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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1  ☪ 第 61 章

    ◎我只喜歡我喜歡的(一更)◎

    “反正沒我什么事了, 我去問問有沒有航班,今天就回北岐!”

    葉蘇知道自己在鬧脾氣,更確切地說是“作”。可她現(xiàn)在就是想作, 她太生氣了,太酸了,再不作一作, 就要溺死在醋缸里了!

    “別……葉蘇你別走!”顧平攥住她的胳膊,低聲急切道, “不是說好在這邊待兩天嗎?”

    “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葉蘇扒他的手指,可男女力量懸殊,怎么都扒不動,想甩都甩不開,她又氣又惱,照著他的小腿就踹了一腳。

    這一腳帶著情緒, 力道沒控制住, 且葉蘇今天穿一雙圓頭小皮鞋, 只聽那一聲“咚”,就知道有多疼。

    葉蘇心中一緊, 以為顧平會生氣, 下意識抬頭,卻見他神色未變, 哼都沒哼一聲。

    踢人總歸不對, 可現(xiàn)在的情況,即便心中有歉意, 道歉的話卻說不出口, 葉蘇抿唇看向地面, 愈發(fā)懊惱,說不清是氣自己,還是氣顧平。

    見她終于安靜下來,顧平抓著她的手就往外走,徑直把人拽到一棵棕櫚樹后,那里濃密而闊大的枝葉足以遮擋兩人的身影。

    顧平深吸一口氣,雙手握著她的雙肩,俯身看她,葉蘇卻不與他對視,只面無表情地盯著一旁的草窠。

    男人心里慌亂,追逐著她的眼神,兀自解釋,“我和周玲羽不是你想的那樣,她結(jié)婚了,對象是個軍官。我沒想到今天會在這里碰見她。”

    葉蘇愣了一下,自動屏蔽部分內(nèi)容,只捕捉到其中一句,“……她結(jié)婚了?”

    顧平連忙點(diǎn)頭,“是。”

    葉蘇皺眉回憶,雖然周玲羽結(jié)婚了,可剛才她看顧平的眼神一點(diǎn)都不單純。

    “你倆以前談過戀愛?”葉蘇問。

    “沒有。”

    葉蘇想了想,微冷的眼神斜睨,“那你喜歡過她?”

    顧平否認(rèn)得很快,“沒有,我不喜歡她。”

    葉蘇心放下一半,可周玲羽對她的敵意仍無從解釋,出于女人的直覺,那似乎只有一種可能。

    葉蘇試探著問,“她喜歡你嗎?”

    顧平遲疑了。

    “果然……”

    眼神騙不了人,周玲羽在她面前甚至不屑隱藏自己的心意——她喜歡顧平,喜歡得表里如一。

    葉蘇覺得胸口很悶很堵,這種感覺在明確這不是顧平的錯后,達(dá)到頂峰,令人煩悶得想要抓狂。

    “周玲羽喜歡你,你知道,對嗎?”

    好一會兒,顧平遲疑著點(diǎn)頭,隨即又解釋,“那是以前,周玲羽已經(jīng)結(jié)婚……”

    “結(jié)婚了還能離婚。”葉蘇打斷他,“婚姻鎖不住浮動的心。”

    顧平一噎,喃喃道,“……可那是不對的。”

    “一紙婚書只能約束一部分人,而不是全部。”葉蘇看著他,盡量讓自己心平氣和,“顧平,我問你,你要說實(shí)話。”

    “……你問。”顧平看著她,內(nèi)心不安,呼吸都輕緩幾分。

    默了默,葉蘇深吸一口氣,“如果我沒猜錯,周玲羽是因?yàn)槟悴艁砘洺堑模瑢Σ粚Γ俊?br />
    “我不知道……”顧平說,“她沒有說。”

    “剛才只有你們兩個人的時候……算了這是你的隱私,當(dāng)我沒問。”

    “不,不是什么隱私!”顧平恨不得把兩人的互動一一報(bào)備,“只是好久沒見,隨意聊了幾句,她說她現(xiàn)在北都軍區(qū)做文職,請假來粵城旅旅游,逛一逛……”

    葉蘇一下子笑了,“旅旅游,逛一逛?你信?”

    顧平垂眸不語,嘴唇抿得平直。

    “顧平,你是當(dāng)過兵的人,一個北都軍區(qū)的文職,請假來粵城旅游,你覺得可信嗎?”

    葉蘇苦笑一聲,繼續(xù)說:“周英杰知道你的行程,而周玲羽又是他妹妹……或許今天你和周玲羽的相遇并不是巧合,倒像是人為創(chuàng)造的偶遇。”

    顧平若有所思,“可……周英杰不會那么做。”

    “他或許不是故意透露給周玲羽,但難免聽者有心——這意味著什么,你想過嗎?”

    顧平不說話,他或許猜到這意味著什么,卻無法當(dāng)著葉蘇的面說出口。

    葉蘇索性一吐為快,“說明周玲羽想見你,或許她還喜歡著你,想和你在一起!”

    顧平急忙否認(rèn),“不是的,我現(xiàn)在的身份她根本看不上,更不可能和我在一起。”

    “什么意思?”

    “……”

    遲疑須臾,顧平緩聲道,“在濱城當(dāng)兵的時候,有段時間她確實(shí)經(jīng)常在我面前出現(xiàn),我以為她只是粘周英杰粘得緊。后來是周英杰告訴我,周玲羽可能、喜歡我……”

    葉蘇心里泛酸,以前只以為“感情潔癖”是矯情,可事情落在自己才知道有些矯情不受控制。或許是因?yàn)樵诤醢桑~蘇想,所以有意無意地追求完美,想擁有百分百的真心。

    “后來呢?”葉蘇覺得自己可能在找虐。

    “后來她父親托人介紹,想讓我和周玲羽試一試,我沒同意。”

    “為什么沒同意?”

    “我那時候不想談對象。”

    “只是因?yàn)椴幌胝劊俊比~蘇皺眉,“那你要是想談呢?是不是當(dāng)時就和周玲羽在一起了?”

    “不是,當(dāng)然不是!”顧平緊忙道,“那是我當(dāng)時對媒人的說辭。總不能直接告訴她,我不喜歡她……也太不給人面子了。”

    “呵呵!”葉蘇硬笑兩生聲,“你還挺有紳士風(fēng)度。”

    “我沒風(fēng)度,就是單純不喜歡,更不想談。”

    雖不想承認(rèn),但葉蘇還是被他的這句話熨帖到,聲音不覺輕緩幾分,“她條件那么好你都不喜歡?”

    “不喜歡。”

    葉蘇瞥他一眼,“所以你喜歡條件差的?”

    “我只喜歡我喜歡的。”

    “……”

    葉蘇心跳略快,幾乎一點(diǎn)都不生氣了。

    “我還有個問題。”葉蘇舔了舔唇角,抬眸瞥他一眼。

    “你問。”顧平一副很配合的樣子。

    “你剛才說,你現(xiàn)在的身份,她不可能跟你在一起,具體是指什么?”

    顧平沉吟片刻,“她家?guī)状际菑恼v究門當(dāng)戶對。”

    “什么意思?還瞧不上你?”葉蘇猝然皺眉,替他不忿,“你還沒看上她呢!有什么了不起!

    “可也不對啊,她爸爸不是還托人介紹,想讓你和周玲羽試試嗎?”葉蘇感覺自己這會兒心態(tài)突然變了,心里沒那么泛酸,倒是真好奇,想刨根問底。

    “我那時候還是軍人,或許身份上還比較符合她家的要求。”

    “那你后來怎么不當(dāng)兵了呢?”

    “……”顧平一噎,微微皺眉。

    “不想說?”

    “不是……就你問得突然,時間太久,我都、都記不清了,大概是……覺得不自由吧。”顧平說。

    葉蘇幾分不解,他的解釋太過牽強(qiáng),要知道他以前在部隊(duì)可是戰(zhàn)功赫赫,退伍前大小也算是營長,即便是退下來,于情于理也該安排個體面工作。

    難道就因?yàn)樗^的“不自由”,所以連大好前程都放棄了?

    “咱們……走吧?”顧平看著她的臉色,幾分小心地問。

    葉蘇看他一眼,嘆了口氣,旅途勞累,這里實(shí)在不是說話的地方,讓他安心忙完訂貨會再說吧。

    葉蘇明白,人心隔肚皮,感情經(jīng)不起推敲。她選擇暫且相信顧平的話,接受他沒喜歡過周玲羽的說辭,是為了讓彼此都好受一點(diǎn)。

    “你自己來的嗎?”葉蘇轉(zhuǎn)而問道。

    “不是,李國志和崔勝民也來了,他們開車壓貨,夜里才能到。”

    葉蘇睨他一眼,“你竟沒和他們同甘共苦,挺稀奇。”

    顧平握著她的手,“我想早點(diǎn)過來見你。”

    葉蘇心中微動,表情亦松動幾分,然而嘴上卻說,“可是你下飛機(jī)后最先見到的人不是我……”

    得得得,又翻回去了,葉蘇對自己簡直服氣,矯情勁也是沒誰了。

    顧平忙向前一步,腳尖與她相抵,突然貼近她的耳朵低聲說了句,“別生氣了。”

    男人聲音壓得極低,隨著微熱的氣流竄入耳間,葉蘇只覺得耳根酥酥的,一路癢到尾椎骨,她不由聳了聳肩,再開口連聲音都軟了三分,“……誰生氣了。”

    視線下移,看他的腿,小聲問,“……還疼嗎?”

    顧平笑了笑,搖頭。

    沒聽到回答,葉蘇抬眸看他,然而下一秒男人突然俯身,幾乎是迫切地想要吻她的唇,葉蘇愣了一下,沒有躲閃。

    恰在這時,旁邊有人經(jīng)過,交談聲離得有些近。

    兩人立刻拉開些距離,顧平深吸一口氣,葉蘇也有些尷尬,清了清嗓子,“時候不早了,咱還是回賓館吧。”

    “嗯……”他的聲音有種壓抑的低啞。

    兩人平復(fù)稍許,從樹后走出,并肩走客車站點(diǎn),乘車直達(dá)市區(qū)-

    來到賓館,顧平定了兩個房間,他一間,崔勝民和李國志一間。

    下午葉蘇陪顧平一起去訂貨會了解情況,很多廠家已經(jīng)在現(xiàn)場布好展臺。兩人也趕緊選定一塊位置作為自己的展位,并臨時寫了塊牌子占住。

    顧平若有所思地看著布展的人,他遠(yuǎn)道而來,且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大規(guī)模的訂貨會,除了產(chǎn)品之外,其他的并未準(zhǔn)備。

    葉蘇當(dāng)然知道他在擔(dān)心什么,參加訂貨會的廠家眾多,若展位不夠顯眼,行人走馬觀花,很可能會一略而過。

    “沒關(guān)系的,”葉蘇寬慰道,“產(chǎn)品才是第一位,其他的不過是點(diǎn)綴。”

    話雖如此,可必要的點(diǎn)綴卻也必要,葉蘇略想了想,眉梢微揚(yáng),“去買顏料和紙,我來給你布展!”

    顧平一愣,轉(zhuǎn)眸看她,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轉(zhuǎn)瞬之間,男人臉上愁云稍霽,邊往外走邊說,“你在這兒等著,我去買。”

    葉蘇沖他的背影喊,“多買點(diǎn)白紙!大一點(diǎn)!越大越好!”

    顧平揚(yáng)手比劃了一下,示意他知道了。

    葉蘇忍不住又多囑咐一句,“你慢點(diǎn)!不用著急。”

    顧平腳步未停,轉(zhuǎn)過頭來沖她笑了一下。

    他的笑容里難得有一絲孩子氣,仿佛被他感染,葉蘇也不由自主地笑起來。

    作者有話說:

    中午十二點(diǎn)第二更

    62  ☪ 第 62 章

    ◎男版尤物無疑(二更)◎

    顧平很快回來, 帶回一捆紙、顏料、筆刷、畫板和水桶,他還特意買來一卷透明膠布,“我怕紙不夠大……實(shí)在不行就把紙粘起來用。”說著把膠布遞給葉蘇。

    葉蘇把一張紙平鋪在地上, 是大對開的紙,不算小。

    “你去提桶水來,我要開始畫了。”

    “好。”

    顧平拎起水桶, 一路風(fēng)風(fēng)火火,快去快回。

    葉蘇隨即開始畫畫, 剛才她已經(jīng)在腦海中構(gòu)思好內(nèi)容,此時胸有成竹,只需用顏料和線條表現(xiàn)出來即可。

    周圍漸漸有人圍觀,都沒見過這種陣仗,全當(dāng)熱鬧看。

    在圍觀者看來,一個面容和身形都格外出挑的女子,不拘小節(jié)地跪伏在一件男士襯衣上, 俯身往白紙上描畫、涂抹, 顏料沾染了衣褲, 可她渾然未覺,動作大開大合, 已然忘神。

    而她身旁的男人只穿一件半舊汗衫, 半蹲在側(cè),時而看她的臉, 時而看她筆下的畫, 眼中不乏驚異和欣賞,以及絲絲縷縷曖昧的情意。

    半晌, 葉蘇動了動肩膀, 側(cè)坐在地, “差不多就是這樣,等會兒出去看看,最好能買個架子,把宣傳畫支起來效果會更好。”

    話音未落,頭頂傳來熟悉的男聲,“好說,我去買。”

    葉蘇和顧平同時抬頭,看到一臉笑意的周英杰。

    顧平警鈴大作,忙四下掃視一圈,周英杰一眼看破他的心思,憋笑道,“放心,我妹沒跟過來。”

    顧平:“……”

    這半天畫得入神,葉蘇本來都忘了這事,這會兒又全都想起來了,心情難免受到影響。

    顧平查看她的臉色,知道她又不高興了,因此看周英杰便十分不順眼,隨即便指揮他去跑腿,眼不見為凈,“你快去買,記得買大一點(diǎn)的。”

    周英杰搖頭失笑,答應(yīng)著折身走出會場。

    葉蘇又恢復(fù)到先前不想理人的姿態(tài),只垂眸看畫。她手上沾了些顏料,無意識地?fù)覆洌砬槿粲兴肌?br />
    顧平只覺得心揪著,不上不下,端詳她片刻,起身,向她遞出一只手,“我?guī)闳ハ聪矗俊?br />
    葉蘇掀眸瞧他一眼,又幾分懶散地垂下眸子,片刻后,兀自撐地起身,“不用了,你看著展位吧,我自己去。”

    走出兩步,又特意轉(zhuǎn)頭阻攔,“我好不容易畫的畫,好生看著,要是丟了,我一個月不理你。”

    顧平忙止住腳步,退回展位旁,眼睜睜看著葉蘇跑遠(yuǎn)。

    水流在掌心聚起,盈滿,拍灑在臉頰。水滑過白皙如玉的肌膚,往下,至下巴,緩緩低落。

    洗了把臉,整個人清爽不少。葉蘇此時方覺得自己剛才的失態(tài),也意識到自己的確有點(diǎn)小心眼,當(dāng)著外人的面,實(shí)在不至于暴露情緒。

    周玲羽對顧平來說可能只是舊相識,可在葉蘇眼里卻實(shí)打?qū)嵰欢洹瓣惸晏一ā薄,F(xiàn)在這朵“桃花”奔著顧平而來,她再生氣也無濟(jì)于事。因?yàn)榻鉀Q問題的關(guān)鍵在于顧平,而不在她。

    所以不要讓自己深陷入兒女情長。可以動心,可以愛,但也要保持理智和自我。如果顧平連朵“桃花”都解決不了,她也就不伺候了。

    想明白這一點(diǎn),葉蘇心里舒坦了不少。

    回到會場,遠(yuǎn)遠(yuǎn)地,一眼看到人群中的顧平,他身材高大,背脊挺直,有種傲立于人群的氣質(zhì)。葉蘇忍不住一瞬心動,又不由自嘲,怪不得有人會對他念念不忘,這長相和身材,男版尤物無疑了。

    顧平此時也轉(zhuǎn)過來看到她,手臂上揚(yáng),向她揮動,眉眼間笑意舒朗,沒來由幾分傻氣。

    葉蘇突然嘆了口氣,至少當(dāng)下的顧平,眼里只有她。

    周英杰買來架子,和顧平一起將宣傳畫支好。如此他們的展位成了整個會場最特別的一個。

    “這樣就妥了。”周英杰夸贊葉蘇,“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實(shí)在令人佩服。”

    葉蘇笑了笑沒說話。

    顧平抬手看時間,轉(zhuǎn)而對周英杰說,“麻煩你把葉蘇送回賓館,我在這里看著展位。”

    周英杰:“不用一直看著吧?你瞧,人家布完展位就都走了,沒人偷,也沒人碰。”

    顧平看向葉蘇,嘴張了張,欲言又止。

    葉蘇幾分不解,“你怎么了?”

