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江家表
荊棘城。
“早上好 , 雅克叔叔!”阿爾賓和小黑一起從房間里出來, 雅克已 經為他們 準備好 了早餐。
阿爾賓注意到雅克神色有些憔悴。
“雅克叔叔昨天熬夜了嗎?熬夜對眼睛不好 哦。”
“昨天多虧了小白的幫助呢!”雅克抬手把 阿爾賓舉高高,又愉悅地把 阿爾賓抱在懷里, 親昵地揉著他的腦袋,像是在吸貓。
昨天他把 調查到內容先傳遞了回去, 雖然他還沒找到解決辦法,但是應該能 讓澤曼意識到,太陽神絕非什么 光明、公正、保護人 類的神明。
雅克笑著勾住兩個孩子的脖子, 左貼一下臉, 右貼一下臉。
“早上好 啊,我的兩個小寶貝。”
“別 那么 叫我!”小黑撇了撇嘴, 掙扎著說,“臭老爹,胡子好 扎!”
雅克摸了摸胡子,有幾天沒刮了, 確實長出來一點點。
阿爾賓興沖沖自 告奮勇:“我來幫叔叔刮胡子,我最近對魔法的控制力更強了!”
“不愧是小白, 真厲害。”雅克欣然應允。
吃完早飯,刮完胡子, 他們 開始今天的行 程。
今天是個大晴天, 雅克打算按照古籍中只言片語的記載,在附近的森林里尋找古跡, 阿爾賓也 連忙要求他帶上自 己。
阿爾賓當然不是對什么 古跡感興趣, 他只是為了踩點,為了找到和澤曼相遇的那片森林。
也 不知道爸爸為什么 會出現在樹林里, 難道他爸爸也 住在附近嗎?
他在火場中蘇醒時已 經在森林里了,后來澤曼在他睡著時帶他離開森林, 因此他完全不知道當時所處的方位。
要是錯過了就糟糕了,所以他得提前 踩點,找好 位置,說不定能 直接把 爸爸帶回家,用不著在山洞里過夜了。
嘿嘿,到時候給雅克叔叔和小黑一個驚喜!
荊棘城附近到處都是森林,他去了好 幾個地方看著都相似,都有沒有那樣的山洞,只能 慢慢找。
見他們 都要去,小黑自 然也 要求跟上。
三人 出發 前 往森林。
因為森林法的緣故,周圍的森林大部分都歸貴族所有,哪怕是其中的一片落葉也 屬于貴族,平民禁止進入,也 禁止采集、放牧、砍伐等行 為,除非交錢。
不過他們 三個倒不管這些,他們 才不會讓護林官抓住呢。
“你們 別 走太遠,有什么 事情小白記得用你的煙花魔法通知我,還有采到的蘑菇和漿果先別 吃,先讓我看看有沒有毒。”雅克也 嫻熟地叮囑著兩個孩子。
所謂的煙花魔法,是阿爾賓弄出來的一種信號-彈,他們 約定好 不同的顏色代表不同的含義。
“好 嘞。”阿爾賓和小黑表示自 己記住了。
他們 兩個在森林里采集些今天晚飯食材,阿爾賓除了采蘑菇和踩地圖以外,還會留意周圍是否有蛇經過的痕跡。
按理來說翡翠應該和他一起回到過去了,但他至今還沒見到過對方,有一次他都去到了邊境的森林,還是沒遇到。
也 可能 是因為森林太大了,不知道他們 什么 時候才能 相遇。
凡是看到有類似小型蛇類活動的蹤跡,阿爾賓就在石頭上刻下翡翠的名字,希望翡翠能 明白自 己就在附近。
他倒是想寫更多的,但一方面是擔心護林官發 現,另一方面,翡翠他不識字!
連名字都是阿爾賓教他寫的,也 不知道他能 不能 記住。
阿爾賓胡思亂想著,低頭采集漂亮的蘑菇,嘴里哼唱著:“紅傘傘,白桿桿~”
陽光透過樹梢灑下,勾勒出斑駁的光影。阿爾賓正摘著蘑菇,突然感覺地面有點搖晃。
“奇怪,我還沒吃蘑菇呀。”他疑惑地抬起頭,對上了一雙黑色十字星芒的魔物瞳。
只是與他見過的那些魔物眼瞳相比,這雙眼睛的黑色星芒外鍍著一層詭異的紅光。
這是一只棕熊形態的魔物,渾身都散發 著危險兇猛的氣勢,露出鋒利的牙齒,淌著口水,喉間傳來低沉的咆哮聲 。
盡管在斗獸場里見過不少危險的猛獸,此時此刻阿爾賓還是心中一突,有種不好 的預感。
他剛一動腳準備離開,這只魔熊就如 同狂風般向他襲來,巨大的爪子揮起,拍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抓痕。
“等等,熊先生我沒有惡意!”阿爾賓鉆過如 門 洞般彎曲的樹根,一邊跑一邊朝魔熊大喊,“如 果打擾你了我很抱歉!”
如 果是往常,他肯定能 聽到魔熊的聲 音,進而和魔熊溝通。
可是這一次,他卻 只能 聽見兇猛的咆哮聲 ,還有身后殘暴的攻擊聲 。
快被追上了!
阿爾賓連忙向天空中釋放煙花魔法,又用風魔法阻攔魔熊的攻擊。
收效甚微,阿爾賓又接連切換其他屬性的魔法。
他尚無實戰經驗,也 沒遇到過什么 危險,魔法的攻擊力都不算強,但他的目的也 不是這個。
在火魔法和水魔法相撞后,釋放出一片霧蒙蒙的蒸汽,阿爾賓趁機用暗魔法遮掩住自 己的身形,藏在一棵大樹后。
他背靠著粗糙的樹干,屏氣凝神,心臟猛烈跳動著看,血液不斷上涌。
他實在想不明白魔熊為什么 要襲擊自 己。
總不能 是覺得自 己唱歌太難聽了吧?
阿爾賓郁悶起來。
水霧散去之 后,魔熊并未停止進攻,充滿著危險氣息的黑色魔氣從 它身上彌漫而出,有力且尖銳的爪子伴著魔氣,瞬間將周圍的樹木破壞殆盡,樹葉紛飛。
體型小的阿爾賓也 被這股力量擊飛。
盡管有暗魔法遮掩身形,魔熊還是依靠氣味嗅到了阿爾賓的位置。
把 周圍夷為平地之 后,他的速度猛然加快,張開血盆大口撲過來,咬住了阿爾賓的手臂,頓時鮮血如 注。
好 痛!
阿爾賓眼淚瞬間涌上,可比起疼痛,他此刻更加恐懼。
如 果逃不掉的話,他馬上就要被魔熊吃掉了!
他不想被吃掉!
他奮力用火球攻擊了魔熊近在咫尺的大臉,砸到了對方的鼻子上,迫使對方哀嚎一聲 松開口。
阿爾賓抽出手臂,顧不得疼痛猛地逃離,倉促地治療了一下手臂上的傷口。
這只魔熊顯然不是獅子先生說的那種智慧不夠的低級魔物,可為什么 就是無法溝通?
他跑了幾步,卻 發 現身后的襲擊好 像停下了,回頭看去。
透過氤氳的淚水,他在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的光芒中,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從 林間閃現,毫不猶豫地沖上前 與魔熊搏斗,但下一瞬又被魔熊一記重拳揮開,狼狽地倒在地上。
“小黑!”阿爾賓的心臟頓時提了起來。
他立刻折返,釋放出強大的魔法力量,將穿過樹葉的陽光化作一道道金色的光束,如 同鎖鏈般纏繞在魔熊身上,將它牢牢束縛住。
魔熊的身影僵住幾息,眼中的紅光已 然褪去,有幾分茫然。
小黑沒有錯過這個機會,繼續沖上去與熊戰斗。
盡管心中提心吊膽,但是共同訓練了一年,阿爾賓還是不假思索地為他提供了魔法支援。
空中乍現一個個金色圓形魔法陣,成為給小黑提供借力的落腳點。
而在小黑在被擊退的瞬間,他不僅用柔和的水流接住對方,也 將輔助魔法和控制魔法切換成攻擊魔法。
原本束縛著熊的光帶被幾次掙開,阿爾賓就讓原本平滑的光帶長出尖利的倒刺,好 似荊棘一樣扎得進魔熊的皮肉里,引得魔熊哀嚎。
他過去從 沒這么 干過,但顯然這樣更加實用。
小黑也 一次又一次向魔熊發 起進攻,渾身被黑氣包裹的他好 似一匹狼,瞳孔化作尖銳的豎瞳,又逐漸橫向拉成黑色的十字星芒造型。
就像面對奴隸販子那次一樣,他狠狠地撕咬著魔熊的脖子,利齒刺入厚實的皮肉之 中,鮮血飛濺而出,魔熊發 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試圖擺脫他的束縛,但他卻 像是鐵鉗一般牢牢抓住了它的喉嚨,不愿松口。
【小……鬼……】
魔熊的哀嚎聲 逐漸減弱,阿爾賓松了口氣,抱著手臂癱坐下來。
不知道為什么 ,他剛才竟然又能 聽見魔物的聲 音了,難道之 前 只是這只魔熊不愿意交流嗎?
剛放松下來,阿爾賓又聽到了更多猛獸的喘息。
他環顧四周,頓時心驚膽戰。
這里的魔物不止魔熊一只,黑壓壓的森林深處,他看到了更多大大小小眼里泛著紅光的星芒眼!
他們 紛紛向阿爾賓和小黑襲來。
不行 ,絕對不能 繼續待在這里!
“小黑,我們 快跑!”阿爾賓沖上前 ,想拉小黑離開。
可小黑齜牙咧嘴,目光危險,就像完全不認識他一樣。
阿爾賓這才注意到,小黑的眼睛竟然也 是星芒瞳。
他心中一緊。
就在他焦急萬分之 時,風魔法傳來了魔物接連倒地的重響。
他疑惑看去,一道灰色的身影穿梭在林間,手中揮舞著華麗長劍,劍柄上的寶石在陽光下閃閃發 光。
是雅克!
穿著灰撲撲旅行 者服裝的雅克此刻就像個意氣風發 的騎士,那看起來華而不實的寶劍每一次揮動時卻 釋放出閃電般的劍氣,劍氣穿透空氣,發 出刺耳的呼嘯聲 ,一擊必中,每一次揮擊都精準地瞄準了魔物們 的要害。
不消片刻,魔物們 都被盡數擊敗。
“雅克叔叔!”阿爾賓欣喜地呼喚。
“久等了!”雅克來到他面前 ,滿臉欣慰地爽朗一笑,“我趕過來時看到了你們 的戰斗,你和小黑做得不錯,你的反應能 力很快,魔法也 得心應手。”
“可是小黑他——”
阿爾賓的話還沒說完,失去理智的小黑竟然從 身后襲向了雅克。
雅克偏過頭,將長劍一橫,讓小黑咬住。
教了小黑這么 久,他早就知道了小黑的攻擊路數。
他凝望著小黑的星芒瞳,嘆息道:“果然如 此,使用力量過度的時候,他的魔物血脈就占據上風了。”
阿爾賓有點不明白他說的意思:“我聽說魔物的血肉有毒,是因為小黑剛才不小心吃到了魔熊的血嗎?”
“倒不是那個原因。”雅克一記肘擊將小黑打倒在地,“我之 所以要教導他,就是發 現了他體內有魔物的力量,如 果我猜得沒錯,他可能 是人 類與魔物結合后生下的混血。我一直在鍛煉他,也 是為了讓他在進入這種狀態后能 自 如 控制,不要在未來襲擊人 類。”
阿爾賓心中焦急萬分。
“那怎么 辦?”他不在乎什么 人 魔混血,他只擔心小黑再也 無法恢復理智。
“我以前 聽聞過這種情況,通常來說過一陣力量耗盡他們 就會恢復過來。”
雅克提拎起小黑,來了一場父子間愛的教育,硬生生把 小黑的力量磨完,像往常一樣,以扛麻袋的姿勢把 小黑背起來,走出森林。
阿爾賓急急忙忙跟在旁邊給小黑治療。
雅克低頭看著,注意到小白手臂上的傷口還在流血。
“小笨蛋,你先給自 己治療啊。”
“我一會兒就治療。”阿爾賓隨口應付著,卻 半點沒打算動,目光緊緊盯著小黑。
小黑是為了保護他才會受傷的,他擔心自 己體內魔力一會兒不夠給小黑治療。
“你啊……”雅克無奈,另一只手將他抱起來,帶著兩個孩子離開森林。
當他們 的身影遠去后,魔物們 尸體中,一只看似弱小的老鼠魔物謹慎地出來,他來到那只被阿爾賓和小黑聯手殺死的魔熊面前 ,有幾分詫異。
【為什么 會這么 快解除狂暴狀態?】
第20章 晉獨發
到家 后許久, 小黑才漸漸蘇醒。
他下意識尋找阿爾賓的蹤跡。
“小 白?”
“太好了,你沒事了!”
小 黑還未意識到發生了什么,阿爾賓已經激動地撲上來, 緊緊擁抱著他,眼中閃著淚水, 充滿欣喜地喟嘆著。
小 黑漸漸想 起失去意識前發 生的事情,也緊張地打量著阿爾賓的狀態。
“你怎么樣?”他隱隱記得阿爾賓身上受傷了。
雅克抱臂站在一旁,看著兩個孩子撩著衣服查看傷勢, 溫馨地互相慰問著, 忍不住揚起一個笑容。
就是感覺自己好像有點……多余?
雅克輕咳兩聲,打斷他們的對話, 給小 黑說明了一下他身上的情況。
“人魔混血?”小 黑雙眼茫然,不理解這意味著什么,“魔物 不都是獸型嗎?”
“一些特別厲害的魔物 可以化成人形,我也聽說過 一些人魔混血的例子。”
因為人類和魔物 極其對立, 所 以若有兩者結合的案例,往往都會在神殿掛上號。
但通常還不等神殿調查完, 村莊里就已經用私刑處決了當事人。
毫無疑問,對于一般民眾來說, 這樣的行為是極其邪惡的。
不過 根據雅克看到的資料, 人類女子生下的混血通常都與人類無異,有些會擁有強大的魔力, 而女性魔物 生下的混血, 則是純粹的魔物 姿態。
“我推測你的親生父親可能是一只 魔物 。”
小 黑徹底陷入迷茫。
他的父親竟然是一只 魔物 ?
這個想 法讓他的心 頭涌起難以名狀的混亂和不安,縱使他之前是個奴隸, 他也知道魔物 有多么危險,多么令人恐懼。
他的力量竟然來自魔物 ?
“我不知道……”他喃喃地開口 , 聲音微弱,“媽媽從沒和我提起過 父親的事情,我只 知道她似乎是為了逃避什么人,所 以才會一個人帶我來到荊棘城。”
雅克嘆息,如果 真的和他猜測的一樣,那 么小 黑的母親會出逃也很 好理解。
雅克摸了摸他的腦袋:“不要將你可能是人魔混血的事情告訴任何人,這會給你帶來危險。”
“他們會害怕我是嗎?”
“沒錯,不僅如此,比起更具有威懾力的猛獸魔物 ,你看起來人類無異,他們會以傷害的行為向你宣泄恐懼。”
小 黑抿起唇,目光忐忑地望向面前的兩個人。
“你和小 白也會害怕我嗎?”
雅克噗嗤笑出聲來,笑彎了腰,拍了拍他的腦袋。
“哈哈哈哈,我怎么可能怕你這個小 崽子。我可是上過 戰場的,比你更厲害的魔物 我都殺過 不少。”
雅克狠搓著小 黑的腦袋,或許是因為過 去經歷的影響,這個孩子總是很 擔心 會失去一切,總認為自己孑然一身,一無所 有。
也正因為有這種想 法,小 黑的戰斗方式總是橫沖直撞,甚至不太在意自身安危,總是以身犯險,像野獸一樣以極近的距離去瘋咬對方,把自己弄得渾身是傷。
這個問題一直讓雅克很 擔憂,也不知道這個孩子為什么會如此沒有安全感。
“放心 吧,我會好好教導你控制力量,至少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傷害人類,你還是老老實實當個人類吧。”
“我也不會怕你哦!”阿爾賓語氣堅定不移,他紅寶石的眼睛熠熠生輝地注視著他,那 張可愛的臉上揚著恰到好處的笑容,“小 黑一點都不可怕,我才不會害怕呢!”
他戳了戳小 黑的臉頰,輕快地說著:“小 黑戰斗的時候酷斃了!謝謝你來保護我。”
小 黑臉上的忐忑頓時消失大半。
雅克欣然一笑,覺得有小 白在就不會有什么問題了。
寡言少語的小 黑在小 白面前總能活潑一些,這樣下去,總有一天能慢慢走出過 去的影響。
“小 黑好好休息吧,這幾天訓練停一停。”他不打擾他們,轉身離開房間,離開前叮囑道,“小 白也是,你今天的消耗也很 大,你們兩個互相監督。”
“好~”阿爾賓望向他,“雅克叔叔也要好好休息哦!雖然已經說過 了,但還是感謝雅克叔叔今天來救我們。”
雅克勾起笑:“那 可是我作為父親的責任啊。”
雅克離去后,小 黑揪住被子,有些沮喪地出聲詢問:“是父親打敗了魔熊嗎?”
他沒有保護好小 白嗎?
“不是哦,魔熊是小 黑打敗的!但是那 之后又來了很 多其他的魔物 ……”
阿爾賓站在房間的空曠處,手 舞足蹈地向小 黑描述起來雅克是怎么救他們的。
“……然后雅克叔叔就嗖嗖嗖地發 出劍氣,那 些魔物 都咚咚咚,一個接一個倒地了!超帥氣!”
“我也會的。”望著阿爾賓驚嘆的神情,小 黑心 中燃起斗志,目光堅定,“總有一天,我也會變得像父親一樣厲害,我會保護好你!我也會變得很 帥氣的!”
阿爾賓怔松,緊跟著回復:“我也一樣。”
若是他能再厲害些,一個人解決魔熊,小 黑就不用進入魔物 狀態了。
“再說啦,小 黑現在就好酷的!”
戰士的戰斗看起來比魔法使熱血太多了!
小 黑戰斗的時候他根本挪不開眼睛嘛。
阿爾賓心 中升起一股好勝心 。
魔法使想 要更酷炫,果 然應該釋放更厲害的魔法!來點大場面!
火球術這樣的平A太普通了!要釋放魔法就應該把法陣鋪滿整個天空!
