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眼看蕭老夫人臉色隱隱顯露出不悅, 未免誤會,東月鴦出聲道:“是說踏青?昨夜是有問過我,是我不想去罷了。”只是沒想到原來蕭鶴棠不是在敷衍祝柔臻, 是真的答應去了。
難道是她估錯了?他不是對祝柔臻無意,而是習慣性地拈花惹草, 舍不得人家嬌娘為他傷心, 所以為了補償祝柔臻, 這才做了踏青的護花使者?
蕭老夫人搖頭, 小輩們說話,家長們其實是不怎么管的, 尤其昨夜家宴上,祝柔臻都是分別跟蕭蒹葭和蕭鶴棠說的,聲音不大, 她們又怎會注意。
但是再如何, 不帶東月鴦去, 蕭老夫人就有些嘆氣了,“這樣不對,鶴棠不對,你也不對。”她說東月鴦,“你啊, 你就是不想去也得去,大好的機會, 外出踏青,你跟鶴棠兩個人也可以多走走,培養下感情。這婚姻里, 你是鶴棠的身邊人,有些事哪是你不想做就能不做的, 不是我說,好多人盯著他呢。”
暗示到這種地步了,東月鴦好像還沒有半點要防止別的女子覬覦自己丈夫的危機感,蕭老夫人頗為頭疼地說:“罷了罷了,等鶴棠回來,我也要找他好好說道說道。”
東月鴦年紀小,就當她還沒開竅,蕭鶴棠比她年長,這難道還不懂嗎?
東月鴦看祖母好像真的在為她煩擾,不好意思地點點頭,乖巧說:“是我不好,讓祖母擔憂了,下回若是還有踏青,那我就去吧。”
去去也行,祝柔臻怕是還不想看見她,她給他們添添堵,比在家里讓老夫人看了唉聲嘆氣要好吧。
實在不行,她找借口躲出去也可以。
發現她沒有因為蕭鶴棠他們踏青沒帶她而生氣,蕭老夫人也不多說了:“既然他們都去玩兒了,那你今日在家,想做些什么?”
“祖母,我想……”
這一問,東月鴦還真有她自己的事做,她又不是圍著蕭鶴棠轉的,于是商量著跟蕭老夫人說:“我想畫幾幅畫像,請官府那邊張貼出去,幫我尋人……”
到現在東月鴦還是沒放棄尋找東父東母,原先力量微薄,到了蕭家,事從權急,能利用點是一點。
蕭老夫人這下沒什么不高興的了,替東月鴦考慮:“此事是應該的,你人手不夠,只管叫家里的下人幫你,還有我,你想去哪些地方貼,正好我也許久沒出門了,就讓我老婆子一塊陪你。”
“今日,他們有他們的踏青賞花之行,咱們也有咱們的尋人啟事、期盼團圓之旅!”
東月鴦愕然地跟蕭老夫人對視,敢情祖母氣還未消,在這等著呢,她捂嘴忍著笑:“多謝祖母,那我們用過飯后就去吧。”
早在之前,東月鴦就一直有準備親人的畫像,這些天里也沒松懈下來,到今日已經畫了七十來張。
攢了一兩箱的量,夠他們貼好幾條長街的了。
至于踏青那邊,東月鴦還真沒那個時間,費盡心思去想。
崤群山。
花開一片,桃林滿山,出來踏青游玩的可不止有蕭蒹葭他們,還有其他富有閑情逸致賞花的富貴人家。
見到人,蕭蒹葭面色微微一僵,對著不遠處走過來的幾個人道:“我哥怎么把他叫過來了。”
祝柔臻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認出里面熟悉的面孔,“那不是巫常鳴嗎?”