    停頓須臾,顧平眉頭微皺,看上去又認(rèn)真又為難,“我怕萬一弄丟了,你一個月不理我。”

    葉蘇:“……”

    周英杰:“……噗。”

    顧平到底是沒留在會場,被葉蘇拽回去休息。

    三人回到賓館,接全明潔一起去吃晚飯。

    吃完飯八點(diǎn)半左右,顧平送葉蘇和全明潔回賓館,他和周英杰則一起去國道接應(yīng)崔勝民和李國志。

    葉蘇今天很累,回到賓館洗了個澡,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可還惦記著顧平,是以怎么都睡不踏實(shí)。

    另一邊,全明潔已經(jīng)打起了小呼嚕。葉蘇半瞇著眼,留意著外面的動靜。

    顧平的房間就在她隔壁,賓館隔音不好。如果顧平回來,她肯定能聽見。

    不知過了多久,當(dāng)瞌睡蟲馬上占領(lǐng)意識高地的時候,依稀聽到門口有人經(jīng)過,片刻腳步聲似乎駐足在她門口。葉蘇立馬清醒三分,坐起,穿鞋,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口。

    隔著緊閉的門板,葉蘇輕問一聲,“誰?”

    門外傳來顧平壓得極低的聲線,“是我。”

    葉蘇心中一喜,把門打開一條縫,果然看到顧平,“你回來了。”

    “嗯,怎么還沒睡?”

    葉蘇不想承認(rèn)自己在等他,默了默,轉(zhuǎn)而問道,“崔勝民他們呢?”

    “回房間了,倆人累得夠嗆。”

    “開長途是很累,得好好休息休息。”

    “嗯。”

    對話落于男人的低沉尾音,隨即突然安靜下來。走廊一片靜謐,只偶爾傳來某個房間里的低語,遙遠(yuǎn)的像另外一個世界。

    借著走廊昏黃的燈光,兩人的目光緊緊膠著,接下來的舉動心照不宣,他低頭,她昂首,唇瓣相貼,輾轉(zhuǎn)親吻。

    葉蘇站在房間內(nèi),握著門把的手漸漸收緊,顧平向前一步,左手捧住她的臉頰,吻,更加深入。

    感官被放大,一切都仿佛很遠(yuǎn),卻在這時,近處的某個房間傳來幾聲不一樣的響動,有男人快速而壓抑的呼吸,以及女人類似哭泣的低吟。

    四片唇瓣仍貼在一起,動作卻同時頓住,又同時意識到一個曖昧而客觀存在的事實(shí)……

    一瞬的工夫,葉蘇分明感覺到顧平的炙熱和躁動,而她自己也突然變得敏感,空蕩蕩的棉質(zhì)睡衣下,與他相貼的地方仿佛激起層層電流,所有的感官頃刻聚集,身體變得格外柔軟,渴望被觸碰,被融化。

    “葉蘇……”

    顧平突然叫她的名字,克制的,無盡溫柔。

    葉蘇心為之顫動,看著他,眼波流轉(zhuǎn)。

    葉蘇承認(rèn),顧平于她,從來都有一種難以抗拒的吸引力,仿佛是一種蠱,讓她忍不住靠近,再靠近。

    她知道他想要什么,她又何嘗不想?可葉蘇分出一分理智,告訴自己不是現(xiàn)在,至少不該是在這種地方,更何況周玲羽還在粵城——如鯁在喉一樣地提醒著她,過往的某種可能。

    半晌,似乎讀出她眼中焰火熄滅,顧平輕撫她的臉頰,柔聲道,“不早了,進(jìn)去睡吧。”

    葉蘇抿了抿唇,“……你也早點(diǎn)睡。”

    “好。”

    “那……晚安。”

    “晚安。”-

    因記掛著訂貨會的事,葉蘇第二天醒得很早,洗漱完出門去找顧平,沒想到一出門就恰好碰見他。

    顧平買了早點(diǎn)回來,五人的分量。

    葉蘇接過一份給全明潔送去,隨即跟顧平一起去他房間吃早飯。另外三人也很快收拾完畢,一行人動身去往訂貨會現(xiàn)場。

    路上顧平給崔勝民和李國志安排任務(wù),事無巨細(xì),看來這兩天他已經(jīng)做好了周全的計(jì)劃。

    然而再周全的計(jì)劃都趕不上現(xiàn)實(shí)的突變,來到訂貨會現(xiàn)場,隔著老遠(yuǎn)的距離,葉蘇一眼看見會場門口放著一堆大小不一的展板,而她親手畫的那幅赫然在列。

    顧平顯然也看見了,腳步稍頓,隨即闊步朝門口走去。

    崔勝民和李國志不明所以,緊隨其后,崔勝民邊走邊問,“什么情況啊這是?被丟出來了?”

    李國志:“不會有咱的吧?顧哥,你才比我們提前來大半天,就把展板都搞出來了……”

    話音未落,見顧平臉色不善,李國志趕緊閉上嘴。

    顧平俯身扶起倒在一側(cè)的展板,用手拂去畫上的灰,葉蘇走過來,看他一眼,又轉(zhuǎn)頭看向訂貨會門口。

    那里有個貌似工作人員的男子正兩手拎著幾幅展板,快步走出來。他身后還跟著幾人,手中都像拎雞鴨鵝似的拎著展板,動作實(shí)在算不上友善,有些展板都被擠破了。

    葉蘇皺了皺眉頭,走過去問:“您好同志,請問是訂貨會不允許用展板了嗎?”

    工作人員頭都沒抬,“不是。”

    “那為什么要把人家的展板丟出來?”

    那人似乎沒有耐心,抬頭瞧她一眼,見是個漂亮的女人,目光頓了一下,硬話收斂幾分,“會場就那么大點(diǎn)地兒,裝不下這么多廠家,具體咋回事我不清楚,好像是說——先不讓小規(guī)模的企業(yè)進(jìn)了。”

    “什么??”崔勝民走來,恰聽到這一句,火氣登時直往上竄,“我們大老遠(yuǎn)趕來,你們說不讓進(jìn)就不讓進(jìn)?!”

    葉蘇下意識看向顧平,他似乎在發(fā)愣,眸光幾分迷茫。

    作者有話說:

    三更在下午三點(diǎn)。

    63  ☪ 第 63 章

    ◎你算什么東西?(三更)◎

    “你們提前沒有說明, 這些企業(yè)一點(diǎn)準(zhǔn)備都沒有,”葉蘇直言道,“是不是得給個說法?”

    “我們就是干活的, 給不了你說法,要不你上那頭問問?”

    工作人員抬手指了一處,葉蘇順勢望去, 見幾個西裝打扮的人正朝這兒走來。

    顧平先她一步,闊步走去, 葉蘇緊忙跟上,她明顯感覺到顧平周身散發(fā)的冷沉氣息。

    葉蘇小跑到他身側(cè),很快地握了一下他的手,低聲道,“別著急。”

    顧平腳步微頓,轉(zhuǎn)眸看她一眼,緊促的呼吸隨即輕緩幾分, 他抿了抿唇, 點(diǎn)頭。

    “中間那個胖一些的, 大概是負(fù)責(zé)人,”葉蘇提醒道, “我們先去問問他。”

    “好。”

    說話間已經(jīng)走近, 頓了頓,顧平開口, “請問您是訂貨會的負(fù)責(zé)人嗎?”

    那人長著一副笑模樣, 配上體型和表情卻顯出幾分油膩,“什么事哇?”

    顧平:“您好, 我是來參加訂貨會的廠家, 我看到我們的展板被移到了場館外, 是不是我們有做的不合適的地方,如果有,我們可以整改。”

    男人原本已經(jīng)停下腳步,聽出他是被趕出場館的小廠,立馬表現(xiàn)出不伺候,抬腿就走。

    葉蘇一看就來氣,這什么態(tài)度!

    她小跑著攔到那人面前,直言道,“同志,您還沒回答我們的問題呢。”

    男人目光落在她臉上,愣了一下,隨即堆笑,這下表情就不只是油膩了,倒顯得八分猥瑣,葉蘇微微皺眉。

    顧平警覺地拉她一下,站到她前側(cè)。

    那人一頓,收回視線,清清嗓子故作正經(jīng)道,“你們看到的哇,場地有限呀,哪里盛得下這么多人?所以小廠子就暫時不讓進(jìn)了哇。”

    “可你們作為組織者,提前難道連個預(yù)判都沒有?無論如何,也不能臨時把人轟出來吧?”葉蘇揮手指一圈,“你看,大家都在外面等著,千里迢迢而來,說不讓進(jìn)就不讓進(jìn),擺好展位也被轟出來,實(shí)在是說不過去。”

    這話真真說到人心坎上了,周圍立刻有人附和,紛紛要求給個說法。

    有人賠著笑臉道,“湯先生,我們之前一起吃過飯的,記得吧?您通融通融讓我進(jìn)去吧?”

    湯先生就是那個油膩笑面虎,斜眼打量那人一眼,大概實(shí)在沒想起來是誰,也就沒給人家面子,“別套近乎了哇,里面確實(shí)盛不下那么多廠家的哇,進(jìn)去也沒地方了哇!”

    笑面虎吼完這一嗓子,抬腿就要走,被轟出來的這些個大冤種哪能讓?呼啦一圈把他圍中間,嚷嚷著讓他給說法。

    笑面虎氣得面紅耳赤,肥腰一掐,肚子一頂,嚷嚷起來,“造反了哇!?告訴你們,我湯士吉可不吃這一套!我們是按規(guī)矩辦事!趕緊給我讓開!不然我報(bào)警,把你們都抓去吃牢飯!”

    大多數(shù)人被他唬住,敢怒不敢言。

    葉蘇心道這年代的人可真好騙,一個笑面虎算老幾?他說抓去吃牢飯就吃牢飯?

    “警察不會無緣無故抓人,”葉蘇給大家打氣,“我們只是想討個說法,又不是鬧事!大家伙說說,咱們鬧事了嗎?”

    周圍一呼百應(yīng),“沒有!絕對沒鬧事!”

    湯士吉?dú)獾么蝾潱B身上的肉都跟著晃,隨從的人扶他一把,似乎怕把事情鬧大,打圓場道,“有事好商量,都別沖動。”

    湯士吉根本沒把這些小作坊老板放在眼里,“盛不下就是盛不下!商量個屁哇!”

    顧平逼近一步,身高的落差形成俯視的角度,“就算場館里確實(shí)盛不下這么多廠家,可凡事總有先來后到,已經(jīng)布好展位的再轟出來,這就是您所謂的規(guī)矩?”

    “……”

    湯士吉瞪著眼睛,啞口無言。

    這次訂貨會確實(shí)是預(yù)判不足,沒想到會引來這么多廠家,甚至連一些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作坊都聞風(fēng)而來,還早早地占據(jù)顯眼位置,以至于后來的國營廠家都沒地方待了。

    迫于壓力,湯士吉和幾個組織者臨時決定,取消部分小廠子的入場資格。當(dāng)然也不是說都不能進(jìn)場,至于誰能進(jìn),誰不能進(jìn),就看哪些小廠心里有數(shù)會來事了。

    眼前這個傻大個顯然就是個不會來事的主,竟敢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質(zhì)問他,還讓他當(dāng)眾下不來臺!讓誰進(jìn)都不能讓這傻大個兒進(jìn)!

    “對!就是這規(guī)矩!我把話撂這里哇!要是今天我開口讓你進(jìn)這個門,我名字倒過來寫!”

    周英杰和周玲羽恰好趕來,周英杰本是來給顧平捧場,見到這個場面只覺得意外,趕緊上前幫忙周旋,周玲羽卻躲在人群外,沒繼續(xù)往里走。

    “怎么了?”周英杰身上還穿著軍裝,還沒開口就顯出威嚴(yán)之氣。

    顧平看他一眼,“你怎么來了?”

    “我不是尋思過來給你捧捧場嗎?咋回事?”周英杰環(huán)視一圈,“被人轟出來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顧平皺了皺眉,不想搭理他。

    湯士吉看到對方這邊來了個軍官,看樣子級別還不低,難不成這個傻大個還有點(diǎn)背景?

    湯士吉是個人精,慣會見風(fēng)使舵,此時立馬換上一副笑臉,奉承道,“沒您說的那么嚴(yán)重,有話好好說,要不……咱找個地方私聊?”

    此話一出,葉蘇算是看出來了,進(jìn)場的事大概是有了眉目,不過嘛……看的似乎是人家周英杰的面子。

    顧平會答應(yīng)嗎?

    這么想著,葉蘇瞥一眼顧平,后者面無表情,在考慮,也在猶豫。

    周英杰頻頻對他使眼色,可他視而不見,好半天都沒做決定。

    另一邊周玲羽似乎終于憋不住,撥開人群,疾步走到顧平面前,批頭來了一句,“夠丟臉的了,你還猶豫什么?”