不管是治療輔助還是攻擊,自己現在都還差得遠呢。
阿爾賓也斗志昂揚起來。
“那 ……我和父親今天誰更帥氣?”小 黑冷不丁問道。
阿爾賓一僵,眨了眨眼,苦惱起來。
哎呀,這個問題……
阿爾賓坐到床邊,想 了想 說:“雅克叔叔的帥氣是讓人敬佩的那 種,但是這種帥氣和我無關 。”
“小 黑就不一樣了。這是我第一次和小 黑一起戰斗,我絕對不會忘記這一天,也許連做夢的時候都會夢到小 黑。”
趁著小 黑繼續追問之前,阿爾賓連忙轉移話題。
“小 黑就算變成魔物 ,在我眼中也超棒的。因為我知道了你的秘密,所 以我也告訴你一個我的秘密。”
他得意洋洋道:“我可以和魔物 溝通哦!其實之前說的獅子先生就是魔物 ,所 以無論小 黑變成什么樣,我都絕對不會害怕你。”
小 黑沉默著,忽然開口 :“小 白。”
“嗯?”阿爾賓剛出聲,就被小 黑拽進過 去緊緊抱住。
“謝謝。”
謝謝你愿意來到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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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克回到書房,思 索起今天的事情。
突然間出現那 么多不同品種的狂暴魔物 ,這件事有點不太正常,他打算接下來幾天好好探查一番。
有可能是魔物 群體中出了什么事,也有可能是幕后有人指使。
神殿那 邊也許有情報,但他脫離神殿太久了,對最新 的情報一無所 知。
他思 索片刻,翻出信紙,又給澤曼寫去一封信。
綁在鴿子腿上的信桶很 小 ,只 能用小 小 的紙條卷起來放進去,寫不了幾句話,他簡短概述了自己發 現在荊棘城一群狂暴的魔物 ,想 要些相關 的情報……等等。
雅克頓了頓。
他換了張紙,將最后一句話改成希望澤曼前來鏟除魔物 。
比起三兩句的書信,他更想 親眼確認一下,在得知了他提供的真相后,澤曼如今到底是怎么想 的。
正好也能把家 里的兩個小 家 伙介紹給澤曼。
他可要在澤曼面前好好宣揚一番他的兩個小 寶貝!
說起來,剛巧阿爾賓也是白發 紅瞳,天資出眾,到時候自己還可以調侃他一下,問問他是不是有個私生子。
哦呀,真期待到時候澤曼的表情。
雅克噙著笑,放飛了第二只 白鴿。
接下來幾天,兩個孩子在家 休養,他則繼續前往之前那 一處森林,要是遇到魔物 就順手 處理了。
過 了一陣后,兩個孩子休養完畢,重新 開始訓練。
有了之前的刺激,兩個孩子如今都鉚足了勁。
阿爾賓開始加強攻擊魔法方面的練習,但小 黑不愿意和他一起訓練。
阿爾賓氣呼呼也沒問到理由,雅克倒是知道。
小 黑恐怕是擔心 訓練時候會進入魔物 狀態,把阿爾賓誤傷了。
不過 這種事,他決定找個契機讓兩個孩子敞開來聊一聊,光是嘴上說恐怕小 黑也很 難放下心 來。
今天,他們家 也像往常一樣。
“雅克叔叔今天也要去森林嗎?”阿爾賓問道。
“沒錯,還是和往常一樣,出去消滅危險的魔物 ,再找找書中提過 的古跡。”
“雅克叔叔是大英雄呢!要記得回來吃晚飯哦!今天輪到我去集市里買好吃的了。”
雅克不至于讓兩個小 孩子做飯,但他自己手 藝也不怎么樣,只 能處理些成品,因此他們基本都是吃外面的熟食配面包,有時候也會直接去酒館吃,這在這個時代很 普遍。
偶爾兩個孩子一時興起,才會在家 里弄點吃的。
“我會早點回來的。”雅克嗅了嗅,看向阿爾賓身后,“哦?小 白做了蘋果 派?”
“沒錯!”阿爾賓把長 方形的蘋果 派包好塞給他,“雅克叔叔就留著當午飯吧。”
雅克欣然應下。
“那 祝雅克叔叔能找到你說的古跡。”阿爾賓又問,“雅克叔叔說的朋友大概什么時候來呀?”
“大概就這幾天吧。”
阿爾賓好奇道:“是去年雅克叔叔和我提過 的那 個會被養父害的朋友嗎?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他的養父為什么要害他呀?”
雅克怔了怔,他一直想 著要讓澤曼遠離太陽神,確實沒有深想 過 這個問題。
也許單純就是太陽神想 要一具身體。
他遠離神殿許久,也沒辦法從當事人身上旁敲側擊這個問題的答案。
但不管太陽神的理由是什么,他顯然不會放過 澤曼。
“我也不知道壞蛋是怎么想 的。”
阿爾賓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他都不知道漫畫里的人渣為什么利用自己呢。
“希望雅克叔叔的朋友可以遠離壞蛋!”
“借你吉言。”
出門前,雅克一如既往地抱了抱兩個孩子,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出門去。
森林里,雅克依舊在剿滅魔物 之余尋找著古籍中的古跡,而這一次,功夫不負有心 人,他在走進一處地下洞窟時,腳上踩到了一塊松脆的石頭。
他點燃火把照亮這個陰森深邃的洞窟,卻看到自己踩到的不是什么石頭,而是一塊人類頭骨,殘缺的顱骨在昏暗中透露出一絲蒼白的光芒。
他立刻揮出魔力具現化后的劍氣劈開周圍的巖壁與地面,不出意外地在泥土中看到了觸目心 驚的嶙峋白骨。
火把微弱的光照亮了這些白骨,它們散發 出一種令人窒息的死 寂氣息,在這里已靜臥了千百年之久,他們均是死 于戰爭或魔法,死 后也是被魔法掩蓋,只 有些許腐朽的盔甲和器物 能證明他們的身份。
雅克越是探查這片地方越是心 驚,一股寒意從心 底升騰而起。
這是一處萬人坑。
古文字記載的內容應證了。
神棄之地……按照他調查到的內容,像這樣的萬人坑在荊棘城還不少,只 是因為魔法的掩蓋,難以發 現。
只 有這里,似乎是在掀起泥土掩蓋這一切時意外形成了一個洞窟。
雅克想 從他們周身的物 體上找到些許記載,但過 了太久,那 些東西早已腐朽。
他再次思 索起阿爾賓提的那 個問題。
既然自己調查到的東西的確是真相,那 么太陽神究竟為什么要占據教皇和圣子的身體呢?
按照他調查到情況,神話典籍其中大半的內容都能被推翻,神國可能也根本不存在,是一個徹徹底底的謊言。
那 么神明附身人類,很 可能就不是為了什么行走人間。
是覺得教皇的力量強大?可再強也強不過 神明。
到底是為什么?
以神明的威望,若需要幾個宿體,完全不用藏著掖著,不必隱瞞到最后時刻再告訴宿體。
難道是怕這些人不同意嗎?
想 到這里,雅克猛地頓住腳步。
他想 到了“神明”背后的真相,忽然間明白了什么。
他心 中愕然。
若他的猜想 是真的,不論澤曼是否能逃離神殿,在澤曼擁有頂級天賦被發 現的那 一刻,他就已經被眾神盯上了。
澤曼隨時可能有危險。
阿爾賓的天賦若顯露出來,也遲早會被盯上……
他立刻轉身離開洞窟,哪怕只 是猜測,他也得盡快通知澤曼。
然而,在從黑暗中出去的那 一瞬,他看到了刺眼的陽光。
待他的雙眼適應外面的陽光,他看到一個約五十歲的金發 男人正在洞窟外注視著他。
金發 男人一身威嚴華麗的白金法袍,渾身充滿了神圣且高貴的光輝氣質。
但那 張過 去總是掛著和藹笑容的臉上,如今不茍言笑,銳利且危險的目光照射過 來。
這是太陽神殿教皇。
教皇,不對,是太陽神為什么會出現在荊棘城?
雅克頓時意識到,自己已經暴露了。
第55章 江家表(加更)
意識到來者不善, 雅克立刻伸手拔劍。
可他的劍剛拔出來,眼前就金光一晃。沒有任何吟唱,也沒有任何征兆, 一道刺目的光芒擊中他的肩膀,如閃電般切開了他的右臂。
他猛地感覺到一股劇痛襲來, 斷口處飆出大量鮮血,將他的衣袍染成猩紅色。
失去控制的右臂緊握長 劍,順著拔劍的慣性 被甩飛出去, 飛濺的鮮血蒙住劍身絢麗的寶石與日芒紋章, 血淋淋地掉落在地,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無法動彈。
斬下他右臂的金發男人倨傲地睥睨著他:“汝既已知曉吾是誰,身 為人類,見到吾竟然不行禮嗎?”
那雙鎏金雙瞳中一片冰冷,宛如在看一個死人。
雅克喘著氣, 隱忍疼痛,咬緊牙關。
他自然不會像這種家伙行禮, 他嘲弄道:“我 只是想不到,冕下竟然會為了我 , 走下圣座, 千里迢迢而 來。”
看來太陽神畏懼他所調查到的真相,竟然親身 前來, 而 非派出下屬。
果然是不敢讓世人知曉真相。
做賊心虛。
雅克心中冷笑。
太陽神并未搭理 他嘲諷, 只是冷聲質問:“汝的同伙有誰?還 有何人知曉?汝將此 事告知圣子多少?”
“僅我 一人。”雅克心生 不祥的預感。
太陽神打量著他,像在判斷他所言是真是假。
“無妨, 與汝有關之人,吾自會降下神罰, 不會疏漏一人。待他們被焚燒殆盡,亦或者化為魔物,自然不會說 出不該說 的話,不會為汝追查。”
太陽神并不信任他的言辭,神色淡然地宣布著,顯然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雅克瞳孔猛縮。
他腦中赫然閃過阿爾賓、小黑和澤曼的身 影。
混蛋——!!
他陡然將全身 的魔力具現化后放出,盡管沒有長 劍的輔助,這些魔力化作的利刃依舊充滿攻擊力,編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向金發男人襲去。
他趁機迅速離開這里。
他知道這是他難以匹敵的敵人,他必須逃出去,讓兩個孩子遠離這里。
他也必須留下更多的線索,讓未來有人可以戳穿神明的陰謀。
面對鋪天蓋地的利刃,金發男人紋絲不動,眼神冷漠,太陽照射的光芒日漸強盛,照耀在他金色的發絲上,仿佛是神圣光輝的加持。
在那光芒的映照下,那張密不透風的網霎時間 消弭于無形,在他的眼前化為虛無。
緊接著,這些光束化作無數尖刺,在陽光下的雅克根本無處可逃,這些尖刺刺扎穿他衣物和身 體,鮮血如噴泉般噴涌而 出,將周圍染成一片血紅。
光束霎時間 消失,雅克失去控制的身 體一路滾下小山坡,血跡連綿不絕。
他的身 體扭成可怕的姿勢,抽搐著,鮮血從身 上的傷口汩汩而 出。
太陽神踏著血跡走到崖邊,居高臨下地俯瞰著奄奄一息的人類。
“逆神者必遭神罰。”他身 旁憑空閃現橙紅色的火光,金發被熱浪吹起。
火焰緩緩墜入地面,瞬間 蔓延成一片火海,燃燒著一切生 靈和萬物,將整片森林籠罩在了熊熊烈焰之中,災難降臨,動物們驚慌逃竄。
太陽神漠然離開,在他離去之后,雅克目光無神地仰望著天空。
正午的太陽如此 刺目,他嗅著火焰燒灼的味道,掙扎著想要起身 ,卻連一根手指都 動不了,只能無力地呢喃著:“澤曼……阿爾賓……小黑……”
他注視著太陽,雙目逐漸陷入一片黑暗。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他耳畔隱約聽到了蛇類冰冷的“嘶嘶”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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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逃的動物中,一條翠青蛇小蛇蜿蜒前行,秀氣的翠青色鱗片映出周圍的火光,照映出寶石般閃耀的光芒。
【阿爾賓,你在哪里啊……】翡翠吐著蛇信子,在森林中游走。
許久之前,阿爾賓本來說 要帶他去塔樓上看日出的,結果不知道為什么 ,他醒來后就 發現自己出現在一處有些眼熟的森林里,身 邊也看不到阿爾賓的蹤影。
奇怪了,不是說 一起走嗎?
森林中沒有歷法,對人類世界也不太了解的翡翠完全不明白發生 了什么 。
他想找聰明的帕德瑪問個情況,結果找了許久都 沒找到人。
考慮到帕德瑪經常失蹤,翡翠并沒有感到太疑惑,他只是嘗試著四處尋找阿爾賓的蹤跡。
難道他們都 把自己拋下了?
蛇蛇委屈。
直到 最近,他在附近的森林里看到石頭上刻著自己的名字。
翡翠雖然被帕德瑪罵蠢蛇,但他也知道石頭上是不可能長 出“翡翠”的字樣,這說 不定是有人留給他的訊息。
他在森林里找啊找,森林里不知道為什么 突然起火。
但他終于在一個受傷的人類身 上嗅到了阿爾賓的氣息。
他圍著這個奄奄一息的人類打轉,聽到了對方呼喚阿爾賓和澤曼的名字,還 從對方身 上聞到了烤蘋果派的味道。
他嗷嗚鉆進對方的包里,把蘋果派叼出來一口吞下。
是阿爾賓做的味道!
吃慣了人類的食物,他連蚯蚓都 吃不下去了。
沒弄錯,這人肯定認識阿爾賓。
【阿爾賓在哪兒?】翡翠圍著這個人問道。
可對方根本聽不懂魔物的語言,就 算翡翠變成人形,這個人出氣多進氣少,感覺也沒辦法給自己指路。
翡翠用 尾巴尖托著小腦袋想了想。
他對救人類沒興趣,但這個人可能知道阿爾賓在哪兒,還 可能和阿爾賓關系不錯……
算了,先把人存肚子里帶上吧。
要是到時候沒用 了再吃掉。
翡翠赫然變作一條青色巨蟒,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就 雅克吞下。
“嗝~”
翡翠晃著尾巴,又變回一條優雅小巧的小蛇。
他繼續游走在森林中,身 形消失在森林深處。
【阿爾賓~你在哪里~】
-
澤曼自接到雅克說 荊棘城出現魔物請求支援的消息后,就 立刻動身 前往。
區區幾只魔物,他不認為雅克會解決不了。
雅克找他過去,或許是有什么 其 他的事情。
自那次吵架后已經過去了許久,他們之間 一直沒有往來,澤曼也不知道雅克如今到底怎么 想的。
或許雅克已經放棄了勸說 他?
可當他喚人安排馬車出行時,愕然得知教皇昨日也前往荊棘城了。
沒由來的,澤曼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為什么 教皇會去那種地方?荊棘城并不在太陽神殿的管轄范圍內,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那里是各個神殿的禁地,是寫 入教典的神棄之地,神官們都 對那里避之唯恐不及。
荊棘城并不是因 為過于混亂,所以各神殿不屑入駐。
恰恰相反,正是因 為那里沒有任何神殿勢力,所以各種亡命之徒和混雜的勢力才會在那里駐扎下來,就 連貴族也將那里視作逃稅的寶地,千百年來逐漸演變成了今天的模樣。
尤其 是想到敵視太陽神的雅克如今也在那里,澤曼更加感到一陣不安。
他舍棄了馬車,一人單騎,連夜趕路,直奔荊棘城。
入城時,他詢問守衛,得知教皇前往了某個森林,立刻調轉方向。
路上,他看到了一處村莊被火海吞噬,察覺到不對勁,趕赴查看。
火光映紅天空,將周圍的一切都 染上了血紅色。村莊里,房屋倒塌的聲音不斷響起,伴隨著木材的爆裂聲,形成一曲恐怖的樂曲。
有關火災的記憶在腦中浮現,澤曼擰眉,他并不喜歡這種感覺。
有些奇怪,荊棘城并不信仰太陽神,為什么 無人滅火?而 且就 算村民們不敢滅火,但遇到火災必然逃離,可他一路上卻連一個人都 沒看到。
直到在火焰肆虐的村莊外,他終于看到一個身 影。
金發男人的背影如同火焰的焰心,挺拔而 威嚴,華麗的法袍隨風飄動,他身 邊倒下數具尸體,手中提著一柄染血的長 劍,凝視著村莊中的一切被火燒灼,宛如欣賞某種杰作。
“教皇冕下。”他立刻下馬行禮。
在頭顱低俯之時,他看清了那柄長 劍的模樣。
華麗的寶石鑲嵌其 上,更有屬于誓約騎士的獨特標記。
——那是雅克的劍。
他目光一顫,猛然抬起頭。
太陽神轉過身 ,玩味地看向他,眼中多了幾分危險。
“哦?汝為何在此 。”
“聽聞附近有魔物肆虐,冕下又為何……”
“吾來處決一個逆神者。”
一滴血珠從日芒長 劍的染血劍鋒滴落,血液的表面火光躍動,好似掙扎的生 命,卻又沒入泥土之中,了無生 息。
澤曼心中一沉。
是雅克?
面前的火焰熾熱滾燙,燒灼著空氣,讓人幾乎無法呼吸,澤曼卻迎面感到一股寒意,一股凜冽寒風,直直吹入心底。
雅克與神明原本毫無瓜葛,若不是因 為自己,雅克根本沒有任何理 由與神明作對。
他是因 自己而 死。
澤曼心神顫動著,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和愧疚。
他垂眸遮掩眼中的情緒,望著地上的尸體。
“那這些人呢?”
這些平民又是如何招惹到了面前的太陽神?為何會被太陽神屠村?
“與逆神者有關的人都 應得到神罰,不可錯放一個。”太陽神冰冷地宣告著,他將長 劍拋到澤曼面前,俯身 在他虔誠的信徒耳畔下達神諭,給予對方神圣的代行者任務。
“吾的圣子,向吾證明汝的虔誠。”他的手搭在澤曼的肩膀上,低語著,他的聲音如同冷風一般刺骨,“將這座城池的人統統處決。”
他知道以澤曼的能力能做到這一點。
他也認為澤曼會聽從命令,畢竟澤曼顯然已經默認將身 體獻給自己,那自然可以成為他手中的利刃,像其 他虔誠的信徒一樣,恭順地任他擺布,將他的一切神諭奉為真諦。
區區屠殺幾個同族,又算得了什么 呢?
