤曼殘忍地注視著這一切,他靜靜地詢問:“那一天,他們也向你求饒求救了嗎?”
大神 官的聲音就像被人掐住脖子 ,戛然而止。
澤曼說中了。
他們當然求救了。
就在他們快要出去的時候,他們看到看到了站在屋外的神 官。
但神 官不僅沒 有救助他們,反而還催動火焰,封死了他們的生路。
就像此刻的澤曼一樣。
火焰愈發猛烈,大神 官的身體在火海中不斷扭曲,他起初還能痛苦地翻滾,但是 漸漸的,痛苦的呼喊聲也逐漸減弱,最終沉寂下去。
澤曼猩紅的眼底映著眼前的熊熊烈火,卻沒 有絲毫復仇的快意。
那一天,他的父母也是 如此痛苦嗎?
他如此想到。
他心中的火焰并 未因為大神 官的死而熄滅,反而愈演愈烈,將他的心臟也灼燒起來。
起先 是 灼熱的針尖不斷扎刺著他,鉆心的疼痛后,難以忍受的極端劇痛從心臟蔓延全身。
澤曼走出尸體焦黑的房間 ,踏出窗臺的那一剎那,舍棄人類形態,變成 了銀白的魔龍。
他振翅卷起的颶風讓兩旁建筑里的居民們從睡夢中驚醒,他落地的震動讓人們以為地震到來,恐慌和驚恐在城市中蔓延開來。
他帶刺的長尾一甩,瞬間 將廣場中央守護著城市的太陽神 雕像粉碎。
如黑霧一般的毀滅吐息破開了神 廟奧妙的魔法防御,閃著寒芒的黑色尖爪輕而易舉地破開神 廟金頂,一記火焰吐息宛如神 罰一般焚燒起祭禮大廳的太陽神 像,那代表著光輝與強大的神 像被無情地毀滅。
魔龍發出憤怒的低吼,向人類宣告他的存在。
第20章 晉獨發
鈴蘭王國。
往常一直躲躲藏藏的翡翠, 此刻似乎完全不怕暴露身份,當 著攤主的面,用尾巴指指點點, 對 阿爾賓嘶嘶說道:【買這個,這個, 還有 這個!】
“好嘞!”阿爾賓也欣然應下。
這奇特的一幕還要從今早的一個小插曲說起。
在酒館里吃早飯的時候,翡翠借著碗盆的遮擋,在桌上大吃特吃, 結果一抬頭, 眼 睛對 上了隔壁一個目不轉睛看著他的小女孩。
“蛇……有 蛇蛇……”小女孩拉扯著家長的衣服,指著他們這一桌說道。
翡翠心中大喊不妙。
要是被發現自己是魔物就糟糕了!
他一溜煙鉆進阿爾賓的袖子里, 其他幾人 也做好了打掩護的準備。
然 而沒想 到,周圍的人 聽見 這里有 蛇,興致勃勃地湊了過來。
“蛇?是家養的蛇嗎?長什么樣?”
“我這里有 份鴨肉,不知道蛇大人 愛不愛吃。”
阿爾賓一臉懵, 當 地人 看他們滿臉茫然 ,便給 他解釋道:“我們這里信仰治愈之 神, 蛇對 于我們來說是圣物,類似于太陽神殿的白鴿, 夜神殿的告死鳥。”
阿爾賓恍然 大悟。
原來這里的人 都不怕蛇呀!
他想 了想 , 昨天從治愈神廟看到的標志確實是蛇杖的樣子。
阿爾賓低頭看向袖子里,小聲說:“翡翠, 他們好像還挺喜歡你的。”
翡翠扭動著身體, 但還是不肯出 來。
小女孩觀察到了他阿爾賓的袖口 ,興高采烈道:“蛇蛇, 尾巴。”
其他人 也紛紛看過去,贊嘆起來:“真是有 勁的小尾巴。”
“似乎是條小蛇呢。”
“真是害羞啊。”
翡翠扭扭捏捏地游出 來, 只是他閉上了眼 睛,沒讓人 看到他的眼 睛。
對 他的初次登臺,觀眾們立刻獻上了熱烈的掌聲。
待圍觀的群眾散去,翡翠昂首挺胸,興奮地搖晃著尾巴,氣 焰囂張。
【看到了嗎?看到了嗎?我翡翠大人 可是格外受人 歡迎的。】
控制烏鴉時總是被人 驅趕的穆恩:……
阿爾賓鼓著掌:“沒錯,翡翠這么可愛,大家都會喜歡的。”
翡翠扭出 了各種姿勢,高興地享受吹捧。
阿爾賓還暢想 道:“那翡翠可以和我一起逛街啦,不用躲在口 袋里或者旅館里,好耶!”
【好耶!】翡翠雖然 對 人 類世界興趣不大,但跟著阿爾賓走了那么久,多少還是有 點好奇的。
“他們只是喜歡蛇,可不是喜歡魔物。”帕德瑪給 他兜頭澆下一潑冷水。
翡翠的尾巴耷拉下去了。
阿爾賓也沮喪地撅起嘴。
帕德瑪提醒道:“翡翠,你不是也會變人 嗎?”
翡翠茫然 一瞬,隨即恍然 大悟。
【對 哦!】
阿爾賓驚喜地看著他:“真的嗎?”
翡翠用尾巴尖撓了撓腦袋,回憶著:【但是我太久沒用過,大概已經忘了怎么用人 腿走路了。】
帕德瑪嘆口 氣 ,扯下自己束著低馬尾的黑色細絲帶,把翡翠的星芒眼 蒙了起來。
“算了,就這樣吧。”
一蛇一人 又重新歡呼起來。
阿爾賓讓翡翠待在他的肩膀上,留下兩個最 近沉迷手工的哥哥,興高采烈光明正大地把翡翠帶出 去逛街。
“我要給 爺爺奶奶買點禮物。”他掰著手指計算著禮物的數量,“唔,之 后還想 去神廟里看看狗狗和老爺爺,還有 神官先生 的份,若是我也能學會那樣的治愈魔法就好了……”
翡翠涼涼的腦袋蹭著他的臉頰,嘀咕著:【我也要,我也要!】
阿爾賓撓了撓他的下巴:“當 然 啦!翡翠有 ,爸爸也有 ,哥哥和帕德瑪哥哥最 近好像在做手工,順便幫他們布料回去,我的信紙也不太夠了,不知道這里有 沒有 賣的……”
昨天走訪時認識了不少人 ,小地方的八卦消息總是格外靈通,阿爾賓是斯塔醫生 孫子的事早已傳遍了整個鎮子,再加上有 翡翠跟著,他到哪里別人 都格外熱情,半買半送。
買了滿滿當 當 一堆東西,幸好有 翡翠的肚子儲存,不然 阿爾賓還真拿不動。
阿爾賓帶著禮物走向墓園,卻在空曠的墓園里看到了一道孤零零的身影。
他驚喜道:“爸爸!”
哇,這次爸爸真得好快就回來了!
阿爾賓高興地沖上前去,卻發現澤曼的狀態有 些不對 勁。
鈴蘭王國這幾天都沒下雨,但他父親身上一身水汽,靠近的時候冷得他打了個哆嗦。
澤曼的神情格外痛苦,眼 神看起來恍惚又迷茫,整個人 感 覺搖搖欲墜。
是因為爺爺奶奶的事情嗎?
“爸爸,我在這里哦。”阿爾賓連忙放下帶給 爺爺奶奶的禮物,憂心地抱住澤曼,用魔力 驅散他身上的寒意,卻發現澤曼的身體十分滾燙。
他的聲音換回了澤曼的思 緒。
澤曼的思 緒從某種混沌般的痛苦與掙扎中抽離出 來,目光逐漸聚焦在阿爾賓身上。
年幼的孩子向他傳遞著溫暖,他周身的那層冰殼緩緩融化。
“阿爾賓……”他的聲音沒了往常的清冷,還帶著幾分有 氣 無力 和眷戀。
澤曼突然 向旁邊栽倒了下去,不省人 事。
“爸爸!”阿爾賓連忙嘗試攙扶他,看著父親泛紅的臉頰,他頓時明白過來,父親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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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澤曼蘇醒之 后,映入眼 簾的是旅館簡陋的天花板。
“爸爸,你醒啦!”坐在床邊的阿爾賓前傾著身體觀察他的狀況,用手探了探他滾燙的額頭,嘟囔著,“還在發燒……”
注意到他臉上的憂色,澤曼墊著枕頭坐起身來,虛弱道:“讓你擔心了。”
“爸爸沒事就好。爸爸先吃點飯,治愈神殿的神官說發燒意味著你體內有 火焰在清除病魔,這不一定是壞事。他已經調配好了藥劑,你一會兒要乖乖吃下去哦。”
他之 前生 病的時候也喝過藥劑,效果不錯,幸好這里是治愈之 神的信仰范圍,這可比荊棘城那種找理發店放血的做法靠譜多了。
澤曼輕輕點頭。
阿爾賓打開一個小陶罐,用勺子舀出 一勺,吹了吹熱氣 。
他仔細道:“生 病要吃點好東西,這個燉小牛肉是鎮上最 好的一道菜,一定很好吃!爸爸快嘗嘗。”
他就像照顧小孩子一樣,將勺子遞到了澤曼唇邊,示意澤曼張嘴:“啊——”
澤曼嗅著來自記憶深處的味道,整個人 都凝滯住。
“嗯?爸爸不喜歡吃這個嗎?”
直到阿爾賓疑惑的聲音傳來,澤曼才輕輕搖頭,一口 含住勺子。
小牛肉軟爛入味,熟悉的美味在他味蕾上綻放,這正是他生 日時母親和夢中的那個孩子為他準備的菜肴。
也許是因為發燒,澤曼的思 緒有 些許遲鈍,在阿爾賓接連喂了好幾口 之 后,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兒子被當 做小孩子照顧了。
他微弱地抗議,想 保全一點身為父親的威嚴。
阿爾賓哼哼唧唧道:“爸爸不愛惜身體,我很擔心,這是懲罰哦!”
在他擔憂與關心的紅眼 睛下,澤曼無可奈何,迅速舉手投降,以一種不可思 議的乖靜狀態,聽話地吃完飯。
“爸爸好乖!”
阿爾賓忍不住笑起來,像澤曼平時對 待他一樣,揉了揉父親的發頂,體驗了一把父子置換。
澤曼無奈地低下頭,讓他摸得更方便些。
阿爾賓的笑聲讓他感 覺自己麻木的心臟又跳動了起來。
吃完飯,澤曼干凈利落地將藥劑喝完。
阿爾賓睜大眼 睛好奇道:“苦不苦?”
澤曼已經對 那樣的苦澀失去感 知,不過看到阿爾賓有 幾分期待的神情,他想 起之 前阿爾賓被苦哭了的表現,頓了頓,故意皺起眉回答:“嗯……很苦。”
“鏘鏘!”阿爾賓早有 準備,獻寶似地摸出 幾塊甜滋滋的蜂蜜黃油餅干,熱情地喂給 他,輕輕撫平他的眉心,“這樣就不苦啦。”
澤曼吃下餅干,每當 待在阿爾賓身邊他的心總像是浸泡在溫暖的熱水中,一點點融化其中。
為父母復仇之 后,除了難以抑制的鉆心疼痛外,他還感 到格外空虛。
這種空虛并不是因為失去目標,而是他覺得自己的存在毫無意義。
他過去就時常這樣想 ,在得知父母的死都是因為自己之 后,他更是證實了這一點。
身為孩子,他的天賦引來了覬覦,從而害死了自己的父母;
身為養子,他卻將教皇養父的身體付之 一炬;
身為信徒,他卻殺害了自己信仰的神明;
身為圣子,他卻化作了終將毀滅一切的魔物;
身為摯友,他卻連累雅克重傷瀕死;
身為父親,他卻曾親手殺害眼 前的孩子……
他在虛假中成長,他顛覆了組成自己的一切,他存在的意義都被他親手毀滅。
他找不到自己應該存在的地方,他就像是不祥的根源,身邊的人 都因他出 事。
“爸爸又在胡思 亂想 什么?”
阿爾賓已經熟悉了父親出 現自毀傾向時的表情,眼 見 不對 ,立刻氣 勢洶洶地打斷他。
澤曼抬頭望去,阿爾賓撲過來抱住他,義正辭嚴地提醒他:“你還有 我呀!要好好活下去哦!”
那聲音順著年輕活躍的心跳,傳遞到他心中。
澤曼指尖輕顫,
是了,他還有 這個孩子……他只有 這個孩子了。
盡管他認為自稱不該存在,可這個孩子賦予了他活下去的意義。
他喃喃道:“我會以你父親身份,活下去。”
這是他僅有 的,存在的意義。
“嗯?”阿爾賓環著他的脖子,抬頭望了望他的神情,總覺得有 哪里怪怪的。
自從上次的事后,阿爾賓現在格外警惕,他要杜絕一切父親再次拋棄他的可能。
他偏著腦袋想 了想 ,說道:“雖然 爸爸這么說我很高興,但就算你不是我的爸爸,你也應該活下去呀。難道爸爸想 著一離開我,就像之 前一樣去尋死嗎?”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澤曼。
澤曼沉默不語,似乎默認了這一點。
“不行,不行!爸爸活下去的理由可多了!”
“什么理由?”澤曼望向他。
阿爾賓愣住了,他想 到之 前澤曼說沒有 存在的理由,那時候他仗著孩子的身份拉住了爸爸,希望對 方以自己父親的身份活下去,放棄尋死的念頭,但難道爸爸就沒想 過別的理由?
“哎呀,大笨蛋!”阿爾賓氣 呼呼道,“爸爸會魔法誒,光是這一點就可以做到好多有 意義的事情了。爸爸還可以變成龍,那么酷,那么厲害呢!爸爸你要舉一反三呀!不能等著別人 來告訴你。”
什么活著的意義,這樣高深的事情他不懂,但連他這樣的小學生 都學過舉例、造句。
“好笨好笨好笨!”阿爾賓戳著他的眉心,“一時間想 不到答案也不要緊,可以慢慢想 嘛,但絕對 不可以放棄!”
不會的題目蒙也要蒙一個答案,怎么能空著呢?
澤曼被他劈頭蓋臉地數落一頓,仿佛看到一只小羊在他心臟上蹦來蹦去,奮力 想 讓瀕死的他活過來。
“唔,尋找活著的意義好像也是一種活下去的意義呢!”
自己去尋找活下去的意義嗎?
他前二十四年人 生 的一切都已經坍塌,還有 什么可做的呢?
澤曼陷入茫然 。
“爺爺奶奶肯定也期望爸爸活下去呀。”阿爾賓朝他揚起一個笑,“不管如何,我都會陪著爸爸哦!”
澤曼注視著他燦爛的笑容,雖然 藥劑已經起效,發燒的灼熱感 逐漸散去,可他仍然 感 覺自己的心臟正被眼 前的孩子溫暖地呵護著。
他并沒有 什么其他活下去的想 法,但他此刻還是輕聲應下。
如果阿爾賓想 要那樣的父親,他會努力 去嘗試。
第21章 江家表
喝了兩頓藥之后, 本就體質不差的澤曼已經感覺自己好多了。
但阿爾賓不那么覺得,他 堅持要澤曼再好好休息幾天,不著急出發。他 雙手叉著腰, 義正辭嚴的模樣像個大家長。
澤曼只好無奈地答應下來,他們也正好在這里多停留幾天。
除了每天吃飯睡覺和跟著父兄學 習魔法的時間, 阿爾賓幾乎都泡在治愈神廟里。治愈魔法不會隨便外傳,阿爾賓只能當一個神廟里的小學 徒,能學 到多少是多少。
他 探著腦袋看神官治療鎮民和牲畜, 認真學 習著, 并向大家展示了小黑的畫像,以期能找到自己的好朋友。
那只機靈的薩摩耶也會搖著尾巴跟著他 , 在有動物搗亂的時候汪汪叫起來,保護大家,還會幫阿爾賓和神官叼草藥。
之前那位老人折斷的骨頭雖然用魔法接好了,但仍然十分脆弱, 還需要休養好些 天。
他 的兒子 是個雕刻工,正在遠方城市里工作, 往往要好幾個月才 能回來,家中如 今只有他 一個人和一條狗, 便在神廟里住了下來, 委托其 他 人照料一下家里的羊圈。
老人的記憶力時好時壞,還是會把阿爾賓當成小澤曼。
阿爾賓也不再糾正他 , 而是應和著他 , 還順帶聽了不少父親小時候的事情,興致勃勃地回去說給 澤曼聽。
“聽說爸爸小時候會抱著老爺爺家的小羊不撒手呢!”他 嬉笑著, 為自己父親幼時的趣事感 到驚奇,但他 怎么也想 象不到冷峻的父親幼時的神態。
難道是一臉嚴肅地抱著小羊嗎?
阿爾賓腦補著一個幼小的孩子 , 配上一張冷峻成熟的表情,做著幼稚的動作,頓時忍不住噗笑出來。
澤曼面不改色道:“我不記得有這件事。”
那都是他 四歲以前的事了,他 當然不記得。
“也許我那時是將 小羊當成了我的家人吧。”澤曼凝望著面前羔羊般純潔的白發孩子 ,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也有時候,神廟里的老人會想 起正確的記憶。
他 會撫摸著被冷落了幾天的薩摩耶,欣慰地聽阿爾賓談起澤曼,然后不甘示弱地談起自己的兒子 。
他 會指著神廟里華麗的雕刻,自豪地說這些 都是他 兒子 雕的。還說他 兒子 正在參與神殿的建造,他 兒子 的作品會被無數人看到。
阿爾賓對此表示贊嘆,不過他 也有些 不服氣。
他 當晚嘀嘀咕咕地對澤曼表示:“我以后也會讓爸爸為我自豪的!”
澤曼很想 說他 現 在就已為阿爾賓感 到自豪,但阿爾賓顯然覺得遠遠不夠。
順著阿爾賓的話 ,澤曼也不禁想 到自己。
他 的父母會為這樣的他 感 到自豪嗎?
他 又有什么資格成為阿爾賓的父親,讓阿爾賓自豪地說出“這是我爸爸”呢?
休養幾天之后,澤曼走在街道上。
這里雖然是他 的家鄉,但并不能勾起他 的回憶,那份熟悉也過于 虛無縹緲。
直到有路過的鎮民嫻熟熱切地和他 打招呼,那份“熟悉”似乎具現 化起來。
如 果是自己的父母,會如 何對待這些 人呢?
不知不覺間,他 用魔法幫鎮民們修補了漏風的屋頂、搬運了干草垛、砍伐了取暖的柴火、清理了亂糟糟的廣場……又成功收獲了“斯塔醫生家熱心腸的小子 ”稱號。
鎮民們淳樸熱情的態度讓他 有些 不知所措。
澤曼以接阿爾賓為由,才 成功擺脫了他 們。
可來到神廟后,澤曼得知阿爾賓已經 提前離開了。
神官想 了想 說道:“他 最近好像說要學 什么菜。”
在澤曼疑惑之際,薩摩耶搖尾巴圍著他 打轉,似乎要帶他 去什么地方。
澤曼跟了過去,正看到阿爾賓從一家酒館里走出來。那緋紅的眼睛見到他 ,霎時間亮了起來。
他 牽著阿爾賓往回走。
“怎么到這里來了?是在學 什么嗎?”他 輕嗅著阿爾賓身上還未散去的氣味,“燉小牛肉?”
“可惡,我的驚喜被爸爸發現 了!”阿爾賓腮幫子 鼓起來,他 只好交代道,“那天爸爸好像很喜歡吃這家的小牛肉,我問 了問 ,聽說這家的燉小牛肉配方是奶奶當初帶到鎮子 上的,每年 生日的時候都會做給 爸爸吃,是這樣嗎?”
澤曼緩緩點頭。
“雖然我還不會做,但我已經 把配方記住啦。”阿爾賓志得意滿地拍著胸膛,“以后就由我來做給 爸爸吃!”
澤曼想 到了夢中的孩子 ,想 到了那個未完的約定。
“好。”他 順勢問 道,“那你生日的時候想 吃什么?小蛋糕?”
“誒?爸爸是怎么知道的?”阿爾賓驚訝地瞪大眼。
“秘密。”
無論是誰施展了回溯魔法,他 都無比感 謝對方讓這個孩子 回到自己身邊。
這天他 們幾人在附近酒館吃晚餐的時候,下午被澤曼幫助過的一位婆婆送來了些 許雞蛋和奶酪作為感 謝。
“哇!”阿爾賓興高采烈地把雞蛋舉起來,頗為自豪道,“這是爸爸得到的謝禮!爸爸好棒!”
他 笑著看向澤曼:“我就說吧,爸爸可以做到很多事呢!”
澤曼微怔,良久,輕輕應了一聲。
穆恩和帕德瑪則用看陰險小人的目光看著他 ,澤曼只是淡淡瞥了他 們一眼。
澤曼已經 徹底恢復,他 們明 天就要繼續行程了,帶著生雞蛋并不方便。澤曼用魔法當場把生雞蛋煮熟,又嫻熟地用勺子 剝起來。
一向懶散的穆恩卻目光炯炯有神地望著他 的一舉一動,讓澤曼感 到幾分不解。
煮熟雞蛋之后,澤曼又隨手用魔法冰鎮了一下滾燙的雞蛋,以便入口的溫度合適。
接著,他 用勺子 敲開蛋頂。
圣葵教國比較流行吃溏心蛋,通常撥開蛋頂就結束了,接下來用勺子 舀著吃。
但是阿爾賓吃不慣半生的蛋,所以他 會將 雞蛋煮至全熟,再用勺子 輔助大拇指分離蛋殼,避免手指觸碰到潔白的蛋體。
如 此,一顆完美的雞蛋便被剝了出來。
一頓完美的晚餐也就此結束。
翌日,阿爾賓和澤曼又去了一趟墓園。
阿爾賓信誓旦旦道:“爺爺奶奶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爸爸的。”
才 不會讓爸爸隨隨便便去尋死呢。
緊接著,他 前往神廟,帶了點小禮物向眾人告別。
老人今天的精神還不錯,薩摩耶也一如 既往地陪在主人身邊。
老人沒給 這只狗取名字,阿爾賓這些 天私下里一直叫對方耶耶。
“耶耶再見~要照顧好老爺爺,也要照顧好自己。”阿爾賓抱著毛絨絨的薩摩耶,好好擼了一通狗狗。
他 舉起自己訂做的狗項圈,詢問 :“送你這個可以嗎?這上面有我自己畫的耶耶頭像哦!還寫了老爺爺的名字。”
薩摩耶也親昵地往他 懷里鉆,盯著吊牌上的豆豆眼海膽有些 疑惑,但還是歡快地叫了兩聲表示同意。
給 他 戴好項圈,阿爾賓揮別鎮民們,再次踏上旅程。
他 們一路向南,又經 過一段旅程后,四周荒蕪的冬季景色逐漸變得綠意盎然,身上厚實的衣物也逐漸消減,但這并不是因為春天到來了,而是因為他 們終于 來到了大陸最南端,四季如 春的玫瑰王國。
這里氣候宜人,花開如 海,綠草茵茵,陽光明 媚,香氣四溢,眼前的一切都艷麗多彩,就像童話 里的王國。
他 們在首都薔薇城的城門處接受完檢查,剛一進城,就看到一身光鮮亮麗的愛德華朝著他 們揮手。
“澤曼~”他 呼喊著澤曼的名字,大步朝這里走來,張開雙臂的架勢看起來像是要給 澤曼一個熱情的擁抱。
澤曼深深擰眉,已經 做 好了用魔法抵擋的準備。
孰料,愛德華虛晃一槍,突然俯下身抱住了阿爾賓。
“小阿爾賓,好久不見~”他 揉著阿爾賓的腦袋,抬起頭,對旁邊的澤曼說道,“澤曼,多謝你把我兒子 帶過來。”
阿爾賓:?