    顧平愣了一下,抬眸看清來人,眉頭倏然緊蹙,如果說剛才的他只是面無表情,那現(xiàn)在就可以說是冰冷了。

    許是被他的表情駭住,周玲羽停頓幾秒,旋即下定決心似的,一頓輸出:

    “顧平,我真是不懂你,你不是極有尊嚴(yán)嗎?為了所謂的尊嚴(yán)什么都能舍棄,可現(xiàn)在是怎么了?眾目睽睽之下,腆著臉求人……顧平,你的尊嚴(yán)呢?”

    葉蘇冷眼旁觀,聽出她話里有話,再看顧平,臉上的冷意幾乎結(jié)成了冰。

    周英杰氣得扶額,猛扯周玲羽一下,“閉嘴吧你!你今早答應(yīng)我什么?我早說不讓你來,一來就犯毛病!”

    “你放手!”周玲羽使勁掙開,“我沒毛病,有毛病的是他!”

    周玲羽抬手指向顧平,眼中含淚,嘴唇輕顫,“當(dāng)初寧愿脫掉軍裝都不肯……都不肯……

    “你看看他現(xiàn)在!一身銅臭,與過去相比簡直……太讓人失望了!”

    葉蘇聽清了周玲羽說的每一個字。無論是語氣還是內(nèi)容本身,都有種怒其不爭的意味,可她憑什么“怒其不爭”?

    “丟人的是你吧!?”

    葉蘇厲聲吼道,聲音甚至蓋過了周英杰的怒斥,兄妹倆愣了一瞬,同時看向她。

    “我倒要問問,顧平哪兒丟人了?參加訂貨會丟人?還是開廠子丟人?”

    葉蘇走到周玲羽面前,隔開她和顧平之間的距離,“放眼看看,這里哪個不是靠自己的本事吃飯?哪里丟人?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一身銅臭?”葉蘇上下打量她幾眼,“你這種人,又比我們高貴多少?”

    她的話立刻引起共鳴,要知道徘徊在會場周圍的人,幾乎都是被扣上“個體戶”帽子的小老板,就算掙了點(diǎn)小錢,落在別人嘴里也是“銅臭味”“暴發(fā)戶”,人均受過不少白眼和委屈。

    這會兒有個現(xiàn)成找罵挨的活靶子,且有人挑頭,他們還不得趕緊罵回去解氣?

    “說的對!都是社會一塊磚,憑啥把我們說的低人一等!”

    “咱們不偷不搶,憑本事吃飯,沒什么丟人的!”

    “就是!別以為咱不知道有些人的‘鐵飯碗’是哪兒來的!還不是頂了爹娘的班!?那才叫沒本事!”

    “我看這女的八成也是靠家里的主兒,你瞅瞅她滿身的優(yōu)越感,大樹底下好乘涼,還真以為是自己本事大?”

    ……

    周玲羽被動接受著周圍不友善的目光和議論,她驚慌失措,又羞憤難忍,話都說不出來。

    周英杰雖然氣自己妹妹“犯毛病”,可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成為眾矢之的,忙開口替她說話,“諸位不要對號入座,我妹妹不是那意思!”

    又對葉蘇低聲道,“玲羽就是不會好好說話,我替她道歉,你和顧平……別往心里去!”

    葉蘇不買他的賬,“不會好好說話就別說話!既說出來,就要對自己的言行負(fù)責(zé)!她不會好好說話,難道我們就要活該被貶低?”

    “你別給我亂扣帽子!”周玲羽這會兒反應(yīng)過來,尖聲嚷道,“我沒貶低誰!我只是、只是對顧平……”

    葉蘇聽不得她提顧平的名字,當(dāng)即打斷,“你又以什么立場評判顧平?你算什么東西?”

    周玲羽生生噎住,瞠目結(jié)舌。

    葉蘇愈發(fā)強(qiáng)勢,鋒芒畢露,“憑你是他戰(zhàn)友?周英杰也是他的戰(zhàn)友,可比你有界限多了——所以你以什么立場說出那些毫無分寸感的話?”

    周玲羽嘴張了張,眼神躲閃,求助地看向周英杰,旋即被葉蘇擋住視線。

    “周玲羽,”葉蘇走近一步,聲音猝然壓低,一字一頓道,“就憑你對顧平——愛而不得嗎?”

    64  ☪ 第 64 章

    ◎顧平從不卑微◎

    周玲羽猛地轉(zhuǎn)頭, 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周英杰和顧平也依稀聽見葉蘇那句話,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可從兩人的表情來看, 又似乎沒有錯,葉蘇確實(shí)說了那四個字——愛而不得。

    這等于是把周玲羽釘在了恥辱柱上,一點(diǎn)余地和臉面都沒給她留。

    葉蘇確實(shí)沒打算給她留臉面, 一個害過顧平的事兒精,難道還留著過年嗎?

    顧平下意識拽了她一下, 被葉蘇一把拍開,“你先閉嘴!不然我就跟你離婚!”

    顧平呼吸一窒,立馬把手撤回來,抿唇站在一旁。

    別說是周玲羽,就連周英杰都看呆了,他還從沒見過顧平這么“乖慫”過。

    “怎么不說了?”葉蘇冷笑一聲,逼問的意味仍很明顯, “剛才不是還站在制高點(diǎn)大肆評價(jià)嗎?

    “你那么高高在上, 以為你看上顧平就是垂愛, 是施舍,他就應(yīng)該對你感恩戴德, 把你供起來。而他拒絕你, 就是不知好歹,不識時務(wù), 甚至十惡不赦——周玲羽, 你就是這么認(rèn)為的吧?”

    驕傲如周玲羽,仿佛也被那句“愛而不得”擊中, 驕傲被粉碎, 只剩“自作多情”的現(xiàn)實(shí)——無論是過去還是現(xiàn)在, 顧平的選擇,始終不是她。

    曾經(jīng),她將自己和地位全數(shù)奉上,以為顧平會感激并珍視她的垂愛,可顧平寧愿放棄一切,退伍歸鄉(xiāng)。

    現(xiàn)在她聽到顧平的消息仍會方寸大亂,以為經(jīng)歷現(xiàn)實(shí)的打磨,顧平會后悔當(dāng)初的決定,會正眼看她,會俯首稱臣。

    可是都沒有。

    或許有的吧,周玲羽苦笑一聲,他俯首稱臣于一個叫葉蘇的女人。

    這些卑劣的,充滿優(yōu)越感的內(nèi)心,就這樣被葉蘇剖析出來,周玲羽嘴唇輕顫,連否認(rèn)的底氣都沒有。

    葉蘇轉(zhuǎn)眸看向顧平,這一眼帶著安撫的意味,溫?zé)岫V定,“顧平從不卑微,他善良執(zhí)著,只順從于自己的內(nèi)心,所以,不需要任何人的評判。”

    周玲羽無力辯駁,因?yàn)槿徽f中,她也不為自己正名,因?yàn)槎际墙妻q。她看向顧平,恍然間明白,自始至終,她才是卑微的一個,她自以為是施舍的愛,其實(shí)卑微到塵埃。

    湯士吉左右看看,有點(diǎn)不明白,他們不是在討論進(jìn)場的事嗎?怎么現(xiàn)在搞得活像在審訊?

    “那啥……我插句話。”湯士吉笑對周英杰,小聲諂媚道,“軍官同志,你們還想進(jìn)會場不啦?”

    周英杰立馬點(diǎn)頭,替顧平?jīng)Q定,“當(dāng)然!”

    “嘿嘿,”湯士杰搓手,哈腰道,“咱擁軍擁屬,來,讓你們進(jìn)去!”

    他這一百八十度大改變的態(tài)度,簡直亮瞎人眼,可圍觀的人卻不樂意了,“他們能進(jìn),我們是不是也能進(jìn)?”

    “對啊,不能搞區(qū)別對待吧!”

    誰料湯士吉油臉一拉,嚷嚷起來,“場地盛不下,人家是軍屬哇!軍屬有優(yōu)待的哇!”

    可惜沒人買賬,“軍民還一條心呢!讓他進(jìn)去,不讓老百姓進(jìn),算啥一條心!”

    “就是!這不是搞特殊嗎?”

    湯士吉最不怕的就是小老百姓鬧事,肚子一挺,對那些人一頓開噴,葷的素的沒個忌口。

    那邊鬧騰的空,顧平走到葉蘇面前,拽了拽她的衣角,葉蘇轉(zhuǎn)頭看他,“怎么了?”

    遲疑幾秒,顧平低聲問,“我現(xiàn)在、能說話了嗎?”

    葉蘇額角跳了跳,悶聲答道,“能。”

    顧平長吁一口氣,轉(zhuǎn)而走到湯士吉面前,“大家伙說的沒錯,不能區(qū)別對待,希望您讓這些廠家都都能進(jìn)去,展位小一點(diǎn)也沒關(guān)系。”

    湯士杰胖臉一皺,心想這傻大個咋回事?管這么寬,也不怕雞飛蛋打,難不成真是傻子?

    “實(shí)不相瞞,讓你進(jìn)去,那也是看在這位軍官同志的面子哇,您可別得寸進(jìn)尺的哦!”湯士杰毫不避諱地說。

    顧平表情冷沉下來,直直看著他。

    周英杰有點(diǎn)尷尬,忙指著顧平,對湯士吉道,“想當(dāng)年他可是我的上級!”

    湯士杰:“軍官同志,您說的是,可您也說了哦,那是想當(dāng)年。再說,我要是真看他的面子,那就得讓所有人都進(jìn)去,我沒那么大權(quán)力的哇!而且,你們也看見了,會場里盛不下的哇!所以還是看您的面子好辦事。”

    周英杰:“……”

    葉蘇瞥向顧平,后者蹙眉沉吟,顯然在猶豫,是借周英杰的面子獨(dú)善其身,同時背負(fù)其他小廠的白眼和責(zé)罵?還是不依靠任何人,與其他小廠共進(jìn)退?

    她走到顧平身邊,肩膀與他相抵,顧平轉(zhuǎn)眸看向她,從她眼中看出無聲的支持。

    須臾,他似乎做好了決定,對周英杰道,“謝謝你的好意,還是算了。大家伙說的有道理,不能因?yàn)槟阄遥屲娙说拿置尚摺!?br />
    轉(zhuǎn)而又對湯士吉說,“如果不是大家都進(jìn)去,那我就不進(jìn)了。”

    湯士吉眨眨眼,一句吐槽脫口而出,“還真是個傻大個兒?”

    葉蘇一聽就來氣,指著他鼻子質(zhì)問,“你說誰呢?”

    湯士吉本來就是無心說出口,見家屬生氣了,立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說錯話了,抱歉哇抱歉哇!”

    “你不僅應(yīng)該道歉,還應(yīng)該道謝呢!”

    湯士吉不解,“我干什么要道謝的哦?你們做什么了要我道謝的哦?”

    “需要我提醒嗎?”葉蘇掃他一眼,“如果我們真應(yīng)你的邀請進(jìn)了會場,你的名字就要倒著寫。”

    湯士吉臉色微變,好像他剛才確實(shí)說過這話。

    “湯士吉對吧?倒過來怎么念?”葉蘇故意問一旁的人。

    “湯士吉倒過來是吉——士——湯?噗!雞屎湯?”

    “哈哈哈哈哈!”

    湯士吉:“…………”-

    湯士吉?dú)獾貌恍校嵵簧矸嗜庾吡恕?br />
    一眾小廠長無法進(jìn)入訂貨會現(xiàn)場,此行也就沒有了意義,沒一會兒也絡(luò)繹離開。

    漸漸的,會場門口就只剩下顧平他們一行人。

    崔勝民蹲在地上,一臉愁容,“咋辦?白來一趟?”

    李國志挨著他唉聲嘆氣,“好不容易運(yùn)來的貨,就這么再運(yùn)回去?”

    顧平思忖片刻,看向會場門口,“先等等,或許晚些時候有機(jī)會進(jìn)去。”

    “那要是人家就是不讓進(jìn)呢?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周英杰憋了半天,這會兒實(shí)在忍不住了,“我就不明白,人家都讓你進(jìn)去了,你咋就那么不懂變通?還是說,面子就那么重要?我來是干嘛的?不就是看看能不能幫襯一把嗎?哦,因?yàn)槭强课业拿孀幽憔筒贿M(jìn)了?你厲害,你有骨氣!這回怎么辦吧!”

    顧平看他一眼,想說些什么,須臾似又覺得沒解釋的必要,便又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

    周英杰感覺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人家不痛不癢,他卻跟著干著急,再開口幾分無力,“顧平,玲羽有句話說的沒錯——我都看不懂你了。”

    葉蘇不由皺眉,這兄妹倆真夠可以,大老遠(yuǎn)跑來給人添堵?

    “顧平不需要你懂。”她走到周英杰面前,雖是仰視,可表情卻有種凌駕于人的氣勢,“于情于理他都不會接受你的好意,因?yàn)樗穷櫰剑皇悄恪!?br />
    周英杰一噎,瞪眼瞅她,卻愣沒敢吱聲。他算是看出來了,顧平這小媳婦看上去美麗無雙人畜無害,可實(shí)際上是朵帶刺玫瑰,沒留神就扎你一下,讓你滿頭包!

    顧平猝然轉(zhuǎn)眸看向她,恰與她對上視線,眼神交匯間,胸腔里那顆無著無落的心,莫名安定下來。

    剛才的情況,他若是自私一點(diǎn),解自己的燃眉之急,而忽略其他廠家的感受,最多被人詬病靠關(guān)系走后門——他最不怕的就是被人詬病。

    可是就像他剛才說的,他不能讓軍人的名字蒙羞。

    曾經(jīng),軍人之名令他榮耀加身,現(xiàn)在雖不算功成身退,可曾經(jīng)的印記亦無法磨滅,所以他又豈能忘記初心和那份榮耀?

    葉蘇說的對,于情于理,他都不該接受周英杰的好意。

    人世紛擾,懂他的人并不多,顧平也并不奢望有人能懂,可若有一個人能與他并肩,他會很高興,尤其——這個人是葉蘇-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葉蘇在場館門前踱來踱去,不時抬眸四下張望。

    訂貨會所在位置是一個體育館,門口開闊,陸續(xù)有人進(jìn)出,身份很好辨認(rèn),熱情話多的是供貨方,帶著矜貴模樣,一臉“保留意見”的則是訂貨方。

    很快,訂貨會正式開始,葉蘇和顧平打算進(jìn)去看看情況,崔勝民留在外面看顧宣傳展板,李國志去照看車上的貨品。

    兩人扮作訂貨方,一邊走一邊看。顧平主要想看別的供貨方都是什么實(shí)力,尤其是和他同質(zhì)化較高的廠家,他頻頻駐足,不時聽供貨方講解。

    一圈下來,葉蘇都聽出了些門道,她勾勾手指,示意顧平把耳朵湊過來,低聲同他耳語,“我覺得咱們沉錨修配廠的產(chǎn)品要是能進(jìn)來,肯定能秒殺他們!”