他是神明,人類就 應當承受他的憤怒。
澤曼戰栗著,側目望向他。
太陽神的眼里沒有任何悲憫之色,下達屠城的命令對他來說 ,就 像準備用 熱水澆死一窩螞蟻那樣不以為意。
這就 是他所信仰的神明。
澤曼心中翻滾著一種荒誕的情緒,搖曳的火光讓他想到了幼年的那場火災。
這樣的神明,真的會在火海中庇佑他嗎?
他內心逐漸動搖起來。
他和養父信仰的,就 是這樣的神明嗎?
此 前太陽神奢靡血腥的行為尚可以用 個人作風解釋,太陽神本就 不是愛神那種仁愛的類型,光是從太陽神和酒神對戰的故事中就 可以看出,太陽神是一位不容挑釁的威嚴君主,手段并不仁慈。
太陽神殿也是眾神殿中唯一成立教國的存在。
但在他從小接受的教育中,太陽神都 應當是代表公正的神,是在黑暗中給予人類希望和光明的神,是人類的保護神……
可殺害這么 多無辜者,僅僅因 為一個逆神者就 不分青紅皂白地下令屠城,這真的公正,真的光輝嗎?
這真的是人類的保護神嗎?
多年來被灌輸的認知與此 刻的現實出現了極大的反差,他心中充滿茫然,像聽到了什么 崩裂瓦解的聲音。
為什么 教典中記載的形象與他面前的這個人截然不同?
他那虔誠的養父若知道太陽神的真面目,若知道太陽神以他的身 體屠殺人類,又會作何感想?
他竟然就 是為了這樣的神明,害死了自己的摯友?
這樣的神明,與魔物有何分別?!
他又為何要信仰這樣的神明?
對澤曼而 言,他人生 的意義就 是做好一個圣子,未來再做好一個教皇。
這么 多年來,身 邊的每個人也都 是這么 告訴他的。
所以他多年來一直遵從太陽神的教典,保護人類、鏟除魔物、播撒信仰,讓自己成為一個強大光輝的圣子,成為神明在人間 的代言人,以期能得到太陽神的認可,回報神明與神殿的恩德。
可他這些年的所作所為,難道只是為了擁有在這一刻將刀刃揮向人類的力量嗎?
他感到一種難以理 解的割裂感。
見他遲遲不回應,太陽神的眼眸瞇起,如同烈日下的刀鋒一般,深邃而 銳利,看向他的神情中多了幾分危險與叱責。
“看來,那個逆神者的確向汝說 過什么 。”太陽神的聲音冷漠,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失望與壓迫,“吾的圣子啊,比起吾,汝竟然更信任一個逆神者的胡言亂語嗎?”
澤曼察覺到了太陽神那份隱秘的忌憚。
雅克被視作逆神者,難道是因 為得知了什么 太陽神的秘密嗎?
澤曼抬眼,猩紅的雙眼直視著面前類人生 物,心中的形象徹底碎裂,他冷冽鋒利的嗓音質問道:“你是誰?”
他否定這人是他所信仰的太陽神。
第20章 晉獨發
小 黑正在一處山谷中訓練, 為了盡快控制自 己的能力,不讓失去意識化作魔物的自己傷害到小 白,他這幾天訓練都不敢單獨和小白在一起。
通常上午是他的獨自訓練時間, 等到中午,雅克會從森林里 出來和他一起吃點午餐, 下午再來訓(痛)練(揍)他,檢驗完他的訓練成果,兩個人一起回去, 有時還會捎帶著買晚飯回去。
為避免再有魔物襲擊, 阿爾賓最近一直在住處周圍訓練魔法,他的訓練時間則是早上和晚飯前, 白天光線好的時候他更喜歡用來學習和寫作業。
有時白天看到有意思的故事,他還會興沖沖地和小 黑分享。
每次回去看到阿爾賓,他渾身的疲憊都神奇地消失了。
他喜歡看到阿爾賓像過去一樣滿心滿眼地撲過來,尤其 是在自 己受傷的時候。
那 會讓他想到城堡塔樓的那 段時間。
要是他在訓練中受的傷嚴重 , 阿爾賓還會氣沖沖,像個小 羊一樣用腦袋頂雅克, 讓雅克連連討饒。
好可愛。
只要想到阿爾賓,他就覺得可愛極了。
開心的表情可愛, 認真 學習的表情可愛, 生氣的表情可愛,擔憂的表情可愛, 柔軟的頭發可愛, 漂亮的眼睛可愛……就連睡著的樣子也好可愛。
想見他。
小 黑看了看日頭和影子,快到正午了。
他的獨自 訓練部分告一段落, 只要吃了飯再挨一頓打,就能回去見阿爾賓了。
阿爾賓今天可是叮囑了讓他早點回去的, 說是有驚喜。
說這話時阿爾賓嘴角揚起,神秘兮兮的樣子也好可愛。
小 黑有些迫不及待。
趁著雅克還沒來,他在附近摘了些花。
相較小 白的白天,小 黑覺得自 己的白天似乎過得太乏味了,和阿爾賓分享的時候總顯得干巴巴,也沒有拿得出手的故事。
萬一阿爾賓覺得他沒意思怎么辦?
他嘴巴笨拙,說不出什么東西 ,就想每天盡可能給阿爾賓送點東西 。
他采了滿滿一束花。
在城堡里 阿爾賓有時就會吐槽看不見綠植,想來應該會喜歡鮮花吧。
但他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來找他吃午飯帶他回家的雅克,心中有些不安。
他想到了自 己和阿爾賓逃離那 天,頓時坐立難安,張望地四周。
與此 同時,他發現森林里 的某處燃起濃煙,似乎發生了火災,空氣中逐漸帶來一些焦木的氣味。
而那 個方向……是雅克今天的探索區域!
不祥的預感 漫上心頭,小 黑放下花束,立刻沖進 了濃煙彌漫的森林。
獸群從他身邊驚惶地奔逃而過,小 黑卻逆流而上,深入火海。他焦急地四處尋找,卻始終沒看到那 個同樣應該出來的人。
直到他來到火焰的邊緣。
一處高低落差較大的山坡暫時分割了火焰,但火焰已經逐漸蔓延到上方,很快將上方的森林也吞噬殆盡。
而在這里 ,小 黑于濃煙中看到了灑滿鮮血的深紅泥土,以及一條斷臂。
只一眼,小 黑就認出了斷臂的主人。
可他還是懷著難以置信的心情,顫抖著手,小 心翼翼地拾起那 條斷臂。
這是雅克的手臂,是他養父的手臂。
這只手今天早上還溫暖且有力地覆在他腦袋上,臂彎勾住他的脖子,然后雅克就會肉麻地跟他和阿爾賓貼貼。
小 黑渾身戰栗起來,他咬緊牙關,目光死死盯著地上的血跡。
血跡一路蔓延到山坡下方的烈焰中。
小 黑不顧一切地沖進 翻騰的火海,火焰很快就點燃了他的衣物,在他身上燒灼起來。
他不管不顧地查看四周,可在茫茫火海之 中,他什么都沒找到。
斷臂的切面非常干凈利落,現場的血跡有移動的痕跡,但看不出爭斗的痕跡,說明雅克當時毫無任何還手之 力。
這是一個連他養父都束手無策的強大敵人。
他就算能在火海中找到雅克,恐怕找到的也只是一具燒焦的尸體……
小 黑喉嚨發出低沉而悲慟的咆哮,他的手指緊緊地握成拳頭,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是誰?!
是誰殺了他的父親?
他的憤怒如同一頭狂暴的野獸,掙扎著要沖破牢籠,呼吸急促起來。
他離開火海,父親的斷臂被他放在即將送給阿爾賓的鮮花旁邊,但他卻不知道該怎么和阿爾賓解釋這一切。
無論如何,他一定要找到那 個殺父仇人!
那 個人一定還沒走太遠!
在哪里 ?在哪里 ?!
在火海蔓延的森林中,小 黑瘋狂地尋找著,心中燃燒著復仇的火焰。
突然間,一陣陣令人心悸的波動傳來,宛如大地在顫動,帶著一種神秘而可怕的氣息。
他抬頭仰望,濃煙遮掩了天空原本的藍色,火光映紅了整個天際。
站在高處眺望,小 黑發現森林中某處不斷爆發著刺目的光芒,伴隨著可怕的爆炸聲,火焰在霎時間吞噬了大片樹林。
他心中一凜,意識到能制造出這種場面的一定是極其 強大的強者,很可能就是自 己的殺父仇人!
他頓時有了目標,奮力沖過去。
隨著他的接近,他能感 受到一股可怕的力量在那 里 激蕩,沿途他甚至看到了許多狂暴的魔物橫尸一旁。
金光與白光交錯,火焰與火焰糾纏,大地震顫著,連可怕的魔物都要為此 哀嚎。
小 黑咬著牙沖上前去,可戰斗的中心卻陡然爆發出兩股強勁的力量猛烈對 抗,產生了極其 強烈的沖擊波。
周圍的樹木摧枯拉朽般粉碎,小 黑也被這股力量吹飛出去,他狠狠撞擊在了某塊巖石之 上,暈厥過去,倒在地上,意識陷入一片黑暗。
在昏迷之 前,他隱隱記得自 己看到了一片猩紅里 襯的衣角。
戰斗的中心。
老教皇的身體已經被燒毀,太陽神露出了自 己真 正的面容,他此 刻正如神殿內的雕塑一樣英俊健美,有著英勇強健的身姿,可他的神情卻猙獰無比。
而他眼前的澤曼同樣褪去了身為圣子在神明面前的那 份恭順,那 份無害,如今鋒芒畢露,宛如寒冰打造出的利刃,冷得徹骨。
澤曼面容冷峻,白發披散,手持著那 柄日芒長劍,劍身閃爍著奪目的光芒,猩紅里 襯的披風獵獵飛舞,他像是最激烈的暴風雪,妄圖遮天蔽日。
澤曼他凝望著劍鋒上的鮮血,半闔的猩紅眼眸中暗潮涌動。
“原來神也會流血。”
不僅如此 ,那 鮮血竟然還與人類、與魔物一般無二。
那 么,神真 的是神嗎?
他冷冽的聲音竟讓太陽神眼中流露出一絲恐懼與不安,隨即,這份恐懼化為暴怒。
他面色鐵青,眉頭緊鎖,望向澤曼的眼神充滿憤怒與警惕,像一位王位岌岌可危的君王面對 篡位者。
他的尊嚴、他的地位,他的一切仿佛都受到了威脅。
“澤曼,汝這可恥的叛徒!”他的目光如利劍般銳利,怒發沖冠,目眥盡裂,身上的神威如同火焰般燃燒,誓要澤曼為此 付出慘痛的代價。
他必須殺了澤曼!
他決不能在此 刻落敗!
澤曼則面色冷漠,眼中的銳芒愈發凌厲,一舉一動都帶著毀滅的氣息,劍芒如同太陽般熾熱。
神與人的界限變得模糊起來,二人的戰斗逐漸進 入白熱化的階段,蒼穹仿佛都為之 燃燒起來,被戰斗的余波所掩蓋,只有無盡的火光在閃耀。
-
阿爾賓在等待著。
他一個人悄悄布置好了家里 ,只等著小 黑和雅克訓練結束回來看到自 己的驚喜。
今天是10月13日,他的生日,也是他被哥哥撿回去的那 一天。
異世界沒有手機,若不是提前注意到,很容易錯過什么日子,去年他就錯過了自 己生日。
但他注意到小 黑和雅克也不過生日,他一開始以為是異世界人沒有這個習俗。
后來才得知,雅克是對 過生日沒什么興趣,他和家里 關系一般,生日也只是舉行一些無趣的宴會,并沒有什么意義。
而小 黑則是不知道自 己的生日,他的母親對 他的身世閉口不言,因此 也沒提及過他的生日。
他只記得每年有一天母親會為他點亮一根特殊的蠟燭,但他也分不清具體是哪一天。
得知這件事后,阿爾賓就決定把自 己的生日分享給小 黑,一起慶祝。
他還想著要是雅克喜歡的話,下次他和小 黑也能一起給雅克過生日,肯定不會是什么無趣的宴會!要是雅克叔叔的朋友也能來就好了。
阿爾賓在布置好的屋子里 等著,時不時調整著裝飾,可他怎么也沒等到那 兩個人回來。
奇怪了。
阿爾賓疑惑地走出門,他明明叮囑了他們 今天要早點回來的。
話說這么久應該天黑了吧,怎么感 覺外 面還有點亮?
阿爾賓走出屋子,遠遠地看到天空像燒起來一樣。
不,是真 的有地方燒起來了啊!
看到那 塊地方正是小 黑和雅克要去的森林,再聯想到他們 到現在還沒回來,阿爾賓心急如焚,連忙趕過去。
他想沖進 小 黑訓練的山谷,但外 面的森林大火蔓延得太快,熊熊的火焰將他前行的道路封鎖得嚴嚴實實。
幸好阿爾賓有水魔法開道,暫時不怕火焰灼燒,他悶頭沖了進 去。
他在火海中穿梭著,四周的景物被火焰吞噬,樹木在火勢中搖搖欲墜,整片森林仿佛都被卷入一場毀滅性的大戰之 中。
他看著樹木被摧殘倒塌的景象,心中突然感 到有幾分熟悉。
當他深入火海,眼前的景象讓他心頭一震。
他見到一個熟悉的白發身影倒在地上,但與他印象中的完好無損不同,此 刻那 個身影渾身是傷,破殘的衣物下是流淌著鮮血的新鮮傷口。
是澤曼。
阿爾賓瞳孔一縮。
“爸爸!”
第21章 江家表
阿爾賓連忙上前查看, 那渾身是傷的人的確是他的父親澤曼沒錯。
爸爸為什么會重傷在此?
他 想過很多種和父親再度重逢的場景,卻萬萬沒想到 會是這樣。
阿爾賓顧不得思考這個問題,心急如 焚地開始治療。
澤曼意識不 清地倒在地上, 火光在他 周圍閃爍,投下搖曳不 定的影子 , 散開的白色長發映著周圍閃動的火光,好似連綿雪原上的篝火。
他 額上滲出細細的汗珠,眉頭緊蹙, 冷峻的面容不 再平靜, 嘴唇不 經意間顫抖著,整個身體都 仿佛被某種痛楚所 侵蝕, 痛苦之色溢于言表。
流血的傷口不 算多,也不 是最難處理的,他 身上更 多的傷口是受傷后被火焰燒灼留下的猙獰燒傷。
好過分……
阿爾賓想不 到 誰是始作 俑者,他 心里難過地揪成一團, 雙眼 氤氳,淚珠很快就落了下來。
柔和溫暖的魔力注入澤曼體內, 傷勢以肉眼 可見的速度快速愈合,燒傷也被神 奇的魔力撫平, 但這并沒有 讓澤曼的狀態好轉。
澤曼依舊深陷難以自拔的夢魘之中, 像有 什么力量在他 體內橫沖直撞。
阿爾賓俯身傾聽,父親的心跳十分有 力地躍動著, 并不 虛弱, 反倒有 種可怕的感覺,周身還彌漫著危險的氣息, 仿佛下一秒就會化作 面目全 非的怪物。
他 實在不 明白是什么情況。
他 憶起當初自己與父親相遇時,父親身體就一直不 太好, 偶爾會舊疾發作 ,后來似乎是被愛德華叔叔治好的。
和過去一樣,他 的父親忍痛時總喜歡咬住下唇,下唇被咬破,光看著就覺得疼痛。
阿爾賓看著心疼,掰開澤曼的嘴,情急之下也時間找別的東西,直接以自己的手 掌作 為替換,趁機治愈好澤曼被咬破的嘴唇。
而澤曼則無知無覺地咬在他 的手 上,將他 的手 咬破,痛意瞬間涌來。
這不 是第一次發生,但這一次阿爾賓沒有 嚎啕大哭。
他 忍著疼痛,就算自己的魔法無法治愈疾病,也仍然堅持不 懈地給澤曼輸送魔力,希望能緩解對方的痛苦,寸步不 離。
他 學習治愈魔法的初心,最初就是想治愈父親。
不 知道是不 是魔力起效了,澤曼的神 情看著緩和許多,狀態似乎也穩定下來了。
感覺他 不 會再虐待自身,阿爾賓才緩緩抽回手 掌,用 瑩瑩的魔法順道為自己簡單治療了一下。
周圍的火勢越來越大,比他 當初遇到 的火海還要兇猛。
盡管有 風魔法驅散濃煙,有 水魔法隔絕那份灼熱,但這里依舊不 是久留之地,氧氣似乎燃燒殆盡,呼吸逐漸變得困難起來,頭有 點暈暈的,也使不 上力氣。
他 必須盡快將人帶走。
小 黑和雅克可能也還在森林里,他 還要繼續去找他 們。
阿爾賓來的路上放了幾個煙花,但一直沒看到 有 人的蹤影,他 擔心那兩個人也被困在火場中。
阿爾賓用 風魔法把 澤曼放到 了火勢還沒觸及到 的地方。
本想搬到 當初那個山洞里,可他 當初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找到 的山洞,現在放眼 望去到 處都 是火焰,什么都 看不 到 ,他 也不 知道山洞在哪里,只好選了其他 的安全 地帶。
之前還預計自己要用 力量來搬運父親,沒想到 現在風魔法用 起來更 方便!
果然,時代已經變了。
阿爾賓隔絕了一下父親周圍的可燃物,又將安全 地帶周圍的大火熄滅,阻止火勢蔓延。
做完這一切,阿爾賓再次沖入火海搜尋其他 人。
可他 的眼 前卻冒出來陣陣黑暗,他 感覺自己正被什么拉扯著,耳畔還聽到 了有 人在呼喚他 。
——阿爾賓!
阿爾賓怔松。
父親?
——小 阿爾賓。
愛德華叔叔?
阿爾賓懵了,不 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聽見他 們的聲音。
但他 尚且來不 及細想,就感覺自己陷入了一片黑暗,整個人一頭栽倒下去,失去意識。
-
【阿爾賓~】
翡翠避開了火災區域,在森林里蜿蜒前行。
他 今天找了一天,始終沒找到 人。
說不 定阿爾賓不 在這里呢,翡翠打了個哈欠,決定明天再繼續找。
他 找了一處安全 的樹根下,盤起身子 休息。
在昏昏沉沉的睡夢中,翡翠也感覺有 股力道在拉扯自己的身體,仿佛想將他 的靈魂拉回去。
他 不 耐煩地甩了甩尾巴,卻還是無法抵擋地失去意識。
黎明時分,樹根下的翠青蛇再次睜開眼 睛。
翠青蛇看著周圍的景象,陷入茫然。
他 記得自己應該在土里睡覺,怎么跑樹根下了?