巫家也是庸都郡里前途比較好的世家,早些年是從最南面遷移過來庸都郡的,巫家子弟還算爭氣,最年輕一輩里幾個兄弟都做了蕭鶴棠手下的前鋒將軍。
祝柔臻所說的巫常鳴,便是年紀和蕭蒹葭最為接近的,也是蕭鶴棠幫蕭蒹葭挑的夫婿人選之一。
他在其中是被蕭鶴棠最看好的,但是蕭蒹葭好像根本對他沒興趣,私下里就和祝柔臻抱怨過不喜歡巫常鳴那種看起來一點也不文雅還不愛笑的男子。
她嫌人家粗魯,實際上在所有人看來,巫常鳴也不過是內向不善與人交談,有些木訥的大男子而已,有家教也有自己的本事,實在算不上多粗魯。
不過現在說這種話不合時宜,為了不惹蕭蒹葭生氣,祝柔臻沒有發表自己的態度,同時也看明白了,看來今天出來踏青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賞花,還有讓蕭蒹葭相親的意思。
蕭蒹葭一想到她哥要把她嫁人,再看與她相親的人選,登時癟起嘴,快要哭出來小聲抱怨,“我哥這是干嘛呀,不是說好我們三人出來就是了,他怎么還把這么討厭的人也喊來了。”
話是這么說,不過去見見是不妥的。
而且這時那邊以蕭鶴棠為首的已經看到她們了,人群中蕭鶴棠有一呼百應的架勢,身邊身后都是他的簇擁,地位一目了然,祝柔臻按下激蕩的心,挽著蕭蒹葭勸道:“走吧,蒹葭,看在你哥的份上,勉強和他說幾句話就是了,可別讓兄長他失了顏面。”
蕭鶴棠適時地喚了聲:“蒹葭,過來。”
他面如冠玉,嘴角微彎,眼角眉梢處處彰顯著容秀風流的味道,舉止矜貴,桃林里不與他們認識的女子隔著護衛們回頭頻頻張望,令人眼熱。
這樣的人放在何處不是張揚的存在,“走啊,蒹葭。”祝柔臻從她背后推了推,想要靠近的腳步有著說不出的熱切。
走到蕭鶴棠等人面前,蕭蒹葭顯得十分不情愿,不過礙于她哥在,蕭蒹葭還是僵著笑,和巫家的子弟打招呼,“巫公子……”
巫常鳴在當中不算最高的,卻也板正,只是聲音洪亮了些,“蕭娘子。”
可能面對不喜歡的人,哪怕不說話,或是多說一個字都是錯的,光是存在就讓人心生嫌惡,蕭蒹葭心情很不好的冷下臉,她根本笑不出來,覺得巫常鳴長得不高是錯,聲音洪亮也是錯,那么多公子哥,哥哥怎么就偏偏覺得他好呢?
蕭鶴棠說:“眾將在沙場廝殺慣了,尤其常鳴,回來還不適應賞花這等風雅事吧。”
巫常鳴不善拐彎抹角,唯一一句話便是,“我確實不通這等風雅事,但是大將軍說這片桃林好看,末將還是會來看看的。”
蕭鶴棠拍拍他的肩,意味深長:“你不用懂,有花你能看兩眼就是了,這世上萬物那么多,有誰規定做人事事都要懂?更何況,咱們還是武將……武將不解風情,那叫一個天經地義,不然,怎么有資格被稱作武將呢?”