阿爾賓一臉茫然。
“離他 遠點。”澤曼眼神不善地看向他 ,毫不猶豫地護住阿爾賓。
愛德華遙想 他 當初的言論,一個沒忍住,“噗”的一聲笑出聲來。
“哈哈哈,開玩笑的。”他 擺了擺手,挨個向穆恩和帕德瑪問 好,又問 ,“路上怎么樣,累不累?我已經 給 你們安排好了住處,要先去休息一下嗎?”
阿爾賓搖了搖頭:“還早呢,我想 先到處逛逛。”
“行,那我帶你們到處看看。”
愛德華帶領著他 們,順著中央大街游覽起來。
放眼望去,窗欞上掛著彩色的花籃,絢爛的鮮花隨處可見,柔嫩的花瓣在微風中搖曳著,散發著迷人的芬芳。
雖然名叫玫瑰王國,但這里可不只有玫瑰。
阿爾賓東張西望著,一會兒湊到特色鮮花餡餅的攤鋪前,一會兒又湊去聽吟游詩人的音樂。
這里的建筑和氛圍,宛如 一座浪漫之都。
漸漸地,他 們走到了最繁華的中心廣場。
和之前的諸多國家一樣,這里也聳立著這座城市信仰的神明 雕像。
阿爾賓遠遠地見到神像,不禁疑惑:“誒,玫瑰王國不是信仰愛神嗎?怎么這里有三 座雕像?”
難道愛神其 實有三 個人?還是這座城市有三 位主流神明 ?
愛德華好似知道他 會詢問 這個問 題,笑著為他 介紹:“這是愛與命運之神的三 種象征,有時候會集合在一起表達,這里是將 其 分開展示。”
說話 間,他 們也走到了神像面前。
三 座雕像呈三 角形擺放,皆是頂級的工匠打造,將 女神的神態刻畫得栩栩如 生。
阿爾賓仰頭望去,他 們面前的這一尊神像,身著長裙的女神稍稍提起裙擺,姿態靈動,仿佛要奔向某處,她臉上洋溢著歡欣幸福的笑意。
雕像看不出顏色,唯有她頭上由新鮮玫瑰編織而成的花冠呈現 生動的紅白主色,以及各種零星的小花。
“頭戴玫瑰花冠的這一尊是愛神像。”
好美……
阿爾賓屏住呼吸,他 不知為何,在看到愛神的模樣時感 到幾分親切。
帕德瑪瞇眼仰望,總覺得女神的模樣有幾分熟悉。
愛德華帶著他 們向右看去,轉到另一尊神像面前。
這一尊女神像與剛才 的感 覺截然不同。
“擁有命運之輪光環的這一尊是命運神像。”
高臺上的命運女神姿態肅穆端莊,溫和的目光充滿悲憫,碩大的命運之輪鍍著金色,上刻著某種奧妙的魔紋,如 同光環一樣歪斜地戴在女神頭上。
澤曼端詳片刻。
到底是誰施展了回溯魔法?
他 們繼續看向最后一尊神像。
女神頭戴圣母發冠,眼神充滿慈愛,她雙手捧著一枚圓潤的蘋果,小腹微微隆起。
“媽媽……”
在看到這座神像的第一眼,阿爾賓心中涌現 一種強烈且懷念的情緒,他 情不自禁,下意識脫口而出。
其 他 人一愣,唯有愛德華見慣不怪,輕笑著解釋:“這一尊是圣母像,有記載女神曾經 孕育過一個孩子 ,也掌握著[孕育]的權柄,因此我們鑄造了這尊神像。很多人在看到這尊神像之后,都會感 覺見到了自己的母親。”
“愛神有孩子 ?”澤曼疑惑,他 從未聽說過這方面的事情。
“是的,只在我們愛神殿的很少一部 分記載中提及過。”
帕德瑪詢問 :“那她的孩子 是誰?是如 今的12位主神之一嗎?”
愛德華搖搖頭:“典籍中并沒有詳細的記載,也未曾提及女神是否完成分娩,關于 神子 的事情我們無從知曉。不過,我們一般將 其 稱之為奇跡之子 。”
“因為——愛能創造奇跡。”
第20章 晉獨發
澤曼回憶著:“愛能創造奇跡, 我記得這是你們愛神殿的格言,沒想到還有這個含義。”
每家神殿都有各自的格言,比如太陽神殿的“光明永恒”, 夜神殿的“唯有死亡不可避免”。
“只是我們的一些揣測,畢竟這個孩子是否存在都存疑。神代時期的事, 各家神殿的記載都不太一樣,言辭也都比較含糊。”愛德華坦然一笑,“不過對我們來說, 我們深信愛的力量, 也相信愛終將帶來奇跡。”
愛神腹中孕育的“奇跡”,究竟是一種概念的化身, 還是真 實存在的神子,連他們內部也爭論不休。
愛德華仰起頭,望著高臺上的三 尊女神像,眼神深邃且專注。
奇跡之子……
阿爾賓心中默念著這個稱呼。
從剛才看 到神像開始, 他就感到一種無與倫比的親切感,心中格外歡喜, 卻說不出緣由。
從云間透下 來的金輝將圣母像照得格外柔和,在阿爾賓仰頭的那一瞬間, 他仿佛感覺愛神溫和慈愛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 鼻腔不知為何漫上來一股酸意 ,讓他想撲入對方溫暖的懷抱。
能建造出這樣的雕塑, 這說不定就是工匠用鑄造出的奇跡。
阿爾賓忍不住想到, 倘若自己 有母親,會是什么樣的呢?
他已經 好多年沒想過這個問題了。
當初上幼兒園的時候, 看 到其他孩子都有父母來接,他才第一次知道原來其他孩子都有父母, 第一次意 識到自己 是被撿來的意 味著什么。
這意 味著他的父母很可能丟棄了他,就像他丟掉不喜歡的玩具和菜一樣。
為此他還埋在被子里傷心地哭了好久,更 是一度害怕哥哥也把他丟掉。
在他聯想到自己 素未謀面的親生父母時,帕德瑪對于這樁傳說也提出一個疑惑。
“那么奇跡之子的父親是誰?人類還是神明?”
帕德瑪之所以詢問這件事,也是因為他想到了一件事。
相傳,愛神和酒神曾經 是情人。
而 酒神本尊現在就在他的身體里,因此他難免留意 幾分。
說不定什么時候會殺出來個神子找他麻煩呢。
愛德華聳了聳肩:“眾所周知,愛神談過諸多次戀愛,無論是酒神、太陽神、海神、牧神……都曾是愛神的情人,相傳我們玫瑰王國終身不娶的初代國王也曾是愛神的情人,所以關于神子的父親是誰,我們也無從考證。”
他介紹的時候,穆恩輕輕點了點頭,像是在認可他的介紹。
參觀完雕像,愛德華帶著他們繼續游覽,不過阿爾賓有些心不在焉,大 人們都當是他累了,愛德華便帶他們前往愛神殿。
眼看 他們逐漸遠離市中心,阿爾賓疑惑:“愛神殿不在市中心嗎?”
之前遇到的太陽神廟,通常都設立在市中心。
“是的,愛神殿的小祭禮是三 月一次,沒那么頻繁,所以位于南方的森林,不會打擾居民的生活。”
他們一路走進森林,青翠的植被和鮮艷的花朵交織出一幅生機勃勃的畫面,鮮花與爬藤纏繞著夾道的立柱與拱券,這些潔白的立柱高低錯落,靈巧地與森林融為一體。
穿過靜靜流淌的河流和層層疊疊的茂密樹木,撩開花廊垂落在紫藤花,他們終于見到了愛神殿的真 貌。
神殿由白色大 理石建成 ,上面的雕刻精美,在陽光下 呈現熠熠生輝的暖白色。神殿的墻壁被藤蔓和爬山虎覆蓋,像是華美長裙上的綠色蕾絲與紋樣。
溪水輕聲流淌,手 持花環的女神雕像再 次出現在他們眼中,走進這座花園神殿,讓人的心情都寧靜愉悅起來。
阿爾賓深吸一口涼爽且伴著花香的清新空氣,仿佛置身于精靈的國度。
“歡迎來到愛神殿——”
愛德華優雅地向他們行禮,簡單參觀了一下 神殿內部。
阿爾賓明亮的雙眼張望著四周的一切,將美輪美奐的景象盡收眼底,狀態格外活躍。
把他們帶到房間門口,愛德華揉著阿爾賓的腦袋詢問:“過兩 天就是新年,街上有活動,宮里也有宴會,你們要 不要 一起參加?”
新年活動!好玩的!
阿爾賓眼巴巴地拉著澤曼。
他都這么期待了,澤曼自然沒什么不答應的。
愛德華離開之后,阿爾賓撲進柔軟芳香的床鋪里,原本的疲憊瞬間消散。
幸好這里都是單人間,不然他又要 頭疼和誰住一間了。
他說起來,他的旅途好像已經 結束了誒!
張望著薄紗床幔的阿爾賓突然反應過來這一點。
他們雖然能在這里住幾天,但總不能一直住在這里吧?接下 來是還要 繼續旅程嗎?
還有帕德瑪哥哥……已經 到玫瑰王國了,他是不是要 去向那位侯爵夫人應聘了?他們之后就要 分別了嗎?
雖然只相處了不到三 個月,但阿爾賓心中充滿了不舍。
他抱著枕頭在被子上滾來滾去,覺得心里有些悶悶的,便穿好鞋子出門透透氣。
另一邊,穆恩放下 行李后就直接出門。
這里是愛神殿,也即愛神的居所。他正有事要 找愛神確認。
最初,無論是從名字還是從有些許相似的外貌,穆恩都推測阿爾賓是愛神的孩子。
可問題在于,愛神怎么會允許她的孩子流落在外?
從愛德華之前的說辭來看 ,愛神完全沒有派人尋找過她的孩子。
盡管對情感了解不多,但穆恩也知道愛神不是那樣的人。
他曾經 和愛神有過相關的對話,那是在拉芙懷孕之前的事情。
紅發紅瞳的女子冷不丁地詢問他:“擁有了漫長的壽命,你會覺得寂寞嗎?”
穆恩不解地望向她,思索了片刻,淡淡道:“我一直都是這么度過的,我不明白你說的寂寞是什么意 思。”
他的生活方式并 沒有因為塑造出神格而 改變,漫長的壽命對他而 言,只是漫長的發呆與睡眠而 已。
“這種時候稍微有點羨慕你。”愛神拉芙目光悠遠,“我的親人、昔日的戀人、友人,我所眷屬的人們,都相繼離開我,乃至我的國家也毀滅了,我眼中的世界變得讓我感到陌生。”
“死亡無法避免。”穆恩不明白她在感慨什么,這難道不是一開始就知道事情嗎?
“死亡么……”拉芙悵然,笑了笑說,“或許有一天,我們也會死。”
擁有死亡神格的穆恩察覺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死志,除此以外,他也感到拉芙的力量在衰弱。
為什么?
難道是因為拉芙說的寂寞嗎?
穆恩無法理解,他道:“你不是與桑他們在一起了嗎?”
同樣都是長壽種,這總不會有問題了吧。
孰料,拉芙長長地嘆了口氣:“桑那都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我早分了,我都分了好幾個了,我和他們合不來。”
穆恩對這個話題并 沒有什么興趣,也就沒有追問。
直到后來某一天,拉芙告訴他,她懷孕了。
那時的拉芙周身洋溢著充沛的愛之力,雖然穆恩不明白愛是什么,但他也推測出是個孩子讓拉芙產生了源源不斷的愛意 。
這樣的拉芙是絕對不可能對她的孩子不管不顧。
所以只有兩 個可能。
一,阿爾賓根本不是拉芙的孩子。
或許就像愛德華說的,所謂的奇跡之子都不一定誕世過。
二,拉芙出事了。
他聽阿爾賓提及過眾神之槍的事情,但他并 不知道那件事發生在什么時期,也不知道拉芙的情況如何。
無論是哪一種,他都需要 見到拉芙來確認。
他不能讓弟弟空歡喜一場,當初弟弟因為父母的事情極其傷心,穆恩并 不希望弟弟被勾起傷心的情緒。
穆恩走向神殿后方。
他曾經 來過這里一次,知道后面就是拉芙的花園,拉芙曾經 邀請他來過一次。
然而 他卻被人叫住了。
“那邊是我們愛神殿的禁地,禁止進入哦~”愛德華微笑卻不容拒絕地將他攔下 。
穆恩蹙起眉,看 在阿爾賓的份上,他沒有強闖。
“我找拉芙,她說過我隨時可以來找她。”
他想了想,拿出拉芙當初給他的信物,是一支玫瑰胸針。
愛德華一愣,狐疑且警惕地看 向他,不過還是接過他的胸針。
愛德華施展了一個魔法,玫瑰胸針頓時投出一道光束照在他眉心上,向他傳遞了愛神留在胸針的旨意 ,熟悉的力量涌入他的身體,柔和的女聲在他腦海中浮現。
——這是我的貴客,讓他來找我吧。
聽到愛神的聲音,愛德華失神片刻,回過神來后,臉色復雜地將胸針交還給他。
“你是誰?拉芙大 人已經 昏迷了千年,你為什么會有這個。”
能活這么久的生物,絕非人類。
“……我是她的兒子。”
“奇跡之子?!”愛德華愕然。
“不,是她認的兒子。”
穆恩沒有興趣和他繼續話題,只讓愛德華為他帶路。
有愛神的旨意 在,愛德華只好照做。
然而 他們才走到半途,森林中突然傳出一陣鳥鳴,像是在傳遞某種信息。
愛德華神色驟變:“又有入侵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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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賓走出神廟,呼吸著新鮮的空氣,環顧著周圍的美景,心中的煩悶舒緩出來。
“忘了把翡翠帶出來了,這里都是森林,他應該挺喜歡這里的。”
他嘀咕著,光顧著看 景色,走著走著卻發現自己 迷了路。
愛神殿本就和森林融為一體,并 不容易分辨。
他思索著要 不要 放個煙花等人來接,但還是想先走走看 ,萬一馬上就能走出去了呢。
“好像是這邊?”阿爾賓望向一個方向,心里有什么在告訴他要 往這個方向走。
他順著自己 的直覺走去,果然成 功走出了森林,可入目的景色并 非愛神殿,而 是一片廣袤的花圃。
漫山遍野的鮮花依照某種優美的旋律,如同海浪般隨風翻騰,絢麗多彩的顏色像是一副精心創作的畫作。
他的目光停留在花海中央那棵巨大 的參天大 樹上,翠綠的葉片在陽光下 閃爍,微風吹過時發出沙沙的聲響,像在朝他招手 。
不知為何,阿爾賓對這棵古樸壯麗的巨樹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歸屬感。
那就感覺比他之前見到圣母像還要 強烈,他有一種想要 擁抱對方的感覺。
他下 意 識穿過花海走到樹冠下 ,從樹葉間灑落的斑駁陽光照在他身上,好似一片金色的雨幕。
阿爾賓吃力地仰望著這棵大 樹,樹枝像是藤條一樣相互交錯纏繞,樹干有一處樹洞,里面空空如也。
他輕撫著樹干,心中涌起一陣悸動,失神地喃喃:“媽媽……”
一道尖銳的聲音忽然在他身后炸響。
【該死的入侵者 !又想來偷竊!】
第21章 江家表
入侵者?
阿爾賓愕然回 頭, 看到一只氣勢洶洶的……孔雀?
顏色艷麗的藍孔雀瞪眼瞧著 他,眼中的黑色十字星芒透露出危險的氣息。
這是一只魔物!
這里不是愛神殿附近的嗎,怎么會有 魔物?
入侵者又是什么意思?難道這片花海是什么魔物的地盤嗎?
“等等!我不是壞人 !”阿爾賓滿心的疑惑來 不及詢問, 藍孔雀已經張開嘴,口中積蓄著 黑色的光炮。
感受到他的攻擊意圖, 阿爾賓連忙伸出手臂,在面前凝聚了一面光盾。
而看到他能使用魔法,藍孔雀眼中更加警惕, 撲棱著 翅膀, 魔氣如箭雨般朝阿爾賓襲來 。
光盾在箭雨的沖擊下劇烈震動,震得阿爾賓手臂發麻, 每一道魔氣擊中都發出響亮的碰撞聲,一時 間煙塵四起,破殘的花瓣四處飛舞,花朵們驚慌失措地向旁邊倒伏。
待濃煙散去, 本以為自己占據優勢的藍孔雀驚愕地發現自己被紅色的鎖鏈層層束縛,就像被一個毛線球緊緊纏繞, 動彈不得,而面前的孩子卻毫發無傷。
這果然不是正常孩子!
他喉間頓時 發出一聲高亢的鳴叫, 怒視著 面前佯裝成小孩子模樣的敵人 。
阿爾賓連忙向他解釋道:“我只是不小心迷路過來 的, 真 的不是壞人 。”
【呵,這里 設有 重 重 結界, 根本不存在誤入的可能。】
孔雀說完之 后, 似乎是覺得他聽不懂魔物的語言,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掙脫之 法, 竟然在紅色毛線球里 變成了人 類的形態,一個十幾 歲的少年模樣。
但這是阿爾賓為了束縛住澤曼打造的鎖鏈, 一路上都在學 習怎么加固,孔雀氣急敗壞了也沒 能掙脫。
阿爾賓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自己為什么能進來 ,他委屈道:“你知道怎么回 到愛神殿嗎?我立刻就離開這里 。”
是孔雀冷哼一聲,這時 ,從林中躥出一道敏捷身影。
孔雀見狀,大喊:“老爹,就是他!”
那道身影在孔雀身邊站定,阿爾賓這才看清那竟然是只大老虎!
與少年孔雀不同,老虎渾身都散發著 危險的氣息,正要咆哮著 朝他撲過來 ,還沒 等阿爾賓出手防御,突然發現對方 被詭異地定在原地。
冰霜漫上老虎的半身,阿爾賓也被一個寒涼的懷抱緊緊抱住。
他嗅著 熟悉的氣息仰頭看去,欣喜道:“哥哥!”
望著 哥哥的面容,阿爾賓忐忑緊張的心頓時 放了下來 ,只是臉上仍有 幾 分驚魂未定。
而孔雀看到自己被凍住的父親,還有 對面的愛德華,臉上陷入茫然:“愛德華大人 ?這是什么情況?”
愛德華看到眼前的景象,也嘆了口氣。
他先向阿爾賓和穆恩解釋道:“這只孔雀和老虎都是負責看守禁地的守衛。”
又疑惑地望向阿爾賓:“小阿爾賓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這里 的結界不允許外人 進來 的。”
“我想出來 走走,結果在森林里 迷路了,感覺好像被這棵樹吸引了,走著 走著 就到了這里 。”
阿爾賓撤掉鎖鏈,他從愛德華的話里 意識到,自己好像跑到別人 家的禁地來 了。
他耷拉著 腦袋,不好意思地道歉:“對不起,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進來 的。”
愛德華沉吟一番,他相 信阿爾賓沒 有 說謊,也不認為阿爾賓一個小孩子能悄無聲息地突破結界,難道是禁地結界出問題了?
被這棵樹吸引?
他若有 所思片刻。
“看來 是個誤會,這孩子是我的客人 。”愛德華撫摸著 阿爾賓的腦袋,雖然阿爾賓看起來 沒 有 受傷,但以防萬一他還是給阿爾賓施展了治愈的魔法,并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讓你受驚了。”
阿爾賓搖搖頭:“是我跑到了不該跑的地方 。”
在阿爾賓的示意下,穆恩也解除了冰封老虎的魔法,老虎也化作人 形,和孔雀一起站在一旁,有 些摸不著 頭腦。
阿爾賓好奇地望了他們幾 眼。
神殿居然會找魔物當守衛嗎?
愛德華看出他的疑惑,解釋道:“幾 年前守護這片禁地的守衛叛變了,從這里 偷盜了東西 離開,從那以后我就更換了全新的守衛。”
“孔雀是人 魔混血,他的母親是愛神殿的神官,他們的身份在人 類世界和魔物世界都難以生存,因此我將他們安置在這里 ,有 結界的阻攔,他們也不會傷害到人 類。”
身材魁梧的老虎點頭:“多虧了愛德華大人 收容我們一家。”
老虎的大手按著 孔雀的腦袋,攜兒子向阿爾賓致歉:“對不起,讓客人 受驚了。”
孔雀撇著 嘴,有 些不情愿。
阿爾賓連連擺手,“都說了是個誤會,你們只是在做該做的事情而已,做得很好哦!”
就像熊大熊二一樣,趕跑壞蛋,保護森林!
老虎和孔雀看到他的態度,都有 些發愣。
這讓阿爾賓以為自己說了什么錯話,有 些慌張。
愛德華笑著 說:“因為你沒 有 歧視他們的身份,所以他們有 些驚訝。”
人 魔混血在人 類世界的境遇極其糟糕,人 們往往會將對魔物的憤恨宣泄到這些有 他們一半血統的混血身上。
老虎剛才急急忙忙地道歉,也是為了避免這件事鬧大。
畢竟要是雇傭人 魔混血作為看守的事情傳出去,愛德華同樣要遭受不小的壓力。
“啊!”阿爾賓想起來 ,雅克叔叔提過這個話題,“我也有 很重 要的人 是魔物,所以我并不討厭魔物哦,好人 和好魔物在我看來 都是一樣的。”
“不愧是愛德華大人 的客人 。”老虎感慨道。
一直臭著 臉的孔雀也怔地看向阿爾賓澄澈的目光,忽然主動低下頭說:“對不起,嚇到你了。”
阿爾賓叉著 腰說:“都說了不用道歉,先闖禁地的是我,該是我道歉才對吧?”
他小聲嘀咕:“我還把你綁起來 了呢……”
連一個八歲孩子都沒 打過的孔雀咬了咬牙,別過頭去,假裝沒 聽到。
愛德華拍了拍手:“好了,誤會解除了就好。”
老虎和孔雀先行告退。
阿爾賓望著 他們離去的背影,有 些奇怪地詢問:“他們是親父子嗎?老虎的孩子怎么會是孔雀呀?”
愛德華仔細修補著 面前的花田,回 道:“的確是親父子,魔物和人 類、動物都不太 一樣,他們的后代不一定有 和他們相 似的獸形,只有 人 形狀態會比較相 似。所以老虎的孩子是孔雀,犀牛的孩子是鱷魚,都是有 可能的。不過海妖一族除外。”
“好神奇呀。”
阿爾賓不禁想到,那小黑的爸爸是什么樣的魔物呢?
心中紛亂的思緒掠過,眼下阿爾賓有 更疑惑的問題。
“哥哥怎么會來 這里 ?”
“我來 找愛神拉芙。”穆恩走近阿爾賓身后這棵參天大樹,凝神觀察,“這里 有 拉芙的氣息。”
“誒?愛神?”阿爾賓吃驚地扭頭,“愛神變成了一棵樹?”