    顧平一愣,“秒殺?”

    “……咳,意思就是把他們都給比下去!”

    顧平恍然大悟,隨即勾唇笑了笑,葉蘇覺得他的笑容有點(diǎn)勉強(qiáng),也有些無奈,心便不受控地縮了一下,替他惋惜。

    為了沉錨,顧平付出多少心血,她可以很肯定地說,沉錨的產(chǎn)品要比場館里絕大多數(shù)廠家都要好。

    可只因?yàn)椴皇谴髲S家,沉錨修配廠就連訂貨會的門都進(jìn)不來,這無異于還沒登場就被人宣布出局。

    葉蘇皺眉思忖片刻,總覺得無論如何都不該只是坐等。

    她看著場館內(nèi)花花綠綠的展板和來來往往的人,好一會兒,突然對顧平說,“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一件事?”

    “什么?”

    “訂貨會開始好半天了,真正達(dá)成交易的,好像沒幾個。”

    顧平四處看了看,發(fā)現(xiàn)確實(shí)如此,“還真是,好像大部分人都在觀望。”

    葉蘇眼睛一亮,“主辦方是要考慮成交量的,若第一天成交量就不樂觀,他們肯定不會放任不管!”

    “你的意思是……到時候我們或許就能進(jìn)來了?”

    葉蘇盯著門口,“完全有這種可能,不過——我們也不能擎等著。”

    說著她看向顧平,眼睛閃著興奮而奇異的光,“顧平,你敢不敢在場館外擺個攤?”

    顧平下意識看向場館門外,心跳加快,隱隱興奮。

    也就葉蘇能想起這么取巧而可愛的主意。

    湯士吉只說不讓他們進(jìn)場館里面布展,可沒說不讓在外面!

    65  ☪ 第 65 章

    ◎你是我老婆◎

    過去葉蘇能躋身世界一流時裝設(shè)計(jì)師之伍, 得益于她的敢想敢干,和超強(qiáng)的執(zhí)行力。

    穿書后一路走來的點(diǎn)滴成功,雖然少不得系統(tǒng)的助力, 可她自己的主觀能動性無疑是更大的動因。

    這個想法在經(jīng)濟(jì)復(fù)蘇的1981年,顯得過分大膽,在訂貨會門前擺攤, 多不可思議!

    連向來膽壯的崔勝民都覺得扎眼,可想到能刺激到那個“雞屎湯”, 他就敢舉雙手贊成,“整唄!來都來了!”

    李國志持保守意見,“這能行嗎?我倒不是害怕,就是覺得出門在外,咱不懂人家這邊的規(guī)矩,還是謹(jǐn)慎些好,萬一因?yàn)閿[攤被抓進(jìn)去, 多難看, 是吧?”

    葉蘇正和顧平一起收拾展板, 聞言笑了笑,“關(guān)進(jìn)去倒不至于, 就做買賣這方面, 粵城的包容度比北岐要高得多,在訂貨會門前擺攤是高調(diào)了點(diǎn), 可咱要的不就是高調(diào)嗎?”

    沉錨的知名度太低, 亟待精準(zhǔn)的曝光率,而這次訂貨會顯然就是增加曝光率的時機(jī)!

    “前怕狼后怕虎可成不了大事, 干就完了!”全明潔拿著不知從哪兒淘來的塑料布, 俯身往地上鋪, “擺攤也不能擺地上,怪臟的。”

    葉蘇忍不住夸贊,“還得是我們?nèi)悖嘤袌?zhí)行力!”轉(zhuǎn)而又對李國志半開玩笑道,“放心好了,就算警察來抓也不會抓你,你最多算被教唆,天塌了還有高個頂著呢。”

    此時某位大高個正悶頭干活,把各種汽車配件分門別類,整齊擺放在塑料布上。

    李國志一臉苦大仇深的表情,一咬牙,一跺腳,蹲下幫忙,“行吧,干!來前我特意燒過香,這趟指定順利!”

    全明潔忍笑瞧他一眼,“小伙子還信這個?”

    “信,咋不信!?”

    “行,借你吉言,這趟肯定順順利利!”

    五個人達(dá)成一致,無形中與一旁的周氏兄妹隔絕開來。

    周玲羽瞠目結(jié)舌,心想葉蘇怎么能這樣?照她說話那意思,要是真把警察招來,顧平就白白成了墊背的?

    再看顧平,這人似乎一點(diǎn)都不在意,好像就算即刻被警察抓走,他也心甘情愿。

    “你們這不是害他嗎!?怎么能這么……”

    周玲羽想罵他們不要臉,甚至更多貶低性的穢語。可又覺得那些詞語會拉低自己的素質(zhì),且見識過葉蘇的伶牙俐齒,她心里是忌憚的,怕再次落了下風(fēng),讓葉蘇出風(fēng)頭。

    然而即便沒說太難聽的話,葉蘇也不樂意,“周小姐請把話說清楚,我們害誰了?害顧平?”

    一邊說著,她一邊抬手拍顧平后背,故意拖腔帶調(diào)地問,“來,顧平,你說說,我害你了嗎?”

    顧平直起身子,蹙眉看周玲羽一眼,來企餓群衣無爾爾七五二八一看更多萬結(jié)文他早對周玲羽不滿,自打她出現(xiàn),葉蘇就總跟他鬧別扭,偏這回周玲羽又說出這種沒分寸的話,葉蘇大概又要生氣了。

    “別鬧,你是我老婆。”顧平看著葉蘇,聲音溫和而幾分無奈。

    周玲羽臉上掛不住,她好心提醒,顧平卻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就連短暫瞥來的目光都帶著不滿和嫌惡,周玲羽心里說不清的委屈和失望,哽咽道,“顧平,你鬼迷心竅了,你怎么……變成這樣?”

    話音未落,周英杰猛地拽她一把,低聲呵斥,“人家兩口子的事,你跟著摻和什么?”

    和周玲羽一樣,他也是見識過葉蘇厲害的一員敗將,所以見他們商量擺攤,雖覺得不妥,可也不好貿(mào)然發(fā)表意見。

    人家是親兩口子,且這兩口子是一個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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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個主意大。他和周玲羽充其量是故人,更是外人。外人唱反調(diào),就算是出于好心,也會被人家合伙擠兌死!

    他看的明白,可他那傻妹妹卻看不明白,非得瞎摻和,現(xiàn)在好了,等著被擠兌吧。

    果然,葉蘇開噴了,不是火力全開,倒有種溫水煮青蛙的假舒適。

    “嚴(yán)格來說,沉錨修配廠是顧平的公司,不算我們兩口子的事,我呢,也有只是幫顧平出主意,愿不愿意采納全在他自己。”葉蘇分別看周玲羽和周英杰一眼,要笑不笑道,“既然二位這么熱心,想插手沉錨修配廠的決策,那不如資金入股,到時候顧平肯定會考慮你們的建議。”

    這陰陽怪氣的聲調(diào)和表情,愣是把周英杰整無語,趕忙說道,“誤會誤會!我們沒插手的意思。”

    周玲羽驚呆了,這女人腦子里在想什么?拉她和哥哥下水嗎?

    “你想錢想瘋了吧?”她沒好氣道。

    “閉嘴吧你!”周英杰恨不得把她嘴堵上。

    葉蘇卻并不生氣,恍然大悟似的看向她,“不好意思呢,差點(diǎn)忘了,周小姐像白蓮花一樣清新脫俗,怎么能看上我們的銅臭味呢,看來入股是不可能了,那我是不是可以把你剛才的話當(dāng)成是——挑撥離間?”

    “你!”周玲羽氣得滿臉通紅,嘴一個勁地哆嗦。

    周英杰一手拽著周玲羽,一手指顧平,“能不能管管你媳婦?殺人不過頭點(diǎn)地,玲羽是說錯了話,可也不至于沒完沒了地奚落吧!?瞧瞧,連挑撥離間都出來了!你也不是第一天認(rèn)識玲羽,你說說!她是那樣的人嗎?”

    葉蘇抱臂看著顧平,嘴上說“悉聽尊便”,可表情卻有恃無恐,分明像是在說“你能拿我怎樣”。

    周英杰氣得結(jié)巴,對顧平控訴,“你瞅瞅,你瞅瞅她……”

    顧平皺眉打斷,后面的話沒對葉蘇置喙半句,卻對周英杰道,“我和你妹妹沒那么熟,不知道她是哪種人。”

    “???”

    周英杰傻眼了,“你你你”半天,愣是組織不出后面的語言。

    顧平語氣疏離,繼續(xù)說,“多謝你這兩天對葉蘇的照顧,以后一定報(bào)答,今天就不給你們添麻煩了。”

    周英杰簡直要?dú)庹耍吧兑馑迹啃赌ⅢH?”

    顧平目光淡漠,冷冷掃向他,“你確定要和我討論‘卸磨殺驢’?”

    話音落,周英杰表情僵住,本和他對視的目光猝然移開,顯得幾分倉惶。

    顧平不再理會他們,挨著葉蘇那一側(cè)的手輕攥了攥她的指尖,夫妻倆對視一眼,旋即蹲下繼續(xù)擺產(chǎn)品。

    他們毫不避諱的親昵動作,短暫得幾乎無人覺察,可偏巧一瞬不落地刺進(jìn)周玲羽眼睛里。

    他們半跪在地,輕緩而小心地將一件件奇怪物件擺在塑料布上,旁若無人,神情珍重。

    周玲羽看著他們,良久,終于意識到一個早已注定的事實(shí):

    她和顧平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過去她看中的是顧平的英雄之氣,而顧平的內(nèi)在自始至終都只是個“俗人”,一個為了掙錢而擺攤的俗人,一個沒把她看在眼里的“俗人”……

    她放眼看向四周,訂貨會如火如荼,“俗人”遍及視野,周玲羽突然很迷茫,一時搞不清是顧平變了,還是這個世界變了。

    不,有一點(diǎn)始終沒有變,周玲羽從迷茫到清醒,幾分自嘲地想——顧平從來沒喜歡過她-

    全國汽車零配件訂貨會在場館內(nèi)進(jìn)行的同時,會場外的一片空地上,亮眼的展板樹立起來,汽車配件擺了一地。

    有其他廠商有樣學(xué)樣,也在附近擺起了攤,幾個冤種老板時不時還湊到一起交換信息,有一種抱團(tuán)取暖的意思。

    然而攤是擺起來了,出出入入的商戶也不少,應(yīng)者卻寥寥無幾。

    偶有過來問產(chǎn)品的,可一聽他們是北岐一個聽都沒聽過的小廠子,就撇撇嘴走開,絲毫沒有進(jìn)一步了解的意思。

    更別提那些財(cái)大氣粗的汽車客商,人家都是直奔訂貨會現(xiàn)場,對他們這種小廠子連眼睛都懶得斜一下。

    一整天,沉錨修配廠一件產(chǎn)品都沒賣出去。一行人的心情從興奮忐忑,到漸漸涼透。

    日頭西斜,天染紅霞,映著一張張垂頭喪氣的臉。

    一起擺攤的其他廠家都陸續(xù)離開,有位老大哥還好心勸顧平,“小老弟,咱還是回去踏踏實(shí)實(shí)掙那仨瓜倆棗吧,比在這里受白眼強(qiáng)。”

    顧平抿唇?jīng)]作聲。那人嘆了口氣,搖頭離開。

    崔勝民盯著門口,突然起身,“我進(jìn)去瞅瞅里面啥情況。”說完一溜煙跑進(jìn)場館。

    李國志又急又喪,蹲在地上嘬牙花子,“誰能分析分析是咋回事不?咱的東西這么好,咋就沒人待見?”

    只有全明潔理他,“他們沒眼光。”

    李國志唉聲嘆氣,“老人都說天外有天,北岐外面是更大的北岐,要我說呀,哪兒都不如北岐好,守著那一畝三分地,有吃有喝就挺好。”

    “小伙子年紀(jì)輕輕的咋老氣橫秋?”

    “就跟你比我大多少似的……”

    “我閨女都能上街打醬油了。”

    李國志眨巴著眼,把她從上看到下,全明潔長了張方圓臉,微微胖,給人一種親切感,卻一點(diǎn)都不顯年紀(jì)。

    “瞅啥瞅!”全明潔笑呵呵道,“以后板板正正喊姐,可別沒大沒小的。”

    李國志:“……”

    沒一會兒,葉蘇看到崔勝民從場館里出來,一路小跑,神采奕奕,及至到近前,差點(diǎn)剎不住腳,一頭拱到李國志身上。

    “你悠著點(diǎn)!”李國志半推半扶把他支棱開,“被狗攆了?”

    崔勝民無暇應(yīng)答,沖著顧平和葉蘇就興奮道,“好消息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什么消息?”葉蘇走到他面前,“他們同意讓我們進(jìn)去了?”

    “那倒不是。”崔勝民搖搖頭,接著說,“我剛才打聽到,今天訂貨會上買方和賣方僵持,成交量很少!”

    聞言顧平和葉蘇對視一眼,這和他們白天進(jìn)去時觀察到的一樣,沒什么稀奇的。

    崔勝民繼續(xù)說:“聽說他們僵持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想在某個重要配件上讓步。”

    “什么配件?”

    “萬向節(jié)。”

    顧平愣了一瞬,隨即眼中閃過微光,仿佛看到了希望。

    66  ☪ 第 66 章

    ◎血脈奔涌的聲響◎

    葉蘇不懂什么是萬向節(jié), 只隱約猜到那大概是汽車的某種零件,而從顧平的表情中亦能猜到,這個配件或許能帶來轉(zhuǎn)機(jī)。

    顧平?jīng)Q定親自進(jìn)場查看, 約摸十分鐘,他走了出來,臉上雖未見笑容, 可表情卻顯而易見輕松了許多。

    “怎么樣?”葉蘇迎上去。

    顧平順勢牽一下她的手,笑意舒朗, “里面的萬向節(jié)價(jià)格略貴,賣方不肯降價(jià),買方不愿多給,所以,我們有機(jī)會了。”

    “啥機(jī)會啊?顧哥,啥機(jī)會?”李國志聽不明白,連聲忙不迭地問。

    葉蘇卻依稀猜到他的心思, 試探問道, “所以你決定……降價(jià)?”