隨著他話音落下,以這種自嘲的方式妄自菲薄,跟隨他的將領們頓時笑成一片,“大將軍說得對。”
好像世人對武將的態度就是這樣,以為他們各個五大三粗,不通文墨,什么都不懂似的。
連大將軍都自嘲起來,看見這樣的偏見是真的很深。
話題一過,蕭鶴棠也淡淡勾了下唇,“好了,我看那處的風景不錯,諸位都去走走吧。常鳴,你帶蒹葭看看哪株桃花生得最艷,找到了大家一塊欣賞欣賞。”
這是要支開他們單獨相處。
蕭蒹葭正要皺眉,找借口跟祝柔臻一起。
蕭鶴棠笑盈盈地看著蕭蒹葭說:“我妹妹最懂事了,對不對?桃花開得很好,跟常鳴一起去好好看看,別鬧脾氣。”他似逗她般,刮了下蕭蒹葭的鼻子。
指尖輕觸,卻是冰冷的余溫。
蕭蒹葭打了個冷顫,忽然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蕭鶴棠還是笑,不經意地松開手,帶著其他人往另外的方向走。
崤群山巍巍屹立,山下路上還有商客在此搭棚立亭,設立茶肆,走著走著,原本一大群人里就只剩下蕭鶴棠和祝柔臻了。
蕭鶴棠頓住腳步,“怎么一直跟著我?我不是說了,前方有茶肆,累了可以去歇歇腳。”
祝柔臻看著蕭鶴棠,心中似有滿滿的仰慕之情在膨脹,從他和將領們說話開始起,祝柔臻就不可自拔地陷入進去,她真舍不得將他讓給別人。
什么忍痛割愛,東月鴦懂他這種人物的珍貴嗎,她配嗎?她根本不懂蕭鶴棠日后的成就,他將青史留名,傳世將領,后世史書必有他一筆,他料敵于先,未雨綢繆,收攏分崩離析后的十二座重要城池,及時挽救了一個朝代,他的功過非同可比。
嫁給他,做他的婦人,讓他愛上自己,對祝柔臻來說是個天大的誘惑!
她怎么能甘心,看著他被那等不懂欣賞,不識瑰寶的東月鴦占據,她知不知道做了蕭鶴棠的婦人代表什么,跟著蕭鶴棠享個富貴那是簡簡單單,更重要的是她也會在史上被留下一筆,他封官加爵,她也會被封號賞賜,這種封妻蔭子的好事,百年難得一遇,日后誰不說這是一樁美談為后人傳頌!
最緊要的,是她的名字也能彌留下來。
可惜現在,她只是他的義妹,這樣的福分還輪不到她來,祝柔臻心里如有螞蟻啃咬般難受,但她強撐起笑:“兄長都不渴,那我也不怎么渴。”
蕭鶴棠似是被她逗笑了,含情墨眼讓祝柔臻心跳加速,似要呼之欲出,“看來柔臻是想陪我走走,賞賞花了?那我們兄妹二人就一起走吧。”
他邀請她,祝柔臻簡直要幸福到暈過去。
她迫不及待走向蕭鶴棠身旁,在這桃林里漫無目的地暢游,風吹桃花落滿頭,她仰望著同樣沾了不少桃花瓣的蕭鶴棠,瞬間覺得跟他好似一對神仙,只想晚些回到人世間。
然而時光始終短暫。
到了日暮,從崤群山踏青回來的蕭蒹葭與祝柔臻坐在馬車中頗為疲倦,二女偎依著打盹,在進入城門后才蘇醒,這時抬起頭打量窗外,看到了另一輛并排而行的馬車中的蕭鶴棠。
祝柔臻情意綿綿地望著他,被蕭蒹葭看在眼里。
祝柔臻不由地開始感嘆今日玩得很開心,能在春日桃林里散步,簡直是她夢寐以求盼望了很久的事。
而蕭蒹葭就不覺得如何美好了,今日對她來說簡直是一場折磨。
她在哥哥的暗示逼壓下,不得不跟那個巫常鳴待在一起,蕭蒹葭一整天都不怎么痛快,如今看祝柔臻滿臉懷春,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起來,說出來的話也跟往常不一樣,多了幾分牙尖嘴利。
一語挑破祝柔臻暗藏的心意,“是因為今日有我哥陪你漫步,祝姐姐你才開心的吧?若只有我,祝姐姐還會像現在這個樣子,樂不思蜀?”
察覺到蕭蒹葭有些不悅,祝柔臻面上浮起紅暈,嗔道:“蒹葭,你怎么這么說我?”