而且他 睡覺的時候明明是夏天,怎么一睜眼 就變成秋天了。
這片森林好陌生。
翠青蛇想不 明白,但他 也沒在意。
興許他 就是一個“夏眠”,直接跳到 秋天了呢。
他 活動了一下身體,出門 熟悉新地圖。
游走在森林里的他 嗅到 了不 少同伴的氣息。
【哦!有 同伴!】他 興奮地沖鋒上前,打算和附近的魔物同伴打個招呼。
他 看到 一群魔物聚集在一起,聆聽一只老鼠魔物講話,聽眾也不 乏中階魔物。
翠青蛇好奇地上前湊熱鬧。
【這附近有 一個人類孩子 的血肉緩解詛咒……】
隨著老鼠的講述,魔物們的眼 神 瞬間狂熱起來,如 同森林大火般熊熊燃燒。
【找到 他 !抓住他 !】
【血奴!血奴!】
在老鼠的鼓吹下,魔物們躁動起來,激動地吶喊著,欲望與瘋狂在他 們的心中翻騰,他 們渴望得到 這個所 謂的“藥”。
翠青蛇也同樣激動起來。
只要有 了緩解藥,同伴們就能像人類一樣留存理智了!
有 這種好事,他 當然也要參加!
他 嗷嗷地加入老鼠的計劃中。
-
黎明時分,淺金色曙光照在焦黑的樹干上,暈倒在地的黑發男孩顫動著睫毛蘇醒過來。
嗅著焦木的氣息,他 的意識也逐漸清醒過來,群青色雙眼 瞪大。
父親!
他 赫然想到 那血淋淋的斷臂,想到 了自己在追查殺父仇人,掙扎著站起身來。
他 拖著異常沉重的身體,顫顫巍巍地向前走去,視野搖晃著,整個人搖搖欲墜,卻還是沒有 放棄。
他 在四周尋找起來。
可遍布焦黑的森林里只剩下些許尚未完全 熄滅的余燼,哪里有 什么強大的敵人,就動物也未曾見到 一只。
直到 沉重的身體令他 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像被一座無形的大山壓住。
他 目光飄遠,他 依稀捕捉到 一角猩紅里襯白披風。
明明穿著披風的身影離得那樣遙遠,觸不 可及,可他 卻好似聽到 了披風翻飛的風聲在耳畔回響。
他 下巴頂著地面,艱難地抬起頭來,努力將目光集中在那抹身影上。
他 看到 穿著披風的男人懷抱著一個孩子 ,男孩柔軟的白發垂落,身體處于一種柔弱無力的狀態,顯然毫無意識,不 是熟睡就是昏迷。
是阿爾賓!
小 黑絕不 會認錯那個模糊的身影。
那個疑似他 殺父仇人的家伙帶走了阿爾賓!!
小 黑心頭涌起難以抑制的憤怒,他 渾身的血液都 涌了上來,他 奮力想起身,想追上去,可是身體卻完全 不 遵照他 的意志,格外沉重,難以挪動分毫,好似被重重枷鎖束縛。
就連他 的腦袋也無法抬起來,他 無法看清那個帶走阿爾賓的家伙長什么樣。
可惡!
動啊!動啊!
任他 咬碎了牙齒,他 還是動彈不 得,反倒意識再次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不 知道過去多久以后,他 在一個完全 陌生的山洞中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處石床上。
他 伸出雙手 ,活動著五指。
他 身體上的沉重感消失了,又能自如 地控制身體了。
小 黑猛地一拳打到 石壁上,滿眼 憤恨,一拳又一拳地擊打著。
為什么?為什么那時候他 的身體動彈不 得?!
他 說明明說好了要保護好小 白!
“你醒了啊,布萊克。”
一道陌生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小 黑越過自己鮮血淋漓的拳頭,瞥向一旁。
那是一個穿著一件樸素的灰色袍子 的男人,他 確認自己從未見過這個人。
“布萊克?”這是在喊他 嗎?
男人一副天然的模樣,偏著腦袋疑惑:“你難道不 叫這個名字嗎?”
根據他 的提醒,小 黑從記憶中翻出一件舊事。
“小 黑”是他 的小 名,是他 媽媽對他 的稱呼,而很久以前媽媽在向別人介紹他 時,的確使用 了“布萊克”這個名字,這應當是他 的大名。
只是后來他 一直被人叫奴隸十三號,也早已淡忘這件事。
可連他 自己都 忘記的事情,小 白和父親都 不 知道的名字,這個人為什么會知道?
小 黑警惕地看著他 。
“你是誰?”
“我是你母親的舊識。”灰袍男人渾身散發著神 秘的氣息,“我知道你擁有 魔物的力量,我可以訓練你,讓你變得更 強大。你可以叫我——師父。”
-
阿爾賓睫毛微顫,意識逐漸從混沌中蘇醒。
“阿爾賓!”數道熟悉的呼喚聲涌了上來。
阿爾賓朦朧地睜開雙眼 ,看到 面前的澤曼、愛德華、帕德瑪,還有 旁邊的蘇坦萊,大腦一下子 宕機了。
“這是怎么回事?”他 一頭霧水地坐起身。
他 不 是重生到 了過去嗎?怎么還沒認識他 們,他 們就出現在自己面前了?
而且……他 低頭看向自己手 腕,發現弒神 之槍竟然也戴在手 腕上。
愛德華解釋道:“之前你中了時間回溯的魔法,回到 了過去的時空,如 今魔法已經解開了。”
“歡迎回來。”澤曼猩紅色的雙眼 緊緊注視著他 ,滿目柔和。
阿爾賓懵了片刻,不 過在他 看到 過的動畫片中,也確實不 乏和時空有 關的題材,比如 之前賀歲檔的熊熊片,他 還和哥哥一起去電影院看過呢。
他 緩了緩,梳理起來。
“那我在過去做的事情……”他 的目光注意到 了蘇坦萊,突然意識到 了什么。
難道蘇坦萊之前請自己吃烤蘋果,就是因為自己當初說的那句話?!
想通了這一點,他 的思路瞬間清晰起來。
“原來如 此!”
難怪他 在火場中醒來后發現爸爸完好無損,難怪他 竟然有 力量將爸爸從火海中救出。
難怪他 現在的魔力比一年前多那么多……
這都 是他 穿回過去自己鋪墊的!
時間線閉環了!
這類的動畫片阿爾賓也看過!
不 過他 也同時想起了自己回來之前心心念念的事情,不 禁脫口而出:“小 黑和雅克叔叔!”
他 們還好嗎?
要是一直沒找到 自己,他 們會不 會擔心呢?
阿爾賓頓時憂心起來,他 如 今認識的這些人根本不 會知道他 在說誰,他 得自己去找。
可澤曼聽到 他 說提及這個名字,卻神 情一變。
“雅克?”愛德華也神 色凝重,“小 阿爾賓,你認識雅克?”
第20章 晉獨發
“是呀。”阿爾賓點點頭, 疑惑看向他,“愛德華叔叔也認識嗎?”
愛德華瞥了眼澤曼的神情,又擔心重名, 向他確認道:“你說的雅克是灰色頭發,二十多歲的男性 嗎?”
阿爾賓再次點頭, 引以 為豪地向他們介紹自己的新家人。
“雅克叔叔說他是騎士,好像還是個 王子呢。我在荊棘城的時 候,就是他收養了我和小黑, 人超級好!要不是他, 我們只能生活在貧民窟里呢。他還說等他忙完了就能帶我們一起回 他的國家了……”
阿爾賓喋喋不休地訴說著他們的相識,說著他在荊棘城的故事。
“也不知道他們怎么樣 了, 我那天出門就是去 找他們,結果還沒找到,就遇上森林大火,見到了渾身是傷的爸爸。那已經是10月份的事了, 過去 有一陣……”
他滿眼期待地看向愛德華。
“愛德華叔叔知道雅克叔叔的情況么?”
愛德華卻不忍心地別過臉,錯開他閃著期望之 光的緋紅雙眼。
澤曼亦是沉默不語, 猩紅眼眸被某種陰翳籠罩,流露出些許哀傷。
他慶幸于雅克收留了年幼的阿爾賓, 讓他柔弱的孩子能夠在那種魚龍混雜的罪惡之 都 安然無恙地活下來, 是他欠了雅克一個 極大的人情。
可是,雅克卻在那一天因他而死。
若不是為了勸說他, 雅克也不會被太陽神盯上, 更不會被太陽神殺害。
若是沒有他,若是雅克從一開始就不認識他, 也不會被卷入這 種事。
雅克定然能安然無恙地帶著兩個 孩子回 國,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
與自己相比, 也許被雅克收養的阿爾賓會過得更好。
是他害死了自己摯友,也害死了阿爾賓重視的人。
盡管澤曼看清了太陽神的真面目,舍棄了這 份信仰,甚至親手弒神,可神殿多年對他熏陶,仍然讓他覺得自己是有罪之 人。
若太陽神是錯誤的,那么被太陽神選中的他顯然也是錯誤的。
他絕非什么圣潔光輝的圣子,他是身懷罪孽之 人,他身邊的每個 人都 是因他而死。
阿爾賓察覺到氛圍有些不對勁,他疑惑愛德華為什么不回 復他。
他心中隱隱升起不安,以 至于他不敢繼續追問下去 。
他看向澤曼:“爸爸,我想回 一趟荊棘城,先去 找小黑和雅克叔叔。”
“好。”澤曼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
蘇坦萊見阿爾賓有所需要,也說道:“我會給你們安排熟悉道路的車夫,這 里距離荊棘城很近,你們明早就可以 出發。”
阿爾賓本想今天就走,但看到外面暗淡下來的天色,想到這 個 時 代夜間行路的麻煩,也答應下來。
蘇坦萊離開房間前去 安排。
阿爾賓嘀咕道:“要是有電話就好了。”
要是大家都 有手表電話,找人多方便呀!
他之 前就覺得異世界沒有這 種東西也太麻煩了。
愛德華詫異:“電話是什么?”
“就是讓兩個 離得很遠的人可以 互相對話的東西,我夢里出現 過。”阿爾賓詢問,“既然有魔法,那有沒有這 類的東西呢?要是可以 遠遠地交流,大家就可以 在原地報平安了,也不用跑來跑去 。”
愛德華明白了他的意 思:“你是說傳訊魔法?”
阿爾賓眼前一亮:“有嗎,有嗎?”
愛德華聳了聳肩膀:“大多魔法使用的是「眾神魔法」,原理你也知道,是向神明祈愿。基本都 是沿用上百年傳下來的一些老 掉牙的魔法,因為這 些魔法成功率高 ,是通過神明認可的魔法。”
“欸,那豈不是沒有創新發明?”
“是的,想要創造新魔法就必須先說服神明。據我所知,還沒有神明同意 傳訊魔法問世。”
“但愛德華叔叔用的是「愛之 魔法」吧?”
“的確,「愛之 魔法」是源于自身的魔法,靈活度比較高 。我也確實認識有人在開發傳訊魔法,但他遇到了一個 問題。”
“什么問題?”阿爾賓歪頭疑惑。
“沒辦法把訊息精準地傳遞給接收者。他為此想到了一個 辦法。”愛德華提到這 里,皺了皺眉,“他認為可以 通過神明來轉接信息。”
阿爾賓順著他的話想象了一下那個 場景——
信徒001撥號打給神明:“尊敬的愛神大人,我是您的信徒001,請幫我轉接信徒007,讓他接一下電話,謝謝。”
愛神敲了敲信徒007:“有你的電話。”
阿爾賓頓時 想起來自己在電影里見過的電話接線員。
啊,感覺神明要是天天遇到這 種事,會很暴躁吧。
“最 后因為「愛之 魔法」不像「眾神魔法」一樣 有神明連接眾人,愛神大人也沒回 應他,所以 他失敗了。”
“幸好他失敗了。”愛德華笑吟吟,“竟然想讓愛神大人幫他做這 種事……”
一向精致華麗端莊的愛德華咬牙切齒地碎碎念:“連我都 沒聽過愛神大人的聲音。”
阿爾賓一個 激靈,仿佛能看到愛德華身后冒出黑氣。
愛德華叔叔原來是腹黑呀。
“不過他那邊可能有一些半成品,你要是喜歡,等你到了玫瑰王國,我把人介紹給你認識。”
“好呀!”那可能是個 科學 家呢!一定是特別厲害的人物!
愛德華揉了揉阿爾賓的腦袋:“看起來這 些人還有很多話想和你說,我先去 休息了。”
他余光掠過帕德瑪。
“愛德華叔叔辛苦啦~”阿爾賓揮了揮手送走他。
帕德瑪面帶憂色地看向他。
“已經沒事了嗎?要不要再讓那個 愛德華檢查一下。”
“我感覺很好哦!”阿爾賓舉起雙手展示自己的健康,活力四射地說,“不僅如此,我還在過去 學 了很多魔法呢。”
體內的魔力量正 是他熟悉的狀態,他興致昂揚地展示起自己學 到的才藝,那些難以 駕馭的元素們乖順得不可思議,在他手中翩翩起舞。
他看著帕德瑪和澤曼略顯憔悴的神情,朝他們揚起燦爛的笑容:“讓你們擔心啦,爸爸,帕德瑪哥哥,我回 來了!”
他伸手想抱住兩個 人,礙于距離的原因,不太成功,于是笑嘻嘻地勾住他們的手臂拽向自己。
帕德瑪的神情這 才放松下來些許,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開,如釋重負,他身上那種搖搖欲墜的破碎感也消散不少。
他變作狐貍狀態,輕盈優雅地跳到阿爾賓肩膀上,蹭了蹭阿爾賓的臉頰。
看到毛絨絨,阿爾賓忍不住伸手擼毛,撓了撓狐貍的下巴,很快沉浸其 中。
帕德瑪怡然自得地瞇起眼,并向澤曼投去 挑釁的目光。
哼,阿爾賓喜歡龍又如何,有本事你變啊。
澤曼不動聲色,就像阿爾賓擼狐貍一樣 ,他也輕柔地撫摸起阿爾賓的腦袋。
隨即,他俯身下來,給了阿爾賓一個 結結實實的擁抱,順手撥開粉毛狐貍。
“歡迎回 來。”澤曼深深地喟嘆著,“我很想你。”
阿爾賓眼里頓時 蒙上水霧,匯聚成淚花,他抽了抽鼻子,嗅著父親身上清冽的氣息,帶著一抹哭腔說:“……我也好想爸爸。”
酸澀的哭意 一旦涌上來就難以 遏制,阿爾賓眼淚還是啪嗒啪嗒往下掉。
和澤曼不同,他有一年多都 沒見到父親,一直在陌生的地方,一開始甚至接觸不到任何人。
他壓著滿心的思念、恐懼、不安和孤獨,懷抱著對重逢的期待和害怕無法再次相遇的擔憂,甚至做好了被父親用陌生的目光打量的準備,一直等到了這 一天。
幸好,他回 來了,他見到了自己熟悉的那個 爸爸。
“爸爸……”阿爾賓緊緊回 抱住他的父親。
帕德瑪目睹著他們相擁,心中的嫉妒無法抑制地涌現 出來。
他慶幸狐貍的姿態沒那么容易看出表情,讓自己不至于在阿爾賓面前展露丑態。
直到阿爾賓哭聲漸息,他睫毛掛著晶瑩的淚珠,朝帕德瑪伸出手。
帕德瑪緩緩走到他面前。
“我也好想帕德瑪哥哥。”阿爾賓把臉埋進 狐貍柔軟的肚子里,就像在大人懷里撒嬌的小孩子一樣 ,含含糊糊的稚嫩嗓音讓人心中一軟,“帕德瑪哥哥有想我嗎?”
得到了想要的待遇,但帕德瑪卻反倒僵硬地不知所措。
所謂嫉妒,就是他艷羨那些自己無法得到的事物。
可阿爾賓卻同樣 給予他擁抱,給予他思念,那他還需要去 嫉妒他人嗎?
他沉重的心被一份柔軟觸碰著。
他用爪子覆在阿爾賓雪白的小腦袋上,粉晶的眼睛目光灼灼。
“很想你。”
“真好!大家的心意 是一樣 的呢!”
阿爾賓撒嬌了好一會兒,又帶著一抹疑惑抬起臉問道:“我也好想翡翠呀。翡翠在哪里?我找到了他好久都 沒找到,他沒有和我一起回 到過去 嗎?”
帕德瑪掀開他的被子,露出一團盤在一起的翠青蛇。
“他的確和你一樣 中了魔法,但已經解除魔法了。”看到翡翠仍然熟睡不醒的樣 子,帕德瑪遲疑一瞬,“……應該?”
阿爾賓一聽,緊張地晃了晃翡翠。
【誰呀……】翡翠不耐煩地晃動著尾巴,【還讓不讓蛇睡覺了。】
阿爾賓呆住。
啊,原來只是單純地在睡覺啊。
帕德瑪嘴角一抽,用爪子拍醒他。
翡翠用尾巴尖揉著腦袋,暈暈乎乎地醒過來:【這 么暴力一定是帕德瑪。】
翡翠睜開眼,看到近在咫尺的阿爾賓,頓時 大喜。
【阿爾賓~】他扭動著身體,【我終于找到你啦!】
“我也找了你好久呢。”阿爾賓見他沒事,松了口氣。
【我還以 為你們都 不要我了,一睜眼你們都 不在了。】
“那是因為我們兩個 中了魔法,回 到過去 了。”阿爾賓解釋道。
翡翠呆滯:【回 到過去 ?】
“誒,翡翠你沒發現 嗎?”阿爾賓不可思議道,“我們兩個 應該都 在過去 待了一年多了。”
【原來如此!】翡翠恍然大悟,【難怪我找不到你們呢。】
翡翠十分心大,知道自己不是被同伴故意 拋下的,他立刻就將這 件無關緊要的事拋到腦后。
比起這 種事,他更在乎吃飯大事。
【我好餓……】他吐著蛇信子,委屈巴巴道,【我想吃阿爾賓做的蘋果派,你都 給那個 人做了。】
“誒?蘋果派?”阿爾賓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生日那天準備的蘋果派,“你是說誰呀?”