    顧平點(diǎn)了點(diǎn)頭。

    葉蘇皺眉思忖, “沉錨修配廠在這里沒有知名度,品牌優(yōu)勢近乎于無, 如果能靠價(jià)格取得優(yōu)勢, 倒不失為破冰之舉。可是降價(jià)的幅度卻要研究一下,得好好算一算。”

    在商言商, 顧平當(dāng)然明白, 賠本的買賣誰干?

    必須既能占據(jù)價(jià)格優(yōu)勢,又不會讓廠子虧本。

    他抿唇點(diǎn)頭, “今晚回去我好好算一算, 明天咱再來。”-

    訂貨會的第一天, 雖然首戰(zhàn)未捷,可也不算毫無收獲。

    粵城的夏天來得早,夜晚的街道大排檔隨處可見,煙火氣十足。

    李國志此時才意識到,在粵城擺攤真不算什么出格的事,這里的人都見怪不怪了。

    顧平請他們在一家大排檔吃飯,小燒烤,小海鮮,滿滿當(dāng)當(dāng)擺一桌。崔勝民還起哄要了幾瓶啤酒,除了顧平,其他幾人都喝了幾杯。

    因?yàn)榈诙爝要擺攤,所以沒人貪杯,吃完飯,幾人返回酒店休息。

    全明潔是第一次喝酒,稍有醉意,葉蘇把她攙回房間,轉(zhuǎn)而去找顧平,想著顧平算定價(jià)的時候,她能幫著把把關(guān),別讓他賠錢。

    敲開顧平的門,見他手中攥著一只鉛筆,果然在算賬。

    “你來了?”顧平側(cè)身讓她進(jìn)屋,“我已經(jīng)算完了,你幫我看看,有沒有問題。”

    葉蘇的目光在房間內(nèi)稍稍環(huán)視,標(biāo)準(zhǔn)間的布局大差不差,顧平住的這間只比她的多了一扇小小的窗,以及兩片米黃色窗簾。

    房間很小,床尾有張木桌,葉蘇走過去,坐在桌前唯一的椅子上,順手捏起桌上攤開的一張紙,上面幾行鉛筆字,字跡粗獷而有力。

    “這么快就算完了?”

    “又不是什么難事。”顧平在她身后的床上坐下。

    葉蘇垂眸看手中的紙,不免驚訝,“價(jià)格調(diào)低20%,利潤可就很微薄了。”

    男人視線越過她瘦削的肩,看向紙上潦草的字,后知后覺有點(diǎn)懊悔,早知道她會看,就該把字寫好看一些了。

    顧平清了清嗓子,“降價(jià)20%,是因?yàn)榇髲S家不可能給出這么低的價(jià)格,我們卻能。所以在價(jià)格上他們就失去了競爭力。

    “再者,這個價(jià)格也更能被買方注意到。我今天留意了一下,參加訂貨會的客商很多,大概半數(shù)以上都是實(shí)打?qū)崄碚労献鞯摹N覀儽±噤N,還有的掙。”

    葉蘇恍然大悟,打了個響指,“有道理,咱的產(chǎn)品質(zhì)量不比他們差,如果價(jià)格又低,買方?jīng)]理由不選咱們,除非他傻。”

    顧平被她的語氣逗得一樂,笑音低沉。

    與此同時,葉蘇清晰地感覺到有氣息在頸側(cè)拂過,有種曖昧的酥癢。

    她下意識聳肩,耳朵在肩頭來回蹭幾下,無意間額頭抵上溫?zé)岬囊话甏健?br />
    桌子和床之前空間狹小,顧平弓身前傾,手肘抵在膝上,為了看清紙上的字跡,他的側(cè)臉就在她頸側(cè)。

    因剛才的無意觸碰,兩人動作皆是一頓。房間內(nèi)安靜得針落可聞,不,這里沒有針,只有連綿不絕、越來越快的心跳。

    須臾,顧平伸出一只手,掌心捧住她臉頰,手指往后延伸,扣住她纖細(xì)柔美的頸,呼吸交融間,偏頭深深吻住她的唇。

    葉蘇感覺自己整個被包裹住,牙關(guān)輕易被抵開,舌尖與他相抵,糾纏,呼吸凌亂而滾燙。

    就這樣被他的吻深深熨帖,身體仿佛被融化,越來越軟,幾近無力,只能倚靠在他懷里,任由索取。

    這個過程中,聽覺莫名變得敏銳,葉蘇聽見顧平吞咽的聲音,厚重的呼吸,起伏的心跳,甚至血脈奔涌的聲響。

    她反手攀住他的頸,手指在他發(fā)間游走,帶著無盡的溫柔。

    也清晰地感覺到他的手指在游走,由下往上的戰(zhàn)栗。

    葉蘇默許了他的動作,甚至帶著幾分渴望,情不自禁地舔舐他的舌尖。

    顧平渾身一窒,愈發(fā)情動,幾欲將她拆吃入腹。

    夜色正濃,房間充斥著凌亂而略顯急促的呼吸,以及津液濃滑的曖昧聲響……

    葉蘇以為今晚一定會發(fā)生什么,也隱隱期待著會發(fā)生什么,可顧平卻在這時突然停了下來。

    燈光昏暗,墻上兩人的影子緊緊重疊。

    她的唇閃著潤澤,是他留下的痕跡,而她的眼神也盡被他占滿,幾分意亂情迷。

    “怎么了?”仿佛被吸去水分,女人的聲音略顯輕啞。

    顧平也好不到哪去,聲音如同幾乎干涸的河流經(jīng)過龜裂的土地。

    “等回去……回去以后……”

    葉蘇看著他,眼波流轉(zhuǎn)。當(dāng)然明白他未盡之言里的渴望,可還是忍不住問,“回去怎樣?”

    近在咫尺的距離,顧平直視她的眼睛,喉結(jié)滑動,聲音因克制而愈發(fā)低啞,“回去以后,我想、真正要了你。”

    他的直接帶著幾分莽撞的意味,卻令葉蘇無比心動。

    “不問我愿不愿意?”

    顧平愣了一下,瞬間恢復(fù)自持,然而心底的渴望卻分毫未減。

    “那你……愿不愿意?”他沉聲問。

    葉蘇很確定自己是愿意的。當(dāng)從姥爺那里得知有關(guān)他過往的種種,芥蒂隨之煙消云散,對顧平的心意,也多出許多喜歡之外的內(nèi)容,不僅有愛,還有心疼。

    她未答反問,嗓音似比往常細(xì)軟,“顧平,上次你說,你只喜歡你喜歡的,所以你喜歡的……是誰?”

    顧平先是看她的臉,隨即視線下移,看兩人相擁的模樣,聲音帶著濃濃笑意,“都這樣了還問?我記得我以前告訴過你,是你忘了,還是我忘了?”

    葉蘇勾著他的脖頸,手無意識地在他發(fā)間摩挲,男人發(fā)絲偏硬,劃過手心,微刺,也有點(diǎn)癢。

    “那不一樣,”葉蘇說,“感情是會變化的,有的越來越淺,有的越來越深,我怎么知道你對我有沒有變……”

    話音未落,后臀就被輕掐了一下,“嘖,說這話是打算氣死我?”

    “沒有……”葉蘇額頭抵上男人頸窩,賴賴唧唧道,“哎呀你快說。”

    顧平無奈,縱容地輕嘆一聲,“還用問?對你肯定是越來越深。”

    葉蘇緊緊環(huán)住他的脖子,心底微顫,很歡喜,卻又無比心酸。

    顧平深陷在她的溫柔之中,良久,倏忽聽到她微微發(fā)顫的聲音,未及反應(yīng)過來,就聽到她道:

    “顧平,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喜歡你喜歡的,做你想做的,我都陪著你。”

    顧平愣了一下,聽出不同尋常,轉(zhuǎn)而輕輕捧住她的臉,低問,“你怎么了?”

    不問還好,這一問,葉蘇的眼淚就競相涌了出來,她重又抱住他,把自己淚濕的臉藏在他頸側(cè),鼻息濃重,帶著哭腔。

    “我不會逼你做選擇,不會像他們那樣欺負(fù)你……”

    顧平身形一僵,環(huán)著她的手臂改握住女人顫抖的肩,偏頭看她的臉,“葉蘇,是不是誰……告訴你什么了?”

    頓了頓,男人嗓音轉(zhuǎn)冷,“周英杰還是周玲羽?”

    葉蘇吸了吸鼻子,抽噎幾聲,抬眸看他,一眨眼,眼淚滾珠似的往下落。

    顧平忙拂去那些眼淚,低頭在兩只眼睫上親吻,“別哭,哭什么……”一腔柔腸無疑全給了她。

    “沒人告訴我什么,”葉蘇抽抽噎噎,“是我自己……猜到的。”

    顧平拇指撫過她的眼睛,啞聲問,“猜到什么?”

    葉蘇看著他,不忍說出口,那段日子對他來說該是屈辱和委屈的吧。

    可以想象,一個優(yōu)秀而有風(fēng)骨的人,在遭人覬覦的時候,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心。

    可他的選擇落在周家人眼里,卻成了可笑的、不值得的犧牲。顧平脫掉軍裝的時候,心里該有多不舍?

    “憑什么……憑什么她喜歡就要得到,得不到就……”

    葉蘇說不下去了,只緊緊抱住他。

    顧平的肩上從灼熱,到微涼,全是她的淚,每一滴都像烙印在他心上,讓他疼,也讓他暖。

    當(dāng)年知情的故交,每每見到他總繞不開那些陳年舊事。

    有人告訴他“周玲羽其實(shí)挺好的,感情是處出來的,不試試怎么知道不喜歡”,有人提醒他“現(xiàn)在回頭還來得及,去跟周玲羽說說好話,一切都還能挽回”,有人奚落他“錯過了通往峰頂?shù)慕輳剑蠡诙紒聿患啊薄?br />
    顧平不勝其煩,卻又懶得辯解。

    后來終于等到周玲羽和別人結(jié)婚,她的丈夫因此平步青云,羨煞旁人。又有人特意跑來問顧平“有沒有后悔”,然而即使顧平說“沒有”,那些人也并不相信。

    在他們看來,顧平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爛,錯過了上峰遞來的橄欖枝,連身上的橄欖綠都保不住。

    其實(shí)這些年,顧平已經(jīng)很少想起那些隨風(fēng)往事,也從沒想過選擇的另一邊,會是怎樣一番天地。

    可今天像這樣被葉蘇緊緊擁抱著,被珍視,被心疼,那個心中從沒設(shè)想過的選擇,突然有了確切的答案。

    此時他無比確定,他從未后悔。

    過去只為自己那顆不肯屈就的心,而現(xiàn)在因?yàn)槿~蘇的存在,當(dāng)年的不肯屈就,又多出了新的價(jià)值和意義。

    顧平情緒翻涌,仿佛經(jīng)年的委屈和屈辱,在這一刻,突然被撫慰。

    而那年被刺中的傷口,至此痊愈,再無痕跡。

    67  ☪ 第 67 章

    ◎什么鍋配什么蓋◎

    這晚葉蘇是在顧平房里睡的。

    她哭累了, 頭疼腦脹,可睡在顧平懷里卻很安穩(wěn)。

    半夢半醒,額間拂過灼熱的氣息, 以及輕柔至極的吻,她依稀知覺,仰頭靠近, 再度睡去。

    仿佛聽到一聲喟嘆,像從夢境深處傳來, 好像在說“謝謝你”,又好像是一句其他的低語。

    第二天,天還很早,葉蘇醒來的時候,顧平不在房間,早飯?jiān)谧郎希微微冒著熱氣。

    葉蘇起床去洗漱, 在鏡子里看到眼睛腫得厲害, 忙拿濕毛巾蓋在眼睛上冷敷, 也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

    “誰呀?顧平嗎?”她摁著毛巾, 從床上坐起來。

    “是我, 全明潔!顧廠長他們?nèi)ビ嗀洉耍屛腋嬖V你不用著急, 先吃飯, 吃完飯想去訂貨會就去看看,也可以在附近逛逛。”

    葉蘇把毛巾從臉上薅下來, 起身去開門。

    “剛起來?”全明潔走進(jìn)來問。

    “嗯。”

    “吃飯沒?”

    邊說著, 全明潔直奔桌前, 試了試早飯的溫度,笑著調(diào)侃道,“顧廠長真細(xì)心,特意交代我這個點(diǎn)來敲門,怕早飯涼了,你吃了會不舒服。顧廠長看上去粗枝大葉,對你卻是真上心,一看就是把你往心窩里疼。”

    全明潔眼中突然閃過一絲悵然,笑意似有兩分嘆息,“一段良緣可遇不可求,要好好珍惜啊。”

    “嗯,我知道,謝謝全姐。”

    面試的時候,葉蘇大概知道一些全明潔家的事,她丈夫是典型的大男子主義,自己沒什么本事,卻經(jīng)常打罵妻女。

    葉蘇心里清楚,她之所以從眾多應(yīng)聘者中選擇全明潔,不單單是因?yàn)樗膶?shí)操技術(shù),其實(shí)還有更深一層的原因——全明潔現(xiàn)在的境況與原主的遭遇有些像,這讓葉蘇有種近乎理想化的奢望,如果她能給全明潔機(jī)會,是不是意味著,那個在泥潭中掙扎的葉蘇,也會有重見天日的可能?

    葉蘇覺得顧平此番參加訂貨會,她肩上責(zé)任重大,因?yàn)槭撬杨櫰胶皝砘洺堑模櫰酱舜文懿荒艹晒Γ粌H顧平身負(fù)壓力,她的壓力也并不比顧平小。

    所以她哪有什么心思出去閑逛?吃完飯,便和全明潔一起坐車直奔訂貨會現(xiàn)場。

    下車后一路疾步前進(jìn),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會場外的情景,顧平他們早就擺好了攤,還新加了一個展板,他自己寫的,內(nèi)容很簡單,只介紹沉錨修配廠的產(chǎn)品價(jià)格。

    大概真是價(jià)格優(yōu)勢起到了作用,還真有不少客商在旁咨詢交流,顧平耐心與人溝通,并適時展示自己的產(chǎn)品。

    葉蘇走過去,微微氣喘,顧平分神看她一眼,清淡的表情中透著些意氣風(fēng)發(fā)的味道。

    隨后客商主動找顧平要名片,說回去要和領(lǐng)導(dǎo)談一談,下午再來找他。

    剛才趁顧平和客商交談的空,葉蘇早把他寫的展板端詳了個仔細(xì)。

    顧平特別尷尬,低聲道,“別笑話我,我這把字肯定不能跟你比。”

    葉蘇卻沒有要嘲笑他的意思,相反地,她從這張展板中受到啟發(fā),興奮地說,“既然要畫,那就多畫一些,把會場周圍能貼的地方全都貼上!快準(zhǔn)備紙筆,我來寫!寫完你們?nèi)ベN!”