穆恩伸手覆上這棵樹,閉上眼仿佛在溝通什么。
但片刻后,他張開眼,搖了搖頭。
“沒 有 回 應,雖然拉芙的氣息很濃郁,但是我感受不到她的力量。”
聽到他這么說,愛德華的目光也黯淡了幾 分。
“這樣么……”
他凝望著 茂密的巨樹,眼神里 充滿了懷念。
“相 傳拉芙大人 被弒神之 槍重 傷昏迷后,就化作了這棵樹,千百年來 ,愛神殿和玫瑰王國的王室一直守護著 這棵圣樹。”
阿爾賓摸了摸手腕上的弒神之 槍,心中氣不打一處來 。
“那些家伙好壞!他們為什么要傷害愛神呢?”
愛德華搖頭:“相 關的記載非常少,饒是我也不知道。”
穆恩同樣搖頭,表示他并不清楚這件事。
“多年前,我在這里 能隱隱感受到一些力量,時 而活潑,時 而溫柔。那時 候的我完全不想當什么神殿圣子,經常偷偷躲到這里 ,被圣樹安慰。”
愛德華半闔著 眼,回 憶起了那些不成熟的過去。
母后去世得早,他從小就被父王養尊處優,性子格外任性,被選中成為圣子之 后卻被迫開始叫苦連天的訓練,那時 的他根本不愿意承擔圣子的職責,一向寵愛他的父王卻頭一回 拒絕了他的任性。
這讓他更加生氣,并且因為沒 有 所愛的事物,他明明有 著 極強的天賦,學 魔法的進度卻極慢,在同期里 墊底,經常被嘲笑,還總有 人 不服氣地挑釁他。
那時 候的他一被欺負就喜歡哭鼻子。發現祭司不會輕易前往禁地,他就憑借圣子的特殊身份出入禁地,經常躲到圣樹下偷偷哭鼻子。
每一次,圣樹都會安慰他。
圣樹的力量其實很微弱,他也聽不見什么神音,但有 時 溫柔的力量會像母親一樣安撫他的情緒,有 時 活潑的力量會和他一起玩鬧,就像他有 了個弟弟或妹妹一樣。
想到家里 有 個無法出門的母親和弟妹,他也漸漸擔當起了兄長的職責。
他會帶來 有 意思的玩具,會種下漂亮的鮮花,會陪伴著 他們一起過節。
圣樹給予他愛,他也用愛澆灌圣樹。
隨著 他的年齡增長,他身上的事務也越來 越重 ,他被譽為完美王子,早就不能再 像過去一樣任性,他的壓力與日俱增,身為祭司、身為王子的他也無法向任何人 傾訴。
唯有 在圣樹面前,他可以卸下一切。
愛德華攥緊拳頭:“但自從幾 年前守衛背叛之 后,我就很難再 感受到圣樹的力量了,尤其是最近,徹底沒 有 回 應。”
聽到這里 阿爾賓心中又感覺悶悶,有 些說不上來 的難過,他連忙追問:“那個守衛到底偷走了什么?還能找回 來 嗎?”
“是一棵原本存在于這里 的金蘋果。”愛德華指向圣樹那空空如也的樹洞,臉上笑意全無,“我們找到那個守衛的時 候,守衛已經死亡,我們追查了許久,但始終沒 有 找到金蘋果的下落。”
穆恩冷不丁問道:“金蘋果丟失幾 年前的事情?”
愛德華一頓,回 復道:“八年前。”
穆恩緊接著 說:“小白,試試看向圣樹輸送你的魔力。”
“啊,好。”雖然不知道哥哥為什么這么說,但阿爾賓還是乖乖照做。
唯有 愛德華,驚疑不定地望向穆恩,目光在阿爾賓和巨樹之 間來 回 搖擺。
他觸摸著 粗糙的樹干,閉上眼,嘗試著 將魔力輸送過去。他感知到了自己溪流一般的魔力潺潺流動,向漆黑的空間涌去。
他的心跳忽然加快,感覺自己仿佛和什么連接上了,但對面始終一片沉寂。
他睜開眼,望向穆恩,尋求下一步旨意。
“沒 有 回 應嗎?”
阿爾賓點點頭:“確實感覺里 面有 什么,但是沒 有 任何回 應。”
穆恩收回 目光:“那我們出去吧。”
“誒,這就走了嗎?”阿爾賓有 些不舍地望向這棵樹。
“既然拉芙沒 有 回 應,那留在這里 也沒 有 任何意義。”
阿爾賓點點頭,被穆恩牽著 離開,卻幾 次回 頭望向這棵樹。
愛德華并沒 有 和他們一起出去,他看著 兩人 離去的背影,心中匯聚了無數的疑惑。
穆恩自詡是愛神認的兒子,而阿爾賓是他的弟弟……
阿爾賓離奇地進入了禁地,吸引到圣樹前……
八年前……
愛德華眼皮一跳,心中冒出一個荒誕的猜想。
他當即檢查了禁地的結界,結果一切如常,任何外來 者都不可能進入,連老虎一家都不可能自由進出。
但如果本來 就是結界中棲息的生物,諸如蝴蝶、飛鳥、松鼠等,是已經被結界標記過的存在,不受結界影響。
愛德華緩步跟上那對兄弟離開步伐。
他心想自己一定是瘋了。
就像他猜測澤曼是魔物時 一樣瘋狂。
“阿爾賓。”
在阿爾賓無知無覺地離開結界范圍后,愛德華忽然喊住他。
“能過來 一下嗎?”
“怎么了,愛德華叔叔?”完全不知道結界方 位的阿爾賓欣然朝他走來 ,輕而易舉地穿過了結界。
愛德華心頭一跳,喉嚨干澀地開口:“你的魔法比之 前厲害多了,沒 想到你三個月就能做到這種地步,能讓我感受一下你的魔力嗎?”
聽到他的夸贊,阿爾賓得意洋洋地應和下來 ,自豪地向他輸送了溫暖的魔力。
愛德華感受著 那種無比熟悉的魔力,睫毛顫動。
一模一樣……
和小時 候圣樹傳遞給他,安慰他、陪伴他的那種活潑力量一模一樣。
他望向面前這個從第一眼就讓他感到熟悉親切的孩子。
這是愛神的金蘋果。
真 正的奇跡之 子。
陪伴了他多年的……弟弟。
待三人 回 到神殿,看見正出來 找孩子的澤曼,原本和阿爾賓有 說有 笑的愛德華頓時 斂起笑意,咬牙切齒,滿目悔恨。
他突然很想揍人 ,尤其是揍一個叫澤曼的人 。
第20章 晉獨發
“澤曼, 你和我來一下。”
愛德華突然氣勢洶洶,疾步上前,勾著神 色困惑的澤曼朝外走。
阿爾賓目瞪口 呆地看著他們消失在視野中, 一頭霧水地眨了眨眼。
“愛德華叔叔看起來有很著急的事情啊。”
阿爾賓并沒有太在意這個插曲,他去參觀了哥哥的房間。
愛德華給他們安排的客房配置都很高, 客房按說都一樣,不過阿爾賓發 現,他的房間和哥哥的房間不太一樣。
“我的房間里東西比哥哥的房間多呢!”他嘿嘿一笑, “肯定是愛德華叔叔給我準備的。”
雖然愛德華是拉芙的祭司, 但穆恩還是覺得那 樣的家伙不安好意。
穆恩心不在焉地打開裝行李的手提箱,一邊整理, 一邊問道 :“弟弟,今晚要一起睡嗎?”
“好呀,我也有好多話想和哥哥說呢。”阿爾賓湊到他旁邊嘀嘀咕咕,“但是不要告訴爸爸他們哦, 我昨天還和爸爸說我能一個人睡覺呢。”
不能炫耀,穆恩的眼底掠過一抹遺憾。
就在這時, 有什么小物件從他的手提箱里掉了出來。
阿爾賓蹲下去幫忙撿拾,也看 清了那 個東西的樣貌。
“爆米花?”阿爾賓看 著這團拳頭大 小的爆米花, 他捏了捏, 發 現這似乎就是穆恩最近做的手 工。
“哥哥,這是你做的嗎?這是小云朵嗎?哥哥之前說要做我的周邊, 在哪里呀?”想到這是哥哥的作品, 他好奇地觀摩著。
白乎乎的爆米花團子上有兩個小紅點,這是捏捏玩具嗎?
他把爆米花交還回去, 意外發 現穆恩的手提箱里面全都是這樣的團子,有些 大 一點的足有巴掌大 小, 小一點的則和他手上這個差不多大 ,也有的扁一點,像香甜的米糕,有的是三角飯團造型。
手提箱一打開,這些 小玩偶就像爆米花一樣“啵”地噴涌出來。
哥哥是想念大 米飯了嗎?其實 他也挺想的。
這里的餐食不是硬邦邦的面包就是硬邦邦的烤餅,也只能泡軟了吃,口 感實 在說不上好。
聽到弟弟的疑惑,穆恩陷入沉默。
他垂頭凝望著自己這些 作品,不由得想到了帕德瑪見到他作品后對他的嘲笑。
“這些 都是我做的小白。”他的語氣頗有些 可憐兮兮。
“啊……”阿爾賓怔住,他驚訝地指著這些 白團子,“這些 全都是?”
穆恩輕輕點頭。
好吧,他承認做周邊比他想象的有些 許困難。
或許他應該嘗試研發 一個自動做周邊的魔法 ,也許會更容易一些 。
穆恩神 游天外,忽然被 阿爾賓驚喜的聲音拉回了思緒。
“好棒!”阿爾賓抱著穆恩的腰,臉上寫滿了興奮,“哥哥好棒!”
穆恩輕聲說:“你不用這么說,我知道 我做的很糟糕的。”
他還記得以前他幫阿爾賓做幼兒園的手工作業,交上去后老師聽說他們家沒有父母,還特地放低了阿爾賓手工作業的標準。
阿爾賓笑盈盈地望著他:“只要想到這些 是哥哥為我做的,我就高興得不得了!”
“而且一點也不糟糕呀!”
阿爾賓伸手搓亂自己的白發 腦袋,從手提箱里拿出一個爆米花團子,放在臉頰邊上對比,錚錚說道 :“看 ,這不是一模一樣嘛!”
阿爾賓笑嘻嘻道 :“不過哥哥也別只做我的呀,我身邊也該有哥哥陪伴!”
他慫恿著哥哥再做幾個黑色爆米花團子。
望著面前頭發 蓬亂如小綿羊的弟弟,穆恩心中像被 綿軟的羊毛填滿。
“好。”
弟弟,真 可愛!
果然,什么周邊都不如他的弟弟可愛。
-
另一邊,帕德瑪帶著翡翠去森林里走了一圈,散步回來,意外聽到有斗毆的聲音。
他屏氣凝神 ,饒有興致地循著聲源找去,打算在愛神 殿看 熱鬧。
然而等他找到時才發 現,斗毆的雙方居然是愛德華和澤曼。
說是斗毆,倒更像是體 術方面的實 戰訓練。
嘖,沒意思。
帕德瑪的表情立刻垮了下來,轉身準備離去,卻意外聽到他們的對話提及了阿爾賓。
澤曼俯視著愛德華說:“愛德華,你突然發 什么瘋?”
愛德華仰面躺在草地上,喘著氣,平復呼吸。
“我只是突然有些 后悔……若是我那 時候一口 答應把阿爾賓帶走,現在他應該叫我爸爸了吧?”
那 可是他養了好多年的金蘋果弟弟!
雖然不知道 金蘋果到底存在了多少年,但從心理年齡來看 ,他未嘗不能做對方的爸爸。
在剛才得知了阿爾賓的身份之后,他就忍不住暢想起來。
澤曼冷冷道 :“你不像是會后悔這種事情的人。”
“阿爾賓是愛神 的孩子。”
愛德華突如其來的話讓澤曼頓住,灼灼望向他,像是在審視他是否在開玩笑。
“這是愛神 給予你的消息嗎?”
“不,我并沒有確切的證據,那 是我推測出的結果。你還記得我小時候會和你提及的弟弟妹妹嗎?”
澤曼記得這件事。
愛德華小時候總是喜歡逗弄他,經常會提到一個乖巧可愛的弟弟,但有時候又會自相 矛盾地說成 妹妹。
但澤曼后來得知,玫瑰王國的王后去世后,國王悲痛欲絕,再也沒有另娶新歡,更沒有除了愛德華以外的孩子。
他一直認為那 是愛德華在戲耍他。
愛德華接著說道 :“阿爾賓就是我口 中的那 個弟弟,只是那 時候的他還不具備人類的形態,八年前,他被 愛神 殿的叛徒盜走了……”
澤曼抿著唇,思索著什么。
愛德華是打算帶走阿爾賓嗎?愛神 殿……倘若阿爾賓真 是愛神 的孩子,那 愛神 殿才是阿爾賓的家。
想到這里,他心中生起一種令他呼吸急促的恐慌。
愛德華察覺到他的異樣,長長地吐出一口 氣,一個鯉魚打挺從草地上起來,隨手一個小魔法 清理了身上的草屑。
他用手肘頂了頂澤曼,目光如炬,展示著拳頭,鏗鏘有力地說道 :“我后悔是我自己的事,但如果你敢再說什么把他讓給我當兒子的混賬話,我就來真 的,立馬就把這拳頭揍到你臉上。”
澤曼詫異地望著他。
“那 孩子選了你當父親。”愛德華直視著他的目光,“從來都不是你選擇了他,而是他選擇了你。別辜負他的選擇,這孩子還有我給他撐腰,畢竟……我可是他的哥哥。”
被 他視作弟弟人收養了另一個被 他視作弟弟的孩子,聽起來似乎也不算太糟糕?
他咬牙切齒地想。
只是弟弟多了個爹而已,又不是弟弟被 人拐跑了,問題不大 。
孰料澤曼回道 :“我不會辜負他,還有……”
他掃了一眼愛德華:“你不是他唯一的哥哥。”
要論找他算賬的話,恐怕穆恩還會排在愛德華前面。
愛德華:“……”
他皮笑肉不笑道 :“我真 的有點想揍你了啊。”
澤曼淡然道 :“你打不過我。”
愛德華嘴角抽搐起來。
澤曼又問:“要讓阿爾賓改口 叫你哥哥嗎?”
愛德華一臉糾結。
“總覺得那 就平白低了你一輩,不行!不如你叫我哥哥吧。當初真 該趁著你懵懂無知的時候讓你當我弟弟的,現在越來越難搞了。”
“沒可能。”
雖然果斷拒絕,但澤曼沒由來地想到,若是自己小時候認了愛德華做哥哥,那 按照先后順序,他豈不是該叫阿爾賓哥哥了?
澤曼腳步一頓,不動聲色地忘掉這段猜想。
他們兩人逐漸離去,對話聲也逐漸遠去。
帕德瑪卻愕然站在原地,心中涌現不思議的情緒。
阿爾賓是神 子?
光是想到就讓他無比厭惡的神 明,與讓他想到都覺得歡欣的阿爾賓,竟然是親緣關系?
那 孩子也是神 明中的一員嗎?
帕德瑪緊緊蹙眉,身形晃動著,后退一步。
他早該想到的,被 夜神 稱為弟弟,阿爾賓身份本就不簡單。
神 明……阿爾賓……
無法 言喻的矛盾和混亂在帕德瑪心中翻騰著。
-
在愛神 殿的這天晚上,阿爾賓睡了有史以來最香甜的一覺。
他感覺自己似乎做了什么悠久的夢,但醒來時候什么都不記得了。
一覺醒來,哥哥還睡得昏沉,阿爾賓也見怪不怪,洗漱完就出去吃早飯了。
不過他起來也挺晚,神 殿食堂已經收餐了,幸好愛德華給他專門 留了一份。
“謝謝愛德華叔叔!”阿爾賓甜甜回應。
愛德華神 色糾結道 :“那 個……”
“嗯?”阿爾賓眨巴著眼睛等待他的下文。
“小阿爾賓,你還是叫我愛德華哥哥吧。”
阿爾賓疑惑:“可是你和爸爸不是朋友嗎?”
愛德華瞥了一眼澤曼,暗暗咬牙:“不要緊,就叫我哥哥吧。”
“好呀,愛德華哥哥!”阿爾賓喊完之后還有幾分 驚訝,感覺喊得好順口 啊。
一向端莊的愛德華忍不住露出一個傻笑,他輕撫著阿爾賓的頭頂。
“祝愿你有個幸運美好的一天。”
瑩瑩的白色魔法 粒子環繞著阿爾賓,仿佛給他上了什么BUFF。
阿爾賓驚訝:“這是什么魔法 嗎?”
“這是愛神 的賜福魔法 。”
愛德華才說完,就有幾個事務官朝他走來,仿佛有事要商量。
愛德華蹙起眉,卻不得不起身告辭。
“抱歉,這幾天有新年活動,事情有點多,抽不開身,今天就讓澤曼陪你到處逛逛吧。”
阿爾賓點頭應和下來,只是在愛德華臨走之前,他揪住對方的衣袖,笑著說:“也祝愛德華哥哥有個幸運美好的一天!”
“嘿嘿……嘿嘿……”愛德華飄著花,被 幾個事務官拽著離開。
吃完早餐之后,澤曼便帶著阿爾賓去城里玩玩。
阿爾賓本來還想帶上其他人,但穆恩沒起床,翡翠去森林里玩了,帕德瑪一大 早就不知所蹤,最后只有他和澤曼一起。
他們走在薔薇城的街道 上,沐浴著周圍安定祥和的氛圍,阿爾賓忍不住又走到了昨天到訪過的圣母像面前。
澤曼望著他注視圣母像的神 情,想到愛德華昨天說的話,心中更是確信幾分 。
“阿爾賓,你想知道 自己的母親是誰嗎?”
阿爾賓一愣,回過頭來看 向他。
“爸爸知道 嗎?”是說他在這個世界的父母?
他想了想,據他所知的消息,這個世界自己似乎從小就被 荊棘城的老城主收養,同樣也是父母不詳。
小時候的他是個傻子,他是被 丟棄的,還是被 賣掉的?亦或者像之前被 用于吸引魔物的那 個小嬰兒一樣,他的父母是領主的奴隸?
他被 雅克叔叔收養之后,曾經嘗試過調查這件事,但時間久遠,再加上管家和老城主都已經死了,所以并沒有查到什么。
“我想知道 。”他堅定地望著澤曼。
澤曼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緩緩說道 :“你的母親就在你身后。”
阿爾賓還沒反應過來,他下意識轉過身去,卻只看 到了那 尊圣母像。
爸爸在和他開玩笑?
阿爾賓有些 茫然,他父親不像是會開這種玩笑的人。
他注視著面前的圣母像,似有一道 電流穿過他的心間,他忽然間意識到了什么,面上帶出些 許不可思議。
此時,澤曼的聲音也從身后傳來:“根據愛德華告訴我的消息……你的母親有可能就是愛神 拉芙。”
阿爾賓的大 腦轟然間一片空白,呆呆地與圣母像慈愛的目光相 對。
這就是他的媽媽?
第21章 江家表
由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圣母像柔和地注視著 他, 那深邃寧靜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阿爾賓的靈魂,并用微風撫慰他震顫的心靈。
阿爾賓屏住呼吸。
他的腦中一片雜亂,卻又無比清明 。
怪不 得他想依偎在對方的懷抱里, 怪不 得他的目光總是難以離開愛神 的雕像,怪不 得他會感覺對方如此親切, 總是忍不住鼻腔酸澀。
媽媽……
他心中默念著 。
我找到你了哦。
他激蕩的心緒難以平復,只想趕緊回去,去禁地里再看一看那棵樹。
“爸爸, 我們 快買完東西 回去吧!”他興奮得心臟撲通撲通跳, 拉著 澤曼的手,大步走在街上, “我要給老虎先 生一家也帶點禮物!還有愛德華叔叔!”
他要感謝愛德華哥哥和老虎先 生一家守護他的媽媽!
“你喜歡玫瑰王國嗎?”澤曼忽然 問 道。
“當然 啦!”阿爾賓輕快地說道,“總覺著 這里好像沒 有什么亂糟糟的歧視,唔,總之 感覺這里人都 生活得挺正常, 大家的臉上很多笑容呢。這是為什么呀?”
不 知道是不 是因為愛神 是他媽媽,所以他才會這么想。
在到達薔薇城之 前, 阿爾賓他們 也途徑過幾個玫瑰王國的城市,都 是比較安寧祥和的類型。
若說大的差別好像也沒 有, 不 過感覺街面上的治安官多了一些。
澤曼思索一番, 解釋道:“大概是和神 殿有關。”
除了徹底由宗教統治的圣葵教國,其他地區的神 殿勢力往往會和當地的王權勢力沖突, 并且神 殿勢力通常都 占據上風。
因此在領主的地盤上, 甚至會出現 神 廟直接越權下令封城的行為。
當地神 官和領主之 間經常有摩擦,雙方都 擁有各自 的武裝力量, 不 少神 官也是貴族出身,又都 想從領民的口袋里撈錢, 但領民的錢畢竟有限,給了一邊,另一邊得到的錢就少了。
若是遇到弱勢一些神 殿實力倒還好,比如治愈神 殿,但若是遇到太陽神 殿這種強勢的連律法都 要插手的類型,那自 然 是一山不 容二虎,鬧得烏煙瘴氣。
而領主那邊一旦處于下風,就會想著 從其他方面削減公共支出,增加稅收,或者把 神 殿里換上自 己的人。
他在太陽神 殿時就經常聽聞這類消息。
但玫瑰王國的情況比較特殊。
一來是愛神 殿的神 官都 具備其他熱愛的事物,相較而言,對錢權的興趣就會減弱。對于有的神 官來說,每天勾心斗角和貴族打交道,還要去干涉統治的工作,還不 如在家里陪陪心愛的人偶。
漸漸地,愛神 殿就像他們 的位置一樣,遠離政治中心,對民眾的控制力不 強。
當然 ,也會存在那種就是熱愛錢權的類型。
但這就涉及到玫瑰王國的第二個特殊點,也即愛德華的身份。
愛德華作為現 任國王的唯一子嗣,是板上釘釘的下任國王,國內的領主們 都 將是他的封臣。他們 王室的人每隔幾代都 會兼任祭司。
換句話說,打得不 可開交的神 官和領主都 是他的下屬,兩邊都 能找他告狀,只要他不 是太偏心,神 官和領主們 就是勢均力敵,互相制衡,又互相監督,陷入一種微妙的平衡之 中。
雖也有同流合污的情況,但綜合下來終究是少數,并且也難以做得太明 顯。
“互相告狀!”阿爾賓聽得懵懵懂懂,但也覺得目前的情況好像還不 錯,“聽起來還不 錯呀……其他國家不 可以這樣嗎?”
剛剛問 出口,他就想到了。
“啊,其他神 殿的神 會奪取祭司的身體……”
回答正確。
澤曼給了他一個摸摸。
那些神 可不 會做出不 偏不 倚的決定,然 后把 權力分享給人類統治者。
“愛神 從未干涉過這方面的事情,再加上愛德華的長輩們 也多次兼任祭司,這才鑄造了如今的玫瑰王國。”
聽到這里,阿爾賓不 禁自 豪地昂首挺胸。
嘿嘿,他媽媽就是不 一樣!
不 過他也緊接著 想到,他媽媽曾被眾神 欺負,不 知什么時候才會恢復,傷害媽媽的兇器如今就在他的手腕上。
他鼓著 臉,忿忿地想著 。
——太陽神 大壞蛋!大壞蛋!
——畫個圈圈詛咒你!詛咒你變成大烏龜!