【有一個 快死掉的家伙,他身上帶著一個 蘋果派,差點浪費了,幸好蛇蛇我吃掉了!】
快死掉的家伙?
阿爾賓心中一突,緊緊盯著他:“你是說小黑還是雅克叔叔?是大人還是小孩?”
【是個 大人,他身上有你的氣味,我想找他問路,但是他完全沒法回 答我,真麻煩。】翡翠突然想到,【對了,我把他存肚子里了。】
“你把雅克叔叔吃了?”阿爾賓驚愕。
澤曼目光一沉,緊緊盯著翡翠纖細的身體。
【打算留著問路,還沒吃呢。不過現 在用不到了,我可以 吃了他嗎?】
“不不不不!不可以 !”阿爾賓連連搖頭,他提心吊膽地問道,“雅克叔叔還在你的肚子里嗎?能弄出來嗎?已經放了這 么久,該不會被消化了吧?”
【是我用[暴食]能力吞下去 的,除非我想,不然不會被消化的。】
翡翠見他神色急切,當即就開始從嘴里往外掏。
他的尾巴伸進 嘴里,掏啊掏。
阿爾賓的心都 到嗓子眼了,終于看到他掏出來一個 ——睡帽?
嗯?
翡翠若無其 事地把小巧的睡帽放到一旁,又開始掏啊掏。
阿爾賓忘掉剛才的小插曲,繼續緊張關注他的一舉一動。
這 次翡翠掏出來一把小小的躺椅。
阿爾賓:……
緊張感都 沒了。
他等待著,看著翡翠又掏出來一把搭配躺椅的小遮陽傘,他實在忍不住問道:“翡翠你的肚子里到底存了多少東西啊?”
【人類有包包有房子,蛇蛇我的家當只能存肚子里。】
阿爾賓疑惑:“你肚子里可以 存那么多東西,怎么還會餓暈?”
翡翠義正 辭嚴道:【食物就是要立刻吃掉!怎么可能忍住不吃呢?】
蛇類只會在冬眠前暴食,可不會像其 他動物一樣 囤積食物在冬天慢慢吃。
所以 他完全沒有囤糧的習慣。
終于,翡翠掏著掏著,突然扭動著身子,體型暴漲,變成一條青色巨蟒。
緊接著,他用尾巴從張開的巨口中掏出一個 被薄膜包住的成年男子,放到地上。
【是這 個 。】他把薄膜扒拉開,一股濃烈的血腥氣瞬間彌漫整個 房間。
坐在床上的阿爾賓探頭去 看,澤曼卻立即捂住他的眼睛,避免他看到這 血腥的一幕,同時 向地上的人接連釋放治愈魔法。
魔法粒子在屋內飛舞,不斷發出耀眼的光芒。
但阿爾賓已經看到了,他整個 人被那副景象嚇住,渾身顫抖起來。
“怎么會這 樣 ……”阿爾賓難以 置信地出聲,聲音也發著顫。
澤曼垂眸不語,只在治愈完雅克身上的傷勢之 后,才松開捂著阿爾賓眼睛的手。
阿爾賓連忙跑過去 查看。盡管傷口已經愈合了,可是雅克身上的衣服已經全部被血色浸染,衣著破損,仍能讓人想到之 前的景象。
“雅克叔叔……”
看著一動不動,還失去 一條手臂的雅克,阿爾賓目光顫動,心中滿是悲傷,淚水瞬間涌上來,“……是誰殺了雅克叔叔?”
【啊?他應該還沒死呢。】翡翠冷不丁說道。
“誒?”阿爾賓愣住,淚眼汪汪地看向他,“可是他都 傷成這 樣 ,還在翡翠你肚子里放了那么久……”
【我當時 怕他死掉沒法回 復我,給他提供了一點生命力。我不會治療,也只能讓他不要死。】
生命力這 種東西,蛇蛇他完全不缺!
帕德瑪望向他,想到翡翠的[暴食]能力,可以 吞噬魔力、魔氣,以 及生命力,并化為己用,這 也是翡翠能蛻皮重生的原因。
正 因有這 樣 的能力,這 樣 一條不起眼的小蛇才會晉升高 階魔物,成為被人忌憚的存在。
阿爾賓聞言,眼中立刻有了光。
“這 么說雅克叔叔還沒死?”
翡翠頷首。
“翡翠好厲害!”他激動地把重新變小的翡翠舉高 高 ,滿眼贊嘆,“翡翠太棒了!謝謝翡翠!我一定給你準備好吃的!你想吃什么都 可以 和我說!”
翡翠本來還想吐槽自己把人存那么久,倒貼好多生命力虧大了,一看阿爾賓這 么高 興,也跟著高 興起來。
【哼哼,畢竟是翡翠大人嘛!這 種小事,輕輕松松。】他昂首挺胸,得意 地接受贊揚。
“翡翠大人萬歲!”阿爾賓歡呼。
澤曼檢查了一下雅克的狀態,也松了口氣。
“他陷入了某種假死狀態,不知何時 才能蘇醒。”
澤曼轉頭看向翡翠,目光中難得沒有半分警惕,只余感激:“我欠你一個 人情。”
阿爾賓一頭霧水:“為什么是爸爸欠翡翠人情?”
明明是他認識雅克叔叔呀。
“他是我的摯友。”澤曼沉重且自責道,“若不是因為我,他也不會死。”
阿爾賓怔怔地,忽然想道:“誒?難道爸爸你就是雅克叔叔說的那個 笨蛋……那個 甘愿被養父害死也不逃跑的死腦筋朋友?”
他記得雅克叔叔和他提過朋友快到了。
難怪他奇怪爸爸怎么會出現 在附近呢!
他爹果然是笨蛋呀!
正 準備應聲的澤曼喉間哽住。
……突然有點不想承認了。
翡翠和帕德瑪也齊齊看向阿爾賓。
阿爾賓茫然:“你們怎么都 這 樣 看著我?”
做過系列夢境的三人卻眼神詭異。
甘愿被養父害死也不逃跑的死腦筋笨蛋……真是無比熟悉的描述。
這 個 才是大笨蛋啊。
原來你是能知道自己是笨蛋的。
阿爾賓對他們目光感到滿頭問號。
氣氛凝固之 時 ,房間門被人叩響。
走進 來的是端著烤蘋果的蘇坦萊,他進 來時 還有些奇怪眼前的景象以 及突然出現 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雅克。
不過他也只是瞥了一眼,并無過問的興趣。
望見他鋒利的目光,阿爾賓猛地看向一旁,聰穎的帕德瑪已經及時 變回 人形,但是翡翠還是魔物姿態!
他慌慌張張地把翡翠藏在身后,眼神亂飄,腦中想著措辭:“這 個 是……”
“是你的同伴嗎?”蘇坦萊挑起凌厲的眉梢,但并未表現 出排斥或畏懼。
阿爾賓謹慎地點點頭。
“那就不要緊。”蘇坦萊走到他面前,語重心長道,“但還是不要讓心懷不軌的魔物隨便靠近。”
蘇坦萊警惕地掃了一眼他身后,又收回 目光,斂起往日那份陰鷙,小心翼翼地向阿爾賓詢問道:“你還記得我嗎?”
他問的是過去 的事情。
這 一次,阿爾賓給予他肯定的答復。
“當然咯!”阿爾賓笑著仰起頭,“你有好好地遵守約定呢。”
“我目前已經復仇完成,成為了這 個 國家的國王……”
阿爾賓點點頭:“這 些我知道呀。”
他奇怪蘇坦萊為什么突然要對他說這 些。
蘇坦萊目光閃動,緊緊盯著阿爾賓,斟酌道:“那……現 在的我有資格收養你嗎?我會好好養育你。”
他本以 為將這 孩子暫時 放到愛德華身邊會很安全,沒想到阿爾賓還是遇襲了,被黑袍人的回 溯魔法波及。
“噶?”阿爾賓懵了。
身為父親,澤曼感到自己被挑釁了。
他冷冽的眼神鋒利如刀,瞬間甩向蘇坦萊,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無形的殺氣,裹挾著無法言喻的壓迫感,如同劍鋒一樣 直指冒犯之 人。
阿爾賓撓撓臉,拒絕道:“不行誒,我已經有爸爸了!”
蘇坦萊蹙起眉,正 欲說什么,周身氣勢卻猛地一變,變得更加危險可怕,就像一頭活生生的猛獸急不可耐出現 在面前。
“小家伙,你確定要拒絕我?”
那聲音和印象中的截然不同,可阿爾賓卻立刻想到鬢毛如火的一頭雄獅。
他猛地睜大眼,難以 置信地打量著眼前的男人,目光顫抖起來。
“獅子先生?”
第21章 江家表
脫口而出的阿爾賓隨即又陷入茫然。
他怎么會感覺面前的人是獅子先生呢?明明獅子先生的尸體是 親手焚燒的……
他揪住被子, 神情緊張:“你是獅子先生嗎?”
大概是 對他一下就認出自己的表現十分滿意,雄獅露出張揚的笑容,嘶啞著聲音開口。
“還不錯, 這次倒是 沒忘了 我。”
驚喜的神采讓阿爾賓晶亮的眼睛熠熠生輝,他嘴角忍不住揚起笑容, 連凌亂翹起的發 絲都沾染了 他的喜悅,變得輕盈,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明亮起來 。
他喃喃著:“真 的是 獅子先生!”
他的疑惑也隨之而來 :“可是 獅子先生不是 已經……”
提起自 己沒死這件事, 雄獅一臉嫌棄, 隨手把烤蘋果放到他床頭。
“嘖,我也沒想到還能再醒過來 。”
他對自 己的死可沒有什么不滿, 反倒對于又活過來 有些不滿。
阿爾賓高高興興地抱住他的腰:“但是 對我來 說 ,還能再見到獅子先生實在是 太好了 。”
雄獅想到蘇坦萊曾向自 己轉達過阿爾賓在他死后多么傷心,臉上的神色緩和些許,搓了 搓他的腦袋, 嗤笑一聲:“就愛哭哭啼啼的小家 伙。”
阿爾賓哼哼唧唧兩聲,對這個評價很 不滿意。
“那蘇坦萊現 在怎么樣了 ?”他還是 有點搞不清楚這兩個人 什么情況, 不過這里人 多,可能獅子先生并不愿意說 。
“不用擔心, 這家 伙好著呢。”雄獅指了 指蘇坦萊的身體。
雄獅也沒想到當初的賭約竟然會以這種形式實現 。
當初他們賭上了 一切, 但對決卻以平局告終,再加上雄獅的身體已經沒了 , 因此賭注判定蘇坦萊要將身軀獻給雄獅, 而雄獅則要將一切力量交給蘇坦萊。
這個結果又注定了 他們兩個的意識都要保留,以至于他們如今變成了 共用身體、共用力量的情況。
阿爾賓安下心來 。
雄獅又將話題拉了 回去 。
“小家 伙, 以后我們來 養你。想不想當小王子?保證你頓頓都能吃上肉。”
他掃了 一眼房間里的帕德瑪和澤曼,眼底充斥著濃濃的不信任。
“哦, 對了 。”他想起什么,補充道,“蘇坦萊那家 伙還想單獨給你開個神殿。”
“神殿?”阿爾賓聽得目瞪口呆,“可我又不是 神明。”
雄獅雙手抱臂,無所 謂道:“反正那些亂七八糟的神明也沒幾個好東西,他們都能有那什么神殿,你為什么不能有?”
他一臉理所 當然。
別人 有的,他家 小家 伙當然也可以有。
他又不是 養不起。
阿爾賓還是 連連搖頭:“不行啦。”
阿爾賓頂著他的死亡目光,拉起一旁澤曼的手,興致昂揚地向他介紹道:“這是 我爸爸澤曼。”
“我已經有爸爸啦!”他得意地抬起下巴,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澤曼不動 聲色地站在阿爾賓面前,迎上了 雄獅的審視。
他剛剛把雅克放到了 隔壁的床鋪上,此刻身上也沾染了 些許血腥氣,愈發 顯得他冰冷決絕。
“是 這家 伙?”雄獅的氣息頓時也變得危險起來 ,充滿殺意地瞥向澤曼。
他的殺意幾乎化 作實質,空氣頓時變得沉悶起來 ,令人 呼吸艱難,嗓子發 癢。這個不大的房間里仿佛即將迎來 一場兇猛的暴風雨。
“就是 這家 伙把你忽悠得團團轉,就算他要害你,你也不知道跑,傻乎乎湊上去 ?”
阿爾賓滿臉茫然:“沒有呀,爸爸對我很 好的。爸爸怎么會害我呢?再說 了 我才不是 笨蛋!”
他心中嘀咕,獅子先生描述的這個笨蛋,明明是 爸爸呀!
可他的話卻宛如火上澆油一般,讓雄獅的眼神更加森冷。
“傻狍子。”
他已經在衡量起澤曼的實力,打算使用強制手段把阿爾賓帶走了 。
就在等待阿爾賓歸來 的這段時間里,雄獅和蘇坦萊一起做了 個奇怪的夢境。
那個夢境很 逼真 ,內容是 他們和阿爾賓之間相遇的事情。
夢里的世界,蘇坦萊當上國王之后,始終沒在荊棘城找到阿爾賓,一直到阿爾賓十四歲左右,他們才與之重逢。
而那時,那個[白發 少年]已經被所 謂的養父摧殘成了 瘦弱又遍體鱗傷的樣子,看向他們的目光中也充滿陌生。
無論 是 夢境內外,看著那瘦巴巴的樣子,雄獅都勃然大怒。
竟然把他的小家 伙養成那樣!
更可氣的是 ,[白發 少年]還拒絕了 夢里[蘇坦萊]的幫助,說 辭也和現 在差不多。
在做夢的雄獅都氣得呼呼拍爪,沒想到現 實中的小家 伙竟然也那么信任那個爹!
傻狍子!傻狍子!傻狍子!
他氣得直咬牙。
聽到雄獅的說 辭,澤曼和帕德瑪都明白過來 ,這個人 顯然也做了 和他們差不多的夢境,并且把澤曼當成了 那只老鼠。
澤曼的眼神變了 變,主動 提出要去 外面聊。
雄獅獰笑起來 :“好啊。”
他正愁在小家 伙面前不好動 手呢。
阿爾賓看他們氛圍不對,連忙出聲:“你們要干嘛?”
“沒事,只是 有些事情我想和他聊聊而已。”面對阿爾賓狐疑神色,澤曼低聲道:“是 我身為你的父親該對他說 的話。”
阿爾賓還是 緊張兮兮,勸阻無果,他望向氣勢洶洶的雄獅,反復叮囑:“我爸爸很 柔弱的,獅子先生不可以欺負他哦。”
雄獅冷嗤。
既然是 弱小的家 伙,那就更不配養小家 伙了 ,說 不定連肉都喂不起。
澤曼和雄獅離開房間后,帕德瑪也緊跟著離開。
阿爾賓準備偷偷跟在他們身后,結果剛打開門,就被早有準備的帕德瑪守在門口逮了 個正著。
“乖,好好休息。”帕德瑪輕聲哄道。
阿爾賓被勸了 回去 ,他不放心道:“那帕德瑪哥哥要幫我看著他們哦。”
帕德瑪目光閃了 閃,斟酌一瞬,還是 同意了 。
阿爾賓只好留在房間里,他照看著雅克的情況,幫雅克清理了 身上的血跡。
“……也不知道雅克叔叔什么時候才能醒。小黑,你說 ——”
阿爾賓下意識呼喊那個名 字,轉過頭卻只看到重新把睡帽、躺椅等家 當重新吞進肚子里的翡翠。
除此之外,房間里空空蕩蕩,并無那個讓他熟悉又安心的聲音。
他想傾聽呼吸聲,卻也只聽到一片寂靜。
他話語戛然而止。
小黑……
他和雅克叔叔都不見了 ,小黑一定很 擔心吧。
明天!明天就能出發 并抵達荊棘城,他馬上就可以和小黑見面了 !
阿爾賓滿懷期待地想著。
到時候他要把小黑介紹給爸爸!
他還沒給小黑過生日呢,等大家 都在一起了 ,他一定要重新弄一個生日會!
阿爾賓正想暢想著,忽然聽到窗外有轟鳴巨響。
他好奇地扒著窗戶看出去 ,遠遠地看到某個地方在閃來 閃去 ,還揚起了 巨大的煙塵,說 不出是 什么。
嗯?放煙花嗎?
阿爾賓觀察了 一陣,沒察覺有什么騷動 ,也就沒太在意。
-
過了 一陣,太陽落到地平線下,三位大人 才終于回來 。
阿爾賓連忙打量他們的狀況。
很 好,三個人 都完好無損,只是 雄獅換了 身衣服,看來 之前是 他想多了 。
他張開雙臂,歡歡喜喜地迎接他們,雄獅卻臭著一張臉,微妙地看著他。
“傻狍子。”他說 得擲地有聲。
阿爾賓不服氣地控訴:“我哪里傻啦!撤回撤回!”
“不撤。”
居然把大灰狼當成小白兔,難怪在夢里會被人 忽悠。
雄獅扯了 扯仍感到酸痛的臉部肌肉,瞥向澤曼,臉色愈發 難看。
他如今已經從中階魔物晉升到高階,卻還是 敗在了 澤曼手下。
雖然他也不是 第 一次輸給人 類,但是 想到自 己輸給了 小家 伙的爹,心中就格外不爽。
不過也正是 打了 一架,雄獅才確信他們說 的,澤曼并非夢境里[白發 少年]的養父。
雄獅相信一個人 的性格會在交手的時候展露出來 ,而澤曼的招式全都是 光明正大,并不是 那種耍滑頭的家 伙。
反倒是 旁邊這個……
他又看向笑盈盈和阿爾賓討論 起晚餐吃什么的帕德瑪。
雄獅從鼻子里冷哼一聲。
這家 伙是 個陰險仔。
打完架看到自 己受傷了 ,這家 伙竟然讓澤曼給他治好,理由是 不能讓他在阿爾賓面前賣慘博關注,還讓他去 換衣服。
嘖!他可沒想過這么陰險的招數,明顯是 這家 伙的想法。
他可不耐煩和這種家 伙打交道。
爭奪撫養權失敗,雄獅悻悻打算離去 ,但他并不打算就此放棄。
輸給別人 是 技不如人 ,他自 然要繼續錘煉自 己的實力,下次繼續挑戰。
甚至他想到自 己未來 多了 一個澤曼這樣的怪物作為目標,原本對于死而復生感到不滿的他也被激起斗志。
活著就應該以變強為目標,外面的世界果然比斗獸場的小天地開闊許多,有更多強者!