    在葉蘇的引導(dǎo)下,幾個人的執(zhí)行力都特別強(qiáng),很快會場里外各處都貼上了屬于沉錨修配廠的降價(jià)廣告。

    一傳十,十傳百。這么大的降價(jià)幅度,幾乎是一瞬間就震驚了整個訂貨會。無數(shù)大小客商、廠家紛紛涌到沉錨修配廠的地?cái)偳白稍儭⒃斦劇?br />
    略顯寒酸的地?cái)偅俨皇窍惹伴T前冷落的模樣,沉錨修配廠的三員大將就像突然上了發(fā)條,激情澎湃地推銷自家產(chǎn)品。

    最開始,一些客戶還抱著觀望的心態(tài),只咨詢,不簽單。可沉錨的產(chǎn)品就在眼前,質(zhì)量肉眼可見,再加上集群效應(yīng),簽下第一單500個萬向節(jié)之后,無數(shù)的訂單紛紛降臨……

    人生際遇奇妙,從昨天的失落,到今天的大喜,仿佛只在轉(zhuǎn)瞬之間。就這樣,沉錨修配廠在訂貨會場館外靠著擺地?cái)偠慌诖蝽憽R灰怪g,各地的客商幾乎都知道了北岐縣有一家沉錨修配廠。

    晚上,他們回賓館統(tǒng)計(jì),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就這一天竟然訂出了260萬的產(chǎn)品!

    李國志驚呆了,長這么大,別說沒見過,就是聽他都沒聽過這么大的數(shù)字,“啥啥啥啥玩意?啥啥意思?”

    這家伙一高興就結(jié)巴,逗得幾人哈哈大笑,崔勝民也高興,摟著他脖子一陣揉巴,“意思是咱要掙大錢了!”

    全明潔忙替自家老板邀功,“多虧我們?nèi)~廠長吧?要不是我們?nèi)~廠長通知你們顧廠長,你們廠可就錯過機(jī)會了!”

    “是是是!謝謝嫂子!”崔勝民拽著李國志起身,很是浮夸地向葉蘇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葉蘇笑著躲到顧平身后,只探出頭來,沖他們?nèi)氯拢澳銈兛蓜e折我壽!人均年齡比我大好幾歲,我可受不起!”

    顧平順勢扶她一把,手往下攥住她纖細(xì)的手腕,直至握住她的手,葉蘇轉(zhuǎn)眸看向她,卻見男人黑眸之中仿佛有光在流轉(zhuǎn)。

    恰在這時,全明潔朗聲開起玩笑,“葉廠長一臉旺夫相,一看就是個小福星,顧廠長可得好好待我們?nèi)~廠長喲!”

    幾句話聽得葉蘇滿臉通紅,是又想笑又害羞,“又是葉廠長又是顧廠長,得虧全姐分得清,咱這又不是廠家會談,直接叫名字吧,可別喊廠長了!”

    “就是就是!”李國志早就覺得別扭,“每次我都得反應(yīng)半天,到底是說的顧廠長還是葉廠長。”

    說著說著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很淺顯的事實(shí),“哎?你倆真厲害,兩口子都是廠長,這是打算比賽掙錢,看誰掙得過誰?”

    全明潔忍俊不禁,“說的啥話?兩口子掙的錢還分你我?一看你就沒媳婦,等你結(jié)婚了,財(cái)政大權(quán)一轉(zhuǎn)移,你就啥都懂了!”

    崔勝民喝了口水,煞有其事道,“顧哥和嫂子這叫什么鍋配什么蓋,像嫂子這種高檔鍋,就得配顧哥這種高檔蓋。”

    葉蘇無語,“…………你這比喻。”

    李國志竟然真的聯(lián)想到了鍋和蓋,很認(rèn)真地問,“那我是啥蓋?得配個啥樣的鍋?”

    全明潔大笑出聲,“你頂多是個蘆葦蓋頂,配一口大鐵鍋,實(shí)用!”

    “……”

    葉蘇不免覺得逗趣,明明挺浪漫的事,卻成了他們口中的鍋和蓋。可再一細(xì)品,又覺得話糙理不糙,生活中不乏真理也不乏浪漫,莊戶人家的浪漫,總是充滿可愛的煙火氣。

    遐想間,聽到顧平清了兩下嗓子,葉蘇想起他今天一整天都在說話,往常的悶葫蘆儼然成了最健談的演說家,這么一天下來嗓子肯定受不了。

    葉蘇起身倒了杯水,遞到他手上,“剛才吃飯的時候,我就聽著你嗓子有點(diǎn)啞,明天還能說出話來嗎?”

    顧平喝幾口水,搖頭,“沒事……”

    果然啞得更厲害了。

    “我出去給你買點(diǎn)藥吧。”葉蘇說。

    顧平擺擺手,“不礙事。”

    葉蘇看著他,半晌,突然道,“……可你現(xiàn)在的聲音好像鴨子哦。”

    “……”

    后來是崔勝民出去給顧平買了些藥,葉蘇看著他吃下,然后逼他喝了不少水。

    隨后崔勝民他們各自回屋休息后,屋里只剩下顧平和葉蘇兩人。

    葉蘇提起暖瓶又要倒水,顧平趕忙摁住她的手,啞著嗓子央求,“真喝不下了。”

    葉蘇看他的肚子,與往常相比,似乎是稍微隆起了一些些。

    “好吧,那等你渴了再喝。”

    葉蘇放下暖瓶和水杯,頓了頓,睨他一眼,半是試探地問,“那……我回去睡了?”

    顧平坐在床邊,突然手臂前伸,握住她的手,往自己這邊輕帶了一下,葉蘇便順著力道很自然地跌坐在他腿上。

    “就在這兒睡吧。”男人沙啞的聲線莫名多出幾分性感的味道。他的眼睛深深看著她,里面仿佛有火苗在跳動,絲毫不加掩飾。

    葉蘇心跳加快,軟聲道,“可你說等回北岐再……再那個。”

    顧平一愣,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沙啞的笑意堆積,發(fā)出愉悅的震顫,“哪個?”

    聽出他幾分逗弄的意味,葉蘇抬手就在他肩上輕掐一下。

    顧平笑意未減,抱著她,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晃動,“放心,我就是想抱著你睡覺,你不答應(yīng),我就不跟你‘那個’。”

    “誰不答應(yīng)了?”葉蘇反問,之后才反應(yīng)過來,這么說倒顯得自己很急切似的,她的臉頰登時通紅。

    顧平雙臂環(huán)抱她纖細(xì)的腰,看著她,幾分認(rèn)真地問,“那你就是答應(yīng)了?”

    葉蘇不看他,覺得整張臉都在燒。

    她沒有過類似的經(jīng)驗(yàn),不知道其他情侶或夫妻在發(fā)生“那個”之前,是不是都要鄭重通知。

    她也沒法求證,只能憑直覺點(diǎn)了點(diǎn)頭-

    訂貨會還剩最后半天。

    顧平他們照常早早到場館門口擺攤,可沒一會兒,湯士吉突然冒了出來,堆著一臉諂笑對顧平說,“顧先生,好消息哇!我代表訂貨會,誠摯邀請您移步場館內(nèi)參與訂貨活動。”

    顧平嗓子還啞著,擺擺手沒說話。

    葉蘇負(fù)手走到他面前,心想這個雞屎湯真會見風(fēng)使舵,狗臉說變就變,簡直無縫銜接。

    “勞煩湯先生跑一趟,我們就不進(jìn)去了。”

    湯士吉腆著臉繼續(xù)邀請,“做生意要以和為貴的嘛,里面很多大廠家,都想跟你們?nèi)∪〗?jīng),你們也可以多交流交流經(jīng)驗(yàn)的哇!”

    “可我聽說里面廠家的成交量加起來都不如我們在外面擺攤多,可見是風(fēng)水不好,我們就在外面待著吧,挺好。”

    湯士吉一聽她說風(fēng)水不好,那還得了,忙問,“您還會看風(fēng)水?”

    葉蘇皺眉擺手,“風(fēng)水倒是不會看,但是會看人。有時候吧,這風(fēng)水會影響人,可是還有時候,人又會反過來影響風(fēng)水。”

    湯士吉聽得入神,似懂非懂,“您繼續(xù)說,我愿聞其詳。”

    葉蘇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地指向會場的方向,“這個地方,我看著是沒多大問題,不過……”她視線一轉(zhuǎn),突然看向湯士吉那張油膩的胖臉。

    “怎么說?”湯士吉一臉認(rèn)真,忙不迭地問。

    葉蘇皺眉端詳他片刻,表情比他還要認(rèn)真,“我瞧著湯先生身上有因果啊,以前肯定沒少干虧心事吧?”

    湯士吉:“…………………………”

    68  ☪ 第 68 章

    ◎上趕著不是買賣◎

    葉蘇替顧平拒絕了湯士吉的邀請, 還順帶著把他刺撓一頓,直把湯士吉?dú)獾脡騿埽瑲饧睌牡剞D(zhuǎn)身就走。

    “真是搞笑!”全明潔掐腰站在攤前, 故意大聲說給湯士吉聽,“說把我們轟出來就轟出來,說讓我們進(jìn)去我們就得乖乖進(jìn)去?你算老幾?”

    湯士吉猝然轉(zhuǎn)回身, 鼻孔哼哧哼哧出氣,可到底是理不直氣不壯, 最后只翻了個白眼,腳步加快,倔噠倔噠走了。

    訂貨會的最后半天,前來找沉錨談合作的客商仍絡(luò)繹不絕,及至訂貨會散場的最后十分鐘,顧平還和一個大廠簽下一筆數(shù)額不小的訂單。

    散場時,廠商和客商陸續(xù)從場館內(nèi)走出, 顧平一行人也開始收拾東西, 撤攤, 打道回府。

    一下子簽下這么多訂單,自然得抓緊時間搞生產(chǎn), 一刻都不能耽擱-

    幾人兵分兩路返回北岐。仍是崔勝民和李國志開車, 其余三人坐飛機(jī)。

    葉蘇乘飛機(jī)是因?yàn)闉I城那邊展銷會在即,她得盡快趕回去查看備貨情況。顧平也是為了生產(chǎn)上的事, 考慮到早回去早安排, 得盡快把這幾天的訂單做好排期,有必要的話, 還要安排加班。

    至于全明潔, 她原本執(zhí)意要和崔勝民他們一起坐車, 可葉蘇知道她離家多日,肯定特別惦念孩子,便直接給她買了機(jī)票。

    北岐?dú)夂虿槐然洺牵捍簳r節(jié),一早一晚空氣仍有些微涼。

    航班下午抵達(dá),全明潔一出機(jī)場就連打了幾個噴嚏,忙從包里掏出襯衣披上。

    “粵城都過夏天了,北岐還得穿長袖。”她揉著鼻子說。

    葉蘇逗她,“怎么?才離開北岐幾天,就不適應(yīng)咱這里的天氣了?”

    全明潔笑道,“粵城是好,可我還是喜歡北岐。”

    “是呀,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老窩嘛!”

    從飛機(jī)場到北岐縣城,葉蘇和顧平先把全明潔送回家,隨后兩人直接回清平街。

    此時工廠已經(jīng)下班,即使想安排工作,也得等到明天。

    與粵城相比,北岐的傍晚是那么安靜祥和,雖少了熱鬧的煙火氣,卻又比粵城多出些許歲月靜好。

    他們沒經(jīng)過工作室店門,而是從西側(cè)的院門入內(nèi),顧平直奔廚房,沒一會兒探出頭來,問葉蘇要不要吃面條。

    葉蘇一邊答應(yīng)著“要吃”,一邊往前面店鋪?zhàn)摺R老÷犚娎锩嬗信⒄f話的聲音,及至走近,確定是顧安和李小婉。

    葉蘇推門走進(jìn)店里,揚(yáng)聲笑道,“我回來咯!”

    兩人先是一愣,隨即不約而同發(fā)出驚呼,顧安最夸張,張著倆胳膊就向她撲來,一把將她抱住。

    “嫂子!你可回來了!可想死我了!”

    葉蘇嘴上開玩笑,“肉麻兮兮。”可行動上卻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摟了她一下。

    李小婉也很高興,湊過來喜滋滋道:“葉廠長!咱廠的衣服賣得特別好,利潤都超過工作室了!”

    “是嗎?!”葉蘇驚喜萬分,握住李小婉的手,“這幾天辛苦你了!獎金一定到位!”

    “還有呢還有呢!”李小婉旋即從自己包里掏出一個本子,低頭看著,一板一眼地繼續(xù)匯報(bào)。

    “你不在的時候,北岐百貨一個姓王的經(jīng)理來找過你,說想和你談一談進(jìn)貨問題。”

    葉蘇沉吟片刻,問,“他們想進(jìn)咱廠的衣服到百貨商店里銷售?”

    “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王經(jīng)理想和你談?wù)劊_定一下進(jìn)價(jià)。”

    看來這一批衣服確實(shí)銷量不錯,就連百貨商店都看中了葉蘇制衣廠的潛力,等著分一杯羹呢!

    “好,我知道了,等下次王經(jīng)理來的時候,我親自跟他談。”

    李小婉略有不解,“還等著人家來?咱不去找他?”

    葉蘇搖頭,微挑眉道,“不著急。”

    顧安眨兩下眼,很快明白其中玄妙,“上趕著不是買賣,是百貨要找我們合作,咱等著就行!”

    葉蘇對她豎大拇指,“該說不說,我們顧店長可是越來越聰明了!”

    顧安眉開眼笑,“上學(xué)的時候老師總說腦子越用越活,當(dāng)時我還不信,心說動腦子多累,怎么會越用越活呢?現(xiàn)在守著店面,一個腦袋恨不得當(dāng)八個用,腦子還真是越用越活!”

    葉蘇最清楚顧安的變化,也最清楚她的付出和辛苦,事實(shí)上她身邊的親朋都很勤奮能干,她自然不會虧待,“這個月都有獎金!”她揚(yáng)聲愉悅道。

    顧安和李小婉喜不自勝,握著手蹦跳起來。

    雖然有些人說錢充滿庸俗的銅臭味,可沒人否認(rèn)物質(zhì)的獎勵是最實(shí)際的。

    人生在世,碎銀幾兩,為了活著,更好地活著,幸福地活著。

    葉蘇清楚,她現(xiàn)在不單單只為自己,也是為了這些和她一起奮斗的人-

    天色不早,葉蘇見李小婉還沒有要走的意思,便好心提醒一句,“再不走可就沒車了。”

    李小婉卻坐著沒動,下意識看向顧安。

    后者仿佛從她那一瞥里得到了什么信號,脊背瞬間挺直,清著嗓子說,“那啥,嫂子,小婉今晚跟我一起睡。”

    關(guān)系好的小姐妹睡在一張床,晚上聊聊體己話無可厚非,可倆小姑娘臉上的小表情卻透著神秘。

    葉蘇覷著眼打量兩人,李小婉臉頰倏忽泛紅,目光閃躲看向別處,葉蘇順著她的視線,一眼就看到了縫紉機(jī)上的一件衣服,看顏色顯然是男士的。

    覺察到她的視線,李小婉如臨大敵,忙走過去用身體擋住,臉紅得更厲害了。

    “我……我不小心把人衣服弄破了,得做一件賠給人家。”

    “做唄,藏著掖著干啥?”葉蘇忍俊不禁,沒戳破她少女懷春的小心思,“你可得好好做,拿出咱工作室的水平來。”葉蘇煞有其事地交代。

    李小婉極輕地“嗯”了一聲,隨即反手抄起衣服,扭身跑去了后院。

    葉蘇便又看向顧安,挑眉,使勁清了清嗓子。

    顧安慌忙擺手,不打自招,“我答應(yīng)小婉不告訴別人的!”