……
他正全神 貫注地控訴其他神 ,突然 聽到澤曼說:“你既然 喜歡這里,之 后要選擇留在這座城市里嗎?”
“誒?”阿爾賓回過神 來,眨了眨眼,“我沒 有這個打算啊。爸爸忘了嗎,我是打算成為圣子去幫助大家的呀。”
澤曼抬了抬眼,訝然 道:“但是留在這里,你也可以成為圣子……”
愛神 殿還沒 有圣子,阿爾賓若是留在這里,既能成為圣子,也能與母親在一起。
“唔,可以是可以啦,但是愛德華哥哥在這里做得很好,并沒 有什么特別需要我幫助的地方。相比之 下,我更想去一些需要幫助的地方,讓其他地方的人也能生活得像玫瑰王國一樣好!”
“既然 我是愛神 媽媽的孩子,那我更應該去幫助大家了!”
在阿爾賓的印象中,神 就應該是做好事幫助大家的,做錯事的神 是要被懲罰的。豬八戒都 因為做錯事被貶下凡變成豬了呢。
他當然 不 認為自 己是神 ,但他媽媽現 在無法行動,他可以代替媽媽幫助大家呀。
說不 定這樣他媽媽也能快點好起來呢。
阿爾賓得意洋洋地叉著 腰,向他訴說自 己的想法:“等媽媽醒來的時候,我得讓她為我感到驕傲才行。”
就像拿著 滿分的考卷回家一樣!
澤曼啞然 ,唇角緩緩揚起一抹笑。
這樣小 的孩子能有這樣的念頭,已經是一件讓他感到驕傲的事情了。更何 況,阿爾賓已經在無形中幫到了不 少人。
他回望一眼不 遠處的愛神 像。
你也這樣覺得吧?
“對了,新年后爸爸有想要去的地方嗎?”阿爾賓繼續朝前走著 ,偏過頭等待他的答案。
澤曼搖搖頭:“你呢?”
阿爾賓有些遲疑地說:“我想著 去某個神 殿應聘圣子試試看,但我不 知道是不 是應該再多走一些地方。”
四處旅行確實能增長他的見 識,但他不 知道加入神 殿后還有沒 有這樣的機會。
話說神 殿應該可以帶爹上任吧?之 前瑪歌在酒神 殿就把 她媽媽接過去了呢。
他有些迷茫地尋求父親的指引。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澤曼輕撫他的額頭發頂,“我會陪在你身邊,繼續教導你,也絕不 會允許神 明 傷害你。”
“謝謝你,爸爸!”阿爾賓抱住他,下定決心,打算先 去神 殿試試看。
要是神 殿不 讓他出來,他就自 己溜出來!
他嘿嘿想著 ,又想起一件事:“爸爸,關于帕德瑪哥哥……”
-
阿爾賓和澤曼買完禮物回來,正打算找個機會去見 愛德華,問 問 能不 能去禁地,結果聽到翡翠慌慌張張地朝他喊:【阿爾賓,帕德瑪不 見 了!】
阿爾賓愣住:“帕德瑪哥哥?怎么回事?”
翡翠帶著 他去往帕德瑪的房間,一邊走一邊說:【我從森林里回來后就發現 帕德瑪不 見 了,穆恩也沒 看到他往哪兒去了。】
畢竟是住在神 殿里,他多少有些擔心帕德瑪翻車了。
帕德瑪的房間沒 有鎖門,他們 很順利就進入其中,尋找帕德瑪的蹤跡。
床鋪沒 有躺過的痕跡,很可能帕德瑪昨天晚飯后就沒 回來。
房間里倒是遺留著 帕德瑪的手提箱,以及……
穆恩目光如炬地拿起帕德瑪放在床頭的玩偶,玩偶是阿爾賓的樣子,做得栩栩如生,精湛的工藝甩開他好幾條街。
狐貍……
穆恩磨了磨牙。
阿爾賓倒是沒 注意這些,發現 帕德瑪昨晚可能根本沒 在房間里之 后,他就緊張得不 得了,連忙跑了出去。
明 明 昨晚他還和帕德瑪哥哥說了晚安……要是他昨晚和帕德瑪哥哥一起睡就好了。
阿爾賓風風火火地跑去問 了愛德華,但對方也不 知道帕德瑪的下落。
阿爾賓又沿途詢問 守衛,一路向外跑去。
他暗暗祈禱。
媽媽,保佑我找到帕德瑪哥哥吧……
眼睛無措地尋找著 ,阿爾賓腦中胡思亂想起來。
帕德瑪哥哥是不 是去找工作了呢?
那位侯爵夫人會對帕德瑪哥哥好嗎?
以后他們 還能見 面嗎?
層出不 窮的問 題浮現 在阿爾賓腦海中,終于,循著 守衛們 的指引,他的視野范圍內看到了一道粉色的身影。
那道俊秀的身影正站在神 殿外的一處橋梁上,雙手搭在纏著 藤蔓的木制護欄上,垂首看著 河面,總是上揚的嘴角拉平,眉頭緊皺,似乎在沉思著 什么。
“帕德瑪哥哥!”阿爾賓氣喘吁吁地跑過去,在他面前停下,撐著 膝蓋大口喘氣。
聽到他的聲 音,帕德瑪驚訝又困惑地轉過頭來,不 明 白他這么急匆匆地找過來是為了什么。
“不 要走……”阿爾賓揪住他的袖口,氣還沒 緩過來就急著 開口,說得斷斷續續,“我不 想帕德瑪哥哥走……”
這不 是剛認識那會兒,如今他們 已經相處了好一陣,對阿爾賓來說,帕德瑪也像他的家人一樣。
他后悔了,他才不 要讓帕德瑪哥哥去別人家當管家呢。
剛剛緩過氣來,他就耍賴一般抱住帕德瑪,可憐兮兮仰起頭。
“如果帕德瑪哥哥要找工作的話,我可以雇傭你嗎?我已經和爸爸說好了,我不 想帕德瑪哥哥離開。”
帕德瑪的神 色從疑惑轉為恍然 ,又摻雜了些許復雜。
他緩緩揚起一個常規的微笑,恭敬地彎腰,伸出手,笑瞇瞇道:“你想成為我的主人嗎?”
阿爾賓明 白“主人”是代表著 管家服務的對象,但他仍然 覺得這個稱呼有些刺耳。
他搖了搖頭,松開手。
帕德瑪的笑容漸漸淡去,阿爾賓卻頑皮地用雙手環住他的脖子掛在他身上,振振有詞道:“要自 己做自 己的主人,我不 要當什么主人,我很喜歡帕德瑪哥哥,我只想帕德瑪哥哥成為我的家人!”
他斗志昂揚:“我會努力養帕德瑪哥哥的!”
粉晶色眼眸定定地望著 面前的孩子,帕德瑪忽然 長嘆一口氣。
“我果然 沒 辦法討厭你。”
阿爾賓茫然 地眨了眨眼睛:“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 好讓你討厭了嗎?帕德瑪哥哥可以和我說哦!我會努力改正的!”
帕德瑪搖搖頭,他將阿爾賓放下來,以指為梳,整理著 阿爾賓風風火火跑過來時凌亂的發型。
他凝望著 朝他揚起燦爛笑容的臉。
這是神 明 的孩子,這個孩子的體內流淌著 神 明 的血液……他憎恨神 明 ,所以他應該像厭惡自 己一樣,厭惡這個孩子。
但他無論如何 都 做不 到,也割舍不 下這份柔軟。
他矛盾萬分,不 知道該如何 面對這個孩子,心中泛起怪異的情緒。
直至此刻,聽到這個孩子想與他成為家人,他忽然 明 白那種怪異的情緒是什么。
那不 是他在排斥阿爾賓體內屬于神 明 的那一部分,而是他在嫉妒。
他在嫉妒自 己厭惡的神 族可以擁有這樣孩子,嫉妒神 明 是這個孩子最名 正言順的家人。
他該退卻嗎?他該遠離這個孩子嗎?
當然 不 !
他充滿陰暗地想道。
憑什么只有高高在上的神 明 可以得到美好的一切?
沒 錯,他丑陋、卑賤、陰險、嫉妒心強盛、令人作嘔,但他就是要像神 明 一樣,得到這個孩子!
他摘掉阻隔一切的白手套,用自 己身為魔物的手,輕輕捏了捏阿爾賓柔軟的臉頰。
這可不 是一個下人對主人該做的行為,也不 是一只陰暗的魔物對神 子該做的行為。
但那又如何 ,這孩子是他的家人。
他曾經在神 官面前這么說過,未來即使在神 明 面前,他也會這么說。
找回了帕德瑪,阿爾賓興高采烈地把 人帶回去。
帕德瑪一回來,就迎上穆恩不 歡迎的目光。
呵,夜神 。
他心中輕呵一聲 ,不 甘示弱地瞪回去。
阿爾賓放下心來,和他們 一起吃了一頓午飯,并興致勃勃告訴了他們 自 己的母親是誰,吃完又匆匆忙忙跑去找愛德華,打算去禁地看媽媽。
在他離開后,餐桌上的氛圍卻驟然 一變。
帕德瑪捏著 南方餐桌上才會使用的銀餐叉,斂起了全部的笑意。
“既然 眾神 合謀想要殺害愛神 ,那倘若眾神 發現 了那孩子的愛神 之 子的身份……”
眾神 會放過阿爾賓嗎?
澤曼面容冷冽:“我不 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穆恩同樣說道:“弟弟由我來保護。”
翡翠用尾巴尖托了托下巴:【那我們 是不 是也要弒神 ?】
他想到了夢境里的事情。
唔,也不 知道夢里成功沒 有。
帕德瑪笑吟吟道:“你說得沒 錯。”
因為詛咒的事情,他們 本來就打算弒神 ,但這一次少了阿爾賓從中撮合,他們 的意愿比較分散。
可如今,為了阿爾賓想要的安寧未來,為了阿爾賓的安危,也為了解除詛咒,他們 毫無疑問 選擇再一次踏上弒神 的道路。
屬于他們 大人的事情當然 應該他們 來做,這一次可不 能再讓小 孩子為他們 沖鋒陷陣。
在阿爾賓不 知道的時候,他的家人們 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合作。
待弒神 的作戰會議告一段落。
“現 在該聊聊這個了。”
穆恩用說正事的語氣,拿出了從帕德瑪房間里找到的玩偶,冷冷地看向帕德瑪。
帕德瑪神 色一僵,隨即又微笑道:“怎么?羨慕嗎?”
呵呵,你個手殘。
微妙的合作,秒速破裂。
-
阿爾賓意外發現 ,大家的關系好像更好了,有時候大人們 甚至會支開他,悄悄討論著 什么。
是在給他準備新年禮物嗎?
阿爾賓其實私下里也悄悄籌備起這件事,于是格外期待。
新年前一天,他們 參加了玫瑰王國王宮里的晚宴,各種達官貴人匯聚一堂,周圍連一塊餐巾、一支餐叉上都 繡著 玫瑰的紋章。
悠揚的舞曲響徹城堡的宴會廳,穿著 繡花外套的男士們 邀請身穿長裙的女士們 步入舞池,翩翩起舞。
阿爾賓穿著 愛德華給他準備的禮服,興沖沖穿梭在人堆里,但是找來找去都 沒 找到澤曼。
他奇怪地詢問 帕德瑪:“爸爸去哪里了?難道他還沒 來嗎?”
帕德瑪搖了搖頭,就在阿爾賓打算出去看看的時候,宴會廳的門被打開,侍衛們 通報著 來人的身份。
在場各種貴族,人數眾多,其中還不 乏來自 其他國家的貴族,若是入場時沒 有通報,實在會讓人暈頭轉向,也容易鬧出些事故。
阿爾賓之 前就聽聞聽到了很多來自 其他國家的貴族和神 官,而這一次,侍衛們 喊道:
“——圣葵教國太陽神 殿教皇冕下到。”
原本喧鬧的場子頓時寂靜了下來,周圍的人們 向這位大人物投去注目禮,又疑惑地交頭接耳,為教皇的到來感到驚訝。
阿爾賓也被大家的反應勾起了好奇心。
說起來,他們 旅行到玫瑰王國的馬車就是教皇提供的呢!
阿爾賓記得那是個好人,探頭探腦想悄悄對方長什么樣。
但是面前的人都 比他高,他暗暗踮腳也沒 能透過人群看到那位素未謀面的教皇。
就在他打算去放棄的時候,面前的人群突然 向兩旁分開,像在迎接什么。
一道身影筆直地朝他走來。
那人穿著 織物華貴的白色法袍,上面繡著 精美的符文,鑲嵌著 華麗的寶石,走動間閃爍著 璀璨的光芒,猩紅里襯金邊披風微微揚起,金色披風鏈晃出輕微細響。
“爸……爸?”
那雪白的長發與猩紅的雙眼是那樣熟悉,可周圍人竟然 都 向他的父親行禮問 安,口稱“教皇冕下”。
阿爾賓懵了。
教皇澤曼緩緩走到他面前,冷峻的神 色緩緩融化,嘴角輕揚,清冽又熟悉的嗓音傳入阿爾賓耳畔。
“新年快樂,我的小 圣子。”
第20章 晉獨發
五年后。
珊瑚王國, 海神殿。
“太陽神殿的圣子要來?”望著剛剛送達的信件,穿著藍色繡金邊外套,體型如珍珠般圓潤, 脖子上有一道海浪狀圣痕的青年帶著幾分不解,喃喃出聲。
連身旁的隨從們也目露詫異, 面面相覷。
他們低聲詢問:“巴尼殿下,是 出了什么事嗎?”
巴尼渾不在意 道:“能有 什么事,我們海神殿和 太陽神殿又沒什么往來, 大概就是 來度假的。身為海神圣子, 本殿下盡地主之誼招待他一番就是 了。”
隨從 們附和 道:“我們珊瑚王國 的黃金沙灘和 人魚出沒的名聲在外,每年來度假的大小貴族數不勝數, 如今連太陽圣子都慕名而來。”
巴尼也露出幾分得意 之色,和 隨從 管事們商量起了如何招待對方。
管事迅速拿出一份方案向他確認:“這是 去 年招待風暴圣子的菜單和 流程,您看以這個標準如何?”
通常來說,神殿的最高 祭司們一般不會隨意 出訪, 出訪的和 接待的事大多都落在各家圣子身上。所 以這已經 是 他們這里最高 規格的接待標準,便是 國 王也沒有 這種待遇。
圣子可比國 王要珍貴。
巴尼接過菜單, 一眼掃過去 ,剛要點頭應允, 又頓住了。
他端詳著拜帖的落款——教皇澤曼的名字與印記, 以及最后一句話“照顧好阿爾賓”,腦中不由得想到了以前 自己去 太陽神殿拜訪的記憶。
那時候還 是 身為圣子的澤曼接待他, 但他在看到澤曼的第一眼就被嚇住了, 整趟行程都戰戰兢兢的。
真難以想象新圣子會如何?
也會像澤曼那么恐怖嗎?太陽神殿的人一向都不太好相處。
他嘴唇蠕動一番,吞咽著唾沫, 謹慎道:“不行,那可是 三 大至高 神之一的太陽神殿, 聽說澤曼很重視這個圣子,得在這個標準上再添點。”
區區拜帖竟然都是 澤曼親自書寫,也可見澤曼的重視程度。
在他看來,這根本不是 拜帖,而是 恐嚇信。
要是 沒把人照顧好,澤曼不會親自殺上門來吧?
巴尼脖子一涼,決定這次一定親力親為,全程盯著每個環節。
管事當場就更新了方案:“再加幾道魔物肉如何?”
魔物肉并不好吃,味道發酸肉質也老 ,但魔物肉的稀缺性和 捕捉的難度讓它具備了超然的地位,一直被視作能為貴族增光添彩的菜肴。
“不行!”巴尼又是 否定。
“我記得太陽圣子一向對貴族餐桌上的魔物肉嗤之以鼻,他認為 中毒后魔化的表現十分粗俗且愚蠢,就像爬上餐桌的臭老 鼠。”
除此以外,太陽圣子也對魔物肉的珍惜程度發出了質疑。
貴族們食用魔物肉是 想證明自身的武力,但論狩獵魔物的數量與能力,又有 誰能比得過神殿呢?
對圣子來說,要吃上魔物肉,這比吃牛肉還 要簡單。
畢竟吃牛肉還 得飼養好幾年,而魔物到處都有 ,以圣子的能力想抓隨時都能抓到。
太陽圣子地位崇高 ,他的一句話就能成為信眾們的風向標。
那句臭老 鼠的比喻很快就傳揚開來,百姓們原本不知道貴族關起門來吃魔物肉時的姿態,現在一聽,原來一個個都是 臭老 鼠。
臭老 鼠誰沒見過?
原來貴族老 爺那么狼狽?
各種嘲諷貴族吃魔物肉的童謠和 笑話立刻傳播開來,并且在一些 歌劇里面,特地用吃魔物肉來體現一些 角色的粗鄙屬性。
被太陽圣子鄙夷完又被平民百姓鄙夷。吃魔物肉的行為再難和 “高 貴英勇”掛上邊,反而會因此萬眾嘲笑,自然而然也沒什么人愿意 去 吃。
而在貴族們整體的意 愿下降后,太陽圣子推行了相關的教令進 一步管束這種行為。
這樣的風尚已經 傳遍了西大陸,他們珊瑚王國 雖然不是 太陽神的勢力范圍,但因為商人貿易頻繁,再加上來此度假的貴族們也紛紛拒絕魔物肉,也在潛移默化拒絕這一點。
管事連忙道歉,幾個人又絞盡腦汁思考應該準備什么食物接待對方。
巴尼也覺得,連魔物肉都嫌棄,這位圣子一定是 個嬌氣 挑剔又難搞的人,必須更加謹慎。
品味如此高 尚,這樣的人一定來歷不凡。
“這任太陽圣子是 哪個國 家出身的?就照那個國 家的口味烹飪。”
巴尼詢問一圈,可沒有 一個人答得上來。
沒錯,這任太陽圣子來歷成謎,人們只知道他擁有 最頂級的天賦,剛被帶回神殿時就展現出了出眾的魔法水平,深受神明眷顧,甚至可以默發魔法。
當初聽聞太陽神殿接連兩任圣子都是 全屬性頂級天賦,其他神殿都嫉妒得眼紅。
在沉默到令人心慌的氣 氛里,隨從 們接連回道:
“聽說他和 愛神祭司愛德華關系密切,每年都會前 往玫瑰王國 ,也許他出身自玫瑰王國 。”
“不,我倒聽說他和 郁金香王國 那位暴君關系匪淺。”
“明明是 和 新任的酒神祭司帕德瑪關系好!據說在舞會上他們經 常相談甚歡。”
“我怎么聽說他是 教皇的私生 子?”
“夜神殿那邊的新祭司穆恩似乎也對他另眼相看,一定有 什么關聯……”
巴尼聽得暈頭轉向。
怎么還 有 夜神殿的份?夜神殿不是 太陽神殿的死對頭嗎?
但不管怎樣,對方似乎都來頭不小。
管事建議道:“我聽說金銀花商會的會長戈爾德和 太陽圣子有 些 關系,他如今正好在城內,前 些 天還 想面見您談談海運的事情 ,不如現在召他來問問太陽圣子的喜好。”
巴尼連連點頭,很快就把人請了過來。
有 著金黃頭發的戈爾德走進 海神殿,聽了巴尼的問題,他咧開笑容。
“您聽說過土豆嗎?”
“你是 說那種充滿毒素,臟兮兮且形狀怪異的塊莖?”
巴尼皺起眉:“這和 太陽圣子有 什么關系?之前 有 人將這種新作物獻給我,你難道想將那樣的骯臟東西端上那位以挑剔著稱的圣子餐桌?那樣矜貴的人物怎么會看上那種東西?”
那種東西他瞧了一眼就讓人扔了。
那簡直來自地獄的塊莖。
“沒錯。”戈爾德揚著笑容說道,“我想向您進 獻這種新作物的人一定沒向您介紹過,這種作物可是 神官們用魔法繁育出來,再由貴族們開墾播種,這是 一種極其高 貴的作物。”
巴尼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滿眼質疑。
“這怎么可能?!”
“我想您聽說過,隨著幾家神殿換上了新的祭司,一些 神官和 貴族遺憾地成了犯人。”
“是 有 這回事。”
“阿爾賓大人認為,坐牢并不會減輕他們身上的罪孽,他們應當在太陽的監督下凈化自身罪孽,便安排他們去 田間勞作。而土豆,這種切面如太陽一般金黃的作物便被選中,在神官與貴族的魔法之手下不斷繁育,成了如今這種烹飪后極其美 味的新作物。”
戈爾德說:“如今在西大陸,這種魔法作物可是 備受追捧,莊園主們都搶著種植。”
巴尼確實聽說過,太陽神殿更改了律令,發配犯人去 勞作。
但他沒想到,這些 犯人里竟然還 有 神官和 貴族!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既然是 神官和 貴族種植出來的魔法作物,自然是 珍惜且高 貴,難怪會得到太陽圣子的青睞。
但他也發了愁,這種新作物還 沒進 入珊瑚王國 ,他要從 哪里弄到呢?
戈爾德拍著胸脯應下這件事,詢問他要采買的數量。
巴尼當即下了一筆大訂單,他海神殿可不差錢。
他倒要嘗嘗這種神奇的魔法作物是 什么滋味。
戈爾德笑著與他簽訂合同,并表示下次還 會帶土豆的食譜過來,保證讓太陽圣子吃了贊不絕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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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隊氣 勢不凡的車隊通過城門,緩緩駛入珊瑚王國 。
駕馭馬車的人披著嚴實的斗篷,斗篷下隱約露出錚亮的銀白色盔甲,這位忠誠的騎士詢問馬車內的人:“殿下,我們直接去 海神殿嗎?”
車廂內傳來少年清亮的聲音:“不了,晚點過去 ,給他點時間準備土豆宴吧。”
說話的少年留著一頭雪白的短發,耳側扎著兩縷小辮子,正隨著馬車的輕微顛簸晃動著。
一雙靈巧的緋紅色眼睛遙望車窗外的景色,興致盎然。
“聽說珊瑚王國 的黃金海岸很有 名,送我去 那里吧。”
自從 進 入太陽神殿之后,他就忙得不可開交,他還 從 來都沒有 去 海邊玩過呢!
如今正值十三 歲的阿爾賓維持著表面上的淡然,內心已然嗚呼地期待起來。
他正觀望著外面的景色,突然感覺到手腕上的手鐲熱了一下,上面的符文閃爍起來。
他收回目光,擺弄起自己的手鐲。
除了弒神之槍,他手上還 有 一個細鐲子,這是 愛神殿的發明家最新研發出來的通訊手環。
目前 還 沒辦法傳遞聲音文字和 影像,但利用符文的閃爍,也能傳遞一些 簡單的信息。
“我剛到爸爸就發來信息了,該不會一直算著我的行程吧。”阿爾賓輕笑著,也給父親回了個消息。
他這次其實不是 沖著黃金海岸度假來的,就連推廣土豆也是 其次。
土豆在其他國 家推廣得很迅速,自由農民抵御風險的能力較小,會對新作物更謹慎一些 ,但說服領主們要輕松許多,至少愿意 先試種幾畝。
尤其是 搬出了魔法作物和 太陽圣子的名頭,推廣相對來說比較迅速,五年計劃完美 完成~
魔法果然超適合種地!