他遲早要打敗對方,成為小家 伙無可爭議的爹!
在他轉身離去 時,阿爾賓拉住了 他的衣角。
“獅子先生,我們一起去 吃飯吧!”
剛剛輸了 一場,雄獅興致不大,不過看到旁邊看不順眼的兩個家 伙,雄獅冷嗤一聲。
你們不爽有什么用,小家 伙就是 黏我。
他突然胃口大開,薅起阿爾賓,一把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朝外走。
“走,吃飯去 !”
先下手為強!
這可不算什么陰招。
阿爾賓就像麻袋一樣被他扛著走,咿咿呀呀地掙扎著。
他嘟囔著:“獅子先生,扛著走不舒服……”
“麻煩的小鬼。”雄獅聞言,立刻駐步調整了 一下,讓阿爾賓騎在他寬厚的肩膀上。
“哇哦!!!好高!”
阿爾賓驚呼一聲,他的視野一下子變高了 ,身為小個子的他看別人 總要仰頭,可現 在他可以看到每個行人 的頭頂!
前所 未有的視野!
他立刻興奮起來 ,雄獅也被他那輕快的喜悅感染到,雖然嘴上說 著“大驚小怪,又不是 沒讓你騎過”,卻配合著阿爾賓的指揮在街上轉來 轉去 溜達起來 。
嗯,身后還跟著兩個臭臉的家 伙。
雄獅突然感覺,決斗的勝負好像并不是 一切的勝負。
第20章 晉獨發
雄獅一直把阿爾賓帶到了自己暫居的城主府里, 相較于外面,這 里的食材顯然更豐富,路人 也不會見到他就驚慌逃離。
讓傭人 退下 , 不必服侍之后,翡翠也能 從阿爾賓的口袋里冒出來, 大開吃戒。
阿爾賓興沖沖地投喂著翡翠,還擔心桌上的東西 翡翠夠不著,主動說道:“翡翠想 吃什 么, 我給你拿?這 次太感謝翡翠你救下雅克叔叔了。”
翡翠毫不客氣地說:【這 個, 那個,還有那個剛拿上來的……我全都要!】
“好嘞!”阿爾賓托著腮, 笑吟吟地用勺子一點點喂給他。
翡翠脖子上系了 一塊防臟的小領巾,閉著眼睛享受食物遞到嘴邊的待遇,完全沉浸幸福之中。
只是順手存了 個人 類,在他看來甚至算不上救, 竟然能有這 樣美妙的待遇嗎?
翡翠吞咽著大魚大肉,心中忍不住想 道。
雖然他也不怎么喜歡人 類, 但 要是救人 可以得到贊揚和獎勵的話……隨便救幾個人 好像也無所謂。
畢竟人 類和食物比起來,肯定是食物在他心中的分量大!
拿人 類換食物, 他大賺特賺!
想 到這 里, 翡翠抬起下 巴,用尾巴尖敲了 敲肚子, 對阿爾賓說:【你以后有什 么想 救的人 都和翡翠大人 說, 翡翠大人 一定會把 他們都保存好的。】
阿爾賓驚喜:“翡翠好棒!真是條好蛇蛇,是只善良的好魔物!”
【沒錯!】翡翠沾沾自喜。
“不過翡翠你也不能光想 著別 人 , 也要考慮下 自己哦。”阿爾賓提醒他,“萬一下 次餓暈怎么辦, 肚子里存點吃的吧。”
雖然翡翠能變成巨蟒,但 在阿爾賓眼中,翡翠仍然是一只會餓暈的可憐小蛇。
帕德瑪在對面聽 著兩人 的對話,嘴角抽了 抽。
他心想 ,盡管翡翠有時候比較蠢,但 以翡翠的實 力,根本不用擔心這 種 事,阿爾賓完全是多慮了 。
對翡翠實 力一無所知的阿爾賓舉著一只大雞腿,吊在翡翠面前:“把 這 個存起來吧,我會喂給你其他好吃的。”
翡翠扭了 扭身子:【我知道啦。】
阿爾賓才松開手,翡翠猛地撲上去,嗷嗚一口,將雞腿連肉帶骨整個吞下 。
阿爾賓有些狐疑:“是存起來了 嗎?”
翡翠眼神飄忽:【當然咯。】
“那可以拿出來給我看看嗎?我很好奇翡翠你是怎么保存食物的。”
翡翠的身體猛地僵住,低著小腦袋,小聲說:【我吃掉了 。】
【食物就應該被吃掉嘛……】他嘀咕著。
阿爾賓一臉果然如此。
好一條貪吃蛇,這 樣根本什 么吃的都存不住吧。
“笨蛋翡翠!”他無奈地戳了 戳翡翠,“以后肚子餓了 可以來找我哦。”
【嗷!】翡翠用涼涼的小腦袋蹭了 蹭他的手指。
坐在阿爾賓右手邊的雄獅見 他投喂得起勁,也升起些許興致,挑了 挑眉,慵懶地投喂起阿爾賓。
“小家伙,張嘴。”
可得多吃點,別 像夢境里一樣瘦巴巴的。
阿爾賓一轉頭,也嗷嗚咬住雄獅遞過來的食物。
對面的帕德瑪灼灼地盯著這 一幕,心中咬牙。
呵,阿爾賓和你有什 么關系?
這 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家伙真是礙眼!
早知道剛才就不應該讓澤曼治好他!
帕德瑪和澤曼也緊跟著加入投喂大軍,阿爾賓心中漫起一種 熟悉的感覺。
他想 到了 以前的雅克叔叔和小黑。
幸好在過去的一年里他已經身經百戰了 !
阿爾賓挨個吃了 一口后果斷打住,不然這 樣下 去要沒完沒了 了 。
飯后甜點時間,阿爾賓用魔法把 帶過來的烤蘋果重新加熱了 一下 ,用勺子分成一塊一塊,離開座位挨個投喂起來。
“爸爸,啊——”阿爾賓眼睛亮晶晶的,手里舉著澤曼的勺子。
一向 儀態端方的澤曼覺得被小孩子投喂多少有點奇怪,不過感受到另外兩人 灼熱的目光,他勾起一個淺笑,欣然吃了 下 去。
既然他們是父子,那一切就合理了 。
阿爾賓又來到帕德瑪面前,換了 勺子投喂。
他得意洋洋道:“我發現 咯,帕德瑪哥哥也喜歡吃水果呢!還喜歡吃魚類。”
帕德瑪極其挑食,面對桌子豐盛的美食,他也只用了 一點點,不僅是因為他不像翡翠那樣注重口腹之欲,也是因為貴族重油重糖的飲食和平民的腌物都不合他的胃口。
他確實 更偏好水果,以及口味清淡一些的魚類。
除了 厭惡酒味這 個明顯的反應,帕德瑪沒想 到他竟然還發現 自己其他的口味。
他們前些天似乎也沒吃到魚類,是今天嗎?
帕德瑪看向 自己的餐盤,難道阿爾賓剛才也一直在注意他吃了 些什 么嗎?
至于水果……他今天似乎并沒有吃水果,是之前發現 的?
對于帕德瑪來說,除了 阿爾賓昏迷的一天半以外,他們之前幾天都同吃同住,偶然間發現 也不奇怪。
可是他知道,阿爾賓在過去度過了 一年半的時間。
都過了 一年多,阿爾賓不僅沒有遺忘他,疏遠他,居然還一直記著他的喜好嗎?
帕德瑪滿心愕然,含進嘴里的烤蘋果已經被阿爾賓刮掉了 一些蜂蜜,吃起來并不會顯得甜膩。
那種 溫暖的酸甜味就這 么落入他的心中,持續不斷地向 他提供那種 溫暖的感覺。
阿爾賓滿意地笑起來,又走 向 下 一位,正是雙目暗含不滿的雄獅。
在草原上,一個族群中強大的一方有資格優先享用食物。
若只是澤曼排在他前面也就罷了 ,可那個陰險粉毛憑什 么?難道小家伙覺得那個粉毛比他要強嗎?
雄獅對此極其不滿。
阿爾賓倒沒注意到他的神情,他鼓起腮幫子,呼呼吹著勺子上的烤蘋果。
“放了 一會兒又吹了 吹,應該不燙了 ,獅子先生,給!”
雄獅恍然想 起,以前的自己的確不太能吃燙食。
小家伙怎么連這 種 小事都記得?
就為了 這 種 事,才把 他排到后面的嗎?
雄獅覺得完全沒那個必要,尤其是他現 在用的是蘇坦萊的身體,并不像以前一樣怕燙。
但 是用人 類身體久了 ,也確實 都有些忘了 以前的感覺。
他皺起眉,一口咬住綿軟的烤蘋果,嫌棄道:“甜死人 了 。”
那種 軟乎乎吃不到肉纖維的感覺就像落進了 棉花里一樣,讓他使不上力氣維持那份威嚴,想 教 訓一頓小家伙都無處下 手。
“太甜了 嗎?”阿爾賓思索著,似乎想 記住雄獅對甜食不感興趣這 件事。
雄獅嘖舌一聲,又改口道:“也不是那個意思。”
阿爾賓一頭霧水。
不是獅子先生自己說太甜了 嗎?
雄獅別 過頭去,再轉過來的時候,神色有所變化。
他目光閃了 閃,沉聲說道:“我沒覺得很甜。”
“這 樣啊。”阿爾賓又遞了 一口過去。
面前的男人 詫異,明明前面兩個人 也只是各吃了 一口。
“為什 么還要喂我一口?”
阿爾賓疑惑:“剛才是獅子先生吃的,蘇坦萊你又沒吃到。”
面前的男人 一頓,沒想 到他會認出來。
“我也有嗎?”蘇坦萊問道。
“當然呀!”阿爾賓笑容燦爛,“但 如果你不喜歡吃就算了 。”
“不,”蘇坦萊立刻咬住烤蘋果,“我喜歡的。”
看到讓柔和下 來的神情,阿爾賓驚喜道:“原來你喜歡甜口呀。”
“嗯,習慣了 。”
從小在宮廷長大,蘇坦萊的口味和當下 大多數貴族差不多,無肉不歡,嗜甜如命。
甚至對他來說,這 份來自集市上的烤蘋果完全不夠甜膩,都沒加昂貴的砂糖,吃著太酸了 。
他遲疑一瞬,問道:“你是怎么認出來我的。”
明明他和雄獅共用一個身體,樣貌、聲音都完全一致,自己也沒有說什 么會暴露身份的話。
阿爾賓皺著臉想 了 想 :“一下 就認出來了 呀,你們兩個又不一樣。”
他難以描述那種 感覺,在他看來,獅子先生就算換了 個身體,眼神依舊是熟悉的眼神,氣勢更強,有那種 大大咧咧唯我獨尊的感覺。
而蘇坦萊看到他的時候,眼里會亮起來,也會刻意收攏氣勢,就像在小孩子面前收起危險的利刃一樣。看起來很危險,但 實 際上好像還挺喜小孩子的?
是個意外有點可愛的猛男呢。
“你們兩個看起來都沒出事,真是太好了 !對了 ,謝謝你請我吃的烤蘋果,超美味哦!”
蘇坦萊抿住唇。
他以為在見 到雄獅之后,他的小神明只會期待一直見 到對方,早已把 自己忘到一旁。
但 阿爾賓沒有遺忘他。
神明并不會忽略他的眷屬。
阿爾賓高高興興地回到座位,和正在光盤行動的翡翠一起分食完了 余下 的烤蘋果。
翡翠也瞥見 了 其他幾人 只吃了 一兩口,頓時覺得阿爾賓最在乎的果然是他!
別 人 只能吃一口,他能吃這 么多呢!
而且他只是把 東西 吃完而已,阿爾賓都能夸他“一點也不浪費食物,翡翠好樣的”。
其他人 可沒有這 樣的待遇,所以他果然是最特殊的那個!
吃完這 頓人 人 都滿意的晚餐后,阿爾賓回到旅館里,準備起第二天的行程。
至于仍然處于假死狀態的雅克,阿爾賓不放心將對方單獨放在旅館里,便拜托了 蘇坦萊看管。
次日,他天剛剛亮就醒過來,一個個把 大家叫醒,迫不及待地坐上馬車,迎著晨光趕往荊棘城。
——小黑,我來啦!
-
另一處,躺在精美棺材里的穆恩猛然從沉眠中睜開眼。
他幽紫色眼底無盡的黑暗涌動著,渾身迸發出恐怖的殺意,急速彌漫的死亡之氣使得周圍的植物瞬間枯萎凋零,成群的烏鴉凄厲地鳴叫著。
他已經完全接收了 分神的記憶,徹底明白了 那條殺死弟弟的魔龍究竟是何方神圣。
“澤曼——!!”
第21章 江家表
有蘇坦萊安排的熟悉路線的車夫, 他們在中午就抵達了毗鄰郁金香王國 的荊棘城。
看著車窗外掠過熟悉的景色,阿爾賓格外興奮,他在過去的經歷與現在經歷串聯起來了!
他興致勃勃地指著窗外, 對澤曼和帕德瑪介紹道:“那家面包店經常會將烤糊的面包低價出售……”
他和小黑最開始就經常買那種面包。
“那家的豬血腸不好吃,但肉薄餅味道不錯……”
“那座建筑原本是個斗獸場, 著火坍塌后 一直沒能重建,現在 改成露天劇院啦,雅克叔叔還帶我們去看過呢……”
過去的一切都歷歷在 目, 阿爾賓感覺自 己就像短暫地出了一趟門, 帶上了爸爸他們一起回家一樣。
不知道小黑會有什么反應?
直到 下了暖烘烘的馬車,冬風的吹打 在 臉上, 他打 了個噴嚏,才產生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澤曼攏了攏他的圍巾,又給他施了幾個保暖的小魔法。
“謝謝爸爸!”阿爾賓仰頭甜甜一笑 。
他左手牽一個,右手牽一個, 圍巾里 裹一個,滿懷期待地走向之前 住的小房子。
房子從外看去有些寂靜, 也長了不少荒草,小黑一個人的話沒空打 理也是正常的。
他壓下心中 那份不安, 正要敲門, 卻愕然發現門并未上鎖。
門鎖像被人破壞過一樣,門扇咯吱作響, 搖搖欲墜, 上面 還有被撞擊出的裂紋。
推開門,里 面 的景象更是和他想象中 截然不同。
屋內一片凌亂, 像被人洗劫過一樣,所有的食材都被人拿走, 家具部分 被拿走,還有部分 散落在 地上,而高處還掛著一些阿爾賓那天準備的生日會裝飾。
阿爾賓立刻走到 房間里 ,這里 毫無疑問也遭受了一樣的對待,木床和床褥被子都被拿走,完全 沒有人生活在 此的痕跡。
只有雅克叔叔那些難以出手和對常人來說毫無用處的書籍暫時幸免于難。
小黑不在 這里 ,很可能根本沒回來過。
阿爾賓的心臟隆隆地跳起來,各式各樣的猜測浮現在 腦海中 ,他忍不住后 怕起來,心慌到 身體發顫。
那小黑又在 哪里 ?
難道他也在 那天出事了嗎?
他失魂落魄地沖了出去,直奔用作訓練的山谷。
之前 的森林大火并未燒灼到 這里 ,這里 殘留著小黑在 此訓練的痕跡,但同樣已經是之前 的事了。
阿爾賓還在 小黑平時休息的石頭上發現了一束花,因為冬季氣溫低具有一定的保鮮作用,這束花雖然已經萎靡、枯萎,但并未腐爛,仍能看出之前 的模樣。
這是小黑準備的花?
他眨了眨眼,對這束花的存在 感到 疑惑,想不明白小黑摘了這么多 花做什么,還都是紅紅白白的顏色。
他身后 ,緊跟著過來的澤曼在 四 周觀察時發現了異樣。
“阿爾賓,這里 有一處給雅克立的墓碑。”
盡管死后 處理尸體的方式各地不同,但用以墓碑來紀念亡者的習俗很多 地方都有。
阿爾賓眼前 一亮。
“肯定是小黑做的!”阿爾賓迫不及待地跑過來,看清了石碑上的字跡之后 ,更是興奮不已,“是小黑的字!”
澤曼輕撫他的腦袋。
“那個孩子一定沒事。”
阿爾賓用力點頭,慌亂的心得到 了一絲安慰。
太好了,小黑還沒死!
對于他們這種小孩子來說,要離開一片區域到 另一片區域并不容易,說不定小黑就在 附近呢!
阿爾賓放了幾個煙花魔法,等了許久也沒得到 回應,他向父親請求留在 這里 住幾天。
澤曼自 然是答應了,只是那間屋子現在 也住不了人,他們還是住到 了城里 的旅館去,也把屋里 那些書籍筆墨全 帶走了。
正好有紙張筆墨,阿爾賓靈機一動,開始手繪尋人啟事。
有圖片的話,找人肯定會更加方便的。
羽毛筆沾著墨水,他趴在 桌前 開始勾勒小黑的模樣。
黑頭發,藍眼睛,左眼下有淚痣,虎牙尖尖的超可愛,咧嘴笑 的時候感覺特別囂張……
“看!”他舉起自 己的杰作向澤曼和帕德瑪展示,“小黑就長這樣哦!”
兩位大人看到 那幅畫,卻詭異地陷入了沉默。
翡翠打 了個哈欠醒過來,迷迷糊糊看到 了他的畫作,疑惑道:【阿爾賓,你是在 畫鱷魚嗎?】
阿爾賓氣呼呼鼓起臉:“這明明是小黑!才不是鱷魚,我畫得難道不像嗎?”
他一臉郁悶地看著自 己的畫作,盯了片刻,信誓旦旦地點頭:“這不是挺像的么?”
兩位大人望著那張由一堆幾何圖案組成的畫,依舊沉默著。
原來……那個小黑就長著一張鱷魚臉嗎?
【一點都不像人——】
翡翠的吐槽還沒說完,帕德瑪就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
在 阿爾賓灼灼的目光下,帕德瑪揚著微笑 問道:“這孩子嗯……是黑頭發嗎?笑 起來的樣子和阿爾賓你是兩種風格呢,風格很鮮明的孩子,一定很容易找到 。”
阿爾賓得意道:“沒錯沒錯,小黑長得可亮眼了,在 人群中 我總是能第一眼就發現他!”