    瞧,果然有秘密。

    葉蘇佯作生氣,“我是別人嗎?”

    “不是不是!”顧安的手大幅度擺動,一張小臉愁得都快皺了起來,“就是……就是……那什么——”

    顧安支支吾吾,想跟葉蘇解釋,又怕違背了小婉的諾言,又跺腳又嘆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著急的可不只她一個。

    這邊顧安還沒說出個所以然來,那邊隔著一道門,突然傳來李小婉惱火急切的警告,“顧安!你要是敢胡說八道,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

    顧安看向葉蘇,無辜告饒,“嫂子……”

    葉蘇忍住笑意,假裝妥協(xié),“好吧好吧,不問了。”

    顧安這才松了一口氣。

    須臾,顧平喊葉蘇去吃飯,顧安和李小婉已經(jīng)吃過了,兩個人從店里轉(zhuǎn)移到顧安房間,神秘兮兮地,好似在密謀什么大事。

    葉蘇站在廚房門口,故意大聲問顧平,“崔勝民他們啥時候才能回來?”

    果然顧安腳步頓住,雖然頭沒轉(zhuǎn)過來,可留神聆聽的動作再明顯不過。

    顧平正往面條里拌佐料,啞著嗓子回答,“明天下午差不多能到。”

    顧安似乎沒聽清,微微側(cè)過臉來。

    葉蘇忍笑瞥她一眼,“哦,原來是明天下午啊,我還以為早上就能到呢,哎,某些人望眼欲穿了。”

    顧安:“…………”

    院子里亮起暖黃色的光,晚風(fēng)清爽,送來應(yīng)季鮮花的香氣。幾天的工夫,院子里的花就開得這樣熱鬧,芍藥嫣紅,月季嫩黃,鳳仙娉婷玉立……

    葉蘇站在花圃前欣賞了好一會兒,直到顧平又催她吃飯。

    顧平把拌勻的面條放在桌上,葉蘇坐下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起來。

    顧平吃得極快,沒一會兒就扒進(jìn)去兩碗,葉蘇被他風(fēng)卷殘?jiān)频乃俣润@到,“怎么這么急?”

    顧平吃完最后一口,把筷子平擱在碗上,“一會兒我去趟廠里看看設(shè)備的情況,這次產(chǎn)量大,生產(chǎn)前得把個別設(shè)備再調(diào)試一下。”

    聞言葉蘇點(diǎn)點(diǎn)頭,“吃完藥再走。”

    “好。”顧平起身去拿藥。

    葉蘇突然又想起什么,也跟著站起來,“再帶杯水,渴了就喝,你嗓子還沒好,缺不得水。”

    顧平腳步微頓,對她笑了笑,“好,聽你的。”-

    第二天剛過中午,崔勝民和李國志就回來了,比顧平預(yù)計(jì)得早。

    彼時葉蘇正在制衣廠里工作,李國志特意過來告訴她,墨鏡已經(jīng)放去了工作室。

    葉蘇應(yīng)聲點(diǎn)頭,囑咐他趕快回去休息。

    李國志嘴上答應(yīng)著,卻一時沒有離開,猶豫幾秒,沒忍住問道,“嫂子,小婉這幾天都沒回家……她是不是有啥事啊?”

    葉蘇一愣,挑眉看他一眼,又轉(zhuǎn)眸看車間另一邊,李小婉正埋頭干活,顯然沒留意到這邊。

    “小婉怎么說?”

    李國志搔幾下后腦勺,“她就說廠子里忙,每天來回挺累的,要跟顧安擠幾天,就先不回家了。”

    停頓須臾,葉蘇笑道,“之前幾天我不清楚,但昨天晚上她確實(shí)是跟顧安一起睡的,放心吧,小婉沒亂跑,昨晚就在我家待著呢。”

    “小婉跟著你,我很放心。”頓了頓李國志小聲問,“那什么,你們這里晚上也加班嗎?”

    “最近沒有,以后生產(chǎn)需要的話,可能會排晚班。”

    畢竟展銷會在即,難免有需要加班的時候。

    “放心吧,晚上加班,會安排白天休息,不會讓你妹子累著,而且有加班費(fèi)賺。”葉蘇笑著調(diào)侃道,“你呀,有什么不放心的?還怕我剝削你妹子不成?在我這里上班不比在地里干活強(qiáng)啊?你瞅瞅小婉,少了風(fēng)吹日曬,臉面都白凈了不少!”

    李國志被說中了心思,嘿嘿笑著,“那確實(shí),謝謝嫂子!”

    “不用客氣,趕緊回去休息吧!長途夜車最是累人的。”

    “好嘞!我這就回去補(bǔ)覺!”

    李國志前腳剛走,沒幾分鐘,一個中等身材的陌生男子后腳就進(jìn)了門。

    “請問葉廠長在嗎?”那人笑盈盈道,“聽說葉廠長前幾天出差了,現(xiàn)在回來了沒?”

    葉蘇快速打量他一眼,起身走到他面前,“我是葉蘇,請問您有什么事?”

    男人掃視的目光倏忽頓住,面露驚喜,“您就是葉廠長?”

    另一邊李小婉正好完成一個工作節(jié)點(diǎn),活動脖頸時一眼看到他,趕緊起身,小跑過來。

    “王經(jīng)理,您來了!”

    葉蘇一愣,重新打量男人,心里閃過喜悅。

    就像顧安說的,上趕著不是買賣。這不,能成的買賣,不用上趕著,自己就送上門來了。

    69  ☪ 第 69 章

    ◎滿腦子都是怎么撲倒顧平◎

    男人笑得滿臉囊褶, “葉廠長,我是北岐百貨商店的王慶陽,今天來是想聊聊供貨合作的事, 不知你有沒有時間?”

    葉蘇收回打量的視線,點(diǎn)頭,“車間噪聲大, 我們?nèi)マk公室聊。”

    “好。”

    葉蘇帶著王慶陽來到車間旁的小辦公室,邀請他坐下, 左右看看,意識到這還是第一次在制衣廠里洽談業(yè)務(wù),茶葉和茶杯都沒有準(zhǔn)備,便兩分歉意道,“招待不周,這里沒有杯子。”

    王慶陽連連擺手,“沒關(guān)系, 葉廠長別這么客氣。”

    “多謝體諒。”

    葉蘇坐在他對面, 直入主題, “我想確認(rèn)一下,您是打算代理銷售我們廠的成衣?”

    似乎對“代理”這個詞有點(diǎn)陌生, 王慶陽愣了一下, 隨即笑道,“簡單來說, 我們是想進(jìn)你們廠的衣服來賣, 想問問批發(fā)價(jià)能給到多少。”

    葉蘇皺眉思忖須臾,告訴他一個數(shù)字。

    王慶陽一愣, “是不是有點(diǎn)貴了?”

    “我們的質(zhì)量、做工都走得高端路線, 品質(zhì)并不比量體定做的差。王經(jīng)理應(yīng)該對我們廠的衣服質(zhì)量有所了解, 才會選擇我們,對吧?”

    王慶陽皺眉想了一會兒,突然目光閃爍,低聲而略顯神秘地問,“如果貴廠給我們供貨的時候,稍微控制一下成本,價(jià)格是不是就能低一點(diǎn)……”

    葉蘇旋即明白他的意思,微微挑眉,“您是說……以次充好?”

    “不不,不是以次充好!”王慶陽沒想到她會這么直白,趕緊解釋,“一分錢一分貨,就給我們供貨的時候,布料可以選稍微差一點(diǎn)的。實(shí)不相瞞,我們主要就是看中了你們衣服的款式,對布料要求沒那么高。”

    “恕我不能同意。”葉蘇直接拒絕,“我們是做企業(yè),不是搞一錘子買賣。”

    她打造的是品牌優(yōu)勢,而不是低價(jià)傾銷,這種目光短淺、自毀前途的事,說什么她都不會干。

    說著葉蘇直接站起來,送客態(tài)度明顯,“王經(jīng)理,看來我們沒法合作。”

    王慶陽臉色不好看,訕訕地咧了咧嘴,“葉廠長可以再考慮考慮……”

    “不用考慮。”葉蘇臉上再無笑意,就差說一句“道不同不相為謀”。

    葉蘇看中的從來都不是眼前的蠅頭小利,而是更為廣闊的市場空間。實(shí)在沒必要為了蠅營狗茍所謂的合作,毀了自己苦心經(jīng)營的事業(yè)。

    與百貨商店合作談崩,葉蘇沒覺得多失落,李小婉卻認(rèn)為太可惜。不管怎么說,那可是北岐縣唯一的國營商店,如果她們廠的衣服能在百貨商店里占據(jù)一席之地,銷售量勢必翻倍增長。

    不過就算沒和百貨商店達(dá)成合作,葉蘇制衣廠的衣服也不愁賣。她的衣服質(zhì)量好又有型,價(jià)格雖比別的廠家略貴一點(diǎn),可也在可接受的范圍內(nèi),再說了,現(xiàn)在經(jīng)濟(jì)越來越好,誰不想花錢買個美麗大方?

    且還有新上的時尚墨鏡加持,顧客看中了眼鏡,就忍不住添一件新衣服來配。墨鏡、喇叭褲、蝙蝠衫,儼然成了北岐街頭一道風(fēng)景-

    濱城展銷會時間臨近,生產(chǎn)有條不紊,葉蘇忙里偷閑,開始惦記一件事。

    那件……咳,她和顧平約定好的事。

    怪只怪顧平最近實(shí)在太忙,自打從粵城回來,小夫妻倆別說“睡”了,就是親也沒親幾次。

    轉(zhuǎn)眼就到了五月下旬,再過幾天葉蘇就要出發(fā)去濱城,她決定無論如何得在離開前把顧平“拿下”。

    這天周日,顧平照例去廠里加班,可下午卻難得回來挺早。

    葉蘇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怎么撲倒顧平,吃完飯就去洗了個澡,然后鉆進(jìn)臥室折騰自己,給自己畫了個精致小淡妝。

    可那悶葫蘆就算早回家也閑不住,總想找點(diǎn)活干。之前打家具剩下的木頭又被他翻了出來。

    葉蘇在臥室里等得都快睡著了,扒窗戶往外一瞧,好嘛,顧平正對著幾塊木頭鋸來鋸去,銼銼打打,忙得不亦樂乎。

    可把葉蘇氣壞了,打開窗戶就沖外面喊道,“不浪費(fèi)電啊?”

    顧平聽到葉蘇的聲音,不僅不覺味,還沖她咧嘴笑,“你困就先睡。”

    “…………”我睡你個大頭鬼!

    葉蘇“啪”一下關(guān)上窗戶,氣呼呼地躺床上挺尸。

    還是顧安心思細(xì)膩,沒一會兒,披著外套從臥室里跑出來,直接關(guān)掉檐廊上的燈。

    院子里頃刻黢黑一片,黑暗中傳來顧平兩分不虞的聲音,“沒看見我忙著?”

    “哥,你再不進(jìn)去,信不信我嫂子把你鋪蓋都給扔出來?”

    顧平一愣,倏忽想起葉蘇方才說話的語氣,似乎是有點(diǎn)不高興。他趕緊把東西往檐廊下一收,洗漱,進(jìn)屋。

    打開門,空氣中若有若無的香氣縈繞,悠然入鼻端,臥室里黑黢黢的,伸手不見五指,可往常他沒回來之前,葉蘇總會開一盞臺燈,今天確實(shí)有點(diǎn)反常,難不成真生氣了?

    顧平?jīng)]來由心慌,又不敢開燈,只好摸黑往前走,挨到床沿,摸索著坐下。

    燈光卻在這時驟然大亮,顧平下意識瞇了瞇眼,再度睜開,看到葉蘇擁被倚靠在床頭。

    “忙完了?”她不冷不熱地問,聲調(diào)和表情帶著明顯的小情緒。

    顧平更確定她生氣了,忙說,“我不知道你在等我……對不起。”

    葉蘇心思被說中,感覺有些窘,低聲否認(rèn),“……誰等你了?是你大晚上不睡覺,在那里制造噪音……你、你擾民!”

    “我錯了。”顧平好脾氣地笑笑,“只是白天沒時間,好不容易今天早回來,想再做個家什。”

    “什么家什?”

    “梳妝臺。”顧平抬手一指,“放在那兒。”他幾乎能想象到葉蘇對鏡勻面的模樣,不由輕笑一聲。

    葉蘇愣住,剛才所有的失落和委屈頃刻間煙消云散。須臾,她小聲問,“你……洗漱了嗎?”

    “嗯。”

    “……那上來睡覺。”

    “好。”顧平說著挪靠到床頭。

    葉蘇兀自在心里密謀“大事”,心跳不由加快。她斜眼瞥顧平幾眼,做了無數(shù)心理建設(shè),后來一想,有啥好怕的?自家男人,想“睡”就“睡”!

    旋即一個翻身,騎坐在顧平身上。被子從肩上滑落,顧平看著她,瞳孔震顫,生生呆住。

    身上的女人穿一件吊帶長裙,石榴一樣的火紅,胸口開得低,堪堪遮住雪山溝壑,蜿蜒曲折。

    在他微顫而震撼的視線里,葉蘇愈發(fā)緊張起來,剛才練習(xí)過N+1遍的“臺詞”這會兒忘得干干凈凈,只能憑臨場反應(yīng)胡亂發(fā)揮。

    “……我的衣服,好看嗎?”

    顧平顯然比她還緊張,視線自第一眼過后,就再也不敢往下瞧,“好看。”他啞聲回答。

    “我自己做的。”

    “嗯。”

    “……我還涂了口紅。”葉蘇說完就想拍死自己,精致的小妝容算是被她的白癡表現(xiàn)給毀了。

    顧平匆促抬眼,一晃而過的視線里,女人的唇確比平時艷麗兩分,是秋日紅楓的顏色,也是漫天飛渡的紅霞。

    顧平身體緊繃,連呼吸都要小心克制,可她的香氣卻絲絲縷縷襲來,一點(diǎn)一點(diǎn)侵蝕他的呼吸,感官,整副身體,一切的一切。

    “口紅是香的?”他愣愣地問。

    葉蘇身子酥了一下,心跳亂七八糟,“……這是香水。”她伸出手腕抵在他鼻端,“你喜歡嗎?”