阿爾賓得意 洋洋地想著。
想讓神官去 種地是 不行的,但是 讓犯人去 種地就沒有 人攔著他了。
把那些 壞蛋神官和 貴族統統發配去 種土豆~
只不過利用圣子影響力的事情 雖然在這些 事情 上好用,卻也有 不方便的時候。
比如開設學校。
魔法世界怎么能沒有 魔法學校呢?一定要是 那種讓全大陸有 魔法天賦的學生 都能上學的學校!
他來珊瑚王國 就是 為了找戈爾德討論這件事。
但他想要的魔法學校是 那種大家只要專心學習就好,不想帶有 任何宗教性質,不想影響學生 們的信仰。
太陽圣子的身份就不太適合干這種事情 了。如果用圣子的身份去 做,只會變成一個太陽神殿的教會學校。
要找其他人代理嗎?感覺不太方便啊……
阿爾賓有 些 遲疑。
要不然,自己捏個假身份去 當校長?
開學校也要好幾年呢,到時候自己的年齡應該可以吧?
當魔法學校的校長,想想就好酷!
反正學校還 處于計劃階段,阿爾賓大膽想象起來。
假身份什么的感覺也好酷啊,給自己取個什么假名好呢……
第45章 江家表(一更)
在阿爾賓的 胡思亂想中, 馬車抵達了黃金沙灘,悠長的海岸線出現在他的視野內。
潮濕的海風拂面而來,波浪拍打著礁石, 濺起晶瑩剔透的 浪花,沙灘被下午的 太陽染成璀璨的 金黃色, 各色的 貝殼點綴其上,映襯著無邊無際的蔚藍海水。
只看上一眼,阿爾賓舟車勞頓的精神就舒緩下來。
他讓周圍保護他的親衛隊自行休息, 自己打算在這里沙灘上玩一會兒。
他上身穿著白金色披肩外套, 在太陽下站了一會兒有些熱,便脫掉外套, 只留下繁復的 大領巾花邊白襯衫,下裝則是黑色高 腰短褲,堪堪及膝蓋的 長度正適合這個 季節。
褪去鞋襪,光腳踩在仍有太陽余溫的 沙灘上, 阿爾賓新奇地走了幾步,細軟溫暖的 沙子從 腳背上滑過, 奇特的 腳感讓他玩得不 亦樂乎。
位于大陸最西端的 圣葵教國也有海,但他也只遠遠地見過, 據說那里的 沙灘遍布碎石, 也不 適合游覽,這還 是他第一次在海邊玩。
他沿著海岸線走了走, 遠離了眾人的 目光, 這才 卸下作為太陽圣子端莊的 形象,稚氣地蹲下來扒拉著沙子里漂亮的 貝殼。
他要多撿一點, 回去帶給爸爸他們!
剛才 入城的 時候看到有賣的 貝殼風鈴的 ,他也要搞一個 !
哇, 這里還 有椰子樹!
好 久沒吃椰子了,搞點搞點!
他興沖沖撿了不 少貝殼,又 嗖嗖地用 風魔法砍下幾顆椰子,把自己的 戰利品圍成一團,開始分配的 去處。
這些一會兒送給親衛隊……這個 海螺可以聽到海浪的 聲音,他要送給小黑,讓小黑也感受一下大海……
想到這里,阿爾賓突然頓住了。
五年了,他已經能影響到很多國家,但還 是沒有找到小黑。
他垂下腦袋,伸出手指在沙灘上寫下小黑的 名字。
笨蛋小黑,你到底到哪里去了呀!
唔……小黑現在長成了什么樣子?比他高 還 是比他矮呢?
阿爾賓嘀嘀咕咕:我現在可是圣子,超厲害的 !也有好 多新朋友,你再不 出來的 話,當心我把你忘了哦!
自從 進入太陽神殿后 ,阿爾賓認識了好 多好 人,其中也不 乏同齡人。
那些人或是信徒,或是貴族,盡管在接觸時阿爾賓完全不 在乎身份地位,可那些孩子都 被家里人教育過了,對 他說話總是有幾分小心翼翼。
就連平時想去民間看看,身邊也總跟著保護他的 親衛隊,想隱瞞身份認識個 小伙伴也很難。
這是他自己選擇的 身份,這樣的 身份能用 最大的 影響力去幫助很多人,他并不 會因此后 悔。
但他也更加想念小黑。
想念那個 把他當傻子,那個 和他一起報團取暖的 小黑。
五年了都 毫無音訊,但阿爾賓卻不 敢去想那個 最糟糕的 結果。
他不 斷告訴自己,只要自己還 沒找到,小黑就一定還 活在這世界上的 某個 角落。
只要努力讓大家都 吃飽,那么無論小黑在哪里,一定也能吃飽吧!
他一遍遍描摹著小黑的 名字,又 在一旁畫起了自己想象中小黑的 長大后 的 樣貌。
可他還 沒畫完,一道海浪就打了過來,把他精心創作的 畫沖了個 一干二凈。
可惡!
阿爾賓抬起頭,鼓起臉,氣勢洶洶地朝大海看去。
結果卻看到海面上似乎漂浮著一個 人。
?!!
阿爾賓立刻神色一變,凝神看去。
好 像真的 是人。
是被附近居民海葬的 尸體嗎?
不 ,不 對 ,海葬應該用 木船,而且浮在海上的 那個 人似乎還 活著!
是溺水了嗎?
他以前在新聞上見過,掉進水里又 不 會游泳的 人只能依靠漂浮讓自己不 沉下去。
阿爾賓連忙踏入大海,但是冰涼的 海水讓他打了個 哆嗦。
對 了……他還 不 會游泳。
他回頭看了一眼。
他走得有些偏,離其他人有點遠,萬一真有人溺水恐怕來不 及。
阿爾賓轉瞬之間就做出決定。
海水與藍色的 水元素粒子環繞著他形成一個 漩渦,掀起的 海風吹動他襯衫的 喇叭袖,也吹拂起他浪花一般潔白的 發絲。
他堅定地走上海面,宛如走在平滑的 鏡面之上,腳下的 海水收斂起波濤,柔和地搏動,隨著他的 步伐輕輕搖曳。
走了幾步確認魔法沒有問題,阿爾賓急速向那漂浮的 人奔去。
飄在海面上的 那人渾身濕透,仰躺著,雙眼緊閉,半長的 藏青色頭發如同海藻一樣在海面上蕩漾開來,隨波逐流。
“堅持住!我帶你去岸上!”
阿爾賓拉著這人的 手臂,試圖把人救到岸上,卻驚奇地發現這人拉扯不 動。
“你在做什么?”漂浮的 男人打了個 哈欠,掀開眼,危險的 目光看向他。
阿爾賓呆了一下,疑惑道:“你是溺水了嗎?”
“我?溺水?笑話。”男人嗤笑一聲,仿佛聽到了什么天大的 笑話。
在陽光的 照射下,他仿佛枕在大海上,愜意地瞇著眼,一副剛剛蘇醒的 神態,大海的 波濤就像他床單上的 褶皺。
“沒見識的 小鬼,我只不 過是睡個 覺而已。”
“太好 了!”阿爾賓松了口 氣,緊張的 情緒頓時褪去,他揚起一個 燦爛的 笑容,由 衷慶幸起來,“你沒事就好 。”
男人瞥了他一眼,在陽光與海水的 照耀下,這個 笑容實在過分燦爛了。
他輕哼一聲,對 阿爾賓能在海面上行走沒有半分興趣,又 閉上眼,陷在這張無與倫比的 寬闊水床之上。
只是躺了沒多久,他又 睜開眼,不 耐煩地朝旁邊看去。
那個 笑容天真燦爛的 少年蹲在他身邊,并未離開。
“別擋著我。”
“啊,我擋到你曬太陽了嗎?不 好 意思,我往旁邊挪挪。”阿爾賓就像個 小螃蟹一樣,乖乖往邊上挪了挪,但一雙緋紅的 眼睛依舊盯著他。
見他還 是沒走,男人皺起眉:“你想做什么?”
阿爾賓抱膝坐在水面上,輕輕搖頭:“我只是怕你出事,看看你。”
男人側過頭,一眼就看懂了阿爾賓的 表情:“你怕我自尋短見?”
阿爾賓無辜地眨了眨眼。
他實在不 確認這個 人是什么情況,萬一真的 是在自尋短見呢?萬一那些話是騙他走的 說辭呢?
因為家里的 幾個 長輩都 有輕生的 經歷,阿爾賓總是格外警惕這方面的 事情。
連他這個 第一次到海邊的 人都 知道大海危險,以往萬一,他決定陪在一旁,看看情況。
如果沒事就最好 了,萬一這個 人真想不 開,自己也能幫上一點忙。
男人頓時在海面上哈哈大笑起來。
隨著他的 笑聲,周圍的 海水也澎湃起來,前方頓時掀起了一道海浪,那遮天蔽日的 浪頭直直地朝他們打下來。
海浪重 重 地砸了下來,像是大海打算將 他們一口 吞噬。
片刻后 ,待海浪恢復平靜,二人卻毫發無傷地再次出現在水面上。
男人收斂了笑意,面無表情地看向一旁。
他身上并沒有多余的 水漬,但旁邊的 阿爾賓卻被澆了個 透。
剛才 浪打下來的 時候,這個 少年第一時間用 魔法護住了他,連自身的 防護都 慢了半步。
白發的 少年不 小心喝到一口 海水,正偏過頭咳嗽。
他打量起面前落湯雞狀的 少年,憶起對 方剛才 在水里的 撲騰的 姿態,挑了挑眉梢,半帶著嘲諷語氣:“旱鴨子?”
阿爾賓緩了一會兒才 回復他,哼哼唧唧:“只是還 沒開始學游泳,這是我第一次來海邊。”
“那你倒是膽子不 小,這樣就敢直面大海。”男人的 語氣分辨不 出情緒。
又 想到阿爾賓是為了他才 過來的 ,他又 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阿爾賓茫然地搖搖頭:“你是誰?需要我送你回家嗎?”
“我可是海——算了。”男人突然打住話頭,覺得和他說這個 話題沒意思。
難得遇到一個 有意思的 小鬼,長得莫名有幾分眼熟,還 算順眼。
區區人類,竟然怕他堂堂海神溺死,說出去恐怕要讓眾神笑掉大牙了。
海神奧切安本想讓這個 小鬼知道自己的 身份,光是宿體的 海神祭司身份就足夠讓這小鬼五體投地了。
但他又 覺得那樣恐怕會索然無味。
那些狂熱的 、敬畏的 、虔誠的 神態他見的 難道還 少嗎?
難得有個 有意思的 ,先留著玩玩。
“阿嚏——”阿爾賓打了個 噴嚏。
雖然太陽挺大,但是渾身濕透后 身體冰涼,實在不 好 受。阿爾賓嘗試了一下烘干衣服,結果衣服頓時皺皺巴巴被鹽結住,十分難受。
阿爾賓望著袖口 的 鹽粒思索起來,火魔法好 像還 能制鹽誒。
太好 了,太陽神殿火屬性的 神官犯人有用 處了。
“……喂,小鬼,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海神氣急敗壞地看向他。
阿爾賓心虛地道歉:“對 不 起,我沒聽見。”
海神磨了磨牙。
他的 話可是神諭!神諭!怎么會有人一點也不 在乎神諭?
“我說明天同一時間,還 是這里,我可以教你學游泳。”
阿爾賓驚訝萬分:“誒?可我還 沒打算學游泳啊。”
海神陰惻惻看著他:“你學不 學?”
他堂堂海神親自教人學游泳,若是被拒絕那可太丟臉了。
“當然學啦!”阿爾賓眨了眨眼,也舒了口 氣。
明天教自己游泳,意味著這個 人應該沒打算找死吧?
他笑嘻嘻道:“謝謝你!我叫阿爾賓,你叫什么呢?”
“叫我奧就行了。”海神奧切安冷哼一聲,直接游走。
“明天見~”看到他似乎是往另一邊的 岸上去,阿爾賓朝他揮手告別。
“學游泳啊……”阿爾賓想了想,“應該不 難吧。”
反正有魔法傍身,阿爾賓撤掉魔法,打算預習一下。
結果剛一撤掉魔法,他就噗通入水,剛剛烘干的 衣服又 濕透了。
阿爾賓在水里撲騰著,別說游了,浮都 浮不 起來。
正當他準備使用 魔法的 時候,他似乎看到一條飄逸的 藍色魚尾從 水下游過。
緊接著,他被人抱出了水面。
“小幼崽可別做危險行為,你家大人呢?”
第46章 晉獨發(二更)
阿爾賓嗆了幾口水, 他被 從水里撈起來,睫毛上還掛著水珠,眼前有些 模糊。
但他聽到了那道 包容溫柔, 并蘊含力量的嗓音屬于一位女性。
對方顯然也沒想讓他這個狀態下回答,徑直就帶著他游向最近的岸上。
抹掉臉上的海水, 阿爾賓這才模模糊糊地看到救助自己的女子。
對方 有著海藍色的長卷發,水珠從她明艷的臉上滑過,有種張揚的美感。
不 知為何, 阿爾賓感到有幾分熟悉。
說起來, 自 己剛才好像看到了魚尾,這是美人魚嗎?
阿爾賓聽說過這附近會有人魚出沒。
面對洶涌的海水, 女子輕而易舉地穿梭其中 ,不 一會兒就將阿爾賓送到了岸上。
“謝謝姐姐!”阿爾賓在 沙灘上站定,感激地向她道 謝。
人魚的話 ,應該沒辦法上岸吧?
“姐姐你等我 一下。”阿爾賓濕漉漉地跑向自 己下水的地方 , 抱來一個椰子,轉身打算送給對方 , 卻愕然 發現著對方 用雙足走上了沙灘。
望著那條優雅的藍色魚尾長裙,阿爾賓迷惑一瞬。
難道 剛才的魚尾是他看錯了嗎?
只是這條裙子看起來更加眼熟了, 自 己似乎在 某個地方 見到過。
阿爾賓一時間沒想起來。
“這個送給姐姐!”他把椰子送給對方 。
“好孩子。”藍發女子接過椰子, 關切地問道 ,“你父母在 哪里?怎么能讓幼崽一個人下水?出了事怎么辦?”
她對阿爾賓和顏悅色, 但提起那失職的父母, 語氣頓時嚴厲了幾分。
阿爾賓連忙解釋道 :“是我 自 己一個人跑過來玩的,家里人不 知道 。”
“真是和我 弟弟一樣調皮。”藍發女子無奈地嘆了口氣, 摸了摸他的腦袋,“下次可不 能再這么做了, 我 送你回去,大海對于 你這樣的小孩子來說太危險了。”
阿爾賓抱起椰子和貝殼,乖巧地和她一起往上走。
他好奇問道 :“姐姐的弟弟也跑出來了嗎?”
“是呀……”女子悵然 道 ,“族里失蹤了一些 孩子,我 弟弟一聲不 吭地跑去尋找,結果也失蹤了。”
她談到這個,眉宇間多了幾分憂色。
阿爾賓仰頭問道 :“姐姐要找誰?我 也來幫忙吧!”
女子朝他搖了搖頭。
“我 也有朋友失蹤了,我 很擔心他,所以我 知道 姐姐現在 心情,我 想幫你。”
女子欲言又止,回憶著什 么,露出了一言難盡的神色。
“我 倒并不 是很擔心他的安危……”
以他弟弟的能力,還不 至于 出事,要擔心的應該是其他人。
“?”阿爾賓愣住。
聽起來這位姐姐和弟弟關系不 是挺好的么?怎么會不 擔心呢?
“不 過你說得沒錯,我 確實要盡快找到找到他。”
藍發女子幽幽道 :“再晚一點,我 怕他犯病。”
“?”
雖然 語氣聽著好像有些 怪,但應該是擔心弟弟發病的意思吧。
既然 如此,一定是很緊急的事情了。
“那我 來……”
阿爾賓剛開口,女子就堅定拒絕了他。
“不 ,謝謝你的好意,但他很危險,我 不 能讓你靠近他。”
阿爾賓有些 難以理解,不 過這時他們已經 走到了馬車附近,騎士們看到阿爾賓渾身濕透,頓時緊張不 已,圍了上來。
“殿下……”
阿爾賓擺擺手示意自 己沒事。
看到這些 身強力健的隨從,女子也放下心來,她就此駐步。
“小幼崽,快回去吧,記得不 要再亂跑了。”
阿爾賓被 騎士們圍起來,朝她揮揮手。
“我 走了,姐姐我 叫阿爾賓,是太陽神殿的圣子,目前暫住在 貝殼街1號,姐姐要是有什 么需要幫助的,最近都可以來找我 !”
“太陽圣子……”望著馬車離去,從驚訝中 回過神來的藍發女子輕聲呢喃,“魔物與人類,能夠和平共存么?”
那個孩子有發現她的身份嗎?
她注視著手里的椰子。
藍色的指甲變得鋒銳,霎時間將堅硬的椰殼削開,露出潔白無垢的椰肉與清澈晃動的椰汁。
這會是人類給她的毒藥嗎?
她仰起頭,一飲而盡。
“是甜的啊。”她抹去嘴角的椰汁,眼底漫上笑意。
馬車上,阿爾賓后知后覺地想起來。
海藍色長卷發+藍色魚尾裙,這不 是當初的海妖姐姐COS的形象嗎?
因 為樣貌有些 許差別 ,因 此他并沒有立刻認出來。
這么看來,海妖姐姐顯然 沒有像哥哥一樣穿越過來,那他剛才見到的應該就是漫畫中 原原本 本 的海妖女王。
海妖……阿爾賓記得那是一種水生 的特殊魔物。
普通的魔物生 活在 陸地上,并且繁育的下一代會呈現出不 一樣的獸形,但海妖一族不 同。
海妖生 活在 水中 ,據說他們的族群無論如何繁育,下一代也一定是人身魚尾的海妖姿態。
會救落水的孩子,那位海妖女王是個好人呢!
若是人類和魔物們能和平地生 活在 一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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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殼街1號是被 租下來的一樁度假別 墅,畢竟這次出行名義上是出訪,總不 能住在 普通的小旅館里。
阿爾賓回臨時居所洗了個澡,換了身干凈衣服,看時間差不 多了,坐上馬車前往海神殿。
晚餐非常順利,戈爾德作為認識雙方 的中 間人,負責在 餐桌上調節氣氛,順帶從海神圣子那里拿到了海航許可證,一頓飯下來可謂是賓主盡歡。
海神圣子的招待當然 沒這么簡單,晚餐后,他邀請阿爾賓稍后去參加一場高端拍賣會,阿爾賓欣然 應允。
他還沒參加過拍賣會呢。
平時的社交除了舞會就是狩獵,可算有點新東西了。
在 出發之前,巴尼去換了套衣服,阿爾賓則和戈爾德走在 院子里散步。
周圍沒有海神殿的人,阿爾賓揉了揉臉頰,收起營業表情,和戈爾德聊起了開設學 校的事情。
“的確,學 校的代理人身份不 一般,我 也建議由你親自 來擔任。只是……”
戈爾德提醒他:“教育的權力一向被 神殿和貴族壟斷,你還招收魔法學 生 ,這完全就是在 和他們搶人了,真的要做嗎?”
“當然 啦!”阿爾賓目光堅定,“小孩子沒法讀書才是不 正常的事情吧,先從魔法學 校開始,我 之后還打算開普通學 校呢。”
“學 校我 打算設立在 大陸中 央的荊棘城,那周圍的國家目前都處于 掌控之中 ,再加上我 一開始只打算招收沒被 神殿錄取的資質一般的學 生 ,不 會引起太大的反彈。”
之后再像切香腸一樣慢慢來,香腸要一口口吃,學 校也要一所所建。
說起來,似乎是因 為歷代的最高祭司和教皇都比較獨斷專行,那些 神官和貴族們明面上很少反對他們的改革。
戈爾德思索了一下:“沒有信仰的神棄之地么,倒也合適。行,我 會幫你安排好假身份,隨時可用。我 也會幫你聯系一下有這方 面意愿的貴族提供贊助,當然 ,我 永遠愿意為你投下第 一筆贊助。”
阿爾賓綻開一個笑:“戈爾德,謝謝你一直站在 我 這邊!能認識你實在 太棒了!”
“這話 該我 說才對。”戈爾德揉了揉阿爾賓的腦袋。
他感謝奇跡的降臨讓自 己遇到阿爾賓。
他想起來自 己前幾年做的一個夢。
那個夢境格外逼真,而在 夢里,他沒有在 那時候遇到阿爾賓,一直深受神明詛咒的反噬,以一個又盲又聾又啞的流浪漢身份艱難地活著。
夢里的他起初希望有人來救他,但漸漸的,他所有的希望全部落空,他在 黑暗中 艱難地度過每一天,連記憶中 的色彩和聲音都逐漸淡忘。
能救他的人不 可能存在 。
如果存在 ,為什 么不 出現在 他面前?
一向貪生 怕死的他甚至想要就此死去。
他痛恨人類,痛恨神明,痛恨也許會出現的拯救之人,也痛恨自 己。
直到有一天,他再次聽到了聲音,再次看到了色彩。
十四歲的阿爾賓將他從黑暗中 拉了出來。
奇跡降臨了。
彼時的他財富早已被 其他人吞噬殆盡,他一無所有,是個徹頭徹尾的流浪漢。
他心中 充滿了怨恨,他怨恨一切,怨恨對方 為什 么沒能早點出現。
——對不 起,沒能早點遇到你。
那個少年包容了他的一切怨恨,甚至陪伴著他一點點復健,重新教他說話 ,驅散他心中 的怨恨,讓他重新活了過來。
直到某一天,他再一次失去了他的奇跡,他的光明。
后來戈爾德從帕德瑪那里得知,那一切都是曾經 發生 過的事實。
而這一次,那個少年早早地找到了他。
散步的差不 多了,巴尼的隨從前來通知阿爾賓馬車已經 準備完畢。
戈爾德豪爽道 :“聽說會有不 少奇珍異寶,好好去玩,喜歡什 么就買下,我 不 差這個錢。”
阿爾賓搖搖頭:“我 自 己也有錢。”
說起這個,戈爾德就有些 不 滿。
重來一次,好不 容易他有能力養著他的小奇跡了,結果發現小奇跡身邊還圍了一堆人,常常讓他無處施展。
若是沒有那些 人就好了。
揮別 戈爾德,阿爾賓重新掛上一副高貴冷艷的表情,跟隨侍從的指引和巴尼匯合。
這個表情可是帕德瑪哥哥為他精心設計用來面對貴族,在 設計的過程中 ,他一遍遍嘗試,還總被 帕德瑪哥哥說笑得太甜了,練得臉部肌肉僵了好幾天,差點被 爸爸和哥哥當成是被 欺負了。
不 過確實很有用就是了,不 知道 為什 么,巴尼每次看到他都要哆嗦一下。
阿爾賓和巴尼來到一家歌劇院,他們坐在 拍賣會的包廂里,看著奇珍異寶一件件送上舞臺。
巴尼對這些 東西如數家珍,欣然 為阿爾賓介紹起來。
除了一些 尋常的珠寶首飾和收藏品,也有一些 奇特的拍品。
“那是什 么?”阿爾賓望著臺上的拍品,露出些 許震驚之色,“為什 么會有魔物?”