澤曼盯著那幅畫,也點了點頭。
確實長得很特別。
說不定那個孩子的確就長這樣,他家阿爾賓只是照實畫了。至于畫技畫風這種問題,對一個小孩子來說實在 太遙遠了。
而且這又何嘗不是一種畫風呢?
他夸贊道:“畫得很好,很精準。”
帕德瑪不可思議地看向他。
澤曼能當爹的原因,難道就是他比自 己還會睜著眼睛說瞎話嗎?堂堂圣子,應該見過不少大師的頂級畫作,他是怎么說得出口的?
帕德瑪默然,他取出手帕,接過阿爾賓的畫作,幫阿爾賓擦了擦手上和臉上的墨水痕跡。
“沒錯,阿爾賓畫得很棒,一下就抓住神韻了,但是不小心蹭上去了墨水痕跡,有些部分 看不太清,拿出去尋人可能效果 不太好。”
“原來如此!”阿爾賓恍然大悟,“那我再 去畫一幅!”
帕德瑪連忙制止他:“小花貓,還是我來吧,我也好久沒繪畫了,正好練練手。”
阿爾賓欣然答應:“啊,那你照著我的畫來吧。”
帕德瑪頓了頓。
“我怕萬一畫錯了,阿爾賓你還是待在 我旁邊指導我吧。”
“好嘞!”
帕德瑪提起筆,就像寫華麗的花體字一樣,他的運筆格外流暢。
阿爾賓湊著腦袋旁觀:“對對對,小黑的頭發就是這樣……眼神要再 酷一點……還有淚痣忘了哦。”
帕德瑪:……原來那不是墨點啊。
等到 帕德瑪的畫作完成,阿爾賓毫不吝嗇地獻上贊揚,一雙星星眼望著他:“帕德瑪哥哥畫得太棒了!感覺帕德瑪哥哥什么都會做,超厲害!”
比起被夸獎的喜悅,帕德瑪首先感覺到 的是一種慶幸。
太好了,阿爾賓的審美 還是正常的。
在 阿爾賓的吹捧之中 ,他連看那副鱷魚畫都覺得賞心悅目。
他不禁想到 ,其實阿爾賓還是很有繪畫天賦的。
瞧瞧,眼睛鼻子嘴巴,這不是一個都沒少么。
拿著兩幅畫作,阿爾賓把翡翠帶上,連忙出去走街串巷,詢問有沒有人看到 小黑,可問來問去,他還是沒得到 一星半點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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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館的房間里 有兩張床,翡翠睡在 從馬車上拿下來的絲絨墊子上,而阿爾賓通常會輪流拉著兩位大人陪自 己睡覺。
帕德瑪從淺眠中 醒來,他聽到 懷里 的孩子身形顫抖著,在 抽泣著夢囈:“小黑……”
帕德瑪面 色一變,連忙將懷里 這團瑟瑟發抖的孩子輕聲喚醒。
“阿爾賓……阿爾賓?”
阿爾賓朦朦朧朧地睜開眼,發覺眼眶里 都是眼淚,揉了揉眼睛,帶著哭腔茫然詢問:“帕德瑪哥哥?”
帕德瑪松了口氣:“你是做噩夢了嗎?”
帕德瑪準備坐起身,把油燈點亮,卻被阿爾賓拉住。
阿爾賓小聲說:“我不想把爸爸吵醒。”
帕德瑪瞥了一眼隔壁床的澤曼,以澤曼的聽力,恐怕已經醒過來了。
算了,既然阿爾賓這么說,那就不管澤曼了。
帕德瑪輕聲應允。
“我做了一個好可怕的噩夢。”阿爾賓心臟撲通撲通,仍帶著夢境殘留的那種害怕與擔憂,“我夢見小黑出事了……”
他夢見小黑像雅克叔叔一樣,渾身血淋淋的,不管他怎么施展治愈魔法,小黑都沒有動靜。
帕德瑪皺起眉,之前 阿爾賓看到 那血腥的一幕,果 然還是有所影響。
“他一定沒事的。”帕德瑪輕語,輕拍他的后 背,給他提供另一種沉穩的節奏,安撫他驚慌失措的小心臟,“他還立了墓碑不是嗎?”
“可我也不知道那墓碑到 底是什么時候立的,萬一小黑在 那之后 就出事了呢?”阿爾賓還是害怕。
只要稍微想一想小黑下落不明,生死未知,那種難以形容的恐懼感就像冰冷的海水一樣,一點點吞噬他的心臟,吞噬他整個人,讓他難以呼吸,整個心臟都被擠壓著。
他低著頭喃喃:“都怪我……要是我那天硬要和小黑一起訓練,也許小黑現在 就不會失蹤了。都怪我。”
帕德瑪用手拭去他的眼淚。
他低語道:“我前 些天也是這么想的……都怪我。那天若是我阻止你去看日出,若是我離開帶你離開,若是在 塔樓那次,我留在 你身邊,讓翡翠去追擊老 鼠,也許我就能阻止你身中 魔法。”
“就算和你一起回到 過去被分 散了,我也會找到 你,絕不會讓你吃什么烤糊掉的面 包,也不讓你孤零零一個人等待一年半,也不會讓你如今面 臨失去朋友的境況。”
“這都是因為我的無能。”
他的話語里 帶著對自 身深深的厭惡。
“不是的!”阿爾賓連忙反駁,急切之下都忘了壓低聲音。
“是我要去看日出的,這和帕德瑪哥哥你沒有關系,一點都不怪你!我會中 魔法也是明明是壞人干的!如果 沒有帕德瑪哥哥把老 鼠嚇跑,說不定老 鼠也會和我一起回到 過去,那就糟糕了。”
“小黑一直陪伴著我,除了有點想大家,我真的一點事都沒有,后 面 雅克叔叔還收養我們了!我還學會了好多 魔法呢!”
“我不希望你為此自 責,也不希望你這樣說你自 己……”阿爾賓拉著他的手,放在 自 己心口上,“聽到 你這么說,我會難過的。”
那稚嫩但有力的心跳聲宛如帶電一樣傳遞給帕德瑪,有著神奇的平復心情的力量。
帕德瑪輕揉他的腦袋:“你也一樣,我、我們都不希望你為此自 責,也都會為此感到 難過,我想你那個朋友應該也是一樣的想法。”
阿爾賓傾聽著他的話,思索起來。
小黑的想法么……
良久,他嘟囔著:“我知道了,比起自 責,我明天會到 森林里 繼續尋找小黑的……帕德瑪哥哥是為了安慰我,剛才才那么說的嗎?”
帕德瑪遲疑一瞬,否認了。
“不,我所說的都是真的。”
阿爾賓驚訝:“可帕德瑪哥哥一點都不無能,明明超厲害的,為什么會怎么想自 己的呢?你做什么都厲害,那些厲害的貴族都信賴你,你還懂那么多 人的想法,會好多 好多 困難的禮儀,會寫漂亮的文字,會畫超級棒的畫,會做超好吃的食物……”
帕德瑪錯開他的目光:“可我連自 己的身體都無法做主。”
“怎么會呢?”阿爾賓想追問他緣由,可是帕德瑪并不算告訴他。
“……我不希望讓你覺得我惡心。”
無論是他體內融合的酒神,還是他心底各種嫉妒的念頭,在 他看來都萬分 丑陋,令人作嘔。
他就像一具糜爛的,由各個尸體縫合而成的生物,從內到 外都丑陋不堪。
非人、非神,亦非魔物。
“我才不會那么想呢!”阿爾賓氣憤地說。
看帕德瑪就像個蚌一樣咬死不松口,阿爾賓說:“那帕德瑪哥哥,你抱抱我。”
帕德瑪心中 疑惑,還是他緊緊抱在 懷里 。
阿爾賓咧開一個笑 :“至少在 現在 ,帕德瑪哥哥的身體有聽你的話。”
帕德瑪怔松,無奈地嘆了口氣:“這明明是聽你的話吧。”
阿爾賓吐了吐舌頭。
“那我認識的帕德瑪哥哥,一直是你嗎?”
“……是的。”
“那帕德瑪哥哥對我做的,對我說的,都是你的想法控制的嗎?有人逼你嗎?”
“是我的想法。”
阿爾賓抿起一個笑 :“那對我來說,這就是我認識的帕德瑪哥哥呀,溫柔、帥氣、全 能!”
帕德瑪晦暗的目光注視著他。
“如果 ……”他像是在 斟酌什么,“我其實一點都不溫柔呢?”
“誒?”阿爾賓愣住,有些不太理解。
“我會嫉妒。”帕德瑪挑揀著較輕的部分 來說,他的嗓音宛如蛇類在 耳畔低語,“我甚至會嫉妒你昨天的烤蘋果 第一口先給了澤曼吃,我就是這么小肚雞腸。”
“唔……”阿爾賓思索起來。
他能理解羨慕之類的情緒,但對嫉妒這種情緒他有點陌生,只在 一些作品或網絡上見到 過。
“那帕德瑪哥哥有因為嫉妒傷害爸爸嗎?”阿爾賓問道。
“……沒有。”帕德瑪對這個結果 不太滿意。
對他來說,被他嫉妒的人統統消失才好。
但一來他打 不過澤曼,二來他不想讓阿爾賓傷心,并憎恨他。
他只能每天都感受著嫉妒的情緒在 心底翻滾,將他掃蕩一遍又一遍,連喉嚨都哽著一種難以下咽的酸意。
阿爾賓揚起笑 :“沒有傷害到 任何人,那這樣的嫉妒很可愛呀。帕德瑪哥哥會覺得這種情緒很難受嗎?”
嫉妒……可愛?
帕德瑪愕然回道:“會。”
“帕德瑪哥哥自 己就很優秀,我覺得沒必要嫉妒其他人呀。說不定其他人也在 偷偷嫉妒著你呢。”
阿爾賓想了想,又輕快地說道:“帕德瑪哥哥嫉妒的時候可以和我說哦!不說出來的話,我也不知道你在 想什么呢。如果 是我能做到 事情,我會盡力讓你開心起來的!”
帕德瑪啞然失語,一股溫熱的糖漿從喉間流入心底,仿佛要將他心中 那份持久的酸澀中 和。
怎么會有人連這樣丑陋的嫉妒也能包容呢?
阿爾賓調整了一下睡姿。
“不好意思把帕德瑪哥哥吵醒了,該睡覺啦!我明天也要早點起床去找小黑。”
“好,晚安,接下來做個好夢。”帕德瑪將被子再 次掖好。
“晚安,帕德瑪哥哥~”
次日起床,幫阿爾賓整理衣領的帕德瑪瞧見了澤曼投過來的復雜目光。
澤曼不動聲色地,搶先一步,行云流水地抱起阿爾賓出門去。
哦呀,澤曼這難道是聽到 了昨晚的對話后 ,也嫉妒了?
帕德瑪勾起唇角。
原來看到 別人嫉妒,心里 這么爽啊~
第20章 晉獨發
“阿爾賓……”
蘇醒過來的布萊克下意識看向身邊。
要是換做以前的話, 阿爾賓會揉著眼睛和他打招呼,有時候還因為想 睡懶覺,語調含糊地撒嬌耍賴, 用被子裹著腦袋往他懷里鉆,像八爪魚一樣將他 抱住。
直到他 的父親雅克進來, 一臉無奈地把他們哄起來。
尤其是在冬天的時候,阿爾賓總是起床困難,剛伸出個手就像烏龜一樣縮回去, 還非要眼睛迷迷糊糊睜開一道縫, 把他也裹緊,怕他 著涼。
好可愛。
光是想 到那些場景, 布萊克周身那種如刺猬般尖銳的感覺就柔和下來。
可此刻他 的身旁,完全沒有那道熟悉的蹤影。
不該是這樣。
如果阿爾賓提前醒過來,也會 因為怕把他 吵醒,極少提前下床, 總是會 玩一會 兒魔法,或者饒有興致地數起他 的睫毛, 觀察他 的淚痣,以確保自己醒來后 能第一眼看到他 。
自從知道他 眼下這顆痣被稱之為淚痣后 , 阿爾賓總感覺十分驚奇。
——“從沒見小黑哭過誒, 不知道哭起來是什么樣子。”
但 是現在,他 醒來后 再也見不到阿爾賓了。
布萊克攥緊拳頭, 坐起身來, 冬天的冷空氣讓他 展露出的體表很快就變得冰冷。
——“小黑是笨蛋!起床要先穿衣服呀。我給你暖暖。”
那溫暖的魔力不會 再流進他 的身體,阿爾賓也不會 再忙忙碌碌, 哈著氣幫他 搓手搓臉。
布萊克默不作聲地穿上厚實的冬衣,凌亂的黑發垂落下來, 半遮住群青色的眼睛。
荊棘城的天空一年到頭都不太好,但 每到晴天的時候,阿爾賓總會 滿懷期待地朝天空看去。
當時布萊克詢問他 在看什么,阿爾賓便回:“我在等像小黑眼睛一樣藍的天空出現,昨天下過雨,今天的天空看起來很干凈呢。”
阿爾賓匆匆跑來撩起他 的頭發,對他 的眼睛端詳了一陣,又搖了搖頭。
“不行,今天的天空還是沒有小黑的眼睛藍。”他 嘀嘀咕咕,“果然還要等暑假的藍天……”
當時的布萊克不太理解他 為什么要這么執著。
——“因為我答應過要帶小黑看呀。”
換完冬衣,起床洗漱完,布萊克摸了摸頭發。
才過去一段時間,但 他 的頭發好像又長長一點。
阿爾賓的頭發應該也長長了吧?
但 阿爾賓總是很害怕去理發師那里 ,所以也許會 留起來?
在這個時代 ,理發師并不僅僅承擔著理發的工作,還兼具幫人截肢、放血的任務,隔三 差五就有這些需求的客人。
他 記得阿爾賓有次拉著他 去理發,正 好看到了那一幕,嚇得以后 再也不敢去理發店了。
布萊克放下整理頭發的手,鋸了片面包下來當早飯。
——“早上要喝豆漿或牛奶哦!喝牛奶長高高!唔,羊奶應該也行吧,話說豆子糊糊算不算豆漿呢……”
牛奶……
布萊克看了看小屋里 ,沒有牛奶,也沒有羊奶。
等到灰袍人時隔多日 再次到來后 ,布萊克第一句話就是:“我要喝牛奶。”
灰袍人愣住。
“行,我下次給你弄來。”
布萊克緊接著又問道:“有小白的消息了嗎?”
“‘猩紅里 襯的白披風’這個線索太少了,很遺憾,還沒聽說有他 的消息。”
布萊克回憶著那天的大戰:“帶走小白的那個人可能擅長光或火屬性。”
“我知道了,我會 去調查的。不過你的訓練也不能落下,以你現在的水平可打不過那個家伙。”
布萊克不得不承認他 說得對。
灰袍人又說:“你的基礎訓練差不多了,今天開始實戰吧。”
“實戰?”
面對疑惑的布萊克,灰袍人并未解釋太多,他 帶著布萊克去了他 籌備好的訓練場地。
周圍都是森林,布萊克并不清楚他 究竟在什么國家,只能從氣象分辨,這里 絕對不是荊棘城,但 這一大片森林顯然屬于某個王室或者貴族。
這個自稱是他 師父的可疑男人雖然偶爾會 讓他 有種不舒服的感覺,但 對方的確在認真 地幫他 提升實力,幫他 尋找小白,在衣食住上也是要什么有什么,從不虧待他 。
對方似乎也真 的認識他 母親,并告訴他 ,他 母親原本是一位大貴族家的千金。
布萊克第一次聽說這件事,難辨真 假,但 這樣一來確實能解釋他 的母親為什么會 讀書 識字。
目前來說,布萊克選擇相信眼前的這個人。
前方突然傳出嘶吼的聲音,布萊克猛地抬起手,握住后 背的一柄斷劍。
這本是雅克的佩劍,但 在之前那場大戰之中似乎被某個人拿去使 用,后 來被折斷。
布萊克撿到了這把劍,用作自己的武器,并誓要為養父復仇。
斷劍上仍然有著太陽神殿的紋章,原本被血蒙住的寶石在經 過燒灼后 變得愈發燦亮,熠熠生輝,部分金屬裝飾融化之后 又凝固,形成了獨特的風格。
“那是什么聲音?”他 問。
“魔物。”灰袍人云淡風輕道,“從今天開始,你的任務就是擊敗這些狂暴的低階魔物。”
狂暴的魔物……布萊克猛地想 到之前那只魔熊。
他 握緊劍柄,目光堅定地看向自己的對手。
但 他 心里 也有些疑惑,這些魔物是哪來的?
-
荊棘城。
雖然是大冬天,但 阿爾賓還是早早起床,他 心不在焉地吃了點早飯,趕忙帶著大人們一起去森林里 找人。
之前的森林大火,如今仍有余燼,阿爾賓他 們若是看到火了,也會 幫忙滅一下。
他 們在森林里 轉了一上午,除了滿地的焦黑的樹木,并沒有看到任何小黑的蹤跡。
到了中午,他 們找了一處沒著火的森林,嗅著清新的空氣,坐在溪流邊開始食用起午飯。
帕德瑪早上準備了一些三 明治,這種時候吃著也十分方便。
一上午都在走路,阿爾賓的體力也消耗殆盡,咕嚕嚕喝著水袋里 的水,不一會 兒就喝空了。
“下午繼續在城里 問問吧,明天再繼續來找。”
阿爾賓點點頭,接受這個行程安排。
在山林里 走路可不似在平地那般輕松,他 們接下來也得換個方向找找了。
帕德瑪接過他 的水袋,找了水源干凈處,接了點新鮮水。
阿爾賓喜歡喝燒開后 的水,大多數信仰太陽神的人也有這樣的習慣,還有人會 選擇用二次壓榨的葡萄酒代 替飲水,不過帕德瑪對此無 所謂。
這里 的水源遠離城市,沒有城市附近那么骯臟,他 本就魔物,沒那么多要求。
他 把阿爾賓的水袋遞回去,自己的直接喝了起來。
阿爾賓正 在給自己的水加熱,抬頭想 問問帕德瑪需不需要,冬天肯定喝熱水舒服,也更干凈。
然而他 卻看到帕德瑪失手將水袋落在了地上,汩汩清水從中流出。
“帕德瑪哥哥?!”阿爾賓連忙跑過去,“你怎么了?”