    香味瞬間催化了他的渴,顧平啞聲說道,“喜歡。”

    此時葉蘇才仿佛終于找回了自己的主場,突然側(cè)身,耳朵靠近他的鼻子,“這兒也有。”

    鼻息間鋪天蓋地都是她的香氣,顧平再難克制,頭偏開,呼吸亂了節(jié)奏。

    “你……在忍什么?”葉蘇低聲問。

    曖昧燈光下,她的聲音低如蚊蚋,又像鮫人哼鳴。

    顧平喉結(jié)滾動,當(dāng)然明白她今夜的舉動意味著什么,只是仍難免不安,躁動,慌亂,全在他閃爍的眼眸和喑啞的聲音里。

    “……葉蘇,你…想好了?”

    葉蘇沒有回答,只把雙手搭在他肩上,緩緩?fù)螅由斓筋i后,傾身環(huán)住他。

    曾經(jīng)于他而言,她是遙不可及的明月,現(xiàn)在明月在懷,顧平的心脈仿佛都在低顫,他緩緩低頭,親吻她的肩,帶著極為珍視的意味。

    男人的呼吸灼熱而顫抖,像秋風(fēng)搖曳一片霜葉,一寸寸移動,拂過她的頸,耳側(cè),臉頰,然后是嘴唇。

    而她早已在等待,唇微微張開,迎他入香澤。

    她在燃燒,和他一起。

    近在咫尺的剎那,顧平拂開她散亂的長發(fā),垂首看她,啞聲問:“怕疼嗎?”

    他的呼吸滾燙,眼角或因忍耐而微微發(fā)紅,葉蘇咬唇輕問,“有多疼?”

    她不知道,顧平當(dāng)然也不知道。

    “……疼就說。”

    良久,香水味發(fā)酵,滿室旖旎,她呼吸凌亂隱忍咬唇,顧平親吻著她,“……疼嗎?”

    “疼。”她嗓音有些啞。

    顧平身形一僵,手臂撐起,葉蘇卻一把將他抱住,“顧平……別讓我白疼一場。”

    “……好。”

    疼嗎?當(dāng)然。

    可似乎也沒那么疼,痛感仿佛被一種難言的感覺弱化,葉蘇緊擁他的背脊,閉上眼,仿佛看到萬千煙花綻放……

    穿書之初,葉蘇沒想過自己會結(jié)婚,結(jié)婚之初她沒想過自己會愛上顧平,人生充滿意外和奇遇,愛上就愛上了,她很歡喜。

    70  ☪ 第 70 章

    ◎展銷會◎

    心意相通的瞬間有很多, 可身心交融一刻的心意相通,卻宛如連接著靈魂。

    原來是這種感覺。葉蘇在快慰中緩慢放松,整個人有些放空。

    原來和喜歡的人交融是這樣——痛并快樂。

    “在想什么?”

    低沉的聲音震顫著她的耳膜, 有種輕柔的癢,葉蘇枕在他胸口,抬眸看他, 手指無意識地在他胸口畫了一個圓。

    這種時候自然是在享受賢者時光——她懶散而閑適地想。

    見她沒答,顧平用手輕碰她的臉, 須臾,突然問,“還疼不疼?”

    “……”

    暖黃的燈光弱化了女人臉頰的緋紅,葉蘇垂眸搖頭,“……不疼了。”

    顧平看一眼床上的痕跡,眸間情意愈發(fā)顯得溫柔,托著她臉頰的手動了動, 仔細(xì)看她的表情。

    葉蘇揚(yáng)起視線, 和他對視, “怎么了?”

    顧平拇指在她臉頰上輕撫,“覺得像是在做夢。”

    葉蘇眉梢染上笑意, 故意在他胸口掐了一下, “是做夢嗎?”

    顧平也跟著笑,眉目舒朗, “不是做夢, 你就是我媳婦。”

    葉蘇抬手捏他的鼻子,嬌聲說道, “傻瓜。”

    夜已深沉, 萬籟俱寂, 時有不知名的昆蟲在某個角落低鳴,聲音高高低低,時起時落。

    暖風(fēng)吹動,花影搖曳,是美好至極的夜晚。

    開了葷的男人食髓知味,而開了葷的女人在經(jīng)歷過起先的酸疼之后,也稍稍嘗到了甜頭。

    可這甜頭沒嘗幾次,很快就到了葉蘇要出發(fā)去濱城的日子。

    因之前顧平參加訂貨會的經(jīng)驗(yàn),這次葉蘇的準(zhǔn)備可謂全面。先從廖淑琴那兒打聽到入場資格,得知此次展銷會較為正規(guī),需要入場券才能入內(nèi),便好歹托人幫忙弄到了入場券。

    宣傳展板仍是葉蘇自己畫的,后續(xù)固定和成型由顧平完成。他親自打造,形狀和構(gòu)造全憑葉蘇心意。展板完成后,呈現(xiàn)出的效果,在這個年代很難不讓人眼前一亮。

    顧平還幫忙租到一輛貨車,特意委托季大偉當(dāng)司機(jī),如此他才放心一些。

    這一次隨葉蘇去濱城的,除了全明潔,還有廠里僅有的兩位男同志,姜大健和李秀宏。

    總體來說,這次出差的陣容很令顧平滿意,車有人開,體力活有人干,葉蘇能輕松得多。

    啟程的日子定在展銷會前一天,天氣很好,春夏之交的風(fēng)暖洋洋的,吹在臉上輕柔而溫暖。

    顧平幫忙把貨裝上車,一切就緒,姜大健和李秀宏爬進(jìn)后面車廂。

    貨車副駕位置寬綽,可以容納葉蘇和全明潔兩個人,顧平打開車門,托葉蘇一把,待她坐穩(wěn),又忍不住隔著車門叮囑幾句。

    季大偉手搭方向盤,好笑地看著他,“大哥,要不你跟著一塊去得了。”

    顧平臉色變得極快,前一秒看葉蘇時表情中還透著溫和,可瞥向季大偉的一瞬,卻倏地沒了溫度。

    季大偉捂住嘴,吭吭笑著移開視線。

    全明潔見證了顧平變臉的全過程,忍不住跟季大偉一唱一和,“你以為顧廠長不想?”

    季大偉笑得肩膀亂顫,“說真的,平哥,要不你一起吧,后面還能塞一個人。”

    妥妥哪壺不開提哪壺。

    顧平確實(shí)很想跟著一起去,可手上訂單還沒完成,后續(xù)又有追加,短時間內(nèi)他還真是騰不開空。

    好在北岐距離濱城不遠(yuǎn),萬一真有什么事,也很快就能趕過去。

    顧平?jīng)]理季大偉,繼續(xù)對葉蘇囑咐,“在那邊自己注意點(diǎn),有事就打阮鋒辦公室的電話,電話號還記得?”

    葉蘇點(diǎn)點(diǎn)頭,“記得。放心吧!三個臭皮匠都能頂個諸葛亮,更何況我們有這么多人,肯定不會有什么事。”

    顧平看著他,須臾,深吸一口氣,“行,走吧。”轉(zhuǎn)而終于看向季大偉,沉聲交代道,“開車穩(wěn)當(dāng)點(diǎn),注意安全。”

    季大偉抬手比劃“ok”的手勢,輕飄飄吹一聲口哨,“遵命!”

    隨即發(fā)動汽車,緩緩起步。

    葉蘇從后視鏡里看著顧平的身影,他在鏡像中與她對視,直至看不清表情,葉蘇忍不住把身體從窗框探出,向后看著顧平的方向。

    晨風(fēng)和煦,逆向吹亂她的頭發(fā),葉蘇一手拂開亂發(fā),另一只手沖著顧平的方向使勁揮動。

    顧平一愣,隨即追著車快跑幾步。葉蘇聽到他幾分氣急敗壞的聲音,“頭縮回去!”

    葉蘇趕緊聽話地縮回頭。

    后視鏡中,男人腳步隨即慢下來,慣性地朝前邁幾步,直至停止。

    全明潔和季大偉又是一陣調(diào)侃,葉蘇微微臉熱,沒作反駁。

    她想,喜怒哀樂的情緒或許最容易出現(xiàn)巧合,不然這一次的離愁,和上一次的別緒,為何會那么如出一轍-

    路途很順,差不多一個小時就到了。

    濱城和粵城一樣,都是沿海城市,這一次展銷會的地點(diǎn)恰恰離海灘不遠(yuǎn),風(fēng)中裹挾著海水的氣息,濕潤而微微腥咸。

    他們是提前一天抵達(dá),時間寬裕,先在附近找好住處,隨后一行人直奔展銷會場。

    縱橫分布的掛衣繩把體育場內(nèi)的空間劃分得十分井然,早到的商家已經(jīng)掛出招牌和樣衣,顏色大多奪目,花紅綠柳的。

    葉蘇出示入場券,一行人順利進(jìn)入場館,確定位置后,幾位男士動手把宣傳板架上。

    全明潔正要去取衣服來掛,葉蘇卻突然喊住她,“衣服明天再掛也來得及。”

    周圍廠家眾多,無一例外全是競爭對手。現(xiàn)在展銷會還沒正式開始,買方也還沒來,確實(shí)沒必要把自己的實(shí)力和底牌亮給競爭對手。

    全明潔想了想,點(diǎn)頭,“還是你想得周到。”

    中午,葉蘇請他們吃飯。

    走出體育館一問才知,濱城大學(xué)離這兒很近,葉蘇打算等展銷會結(jié)束,高低得去見見秦麗瑩。

    這次準(zhǔn)備工作做得充分,心情便很從容,葉蘇請大家去吃海鮮,當(dāng)?shù)厝送扑]的海鮮面和海腸撈飯很合胃口。

    下午又在場館場館內(nèi)待了半天,眼看著上午還顯空曠的體育場,此時漸漸被各色衣服“鋪”滿。

    大概廠家都想盡可能吸引人眼球,大多數(shù)廠家樣衣的顏色飽和度都很高,大紅大綠大紫亮藍(lán)……有種濃妝艷抹的感覺。

    葉蘇這次出來還特意帶了照相機(jī),想著能拍些新鮮樣式,可現(xiàn)在看來大概率是用不上。

    天色漸晚,場館內(nèi)亮起燈光,廠家陸續(xù)離開,也有的廠家選擇守在場館內(nèi),看護(hù)自家展位和樣衣。

    葉蘇這邊沒掛樣衣,除了展板之外,就沒什么能丟的東西。

    然而穩(wěn)妥起見,還是決定留一個人照看展位,怕萬一出現(xiàn)上次在粵城的情況:一夜的工夫,展位被占,展板被人丟出場外。

    姜大健主動要求留下,李秀宏說他后半夜可以過來換班。

    也沒有比這更好的主意,葉蘇便同意了。

    隨即和全明潔一出去,給姜大健買來一些現(xiàn)成的飯菜,還另外買了一張?zhí)梢危粭l毛巾被。夜里他若是困了,還能有地方躺一躺,睡一覺。

    一切安置妥當(dāng),四人離開體育館,找了個地方簡單解決晚餐,接著回賓館休息。

    隔天一早,一行人直奔體育場,展位上,他們的宣傳板好好地?cái)[在原處,姜大健仰在躺椅上,瞇著眼睛,半張著嘴,好像睡得很沉。

    李秀宏忙跑過去,很狗腿地湊到姜大健眼巴前,陪著小心喊了聲“健哥”。

    姜大健倏地翹頭,呆滯地瞪著眼,好半天才醒神。

    “健哥,對不住!說好后半夜來替班,沒留神一覺睡到天亮!”

    姜大健從躺椅上起身,揉著眼睛道,“嗨,沒事,我在這兒也睡了一宿,萬事大吉,啥事沒有。”

    “姜大哥,辛苦你了。”葉蘇感激地說,“今天我們幾個留在這兒,你回賓館休息吧,你房間里有飯菜。”

    姜大健打了個哈欠,眼角泛起濕潤,“也行,我去補(bǔ)一覺,中午再來。”

    姜大健離開后,沒一會兒,場館內(nèi)漸次熱鬧起來,各色衣服一層一層掛在衣繩上,到處花枝招展,像個裝扮過度的小姑娘。

    “咱也把衣服掛上吧?”全明潔問。

    葉蘇環(huán)視一圈,點(diǎn)頭,“好。”

    隨即全明潔和李秀宏、季大偉去車上取衣服。葉蘇照看展位,順手把躺椅上的毛巾被疊好放進(jìn)袋子里。

    “哎呀!真好看,這么多漂亮衣服!剛哥,我能不能也買幾件?”

    側(cè)后方的女聲幾分耳熟,葉蘇思忖著偏頭,頓住,不由冷笑。

    在服裝展銷會上見到王叢叢不稀奇,可若是像眼前這樣,她挎著一個男人的臂彎,臉上堆著嬌滴滴的模樣……

    葉蘇視線稍轉(zhuǎn),看向她緊挨著的人,那是一個年長她不少的男子,發(fā)頂稀疏,肉色頭皮被不甚茂密的發(fā)絲強(qiáng)行覆蓋,好似在維持發(fā)根最后的倔強(qiáng)。

    口味……嘖,夠重。

    葉蘇微微挑眉,饒有興趣地猜測兩人的關(guān)系,許是目光太過直接,王叢叢旋即覺察到她的視線,猛地愣住,迅雷之間,她的神情一瞬慌張,甚至忘了邁步。

    男人轉(zhuǎn)過粗短的脖子,問她,“又咋了?”這一聲嗓子里不知卡了多少老痰,甕聲甕氣,別提多憋悶。

    王叢叢這才回神,視線從葉蘇身上收回,慌亂地眨幾下眼,“沒……沒有,這里沒啥好看的,我們?nèi)ツ沁吙础?br />
    “哎?喬廠長!”

    “……”

    聲音被強(qiáng)行打斷,王叢叢眼看著身邊的男人丟開她的手,滿臉諂笑地朝走去另一邊。

    與此同時,葉蘇也聽見有人喊她,轉(zhuǎn)眸一瞧,揚(yáng)唇笑了笑。

    廖淑琴和喬國強(qiáng)相攜而來,穿著她做的衣服,既精致又有派頭。

    而王叢叢口中的“剛哥”正腆著臉站在喬國強(qiáng)跟前,隨著他點(diǎn)頭哈腰的幅度,稀疏的發(fā)絲呼呼扇扇,險(xiǎn)險(xiǎn)蓋不住頭皮。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呀,今天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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