那是一顆馬頭,只是馬頭上還長了一根黑色的角,就像獨角獸一樣 。
而馬頭的雙眼則呈現了黑十字星芒的圖案,這顯然 是魔物的標志。
巴尼熱情地介紹道 :“這是夢魘獸的標本 ,一種十分罕見的魔物,通常是成對出現,行跡隱秘難以捕捉,據說他們有著入夢的能力,所以他們的腦袋一向是臥室里絕佳的裝飾品。”
他惋惜道 :“可惜這里只有一顆腦袋,他們顯然 沒抓住另一頭。”
-
大陸上某處。
“布萊克,這是你今天的訓練對象,一只夢魘獸。”一如往常,灰袍人監督著黑發少年的訓練。
有著群青色雙眼的布萊克隨意瞥去,漆黑的夢魘獸站立在 他面前,喉間發出如同悲鳴一般的叫聲。
“夢魘獸是少見的會精神攻擊的魔物,若不 是這只夢魘獸失去了伴侶,心存死志,我 還很難找到這樣合適的訓練對象來給你鍛煉精神攻擊抗性。”
“精神攻擊?”布萊克站到夢魘獸面前,做好了戰斗準備。
下一秒,他見到四周漫起濃煙。
一道 白色的身影緩緩出現在 他眼前。
布萊克瞳孔一縮。
小白!
第45章 江家表(一更)
“小黑!”面前的白發男孩朝他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 “好久不見,我好想你啊。”
“小白……”布萊克渾身僵硬。
一模一樣,眼前的男孩和那句話, 包括說話時的氣音,都跟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樣。
手中訓練用 的長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布萊克卻無力 去撿。
他 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前方,對周遭的一切也毫不設防。
灰袍人見狀蹙起眉。
甚至連夢魘獸將布萊克撞飛出去,撞到巖壁上滑落下來, 布萊克也無動于衷, 雙目仍然 盯著虛空。
夢魘獸是精神攻擊而非存在 現實世界的幻象,因此連灰袍人沒法看到布萊克腦內的景象。
在 他 眼中, 布萊克就是在 對著空氣喃喃自語。
但 光聽布萊克的呼喚,他 也能猜出布萊克看到了什么。
“小黑你受傷了!”白發男孩驚慌地跑到他 面前,手中亮起魔法的光輝,“你怎么樣?”
布萊克感到自己的身體溫暖起來。
“我……”望著面前的紅眼睛, 他 緩緩說道,“我好像動不了。”
他 不該這么說的, 不該讓小白擔心。
但 他 貪婪地想讓對方將目光多停留在 自己身上一些。
就像過去,他 會故意訓練得傷痕累累再回去一樣。
“夠了。”灰袍人呵斥他 , “布萊克, 你所 看到的一切都是你腦中的臆想,你忘了么, 你中了夢魘獸的精神攻擊, 現在 拿起劍,不要被幻覺干擾, 解決掉這頭夢魘獸。”
布萊克依舊沒有挪開目光。
可 連他 眼前的白發男孩也說:“是呀,小黑, 我的確是你腦中的幻覺。你被攻擊了,先打敗眼前的魔物 吧。”
不僅如此,他 眼中又出現了一道身影。
“喲,小黑,我可 不是這么教你的。”灰發的男人拍著他 的肩膀,“像訓練的時候一樣,咬住它。”
父親……
“小黑,媽媽相信你。”黑色長發的女子 從身后抱住他 。
媽媽……
布萊克目光顫抖。
他 當然 知道自己是中招了,所 以才會看到阿爾賓、雅克和早已去世多年的母親。
幻覺中他 們一舉一動,全都和他 設想的一模一樣。
但 是……他 太想他 們了,就算是幻覺,他 也想再看一看鮮活的他 們。
“不。”他 垂下手,拒絕了灰袍人。
他 只想要一場同樣逼真的美夢。
而如果殺掉這只夢魘獸,他 就什么都沒有了。
他 懼怕再一次失去他 們。
他 望著面前的白發男孩和灰發男人,低下頭道歉:“對不起,我想再留你們陪陪我。”
灰發男人搖搖頭:“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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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王國,珍珠城。
拍賣會上。
巴尼仍在 繼續向 阿爾賓介紹夢魘獸的特點。
“除了擁有入夢的能力 ,夢魘獸一般也十分擅長精神攻擊,據說與夢魘獸戰斗的人,都會失去戰斗意志。”
魔物 的能力 和形態通常有一定關聯。
比如蛇形魔物 ,能力 一般都與吞噬或毒素有關;獅形魔物 ,能力 一般都與戰斗有關;豹形魔物 都與速度有關;熊形魔物 則與力 量有關;而夢魘獸的能力 就是精神與夢境相關。
阿爾賓聽著和他 臺上拍賣師的介紹,忍不住想到,失去了伴侶,另一只夢魘獸會有什么樣的心情 呢?
已經開始叫價了,巴尼看著他 似乎挺感興趣的樣子 ,舉起叫價的牌子 ,并對阿爾賓說道:“這只夢魘獸就當我送給你的禮物 ,歡迎來到珊瑚王國。”
一只夢魘獸價格也不便 宜,但 來自海神殿的巴尼財力 雄厚。
海神的信仰范圍僅次于三位至高神,他 們掌管著整片海域,若不給他 們交錢,沒有他 們的許可 ,一艘船都別想下海。
海神的脾氣陰晴不定,海里偶爾還有會襲擊過往船只的海妖,因此大船們通常還會雇傭一兩位海神殿的神官隨船。
這些費用 自然 不少,但 是對一些商人來說,海路所 需的時間和稅收,對于一些遠距離貿易來說是最劃算的。
如果是陸路,不僅同樣有山匪、魔物 的侵擾,而且每經過一個大城市就要交大筆商品稅、通行稅,道路也不一定暢通——領主們總是吝嗇將已經進了腰包的通行稅再拿出來維護道路。
由于海運的日漸繁榮,就算不談旅游和其他 貿易的情 況,光是這兩項對海神殿來說也已經是一筆極其客觀的收入。
海神殿墻壁上的珍珠,每一顆都是貨真價實的珍珠鑲嵌。
“多謝你的好意,但 這里美麗的海景對我而言已經是最好的禮物 。”
阿爾賓拒絕了巴尼慷慨的禮物 ,這讓巴尼臉上閃過一絲錯愕。
“看來這份禮物 并不讓你滿意。”
的確如此。
阿爾賓并不喜歡那只夢魘獸被人稱之為“禮物 ”,就像他 不希望有一天自己的家人也被送到這種地方,被人作為禮物 送來送去。
“大概是因為我想自己來處置它。”
想到阿爾賓本就有挑剔的名聲 ,巴尼也沒生氣,只是看到阿爾賓接過牌子 ,自己舉了起來之后有幾分驚奇。
“你打算如何處置?”
“燒掉。”阿爾賓聽著場內的叫價,又舉了幾次牌子 ,成功拍下了夢魘獸。
巴尼愕然 。
花大價錢買下這頭夢魘獸,不用 來收藏,竟然 要燒掉?!
但 他 轉念一想,火焰對于太陽神殿來說是凈化 的方式,太陽圣子 燒掉魔物 的尸體,實在 是太正常不過的舉動。
只能說,這位太陽圣子 竟然 比他 想象的還要挑剔、圣潔,眼睛容不得半點臟東西,竟然 連魔物 的標本都無法忍受,怪不得當初無法忍受那些使用 魔物 肉中毒的貴族。
之后又有些寶石名畫,但 阿爾賓對那些毫無興趣,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巴尼聊著天。
直到最后一件拍品呈上。
拍賣師的高亢的聲 音從漆黑的舞臺上“先生們女士們,接下來就是今晚的最后一件拍品。”
當拍賣場的魔法使將舞臺中心點亮,露出了一個被絲絨黑布蒙住的拍品,光團打在 上面反射出美麗的光澤。
從那方形的輪廓來看,像是一副巨型畫作。
拍賣師隆重地走 到前方,扯住絲絨黑布:“現在 ,由我為諸位揭曉這件——”
“來自深海的杰作。”
絲絨黑布流暢滑落,完整的拍品展現在 眾人眼前。
在 巨大的金色畫框中,吊著一名天藍色短發的青年,不,準確來說,這是一只海妖。
他 的容貌俊美,上半身展現出與人類相似的輪廓,身軀筆挺而優雅,唯有耳朵與常人不同,是像魚一樣的天藍色耳鰭,上面散布著微小的金色細閃,散發出微弱的光澤。
而他 的下半身,則是一條華麗的魚尾,如夢如幻般地閃爍著金色和藍色的絢麗鱗片,如同流蘇一般躍動著,想要掙脫鎖鏈的束縛。
但 顯然 ,他 的掙扎格外虛弱,只讓人們意識到這是一只活的海妖。
整個拍賣會場都轟動起來。
“人魚!”
“竟然 是一只男性成年海妖!”
“太驚人了!”
看似一片漆黑的包廂里傳來各種噪雜的驚嘆之聲 。
不知是不是巧合,那只海妖朝這個包廂看了一眼。
競價迅速開始,拍賣師還補充道:“眾所 周知,海妖的歌聲 對大多數人類來說是一種精神攻擊,會令人們陷入混亂,我們抓捕他 也耗費了極大的力 量。為此,我們特地在 此配備了毒藥,可 以毒啞海妖的嗓子 ,讓您安心將他 帶回家。”
前面的競價喊得差不多了,巴尼正要舉牌,卻發現牌子 已經被阿爾賓舉了起來。
這……
想到阿爾賓對上一只夢魘獸的處理 方法,巴尼心中一突。
阿爾賓該不會也要把這只人魚燒了吧?
這也太暴殄天物 了!
他 本想開口攔截,但 腦中不知為何,滑過了澤曼的那份信……
算了,他 也收藏了不少海妖,不差這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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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最后一件拍品一錘定音,拍賣會至此圓滿結束。
男性海妖被收回后臺,馬上他 的新主人就會來驗貨。
待工作人員離去之后,被綁在 畫框上的海妖拉利瑪盯著房間里的另一件拍品夢魘獸的頭顱冷笑一聲 。
毫無疑問,這個所 謂的新主人是個變態。
路過后臺的時候他 就聽說了,拍下他 的包廂屬于海神圣子 的專用 包廂。
海神圣子 ,正好……只要接近了這樣身份的人,他 應當很容易就能找到那些失蹤的族人。
到時候,他 會讓他 那天真的,幻想著和人類和平共處的姐姐認識到,人類都是一群雜碎!
既然 已經成為魔物 ,那他 們就應該消滅人類!
不過首先要想辦法蠱惑住海神圣子 ……
拉利瑪在 畫框里扭來扭去,嘗試著凹個姿勢。
大門突然 被推開,拉利瑪保持著自己凹好的絕美姿勢,裝作虛弱的樣子 朝外看去。
???
為什么來的是小崽子 ?!
真是白瞎了他 凹的姿勢。
拉利瑪恢復原狀,筆挺地懸掛著,如同一條正在 風干的咸魚。
“你剛才那是尾巴扭傷了嗎?”走 進來的少年疑惑詢問。
“圣子 殿下,為了避免這條人魚攻擊我們,他 已經被施展了魔法,無法開口。”
圣子 殿下?拉利瑪打量著這個面前的小少年。
和傳聞中好像不太一樣……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小年紀,竟然 如此變態!
竟然 還說他 的絕美姿勢是尾巴扭了!
真是奇恥大辱!
罵得好!再罵點!
第46章 晉獨發(二更)
“海妖的聲音具有很大的破壞力, ”拍賣行的工作人員提醒著阿爾賓,“您可 以選擇現在就將其毒啞,您放心, 我們的毒藥劑量恰到好處,絕對不會損壞這只海妖的身體。”
瑩綠色的毒藥放在絲絨墊子上, 只有小小一口 的劑量。
阿爾賓皺了皺眉,沒 有理會這番句話,近看 才發現, 這只海妖身上遍布各種陳年傷痕, 這些傷口 的已經 愈合,只是與周圍的皮膚相比顏色淺了一些。
他問道:“這只海妖是怎么被抓到的?”
很 多買家都會對拍品的來歷感興趣, 工作人員習以為常地介紹起來。
“通常來說,未成年海妖是最 容易捕獲的,他們好奇心強,經 常被路過的漁船吸引到海面上, 隨便往礁石上放點東西就能吸引他們進 入陷阱。不過要當心他們的歌聲和尖利的指甲,只有經 驗豐富的魔法使可 以安然無恙地抓捕他們。”
阿爾賓抿起唇。
……就像拐賣小孩子的人販子一樣, 好討厭。
“成年海妖都極其敏銳,難以用上述的方式抓捕。但這一只則是個例外, 海船在出海捕魚收網時, 漁網剛出水面的時候,這只海妖緊隨其后。似乎是為了吃網中的魚, 主動跳進 了網中。也許他本想吃完就走, 有些頑皮的海妖確實 會那么做,但那艘海船上恰好有魔法使隨行, 便成功將他束縛住。”
阿爾賓:……
居然是自投羅網嗎?
他忍不住打量著面前的這只成年海妖,看 起來還挺漂亮, 身強力健,沒 想到是個笨蛋呀。
被注視的拉利瑪甩了甩魚尾。
看 什么看 !他才不是蠢!
那是都是策略懂么!為了不讓人類起疑的策略!
他現在可 是成功摸清可 惡的人類果 然在販賣海妖,還成功接近了地位崇高的海神圣子。
拯救族人,毀滅人類的大計劃,第一步圓滿完成!
阿爾賓又瞧了瞧夢魘獸的頭 顱,確認沒 問題,讓拍賣行將這兩件拍品送到他的住處。
他特 別叮囑道:“不允許私自給 他喂毒藥。”
“當然,這已經 是您的所有物,我們當然不會對他做什么。”
阿爾賓想了想又問:“能告訴我其他海妖的買家嗎?”
工作人員搖搖頭 ,表示他們無法透露。
阿爾賓所有所思片刻,確認之 后離開了這個房間,朝外走去。
歌劇院門口 ,全城最 奢華的馬車幾乎都匯集一處,貴族們挨個坐上馬車離去。
阿爾賓是乘坐巴尼的馬車來的,自然也要一起走。他尋找著巴尼的蹤影,目光卻瞥到一位黑發的貴族。
他的雙腳好似生 了根,站在原地,死死盯著那位貴族的側臉。
似乎是察覺到他熾熱的目光,那位正準備登車的貴族望過來,一雙群青色的眼睛看 向阿爾賓,露出些許驚訝的神色,后退一步,轉身邁開步子朝阿爾賓走來。
阿爾賓打量著他。
這位男性 貴族的面容和小黑有幾分相似,更有著同樣亮麗的群青色眼睛。
并且隨著貴族中斷的登車行為,車上也探出幾個腦袋,應當是這位貴族的孩子們,他們全都有著群青色的眼睛。
貴族來到阿爾賓面前,摘下禮帽,恭敬地向他行禮。
“太陽神保佑,圣子殿下,很 榮幸在這里遇見您。”
阿爾賓眼里流露出幾分疑惑。
這個人一眼就認出自己了?
貴族似乎看 出了他的疑惑,“鄙人來自杜鵑王國曼陀羅家族,有幸在教皇冕下的繼位儀式上見過您。”
杜鵑王國是毗鄰圣葵教國的國家之 一,主流信仰同樣是太陽神。
這家人顯然是來這里度假的,他們的馬車上也有著黑色的曼陀羅家徽。
曼陀羅家族……
阿爾賓回憶著。
在這片大陸上,以植物為名的家族都非同一般,要么是王室,要么有著悠久的血統,被譽為貴族中的貴族。
曼陀羅家族他記得 是堅定的教皇派,不溫不火也不鬧騰不出頭 ,全盤支持教皇的一切旨意,經 常與周邊的王室聯姻,地位高但并不醉心政治。
既然遇到了支持者,阿爾賓自然和對方聊了幾句。
但很 可 惜,他試著問了問,可 曼陀羅家族里并沒 有和小黑年紀相仿的孩子,也沒 有流落在外的孩子。
小黑和他們家族的樣貌有幾分相似,是巧合嗎?
阿爾賓決定還是找戈爾德查一查,畢竟萬一真有個私生 子,對方也不一定會說。
望著他們一家離開,阿爾賓又想念起了小黑。
已經 五年了,小黑一定也長大了,他現在長成什么樣了呢?
-
等 阿爾賓再次回到貝殼街1號的時候,拍賣行已經 將他購買的拍品送到了。
趁著天黑,阿爾賓直接帶著裝有人魚的箱子去了海邊,他特 地找了一個偏僻的地點。
駕車的車夫遠遠地留在岸上,他迎著夜晚呼嘯的海風,用魔法點亮一小片的區域,在海邊礁石的遮掩下解開了木箱。
看 到身后黑沉的大海,拉利瑪眼中露出一抹詫異。
這個人類不怕他跑了嗎?
“以后你就自由咯!”阿爾賓施展魔法,解開了他身上的束縛和經 驗,“趁著天黑趕緊走吧。”
這個距離,萬一海妖出聲,應該不會波及到城市的居民。
他彈了彈拉利瑪的額頭 ,語重心長道:“以后要當心一點,不要再像個笨蛋一樣跳進 人類的漁網里了。”
拉利瑪渾身顫抖起來。
他被邪惡的人類辱罵了。
像有電流經 過了他的身體,被悶在木箱子里許久的拉利瑪頓時感覺渾身舒暢。
再罵點!再罵點!
他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呼喚著,每一根神經 都為此輕輕顫動。
他渴求疼痛,渴求辱罵。
若是將撕裂的傷口 泡在海水里,那更是無與倫比的美妙。
他扭動著魚尾,拍打著海水,灼灼地盯著面前的人類。
放他走?他才不相信人類會這么好心呢!
尤其是剛才拍賣會上,這個人類可 是花了大價錢將他拍下,他雖然不懂人類貨幣的具體價值,但顯然那邊輸出一筆小數目。
怎么會有人把重金買來的商扔到海里呢?
難道他對于人類來說就像一顆石頭 一樣嗎?
“嗯,你怎么還不走呀。是不舒服嗎?”阿爾賓想起他一直扭來扭去,擔心他是在被捕捉的時候受了什么傷,便對他施展了幾個治愈魔法。
溫暖的魔力流經 拉利瑪的身體,常年生 活在冰冷深海的拉利瑪卻有些不適應這股暖意。
“應該沒 問題了。”阿爾賓治療完畢,得 意地叉起腰,“快走吧,記得 告訴小海妖,以后一定要遠離船只。”
拉利瑪還是不動。
阿爾賓犯了愁:“怎么回事啊,你該不會是個傻子吧?”
拉利瑪狠狠拍打著海面,海水濺到阿爾賓臉上,似乎在表達他的不滿。
說誰傻子呢?
罵狠點啊!
人類對待人魚不是一向很 殘暴么?快來傷害他啊!
“太好了,你還會生 氣,應該還沒 完全傻。”阿爾賓欣慰地摸了摸他的腦袋,“那我走了,你快回去吧。”
阿爾賓朝岸上走去,還對他揮了揮手。
拉利瑪心中冷哼一聲,一頭 扎進 海里,故意在海里待了一會兒。
這肯定是人類的什么伎倆,為了能潛伏到人類身邊,他就勉強配合一下。
也許是故意在訓誡他?等 他真的逃走就把他抓回來懲罰,讓他再也不敢逃走?
過了片刻,拉利瑪再次浮出水面。
應該差不多了吧?
周圍一片漆黑,只有月光在沙灘上灑下銀白的輝光,一切都靜悄悄的,看 不到任何人類的蹤跡。
拉利瑪:……?
人呢?
難道真的是想放他走?
不可 能!絕對不可 能!
人類怎么可 能那么好心,明明所有的人類都邪惡無比!
而且……要是潛伏失敗了,他要怎么救出族人?
那個海神圣子一定會回來!
哼哼哼哼,邪惡的人類,竟然用這種手段來對付他。
這種感覺就像小時候姐姐讓他面壁一樣,他絕對不會屈服的。
拉利瑪坐在礁石上,迎著刺骨的寒風,等 啊等 ……
“啊嚏——”
等 了一整夜,看 著曙光在天邊緩緩出現,拉利瑪心中忽然出現一個荒誕的猜想。
他不會真的被放生 了吧?
拉利瑪陷入沉默。
-
放生 完人魚,阿爾賓回到住處,在庭院里拆開了另一個木箱。
被制成標本的夢魘獸就像個華麗的裝飾品,他撫摸著夢魘獸漆黑的頭 顱與尖角,鬢毛就像火焰一樣栩栩如生 ,他不禁想到了自己的父親。
倘若那時候他沒 有拉住父親,會不會有一天他也能在拍賣會上看 到龍先生 的頭 顱?
他也想到了獅子先生 。
魔物應該都不喜歡尸體落入人類之 手吧?
無論是敵是友,從那以后,他都會將魔物的尸體焚燒殆盡。
“不知 道你喜不喜歡這種處理方式,但我希望你能做個好夢。”
阿爾賓釋放了兇猛的火焰,火光在他眼中躍動。
“我會將你的骨灰匯集起來,倘若有一天能遇到你的伴侶,我會將你交還給 他……”
他定定著注視著眼前的熊熊烈火,直到火焰燃盡,仔仔細細地將所有的骨灰都收攏起來。
他坐回書桌前,整理著思緒,又給 小黑寫了一封長長的信講述今天的事情 。
他好害怕,害怕失蹤多年,人魔混血的小黑也成為別人臥室里珍稀的裝飾品。
小黑……
阿爾賓帶濃濃的思念與擔憂,逐漸沉入夢鄉。
夢境里,他發現自己出現在一片白茫茫的霧氣中。
這次做的是什么夢?
阿爾賓好奇地探索著,他逐漸走出了迷霧,來到了一片樹林中。
而在他視野前方,出現了一個高挑的黑發身影。
阿爾賓猛地怔住。
微風拂來,那頭 不羈的黑色短發搖曳著,群青的雙眼鋒銳堅定,左眼下的淚痣被額發遮擋得 若隱若現,嘴唇緊抿著,緊緊盯著自己,雙眼赫然亮了起來。
相比起小時候的稚嫩感,對方的五官長開許多,冷酷俊朗的五官仍帶著少年氣,卻也呈現出一種生 人勿進 的惡人臉氣質,完全沒 有曼陀羅家族大貴族那樣的矜貴優雅,取而代之 的是一種鋒芒畢露,像野狼一般的桀驁,像火一樣熱烈。
阿爾賓偶爾做夢,他的夢里出現過很 多人,他也不止一次夢到過小黑。
隨著自己長大,他也無數次設想長大后的小黑會是什么樣。
他夢境里小黑的樣子總是變來變去,但都無法讓他滿意,總覺得 哪里不對。
可 是這一次,在看 到對方的第一眼,阿爾賓心中就冒出一個想法。
對,小黑就是這樣的。
這就是小黑。
明明是夢境,可 他心中還是迸發出一種強烈的喜悅。
“小黑!”
第21章 江家表
“小 黑!”