帕德瑪神色痛苦地扼住脖子,粉發散落,脖子和額際上冒出忍耐的青筋,粉色的狐貍耳朵和尾巴若隱若現,他 仿佛要被強變回魔物的姿態。
澤曼也立刻上前,向他 甩了幾個治愈和解毒的魔法。
但 澤曼的魔法對帕德瑪毫無 用處。
帕德瑪低下頭,好似落入水中,耳畔阿爾賓的急切聲朦朦朧朧,腦中不斷浮現一個念頭。
——殺!殺!殺!
狂躁的情緒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頭,詛咒的力量在此刻變得無 比清晰。
身體仿佛快要失控,他 的理智被擠占,被那可怕的念頭逐漸吞噬,岌岌可危。
雙手也顫抖著使 不上力氣。
溫暖的身軀抱住了他 ,熟悉的氣息在鼻尖縈繞。
“帕德瑪哥哥!”
帕德瑪猛然想 起昨夜與阿爾賓的對話。
他 不想 在阿爾賓面前展現出并非他 意志控制的一面。
他 咬緊牙關 ,勉力抑制那瘋狂的念頭。
他 不得不調用那屬于酒神的力量來對抗那種瘋狂。
許久后 ,他 感覺自己的理智重新占據了上風,逐漸擺脫了那種失控的感覺。
明明是冬天,他 卻出了一身的汗,好似剛剛從水里 撈起來一樣,冰冷的汗水令他 渾身打顫,
“我沒事。”他 唇色蒼白地安撫一臉驚慌的阿爾賓,凝重地對澤曼說道,“水里 有能讓魔物狂化的力量。”
他 體內有酒神的力量,可以擺脫這種狂化的影響,但 是其他 魔物恐怕無 法像他 一樣逃離。
澤曼神色嚴肅冷厲起來。
“我去上游看看。”
“不!”帕德瑪立刻拒絕了他 ,“應該我去,你留下,翡翠也呆在這里 。”
他 要是狂化了,還能自己逃脫,但 澤曼要是出事了,化作了失控的魔龍,他 們所有人包括旁邊的城市都得終結。
澤曼明白他 的意思,沉默片刻,同意了。
阿爾賓東張西 望,還不明白為什么要這么分配。
“十月份的時候我和小黑也在森林里 發現了很多狂化的魔物,那時候是雅克叔叔來救我們。”
澤曼也聽雅克說過魔物狂化的事情,但 他 一直以為那些魔物是沖著阿爾賓的血來的。
他 們等待著,而另一邊,帕德瑪順著溪流往上。
他 在中段的某個地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愛德華?”他 詫異出聲。
著裝精致的愛德華并沒有待在郁金香王國,竟然也來了荊棘城?
“哦?是你啊。”愛德華站在岸邊,他 操控著水魔法升起一條水柱,水柱的頂端有一顆鏤空的水球,里 面有一顆混沌色的水晶正 在散發力量。但 片刻后 又停了下來,收斂那危險的光芒,化作純黑的水晶。
帕德瑪時時刻刻調動著酒神的力量,及時壓下了在靠近混沌水晶時興起的瘋狂念頭。
那顆水晶看來就是狂化的源頭。
愛德華注意到他 的目光全在水晶上,便解釋道:“我是在調查之前的狂化魔物潮,一路查到這里 ,這顆水晶看來就是問題的源頭。你怎么會 在這里 ?”
“阿爾賓的一個朋友失蹤了,我們在附近找人,也察覺到了有魔物因為喝了這里 的而狂化。”
愛德華笑起來:“看來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澤曼也來了嗎?我打算把這個給他 看看,他 接觸的魔物比較多,也許能看出什么。”
帕德瑪連忙攔住他 。
可不能讓愛德華拿著這東西 靠近澤曼!
“他 ……他 正 在和阿爾賓聯絡父子感情!”
愛德華詭異地看了他 一眼。
奇怪了,按照他 的觀察,帕德瑪很在意阿爾賓,而且和澤曼關 系沒那么好,居然還會 在這種時候主 動避讓嗎?
可帕德瑪臉上笑吟吟的,一張貴族間標準的微笑面具,讓人看不出什么。
愛德華從善如流:“那我就等等再去吧。”
帕德瑪暗暗松了口氣:“愛德華大人,這個水晶不處理一下嗎?”
愛德華用微型颶風托舉起水晶,端詳了一陣,又用魔法檢測一番。
“這東西 看起來對人類無 害,只對魔物有用。但 是根據你之前告訴我的,魔物潮背后 是那個叛徒和一只鼠型魔物,不知道這出自他 們之中誰的手筆。我更傾向于是魔物所為,因為這不像魔法制品。”
他 摸著下巴,思索著:“如果是魔物所為,那可能和某只魔物的能力有關 。”
“那只老鼠的能力應當是操控系。”帕德瑪提醒他 ,“之前在塔樓上,我見過他 操控一個守衛。”
愛德華沉吟著,對此不置可否。他 研究了好一番,最終還是決定先將水晶封印。
帕德瑪松了口氣,這才帶他 去見阿爾賓和澤曼。
愛德華敏銳地掃了他 一眼,那思量的目光似乎是察覺到了什么。
走著走著,愛德華冷不丁問道:“帕德瑪,你是魔物嗎?”
還未等帕德瑪開口,愛德華就銳利地看向他 :“嘛,你是不是魔物倒無 所謂,我只想 知道,澤曼是魔物嗎?”
第21章 江家表
兩 人行進時, 愛德華走在前方,有著管家身份的帕德瑪習以為常地落后一步。
正因 如此,當愛德華狀似不經意地回過頭, 并冷不丁問出那個問題時,帕德瑪毫無準備。
帕德瑪瞳孔猛縮, 眼里照映著愛德華那難辨意圖的面容。
愛德華的語氣十分平靜,就像是隨口一問。
但帕德瑪完全無法將這當成隨口一問。
他迅速鎮定下來,那轉瞬即逝的異樣讓人難以捕捉, 像是因 為落到肩上的枯葉驚了一下。
“澤曼是魔物?”他好似聽到什么笑話, 語氣輕輕上挑,“人類怎么會變成魔物呢?更何況, 澤曼可是太陽神 殿的圣子。”
身為人類的愛德華絕對不可能得知真相。
“的確是這樣,一般人類是不可能變成魔物的。”愛德華回過頭去,看不清他的神 色,“但有一種特殊情況——人魔混血。”
“你 覺得他是?”
“我對此也不能確定, 澤曼出生鈴蘭王國 ,四歲時就被 帶回神 殿, 父母雙亡,包括他自己在內, 沒有人知道他的父母究竟是誰。所以我才會大膽做出這種假設。”
帕德瑪有些不可思議:“怎么會沒人知道呢?”
好歹是堂堂圣子。
“鈴蘭王國 并不是太陽神 的信仰圈, 我聽說當初是一位路過的神 官發現了他,并將年幼的他帶回去。而當澤曼長大后想知道父母的事 情, 那位神 官早已忘了地點。澤曼去找了幾次, 也并未找到相關的蹤跡。”
遇到一處斷崖式突起的道路,愛德華率先輕巧地跳上去, 轉身朝唇色蒼白,從之前就看著狀態不太好的帕德瑪伸出手, 想拉他一把。
帕德瑪仰視他的手片刻,神 色有些復雜,冷嘲道:“沒想到愛神 殿的祭司大人竟然會對我這個‘疑似’魔物伸出援助之手。”
愛德華并沒有露出被 嘲諷的不自在,也沒有平白懷疑別人的愧疚,他面不改色:“說不定我是想將你 一把抓住呢。”
帕德瑪輕呵一聲,也輕盈地跳了上去。
這樣的身手可不是普通管家該有的。
愛德華坦然地收回落空的手。
“無論如何,我相信澤曼主觀上不會對人類造成危害,倘若你 真的是魔物,又 在他手下幸存,我姑且認定你 目前是無害的……當然,可不要讓我抓到你 做了不該做的事 。”
面對他坦蕩的懷疑,帕德瑪也拿出了一個正常人應有的不滿態度,質問他:“胡亂懷疑人,這就是你 身為祭司,身為王子的風范嗎?”
“嗯……你 說的有道理。那我只好先拿出證據了。”愛德華微笑著拿出了黑水晶,迅速解封,水晶內部 翻滾起混沌色的物質。
毫無準備之下,帕德瑪立刻被 黑水晶所釋放的力量影響,他深陷痛苦之中,細密的汗水冒出,臉色愈發蒼白,身形搖搖欲墜。
愛德華很快便將水晶重新封印起來,而帕德瑪也再次脫離狂化的邊緣。
極度虛弱又 萬分狼狽的帕德瑪瞪視著面前光輝燦爛,笑容爽朗的金發男人,在無可辯駁的情形面前,他唯有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評價。
“陰險!”
果然,人類越是高 位,越是陰險卑鄙!
貴族陰險,王子也陰險!
酒神 祭司陰險,愛神 祭司也不逞多讓!
“抱歉,”愛德華流露出一抹歉意,“我所學到教 育中從未告訴我對待魔物也要善良。不過你 果然能自己抑制住這種狂化,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
愛德華拍了拍他的肩膀,友善地提醒道:“你 太單純了,身為魔物,最 好離我這種祭司遠一點哦。當然,最 好離所有人類都 遠一點,動手的時候我可從來不會手下留情,即使是高 階魔物我也殺過不少。”
“用不著你 說。”帕德瑪沒好氣地拍開他的手,他陰陽怪氣道,“不愧是愛神 祭司,對我這樣的魔物竟然也溫柔體貼。”
愛德華好似完全沒聽懂他的嘲諷。
“因 為我知道,并不是所有魔物都 想傷害人類,我見過有魔物在即將狂暴前,寧愿自殺,也不愿意傷害人類。”
帕德瑪冷冷評價:“愚蠢。”
不知是在評價愛德華,還是在評價那只魔物。
愛德華聳聳肩:“所以對于人魔相戀這種跨種族戀情,只要他們 不傷害到其 他人,雙方都 做好覺悟,避世而居,我也是比較支持的。”
“不就是想問我澤曼的事 情嗎?”帕德瑪識破了他的目的。
帕德瑪覺得自己沒有義務替討厭的澤曼保密,不過他也不打算告訴同樣討厭的愛德華。
管他們 兩 個打不打起來呢,若是打個兩 敗俱傷或你 死我活就更好了。
但不能在阿爾賓面前打起來,最 好死在阿爾賓看不見的角落里。
帕德瑪轉念又 想起了同樣失蹤但被 阿爾賓記掛著的小黑,蹙了蹙眉。
不行,不管他們 傷了、死了、失蹤了,都 會分走阿爾賓的注意力。
他煩躁起來,沒好氣道:“你 自己去問吧,祭司大人。”
愛德華嘆口氣:“若不是我那個朋友,嘴就像珊瑚王國 的海蚌一樣緊,我也不會來問你 了。”
帕德瑪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嘲笑他,目光逐漸落到愛德華手中的黑水晶。
絕不能讓愛德華用這個去測試澤曼。
他正思索著怎么把黑水晶從愛德華手中偷走,愛德華便將黑水晶遞到他面前。
“給,你 想要這個吧?”愛德華舉止大方,“作為賠禮,這個就暫且保管在你 這里,我可沒打算用這個試探澤曼。”
帕德瑪笑瞇瞇道:“出手真豪邁啊,不愧是玫瑰王國 的下任國 王。”
呵,還要拿回去的東西這算哪門子賠禮?
但他確實需要這個以防萬一,便不做多言,一把奪走。
他帶著愛德華回到臨時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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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時營地,阿爾賓和澤曼一起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擔憂著帕德瑪的情況。
他幾次想要追過去,都 被 澤曼提拎著領子拉回來了,就連翡翠想跟著去也被 攔下。
“只讓帕德瑪哥哥一個人過去真的不要緊嗎?”阿爾賓總覺得帕德瑪剛才的狀態很不好,“雅克叔叔也是在森林里出事 的。”
“不要緊。”澤曼知道,帕德瑪沒那么容易出事 。
埋頭吃午飯的翡翠也點著頭說:【沒錯,帕德瑪不會死的。】
見他們 兩 個都 這么說,阿爾賓稍稍放下心來,晃著腿等待著,又 看向 身旁的澤曼。
“爸爸,雅克叔叔說的那個大笨蛋是你 吧?真的有人要害你 ,你 還一點都 不跑嗎?”
“那已經是過去的事 情了,我如今不是和你 一起到處亂跑嗎?”
阿爾賓一想,也對!
他現在可沒看到什么想害爸爸的人。
“那之前到底發生了什么,爸爸為什么會渾身是傷的暈倒在森林里?想害爸爸的養父又 是誰啊?傷害雅克叔叔的人和爸爸有關對嗎?”
可惜和以前一樣,澤曼什么都 不愿意和他說。
澤曼只是淡淡道:“也已經過去了,我會處理好,不會牽涉到你 。”
阿爾賓氣鼓著臉,用腦袋頂著他。
“爸爸什么都 不說,我以后要是有小秘密,也不要告訴你 了,哼!”
“大笨蛋!”阿爾賓氣呼呼地別過頭去,獨自生著悶氣。
等雅克叔叔醒來,他肯定就能知道了。
澤曼只能生硬地轉移話題:“那時候我受了傷倒在森林里,是你 幫我治好的嗎?”
他一直以為那是自己昏迷時無意識用魔力自愈,但如果阿爾賓回到了過去,又 見到了那時的他,很可能事 實和他想象的并不一樣。
阿爾賓頓時又 得意地轉過來,叉著腰炫耀道:“沒錯,是我救了爸爸哦。我學到的魔法終于能治療爸爸了!”
澤曼摸了摸他的腦袋,語氣柔和:“謝謝你 。”
阿爾賓頓時飄飄然起來。
“嘿嘿,都 說了我要保護爸爸呀!”
這時候,他們 聽到有靠近這里的腳步聲,順著聲音看去。
“帕德瑪哥哥!”阿爾賓看到那道虛弱的身影,立刻跑了過去,并驚訝地看向 旁邊的另一個人,“愛德華叔叔怎么也在這里?”
“我也是來查魔物狂化……”愛德華簡單說了一下自己的情況。
阿爾賓沒太注意,他只是緊張地看著快要站不住的帕德瑪,伸手攙扶著。
“帕德瑪哥哥怎么看起來比剛才還要虛弱?”
帕德瑪瞥了一眼旁邊的家伙,咬牙切齒,意有所指道:“被 某個家伙陰了一下。不過對方畢竟是強大又 高 高 在上的王子,我也沒什么事 ,阿爾賓,你 就別再問了。”
阿爾賓立刻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控訴地看著愛德華。
愛德華望著一出現在阿爾賓面前就格外虛弱的“單純”高 階魔物,嘴角抽了抽,老 老 實實地承認罪行。
帕德瑪都 這樣了,阿爾賓連忙說:“我們 先回城里吧。”
幾位大人都 毫無異議,帕德瑪還柔柔弱弱地說:“我有點暈,回去后想睡個覺。但我總覺渾身發寒……”
“我陪你 一起午睡!我可以給你 輸魔力。”阿爾賓主動請纓,無知無覺地落入陷阱。
一路上都 關注著他的狀況,回到旅館后,兩 人開始午睡,剩下兩 人只能離開房間,來到外面。
愛德華和澤曼面面相覷。
“倒是只聰明的魔物。”愛德華聳了聳肩,憐憫地看向 澤曼,“看來小阿爾賓還挺受歡迎的。”
澤曼沒在意他口中的調侃,蹙眉問道:“魔物?”
愛德華瞬間斂起那輕快的表情,凝重地看向 他,開門見山。
“你 也是魔物吧,澤曼。”
他一直在奇怪,澤曼身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竟然不回去繼承太陽神 殿。
還有澤曼之前竟然虛弱到了連魔法都 用不了的地步,無論是疾病還是外傷,他從沒聽說過這種事 ,澤曼身上一定出了什么大事 。
可他百思不得其 解,直到他聽說澤曼明明在附近,卻 只有帕德瑪一人來調查,他察覺到了不對勁。
以澤曼獨來獨往又 負責的性格,絕不可能這么做。
除非澤曼有什么真來不了的理由。
重傷?無法使用魔法?
可顯然前天澤曼還好得很,魔法就像過去一樣強大。
還有什么原因 讓他不能前來嗎?
想到黑水晶的作用,愛德華心中不禁冒出一個可怕的猜測。
他同時就想到了此前自己在落日預言后看到過的銀白魔龍,那只與教 皇之死和澤曼重傷有關的魔物。
他最 近也一直在調查,但始終沒找到什么魔龍的蹤跡,那么樣強大的魔物可不能毫無消息。
除非已經死了,又 或者化作了人形,隱藏在人類中。
澤曼心頭一跳,直直地望著他。
他早就知道,愛德華總有一天會知道這件事 。
畢竟他這個朋友,各方面都 極其 出色,更有著預知的能力,比常人敏銳許多。如果不是因 為過于信任自己,愛德華可能早就發現了。
“……是的。”
盡管有所猜測,愛德華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滿臉驚愕,心神 震蕩。
“為什么?!”他緊跟著追問,“你 是人魔混血,還是別的什么情況?你 為什么會突然變成魔物?”
神 選圣子變成人人喊打的魔物,這簡直是驚天秘聞!要是放出去,這片大陸都 會陷入恐慌之中。
他難以想象澤曼當時的心情又 是多么痛苦。
澤曼沉默不語,這倒不是他故意的,而是因 為神 明的詛咒,他無法以對愛德華吐露任何真相。
愛德華氣得咬了咬牙,心中直罵他啞巴。
他也陷入可怕的沉默之中,不知該對突遭變故的澤曼說些什么。
“阿爾賓知道這件事 嗎?”
他相信澤曼主觀不會傷害人類,之前的魔物潮一戰也證明澤曼依舊站在人類的一方。
可是失控的魔物實在太多了,從澤曼表現來看,他顯然也無法控制狂化。
愛德華可以賭上自己的性命去相信對方,卻 不能賭上無辜者的性命。
他也不能讓澤曼陷入無可挽回的痛苦之中。
他突然后悔起來當初的決定,他只是希望澤曼振作一點,也希望阿爾賓高 興一點,卻 從未想過要將一個無辜的孩子置于危險的境地。
難怪澤曼當時百般推拒。
恐怕他也將澤曼推入了兩 難的境地。
“對不起。”他嘆了口氣,“就按照當初的約定,我會帶走他,提前收養他。”
當初的約定是他忽悠澤曼去散心養崽的,可他沒想到,那個約定如今竟然成真了。
周身霜冷的澤曼猛地攥緊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