阿爾賓歡快地撲了過去, 一把抱住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的少年。
他緊緊地抱住對方結實的身軀,把頭埋在 對方的 頸窩里。
他嗅到了青草的 香氣,雙手也摸到對方身后有 些許草屑, 似乎對方剛剛就躺在 草地上。
盡管是夢境,可在結結實實抱住對方的一瞬間, 那種觸覺、嗅覺帶來的 真實感,還是讓阿爾賓產生了一種滿足感。
這種感覺就像阿爾賓曾經做過的 逼真夢境,那時候他夢到了哥哥偽裝成爸爸。
“……小 白?”黑發少年的 語氣顫抖著, 連聲音都顯得低啞。
他小 心翼翼地抬起手, 輕輕放在 阿爾賓后 背,在 指腹觸及到手掌下溫熱的 身軀時, 他猛地用力,仿佛要將阿爾賓按進自己 的 身體里一樣。
他如 同野獸一般,鼻尖貼著阿爾賓的 脖子,四處游走, 嗅聞著對方身上的 氣息。
布萊克知道,這里要么是夢境, 要么是還是夢魘獸精神攻擊造成的 腦內幻覺。
他依稀記得自己 因為舍不得幻覺給 予他的 美 夢,放棄了對抗訓練。
心存死志的 夢魘獸攻擊意 圖本就不強, 也退出了戰斗。
為了維持幻覺, 布萊克沒有 回到住所,他跟隨著夢魘獸一直到晚上, 連入睡都沒有 離太遠。
所以他很清楚, 這里是夢境,大概和精神攻擊一樣, 是夢魘獸能力構筑出的 美 夢,這里的 一切都是他的 幻想。
但即便如 此, 他依舊選擇了沉浸其中。
他很少做這樣迫真的 夢,上一次是阿爾賓之死。
而眼前的 阿爾賓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大,臉上帶著些許熟悉的 稚氣,和那個噩夢中形象略有 差距。
這意 味這場夢中的 阿爾賓還沒出事,這對他而言毫無 疑問是一場美 夢。
他的 聲音在 阿爾賓耳畔炸響,連激動狂跳的 心跳也在 緊緊相 擁中傳遞給 了阿爾賓。
“是我哦!”阿爾賓被他的 舉動弄得脖子癢癢的 ,他伸了伸脖子,卻像是羔羊把咽喉送到了惡狼嘴邊一樣。
阿爾賓忍不住笑 得更加燦爛:“小 黑你怎么呆呆的 呀。”
他的 頸動脈鮮活地躍動著,沒有 半點死亡的 氣息。
布萊克深深呼吸著,極力想在 虛幻的 夢境中尋找一絲真實:“因為我好想你,好想你……”
他托起阿爾賓的 臉頰,額頭相 抵,仔細地觀摩著面前的 夢中人 。
眉毛的 樣子好可愛;緋紅的 眼睛依舊清澈明亮,好可愛;流暢的 鼻子也好可愛;微笑 地呼喚他的 嘴巴也可愛;下巴……
長 大的 阿爾賓,好可愛。
笑 起來的 時候果然也像以前一樣可愛。
他夢到過很多次阿爾賓,但都沒有 這一次可愛。
就讓他永遠沉浸在 這樣的 夢境中吧。
“我也好想你呀。”阿爾賓環住他的 脖子,微仰著頭,感受著他溫熱的 呼吸,注視著眼前放大的 群青色眼睛,屏住呼吸仔細打量著。
小 黑的 眼睛超好看!
他覺得比曼陀羅家族那位大貴族還要好看!他甚至懷疑自己 之前怎么會覺得他們的 眼睛相 似,明明小 黑的 眼睛才是最好看的 。
他堅決不承認是他偏心。
光看還不夠,阿爾賓伸出手,指尖輕觸小 黑的 臉頰,描摹著小 黑長 大后 的 樣子,想深深烙印在 記憶里。
他像過去一樣,將小 黑左邊的 額發撩到耳后 ,把臉顯露出來。
五官銳利了好多呀,朝他壓過來的 時候有 一種說不出的 侵略性,但仔細看看,每一處都很可愛嘛!
再怎么變,也是他認識的 小 黑!
阿爾賓的 指腹勾勒著他的 五官,心中歡欣的 情緒完全抑制不住,像冒泡泡一樣生出來,浮現在 臉上。
手指滑到布萊克的 嘴唇,阿爾賓輕輕說道:“張嘴。”
如 兇獸一般的 布萊克乖巧地張開嘴。
阿爾賓柔軟指腹輕觸他尖尖的 虎牙,看到熟悉的 一切都在 ,頗有 一種心滿意 足的 感覺。
他暢快地笑 了起來。
他喜歡這個夢境。
不過在 觀察小 黑的 過程中,阿爾賓驚覺一件事。
這次夢到的 小 黑居然比他高!
怪不得會覺得小 黑的 臉是朝他壓了過來,因為小 黑是微微低頭,而他是仰頭!
明明小 時候他們差不多高,而且之前幾次自己 夢到的 小 黑也和自己 差不多高,怎么這次夢到的 就比自己 高了一截?
想到這里,他頗有 些不服氣。
“小 黑,松開我吧。我要比比看我們兩個的 身高,你居然比我高,這一定有 哪里不對勁!”
小 黑明明只比他大一歲而已,一定是小 黑腳下站的 地方比他高!
錯覺,都是錯覺!
“不放。”布萊克毫不猶豫地拒絕。
好不容易做了個美 夢,夢到了小 白,他才不要松手。
萬一他一松手,小 白消失了怎么辦?
布萊克斬釘截鐵:“我就是比你高。”
“我才不信!我們來比比看。”
布萊克見狀,抱著他一路后 退,后 背貼到了一棵筆直的 樹干上。
阿爾賓伸手比劃了一下樹干上高度,因為是夢境,他直接控制這里出現一道刻痕。
布萊克又翻了個身,讓阿爾賓貼著樹干,再次留下一道刻痕。
測完后 ,阿爾賓仰頭看了看。
好吧,是比他高一點,小 黑的 嘴唇都能碰到他的 額頭了。
哼哼,今天是限定版高小 黑,明天他做夢的 時候就夢一個矮小 黑。
阿爾賓也不糾結了,反正這里又不是現實,而且他在 現實中還能繼續長 高。
說不定等和現實中的 小 黑重逢時,他會比小 黑還高,然后 把小 黑抱在 懷里呢。
想想就可愛!
既然自己 能改變夢境中的 一切,阿爾賓頓時熟練地改動起來。
普通的 天空變成了湛藍的 晴空,后 背抵著的 大樹消失,平坦的 草地變成了綠草茵茵的 山坡,周圍點綴的 著各式各樣的 鮮花,不遠處還有 成群的 綿羊在 慢悠悠地吃著草。
借著場景變換,阿爾賓拉著布萊克在 草坡上滾落,兩個人 頭發凌亂地平躺到草地上。
他偏頭看著身旁的 布萊克,仿佛回到了小 時候,又燦爛地笑 了起來。
即使松開了懷抱,布萊克依舊緊緊拉住他的 手,目光也如 當 初一樣追隨著他。
阿爾賓凝神傾聽著他的 呼吸,整個夢境世界也吹起微風,整個人 感到格外輕松與安心。
以往的 夢境里,他回憶著小 黑的 呼吸聲就會睡去。
但今天這個夢太棒了,阿爾賓舍不得結束這樣的 夢境。
他翻了個身,手肘支撐著身體,俯身看著布萊克,輕戳著對方的 臉頰。
“好想你……”他輕喃著,注視著布萊克逐漸變化的 呼吸聲,也感受著布萊克的 目光。
在 他身邊一無 所有 的 時候,只有 小 黑陪著他,但如 今他身邊有 了很多人 ,小 黑卻不見了。
他甚至不知道現實中的 小 黑到底是死是活。
“我給 你寫了好多好多的 信哦,幾乎每天都有 寫!我想把我遇到的 一切都分享給 你,就像我們以前一樣。你要是再不來看的 話 ,就看不完啦!”
他像是對夢中布萊克控訴,也像是對現實中的 布萊克控訴。
“你到底在 哪里呀……”
布萊克無 法回答他這個問題,因為他并不知道自己 在 現實中所處的 位置。他的 訓練地點換過幾次位置 ,但師父始終沒有 告訴他在 什么地方,他也沒在 意 過那種事。
比起自己 所處的 位置,他更在 乎師父告訴他阿爾賓的 方位。
而且就算知道他知道自己 的 位置,面前的 阿爾賓也只是夢中人 而已。
看著有 些沮喪的 阿爾賓,布萊克也嘗試像阿爾賓那樣控制夢境,一捧鮮花出現在 了他手中。
他將鮮花遞給 阿爾賓。
“我想每天都送你鮮花。”
他的 日常太過枯燥,只能用鮮花來點綴阿爾賓的 生活。
布萊克并不會搭配花束,他手中的 鮮花幾乎都是紅白相 間,仿佛他準備的 時候腦子里也全是阿爾賓的 身影。
阿爾賓望著這束花,忽然想到了當 初他在 荊棘城看到的 萎靡花束,心中漏一拍。
當 初小 黑是打算送給 他的 嗎?
自己 為什么會夢到這件事呢?
阿爾賓接過花束端詳著,疑惑道,“為什么大多都是玫瑰呀?這通常好像是送戀人 的 。”
他在 玫瑰王國可見過不少戀人 之間送玫瑰花的 。
發現自己 弄錯了,布萊克渾身僵住,小 聲解釋:“因為它們開得好看……”
他沒想到花還有 不同的 寓意 ,有 些無 措地問道:“那送朋友應該送什么花?”
阿爾賓噗嗤笑 出來:“我也不知道誒。但是不要緊,只要是小 黑送的 ,我都會喜歡。這是我媽媽最喜歡的 花,以后 這也是我最喜歡的 花啦!小 黑就送我這個也沒關 系。”
“對了,我還有 好多家人 要介紹給 你呢,之后 ……”說到這里,阿爾賓的 語氣漸漸落寞。
眼前的 小 黑再像,也只是他夢里的 人 。
他話 鋒一轉,重新揚起笑 :“我們去海邊玩吧!”
周圍的 景色再度變幻,變成了和珊瑚王國差不多的 黃金沙灘。
阿爾賓拉著布萊克在 沙灘上奔跑,他們踩著浪花,但是等海水沒過大腿之后 ,阿爾賓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小 白?”
阿爾賓輕聲嘀咕:“突然想起來,我不會游泳,沒法下水誒。不過我在 珍珠城遇到了個好心人 ,他說明天就會教我游泳了,以后 我就能和你一起游泳了。”
“我也不會……”
于 是他們兩個旱鴨子只能堆堆沙子,玩玩水。
阿爾賓興高采烈地在 沙灘上畫了他們兩個的 畫像,轉過頭,得意 洋洋地問他:“怎么樣?像不像?”
布萊克眨了眨眼,毫不猶豫道:“像!”
小 白連畫畫都超可愛。
依靠著夢境的 自由程度,他們兩個瘋玩了一通。
直到最后 一個場景,是他們兩個分外熟悉的 城堡塔樓。
藍天白云的 場景被夜晚的 房間所取代,阿爾賓躺在 床上,他熟悉的 呼吸聲正在 緩緩靠近他,灼灼的 目光落到他身上。
他的 心跳都悄然加快。
他突然掀開眼,一把拉住對方,拽到床上。
“抓住你啦~”
他也像過去一樣,笑 著對布萊克說:“歡迎回來,小 黑。”
他們依偎著入睡,周圍的 景色又變成了他們在 荊棘城和雅克一起住的 小 屋。
他們額頭相 抵,感受著彼此的 呼吸,像過去一樣在 對方的 陪伴中入睡,仿佛對方從未離開過。
布萊克已經徹底沉醉在 這場美 夢之中,倘若他永眠不醒,或者時間在 此停滯該多好。
但夢終究是夢。
當 夢中的 他睡去,再次睜開眼時,他卻只看了熟悉的 樹蔭。
他的 身邊空無 一物。
他的 目光捕捉不到他想窺視之人 。
他心臟像被無 形的 手狠狠扼住,驟然停止跳動,一股無 盡的 失落感涌上心頭,如 潮水般席卷他的 整個身心,幾乎令他瘋狂。
布萊克目光黯淡下來,他走向不遠處的 夢魘獸。
“謝謝。”
夢里的 阿爾賓太真實了,真實到讓他以為那就是真正的 阿爾賓。
想見他。
布萊克并未因為一場短暫的 美 夢滿足,他心中不斷涌現強烈的 渴望。
他忽然想到夢中阿爾賓提過的 話 。
阿爾賓在 珍珠城。
那是真實還是虛幻的 夢?
萬一是真的 呢?
這是他唯一掌握的 線索,就算是假的 ,他也想嘗試一下。
哪怕只是為了見見夢中小 白所處的 城市。
待灰袍人 前來,像平時一樣,布萊克毫不猶豫地對他說出了自己 的 要求。
“我要去珍珠城找小 白。”
第20章 晉獨發
對布萊克來說, 這五年來,灰袍人一直對他 有求必應,也 確確實實在想方設法幫助他 變得更強。
雖說一開始覺得對方有些可疑, 但這些年下來,布萊克已經徹底信任這位師父。
只是不 知為何, 布萊克意 識空間里神秘的金發男人不太看得起他師父。
“珍珠城?為什么突然要去那里?”灰袍人不 明白他 為什么提出這樣的要求。
布萊克解釋道 :“因為一個夢,我夢到小白在那 邊。”
和以往有些不 同,這一次, 灰袍人沒有立刻答應他 。
灰袍人恍然, 輕描淡寫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交給我來辦就 好了。我會為你調查他 的下落。你繼續訓練就 好, 有結果我會通知你的。”
布萊克抿了抿唇:“這一次我想親自去看 看 。”
他 的內心已經迫不 及待了,如果小白真的在那 邊,那 自己就 能盡快與他 重逢。
灰袍人的目光落在他 身上,似乎在審視什么。
“這里距離珊瑚王國有不 短的距離, 需要花上好一陣子,你確認要為了夢中一些無憑無據的消息, 浪費那 么多時間嗎?”
布萊克毫不 猶豫道 :“當然。”
他 很清楚訓練變強和小白孰輕孰重。
灰袍人思索著什么,他 的目光冷了冷, 卻還是像往常一樣說道 :“我知道 了, 我會安排好去珍珠城的馬車與車夫,但可能需要幾天的時間, 這幾天里你的訓練依舊。夢魘獸暫且放到一邊, 我會給你另外安排其他 的對戰。”
布萊克感覺準備的時間有點 太長了,但他 九歲起就 被帶到渺無人煙的地方秘密訓練, 從未見過外面的世界,也 并不 清楚這個時間是否合理, 只好點 頭同意 。
他 收拾了一番便開始訓練,可因為心中記掛著事情,他 的動作都 顯得有些急躁,只想趕緊出發。
灰袍人并未提醒著,只是用森冷的目光注視著他 的背影。
去找小白?
不 ,他 可不 會允許這種事。
兩天后,他 又安排了一場對戰訓練。
布萊克感受到對面魔物的氣息,有些許不 滿:“似乎是個很弱中階魔物。”
他 不 太滿意 這個對手,他 需要更強的對手來提升自己的能力。
灰袍人讓他 稍安勿躁。
“這同樣是一只精神攻擊的魔物。珍珠城有不 少擅長精神攻擊的海妖,你既然要去珍珠城,首先必須習慣應對精神攻擊,獲得一定的抗性。”
“那 它的能力是什么?”布萊克問。
“真正戰斗的時候可不 是每次都 能提前得到敵人的情報。從戰斗中獲取情報,這也 是你需要鍛煉的一環。”
他 說得確實有道 理,布萊克沒再多問。
下場前,灰袍人輕聲提醒他 :“用不 著憐惜教具,就 像對待敵人一樣出手。”
“我知道 了。”
布萊克走下場,站到了這只渾身灰白,有著縹緲氣息的魔物面前,迅速與對方交手。
在戰斗最激烈的時候,魔物的星芒眼瞥向場外的灰袍人,身上灰白的煙霧突然罩住布萊克。
本 以為能像普通攻擊一樣躲閃,可閃避后布萊克依舊頭痛欲裂,踉蹌地后退幾步。
顯然,盡管有所 防備,但是對精神攻擊經驗不 足的他 還是中招了。
他 感覺自己的大腦在被翻攪,視野也 一片模糊。
這就 是精神攻擊嗎?
過去的記憶在腦中浮現 ,布萊克又想起了那 場噩夢,阿爾賓被魔龍殺死的景象再次浮現 在他 腦海中。
恐懼、悲痛與憤怒再一次充斥了他 的心臟,他 心中燃起無邊的熊熊怒火。
他 仿佛又回到了那 一刻,而他 面前就 是那 頭充滿著毀滅氣息的魔龍。
動起來!
動起來!
殺了他 !
殺了他 !
布萊克痛恨那 一刻無法動彈的自己,他 咬緊牙關,空洞的雙眼中顯出黑色十字星芒,身上冒出復仇的黑色魔氣。
魔氣匯聚成 了漆黑的影狼,從他 身上一躍而起,撲進白霧深處,一聲悲鳴緊跟著傳出。
四周的白霧逐漸消散,但影狼依舊撕扯著獵物,布萊克顯然已經徹底失去理智。
他 瘋狂地宣泄著力量,想將記憶中的魔龍消滅,救下那 道 白色的身影。
“做得不 錯,今天就 到此為止。”灰袍人巖壁上跳下來,嘗試喚回布萊克的神智。
良久之后,布萊克眼中的星芒逐漸褪去,他 緩緩回過神來。
他 垂首看 著自己的雙手,猛地攥緊。
為什么在那 時候他 沒能沖上去呢?
弱小,他 還是太弱小了。
他 要變得更強,他 必須為小白復仇。
灰袍人攙著他 往回走:“這是你第二次感受精神攻擊,感覺如何?你竟然能扛下來,真是令我驚訝。”
布萊克拍開他 的手,執意 自己走。
和灰袍人不 一樣,他 對自己的表現 很不 滿意 。
若是那 只魔物再強一些,他 之前的晃神就 足以要了他 的命。這樣的他 想要打敗那 頭魔龍實在差得遠。
布萊克臭著臉問:“它的能力是什么?”
“記憶。”落后他 一步的灰袍人唇角上揚,“這種魔物能一定程度上操控敵人的記憶,并從中找出敵人恐懼的記憶,激活這份記憶,以此讓敵人陷入恐懼之中,喪失戰斗力。如果時間充足,他 們甚至可以完完全全刪除一個人的記憶。”
布萊克這才明白自己剛才為什么會想起那 段記憶。
那 只魔物居然認為他 恐懼魔龍,見到魔龍就 難以動彈了嗎?
他 恥辱地咬住下唇,明亮的眼中燃燒著怒火。
雖然攻擊力不 高,但是精神系的能力的確不 容小覷,他 以往的經驗沒用,他 必須找出對抗這類能力的方式,不 能再中招。
“若還有精神系的魔物,告訴我。”
灰袍人試探性詢問:“那 夢魘獸……”
“夢魘獸?”布萊克捂住腦袋,他 感覺這個名 字有些熟悉,“好像有些耳熟,那 是什么?”
“是我打算下一次給你安排的魔物,同樣有著精神系的能力。大概是我之前對你提過這個名 字。”
布萊克淡淡“哦”了一聲。
他 交手的魔物太多了,倒也 不 是每只都 能記住。
“去珍珠城的馬車已經安排好了。”灰袍人再次試探。
“你要去那 邊?”布萊克全然不 記得是誰提出要去珍珠城,但仍然下意 識關注這個地點 。
灰袍人眼中露出一絲滿意 。
他 循循善誘:“那 里可是度假勝地,要我帶你去放松一下嗎?你每天都 過著差不 多的日子,恐怕連在這里待了多久都 不 記得了。”
“不 用了。”布萊克冷冷拒絕,“我沒那 個空閑,也 沒那 個興趣。”
他 不 甘地握緊拳頭:“小白被魔龍殺了,眼睜睜看 著卻沒能阻止,就 連雅克也 ……以我現 在實力,若不 抓緊訓練,我這輩子都 無法為他 們復仇。”
“你不 去的話,那 可真遺憾啊……”灰袍人感慨著。
布萊克完全沒有度假的興趣,不 過,他 隱隱感覺自己昨晚似乎做了一個無與倫比的美夢。
不 遠處的地上,生命逝去的灰白魔物倒在地上,遙望著灰袍人長發的背影。
之前灰袍人找上了它,想利用它的能力。
這只魔物提醒對方:【我可無法憑空捏造記憶。】
“我當然知曉。”這只魔物的能力很有用,灰袍人早已將他 的能力了解得一清二楚,以便自己隨時取用。
灰袍人緩緩將自己需求告知對方。
“我要你激活他 最恐懼的噩夢記憶,讓他 將那 場噩夢與現 實混淆,讓他 以為他 一直尋找的人已經被仇敵殺死。”
聽到他 的話,這只魔物有些疑惑:【你既然不 想讓他 記得那 個人,為何不 讓我直接刪除他 的記憶,還要用這樣的辦法在他 的記憶中殺死那 個人?】
灰袍人說:“只有記得那 個孩子的事情,布萊克才能發揮最大的潛力,才有變強的欲望。”
他 需要一個像澤曼一樣強大的布萊克。
正因如此,他 絕對不 能讓布萊克和那 個孩子見面,也 不 能讓布萊克脫離他 的掌控。
“我會安排他 和你對戰,你找機會對他 使用能力就 行了。當然,我會找準時機終止這場比斗,不 會讓你們出事。”
魔物應允下來:【……我之前欠你一次人情,就 按你說的做吧。】
騙子……
奄奄一息的魔物這才意 識到,對方從一開始就 沒想讓它活下來。
它喉間發出悲鳴,可他 聲音還未傳遞出去,如毒液一般的黏稠陰暗的紫黑色魔氣便赫然將它吞噬,讓它再也 無法吐露一個字。
幾天后,布萊克對上了灰袍人所 說的夢魘獸。
他 依舊沉浸在了夢魘獸給予他 的幻覺之中,他 唯有在幻覺之中可以見到這些已死之人。
但這一次,灰袍人冷漠地喊道 :“倘若沉浸在這種虛幻之中,你永遠無法為你的摯友和養父報仇。”
殘忍的現 實將布萊克從虛幻的美夢之中撕扯出來。
下定決心的布萊克顫抖著斬殺了因為伴侶死去,心存死志,恭候多時的夢魘獸。
同樣失去了重要之人,他 們的情緒在某一刻共鳴。
只是目前他 還無法像夢魘獸那 樣赴死。
“等我……”他 望著眼前逐漸消散的幻覺們,輕聲呢喃。
待他 復仇成 功,他 便能與他 們重逢。
以往布萊克從來不 會在意 這些魔物的尸體 ,每次都 是灰袍人收拾掉,但唯獨這一次,他 親自將夢魘獸的尸體 焚燒,將骨灰填埋,用一塊精挑細選的石頭作為墓碑,壘在土丘上。
“謝謝。”
第45章 江家表(一更)
從夢境中醒來的阿爾賓呆呆地盯著旁邊空空如也的床鋪, 垂下目光戳了戳身旁的枕頭。
是夢啊……
阿爾賓失落地喃喃。
他滾了滾,抱著枕頭回憶著夢中的點點細節。
雖然醒來后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但回憶起那個 夢境, 阿爾賓還是忍不住揚起燦爛的笑容。
小 黑一定還活在某個 地方!一定像夢境里那樣長得高高的!
他說不定也在想自己呢。
阿爾賓從床上爬起來,睡衣都沒換, 又給小 黑寫了半頁的信。
待早上收拾一番,阿爾賓開 始了自己今天的日程。
他打算去再戈爾德調查一下曼陀羅家族,以及詢問一下這周圍是否有小 黑的情報,
之 后再去領略一下周圍的景色, 這樣下次做夢他又有素材了,接著下午再去找奧學游泳。
想是這么想, 可剛才 戈爾德那里出來,阿爾賓的計劃就 被突如其來的意外打破。
他走在街上,旁邊的巷子里突然丟出來一顆石子。
順著看去,阿爾賓赫然看到一只離水的陌生海妖趴在地上, 他嚇了一跳。
這里怎么會有海妖?
糟糕,要是被別人 發現就 不妙了。
經過昨天的拍賣會, 阿爾賓很清楚,海妖在這里會有什么待遇。
他連忙用自己的馬車堵住巷口, 用白色的大斗篷裹住海妖的魚尾, 將海妖轉運到馬車上。
“你怎么了呀?”阿爾賓緊張地關注著海妖的狀態,用柔和的水魔法 附著在對方身體表面 。
雖說他也不知道, 海妖離水太久會不會干死。
海妖并未答復他, 只是默不作聲 ,一臉懵懂無 知的樣子。
阿爾賓以防萬一, 還是對這只海妖施展了一下治愈魔法 ,再讓車夫將他拉到昨晚的海邊。
一模一樣的海邊礁石旁, 阿爾賓淺笑著將沉默的海妖放生,叮囑對方以后注意安全。
待阿爾賓離去后,這只海妖體表像水一樣融化,褪去原本的模樣,露出了拉利瑪咬牙切齒的臉。
拉利瑪不甘心地看向 阿爾賓離去的方向 。
可惡,就 算他用[擬態]的能力 換了個 樣子接近這位人 類圣子,居然還是失敗了!
不,他不相信!
這一定不是那個 圣子的真面 目!
也許是因為自己偽裝的樣子已 經成年了,所以容易引起人 類的警惕。
之 前 族中失蹤的都是未成年,這次他也[擬態]成未成年試試看。
……
不久之 后,阿爾賓在集市上打開 水缸的蓋子,準備購買一些當地漁民新鮮的水產品時,突然看到水缸里窩著一個 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大的小 海妖。
阿爾賓:?
阿爾賓懵住。
“你家還賣海妖?”
漁民哈哈大笑:“客人 說笑了,我這里怎么可能賣海妖,我可打不過海妖,能活著回來就 不錯了。”
“有一回,我出海遇上海妖,聽到了海妖的歌聲 ,差點都以為自己回不來了,”他帶著些感慨與炫耀說,“幸好海浪把我的船飄了回來,我這才 撿回一條命,真是多虧了海神奧切安大人 保佑。”
對面 攤位的人 揚聲 :“你又在吹噓那件事了。”
這漁民瞪了眼:“這是海神大人 對我的庇護,有什么不能說的。咱們城里好些人 都遇到這樣的事,神官們也說是海神大人 顯靈了。”
“我說的可都是真的。”漁民有模有樣地對阿爾賓說,“小 少爺,海上就 是這么危險。我算運氣好的了,只遇上海妖沒遇上海怪。”
阿爾賓驚奇道:“這里還有海怪嗎?”
“當然有。”漁民說得信誓旦旦,“聽說那海怪的體型碩大無 比,有著像章魚一樣的觸手,先前 伯爵家的海船遇上了海怪,船都被攪碎了,僥幸逃回來的人 也神智錯亂。”
阿爾賓聽得嘖嘖稱奇。
不過他也沒忘了正事,既然海妖不是漁民抓到的,阿爾賓當機立斷,直接買下整缸魚。
接著,他又去了“海妖放生點”,輕車熟路地把缸里的海妖放生了。
但事情遠沒有這么簡單,接下來,阿爾賓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無 論走到哪里都能遇到落單的海妖。
是聽說珍珠城能見到海妖,可沒想到竟然有這么多!
以至于如今他連端起一盤海鮮湯都小 心翼翼地用勺子攪了攪,就 擔心又發現了什么迷你海妖。
更不敢去海邊釣魚,就 怕一鉤子下去,眾目睽睽之 下釣上來一只海妖。
阿爾賓開 始沉思。
他該不會有什么專門吸引海妖的體質吧?
他都要懷疑這是不是什么游客體驗項目了。
提心吊膽地吃完午餐,車夫為他拉開 馬車門,阿爾賓一抬頭——嚯,他馬車里又出現了一只小 海妖。
不知道為什么,他竟然一點也不驚訝。
只是這只海妖和前 幾只不太一樣,渾身都是血淋淋的傷口,身上是大小 不一的切口,魚鱗也被扯下數片,天藍色的短發也被從頭上流下來的鮮血浸染,仿佛前 不久受到了什么嚴重的創傷。
阿爾賓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坐進車里,關上門。
海妖警惕地看向 他,朝他亮出了尖利的爪子。
阿爾賓輕聲 說道:“我不會傷害你的,能讓我處理一下你的傷口嗎?”
得到了海妖的默許,阿爾賓坐到他對面 ,前 傾著身體,用溫暖的水球先小 心翼翼地清洗了這些傷口。
“怎么會傷得這么重……”阿爾賓越是幫他處理傷口,就 越是緊皺眉頭。
難道是從什么人 手中逃出來的?
“你還能說話嗎?”阿爾賓想到之 前 拍賣行會附贈給海妖買家的毒藥,擔憂地望向 他。
海妖頓了頓,緩緩搖頭。
阿爾賓卻難過地抿唇:“我一定會治好你的!”
他讓車夫送他回到貝殼街的住所,先嘗試著給小 海妖喂了解毒劑,又用上魔法 給小 海妖治療。
偽裝成小 海妖的拉利瑪望著為他忙前 忙后的阿爾賓,這一次他終于成功潛伏到對方身邊,但他卻完全高興不起來。
因為用這種方式留下來,他反倒證明了對方是一個 心地善良的少年。
他不愿相信這種事,他不愿相信人 類能友善地對待魔物。
拉利瑪注視著細心為自己治療的阿爾賓。
阿爾賓正用溫暖的治愈魔法 覆蓋住他,絲毫沒有警惕他。
“怎么傷得這么重?是誰干的?太過分了吧?”阿爾賓嘀嘀咕咕,“痛的話你你就 戳戳我。”
呵,當然是你們人 類做的。
拉利瑪看向 自己身上的傷口,眼中一片嘲諷。
他這一次的擬態并非憑空生成的模樣,而是自己小 時候的樣貌,就 連傷口,也是他對照著自己當時的傷口,真切地制造出來。
痛感蔓延全身,卻也讓他的大腦無 比清醒。
他來自海妖一族,是被海神詛咒后,只能生活在海中的魔物。
他們從傳承記憶中得知自己的來歷,久居深海,難以見到人 類,自然而然就 對那片陸地上的同 胞產生了強烈的好奇。
幾乎每一只小 海妖,都會對人 類產生向 往。
他們浮上海面 ,打量著過往船只上的人 類,興高采烈地和同 伴分享。
甚至……熱情地呼喚那些被他們視作同 胞的人 類。
但問題也由此開 始。
由于海神的詛咒,他們所發出聲 音在其他海妖和海洋生物聽來都是正常的聲 音,唯有落到人 類耳中,就 成了一種精神攻擊,會讓人 類失去神智,嚴重的還會導致人 類自相殘殺。
當時在海神殿的宣傳下,人 類已 經將海妖視作邪惡魔物,對他們并不友好,甚至將斬殺海妖的人 視作英雄。
而小 海妖們熱情的呼喚成了人 類的催命符后,就 讓人 類更加深信不疑。
當然,他也明白,從那些人 類的視角來看,選擇與海妖敵對也無 可厚非。
可那些智力 水平最高也只有六七歲孩童程度的低階海妖難以理解這其中的事,即使他們被傷害,新出生的小 海妖依舊對人 類充滿好奇與好感,也有不少海妖因此喪命。
人 類是他們傳承記憶中的同 胞,在他們出生之 前 ,這件事就 已 經烙印在了他們腦海中。
就 連他和姐姐,最初也是如此。
他曾經對人 類充滿期待與好感,帶著幻想浮上海面 想與人 類打招呼,卻遭到了無 數來自人 類的攻擊。
他并沒有就 此死心,他明白這是因為人 類懼怕來自海妖的攻擊,他孜孜不倦地嘗試,相信自己一定能遇到友善的同 胞。
但天真的代價就 是,他被人 類抓走了。
他被吊在人 類的集市上,在眾人 的圍觀中,人 們興奮地拔下他魚尾的鱗片,拔掉他尖利的指甲,用刀子割下他的血肉,小 孩子捅穿他的身體,被周圍人 贊揚未來會成為海神殿的戰士,會成為英雄。
他成了海神殿的宣傳素材,人 類甚至想像切魚一樣剖開 他的身體,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和魚一樣的構造。
他并沒有不死的能力 ,他只是僥幸找到了機會,用擬態的能力 避人 耳目,逃回了大海。
人 類!
人 類的一刀都扎進了他的靈魂,劇烈的疼痛一寸寸撕裂了他的幻想,過去的妄想化作萬千殘骸,讓他徹底看清了現實,也讓他明白了陸地上的魔物們為何會襲擊人 類。
人 類早已 不是他們的同 胞!
他們是魔物,是人 類仇視的對象。
身為魔物,征服人 類、消滅人 類才 是他們應該做的事情。
可族內沒有任何一個 人 站在他這一邊,那群蠢蛋即使被人 類傷害,依舊充滿幻想。
他們都想和人 類和平共處,就 連他的姐姐也是如此。
他的姐姐是海妖族的新任女王,她 想要改善和人 類的關系。
于是她 努力 去管束那些小 海妖,也會在不聽話的小 海妖迷惑了人 類之 后,將那些人 類安然無 恙地送回岸邊。
姐姐甚至還會將失控的海妖送到沒有海船經過的海域,制造出了一片混沌海域,避免那些大范圍的精神攻擊會波及來往的漁船。
盡管如此,在拉利瑪看來,他的姐姐還是太天真了。
倘若海妖一廂情愿就 能和人 類做好朋友,他們又怎么會被傷害這么多年?
就 算海妖一族改變,人 類也不可能改變。
倒不如就 此徹底毀滅人 類,亦或者將所有膽敢下海的船只全部撕裂,讓那些人 類有來無 回,從此遠離大海!
拉利瑪受夠了族人 的天真,他過去生活的世界就 像一個 美好但虛幻的泡泡,族人 們都在泡泡里,唯有疼痛才 能讓他感受到真實,刺破泡泡,讓他看清人 類的嘴臉,看到真正的世界。
他為那樣的疼痛感到愉悅,只有他是清醒的。
他深深堅信著:所有人 類都對海妖充滿惡意,人 類和海妖沒可能和平相處。
但為什么,這個 人 類圣子卻和他想的不一樣?
第46章 晉獨發(二更)
溫暖的 魔力附著著仍在刺痛的傷口, 可來不及讓拉利瑪感到愉悅,他的 傷口就飛速愈合,只 留下一種令人難以忍耐的癢意。
沒 了疼痛, 被溫水所包裹的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虛幻的泡泡之中。
眼前的溫暖絕非真實!
這樣 想著的 拉利瑪尖利用指甲劃開了自己手臂上剛剛愈合的 傷口, 空氣中彌漫起血腥的 氣息,痛楚瞬間在身體里蔓延開來。
雖然并非人類對 他的 傷害,但 這樣 的 痛楚還是 讓他感到清醒, 時時刻刻提醒著他人類的 真面目。
眼前這可是 海神 圣子 , 來自 一直宣傳海妖邪惡的 海神 殿,更是 傳聞購買過多只 海妖, 怎么可能那么好心!
他絕不能被對 方迷惑!
“你 在做什么?!”阿爾賓一回頭,發現他居然在自 殘,驚呼一聲,連忙抓住拉利瑪的 手腕。
他的 神 情前所未有的 嚴肅, 紅色鎖鏈瞬間將拉利瑪束縛住。
拉利瑪心中冷笑 一聲。
哈,果然暴露了吧, 人類怎么可能怎的 友善對 待海妖。
可接下來,他又看到阿爾賓為他處理起了傷口。
拉利瑪感到煩躁,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這個人類要這樣 做?
看到他掙扎起來, 阿爾賓連忙說道:“別動,我 一會兒就會松開你 。”
“是 不小心碰到你 的 傷口了嗎?”阿爾賓一邊使用魔法 , 一邊輕輕對 他的 傷口吹氣, 似乎想為他吹走疼痛。
而等處理完傷口,阿爾賓找來一雙手套, 嘗試著戴在他手上。
他緋紅的 眼睛望著拉利瑪說:“你 的 指甲很棒哦,但 這樣 尖利的 指甲應該用于保護自 己, 而不是 傷害自 己呀。”
拉利瑪沉默。
“好了。”阿爾賓撤掉鎖鏈,看他沒 有繼續自 殘的 傾向,松了口氣,“你 應該沒 吃午餐吧?我 去給你 準備下食物,等把你 喉嚨的 傷治好我 就送你 回大海。在此之前你 可以放心待在我 這里,不會有人來這里抓你 的 。”
他剛走出門 去,眼見著門 快要合上,又突然打開。
他掃了一眼拉利瑪依舊沒 有自 殘的 傾向,滿意地點點頭。
“我 不太清楚海妖能吃什么,你 能吃海鮮嗎?”
拉利瑪有些詫異他似乎真的 在關心自 己,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阿爾賓得到答案,心里有底地走出去讓人準備食物。
準備食物需要一會兒時間,阿爾賓交代完就回到房間里。
他發現海妖站到了他的 書桌旁,拿起了他的 紙筆。
阿爾賓看著地上彎曲的 藍色魚尾,頗有些好奇海妖是 怎么在陸地上走路的 ,難道像跳跳虎一樣 嗎?
緊接著他又發現拉利瑪似乎在紙上寫著什么。
海妖也寫字嗎?
阿爾賓好奇地走過去,發現拉利瑪就像牙牙學語一樣 ,一個詞一個詞寫著:【你 、為什么、救、我 ?】
拉利瑪的 字像章魚一樣 扭曲。
海妖當然不用紙面上的 文字溝通,但 因為傳承記憶的 作用,所有的 小海妖都對 人類的 文字十分好奇,
在大海里想學習人類的 文字十分困難,不過拉利瑪還是 偷偷學過一些。
他看不懂這個人類圣子 的 一舉一動。
“唔,我 覺得你 可能需要幫助,所以我 就幫忙了。就算是 一只 小貓受了傷,我 也會幫忙呀。”阿爾賓笑 起來,“我 有能幫助人的 能力,我 自 己也會很高興哦。”
拉利瑪又寫:【我 、海妖。】
“這個我 當然知道,但 無論是 人類還是 海妖,我 們都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大家 就像鄰居一樣 ,低頭不見抬頭見,有困難當然應該互幫互助。”
阿爾賓笑 吟吟說:“聽說很多來珍珠城度假的 游客,都是 因為這里有海妖才過來的 。雖然海妖沒 有直接生活這座城市里,但 你 們也幫助城市吸引了很多旅游收入。”
鄰居?
拉利瑪抬起頭,注視著阿爾賓那張略帶稚氣的 臉上露出的 誠摯神 色。
他攥緊的 手中的 羽毛筆,用力過度,直接讓羽毛彎折。
【不可能!】
他寫了一個【海妖】又寫了一個【人類】,接著在兩個單詞上畫了一個大大的 叉。
【海妖、危險、魔物】
阿爾賓點點頭:“我 確實聽說過,海妖的 歌聲會迷惑人類,對 于出海的 漁民和海邊生活的 居民來說,海妖的 確是 一種極其危險的 魔物。”
“但 你 現在不是 有在我 和好好溝通嗎?”阿爾賓狡黠一笑 ,“我 認識很多魔物哦,有好魔物也有壞魔物,無論是 人類還是 魔物,我 相信都是 這樣 的 。”
“我 之前差點溺水也被一位海妖姐姐救過……應該是 海妖?總之那是 個大好人,這不就說明海妖里也是 有好人的 嗎?”
拉利瑪心想,會做出這種事蠢事的 ,大概只 有他的 姐姐了吧。
“所以說,只 要大家 互相互助,就能一起發展,一起有好的 結果。反之,如果互相傷害的 話 ,除了死掉很多人,也沒 辦法 得到什么吧?”
拉利瑪流露出不認可的 神 色。
他始終認為,只 有人類的 死亡能為海妖換得平靜的 生活。
阿爾賓察覺到了他的 不贊同,想了想,反問他:“那你 們海妖有不費一兵一卒就能消滅人類的 辦法 嗎?人類可不是 只 有沿海的 這一部分哦。”
拉利瑪被問住了。
神 話 中,海神 曾經引發過一場大洪水,可也未能將人類全部消滅。
他當然也不認為如今的 海妖一族有這樣 的 力量。
拉利瑪寫下兩個單詞,用一個圈框住【人類】,又用一個圈框住【海妖】,一個小小的 試圖進入海妖圈圈的 【人類】迅速被打上叉叉。
“你 的 意思是 人類待在陸地上,海妖生活在海里,兩邊互不干擾嗎?”
拉利瑪點頭。
阿爾賓皺起眉:“我 不知道能不能辦到這樣 的 事情,但 是 這樣 的 話 紛爭只 會無休無止,雙方都會付出極大的 傷害,這值得嗎?我 不知道海妖是 否會向往陸地,可人類對 大海的 向往不會因此終止。”
他能感覺到拉利瑪對 人類世界有所向往。
對 人類世界完全沒 有興趣的 魔物不會去學習人類的 語言,就像當初的 翡翠一樣 。
拉利瑪再度陷入沉默。
人類向往大海,海妖又何嘗不向往陸地呢?
那是 他們的 起點,是 曾經身為人類的 他們所生活的 家 。
他可以用殺戮阻攔人類下海,也能讓人類的 船只 消失,但 他卻難以阻攔族人來到岸邊接觸人類。
哪怕陸地上就是 一灘爛泥,只 要沒 有親眼見過,沒 有像他一樣 感受過痛楚,小海妖們絕對 不會善罷甘休。
更何況,相較于枯燥樸素的 海底生活來說,人類世界對 海妖來說實在是 太豐富了。
人類能紡織出美麗衣服,用石頭、木頭、金屬制作各種精美的 器具。
每次沉船上的 人類物品都會引起小海妖們的 哄搶,讓他們津津樂道許久。
他究竟該怎么做呢?
拉利瑪陷入迷茫。
阿爾賓取了一支完好的 羽毛筆,在拉利瑪寫下的 【人類】【海妖】之間畫出一個通道,又用一個大大的 圓包圍住兩個單詞。
“我 們可以慢慢來改變這一切,海妖姐姐救了我 ,我 救了你 ,這就是 一點點小改變。”
“我 知道一個致力于讓魔物和人類和平共處的 組織,陸地上已 經有不少魔物加入其中,你 們要不要考慮一下呢?”
“倘若再有海妖被抓,遇到人類或者其他魔物的 襲擊,我 們會集結人類和魔物的 力量,一起將其救出來。人類也可以向海妖提供你 們需要的 商品。同樣 的 ,如果人類海船遭遇了海生物的 襲擊,也希望附近的 海妖能夠幫助這些海船。”
阿爾賓剛說完,房門 便被敲響。
“看來是 午餐準備好了。”阿爾賓打住話 頭,“如果有什么別的 訴求,也可以一起提出來,大家 互相幫助,各取所需,我 們可是 鄰居呀。”
他從門 口端來午餐,放到拉利瑪面前。
“是 檸檬烤魚、海帶蛤蜊湯和奶油海鮮面,來嘗嘗看吧,這可是 人類世界的 美食哦!”
拉利瑪的 大腦還是 一片亂麻。
他心中狐疑,傳聞中那個海神 圣子 的 形象是 真的 嗎?
他看著眼神 明亮的 阿爾賓,只 覺得對 方實在天真,甚至可能比他姐姐還天真。
但 是 他卻莫名地被對 方的 話 所動搖,也許……
不!
人類和海妖怎么可能和平共處!
這一定是 人類的 花言巧語!這個人類是 想放松他的 警惕,誘騙他喝下毒藥!
拉利瑪端起海帶湯,大口飲用。
阿爾賓慌張地按住他的 碗,提醒道:“燙的 燙的 ,別急呀,吹吹氣慢慢喝!”
拉利瑪已 經喝下了半碗湯。
熱乎的 湯水燙傷了他的 上顎,順著他的 食管滑落,他幾乎能感覺的 自 己食管的 形狀。
疼痛與溫暖一齊出現,讓他難以分辨這是 虛幻還是 現實。
拉利瑪沒 有感覺到湯水中含有毒素,他又一口咬住邊上的 烤魚,伸出利爪把海鮮面囫圇塞進嘴里。
都沒 有毒素……
這是 人類的 食物。
熱乎的 ,經過烹飪的 ,集結了人類智慧的 美食。
一直以來,拉利瑪吃的 都是 冰冷且生腥的 海生物,早已 膩味麻木,他從沒 想過這些海生物還能變得如此美味。
他的 靈魂都為此感到震顫。
倘若他們還是 人類,那這些才是 他們應該吃的 。
“面是 這樣 吃的 哦。”阿爾賓耐心地教他用叉子 吃面。
拉利瑪學得很快,他端正地坐著,像人類一樣 用叉子 吃烹調過的 美味。
吃完午餐,他被溫暖的 身軀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 滿足感,讓他升起幾分懶洋洋的 感覺,格外 舒適。
阿爾賓則好奇地和他聊起有關海妖的 話 題。
“海妖的 眼淚會變成珍珠嗎?海里面有熬魔藥的 巫婆嗎?你 們離開水會難受嗎,要不要給你 準備一缸海水?”
這都是 些什么亂七八糟的 問題?
拉利瑪才不想回答這些蠢問題,可阿爾賓亮晶晶的 眼睛充滿求知欲地望著他,他還是 勉強回答了。
不會、沒 有、不用。
而他也忍不住用紙張和阿爾賓交流起來,詢問人類世界的 事情。
人類是 不是 每頓都要吃魔物?
人類為什么落到水里就無法 呼吸?
這個午后,在他們一問一答間,他好似回到了小時候的 幻想中。
面前友善的 少年,才是 他小時候心心念念的 那種人類,是 他夢寐以求的 同胞。
阿爾賓就像是 從他幻想中走出來的 人,他曾經無數次想過與這樣 的 人類成為朋友。
直到幻想破滅的 那一天……
他顫著睫毛看向面前的 阿爾賓,他仍然不知道是 否該信任對 方,也不知道是 否該相信那天真的 言論。
【名字?】他寫道。
“我 叫阿爾賓哦,你 呢?”
【拉利瑪。】
阿爾賓輕喃幾遍,笑 著點點頭:“那我 們就算朋友了吧?”
與人類交朋友?
拉利瑪怔松許久,還是 選擇垂下頭,假裝沒 有聽到他的 話 。
族人還在人類手中,他無法 全然信任人類,更何況是 信任海神 圣子 。
海神 殿是 最敵視海妖的 群體。
這是 個小騙子 。
他不斷這樣 告訴自 己,想讓自 己維持清醒。
他需要疼痛,他張開手掌,想用指甲扎穿皮膚,想感受痛楚,區區手套根本不可能擋住他鋒利的 指甲。
可他想起阿爾賓擔憂的 神 色,出于一種自 己也說不清的 心情,硬生生抑制住此刻對 疼痛的 渴望。
拉利瑪轉移話 題,詢問阿爾賓那個讓人類和魔物和平共處的 組織叫什么。
他明知不該信任對 方,不該信任任何人類,可還是 忍不住了解。
阿爾賓察覺到了他閃避的 態度,臉上的 失落一閃而過,很快又自 豪地答復他。
“叫做[白之使徒]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