蕭蒹葭繼續陰陽怪氣地說:“難道不是嗎,這有什么好羞的,祝姐姐怕是不知道,你叫我哥的時候,可與我說話時不一樣,羞澀憐人,我若是我哥,都要忍不住憐惜你了……”
旁邊就是蕭鶴棠的馬車。
祝柔臻趕忙拉著蕭蒹葭,讓她小聲些,同時難為情地朝蕭鶴棠看去,將那讓她心曠神怡,可望不可及的身影納入眼中,一臉酸澀甜蜜的表情,“快別說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今日你與巫常鳴在一起,不高興了,也是因為有你,我才有這樣和你哥哥踏青的機會,辛苦你了,蒹葭。”
沒被否認功勞,蕭蒹葭這才哼笑一聲。
下一刻,祝柔臻恍惚地說:“可惜時日短暫,這樣的美夢要是天天能有就好了。”
蕭蒹葭動了動眉頭,瞬間領會其意,她因為功勞得到承認,確實讓祝柔臻得償所愿,覺得自己這月老做的非常了不起,加上又猜動了祝柔臻的心思,說:“怎么,祝姐姐這是舍不得回去了?我看也是,好不容易出來一趟,誰知道我哥過幾日還有沒有這樣的清閑。”
“蒹葭……”
“這樣吧,左右我也還不想歸家,不如今晚我們在外邊用餐,等一起吃過飯,再讓我哥送祝姐姐你回家吧?”
祝柔臻眼睛一亮,一副很想卻又猶豫的樣子,“這會不會太耽誤了,真的可以嗎?”
蕭蒹葭看向窗外,尋思今日她哥讓她不痛快,那她也要纏著蕭鶴棠,讓她哥別想輕輕松松擺脫她們,于是一口答應下來,“這算什么,一頓晚飯而已,能耽誤什么大事,我去和我哥說吧。”
蕭蒹葭肯自動請纓,祝柔臻自然不會攔著她。
結果比預想中的要順利,蕭鶴棠居然答應了,愿意花費時間帶他們到城中的酒樓吃過晚飯再回去。
蕭蒹葭從窗口收回身子,朝祝柔臻投了個得意的眼神,“如何?”
祝柔臻:“真厲害,蒹葭,兄長怎么答應的呀?”
蕭蒹葭沒所謂地說:“我就和他說,我倆都餓了,想在外邊用餐,誰知道這時候回去家里還有沒有吃的呢,等到家再做,豈不是要餓壞了。我這樣一說,我哥就答應了。”
祝柔臻想了想,點頭:“原來如此,可是蒹葭,你們不回去用飯,要不要和家里說一聲呀,萬一,月鴦她們在等你們呢,這可怎么辦?”
蕭蒹葭冷哼:“那又怎么樣,是她自己不愿意跟著來,她愛等就等吧。”
蕭蒹葭嫌惡東月鴦的態度一望而知,偏見還非常的深,祝柔臻滿意地笑笑,她總要時不時地確認一番,蕭蒹葭是不是永遠站在她這一邊,她輕嘆著說:“那我們今日踏青,你哥哥又跟我們一起,沒把她給帶上,你說她會不會生氣呀?”
蕭蒹葭一口咬定:“氣,肯定氣死了。”
怎么可能不氣?一想到東月鴦會因此在家里失落失意,祝柔臻和蕭蒹葭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起來,“活該。”
東月鴦就是她們共同的敵人。
她奪了蕭祖母的寵愛,奪了蕭蒹葭的哥哥,蕭蒹葭怎么可能不嫉恨她。
然而到了蕭鶴棠帶她們去的城中酒樓,預想之中,本應該在家郁郁寡歡,藏于后宅見不得人的東月鴦,卻意外地和蕭老夫人一起出現在同樣的地方。
祖孫媳紅光滿面,喜笑盈腮,就這樣尷尬地在樓梯處碰到了一塊兒。
“祖母?”
“蒹葭,鶴棠……”
蕭老夫人抬眼一看,“還有柔臻,哎喲,你們都回來了。”
蕭蒹葭:“祖母,你跟她這是,你們怎么不在府里,反倒出來了?”
這問得真是好生奇妙,蕭老夫人哼了聲說:“這說的什么話,怎么你們各個能去踏青,我和月鴦就不能到城里來逛逛?好在是我和她出來了,不然今夜家里的飯菜,也就只有我倆一起吃,清清冷冷,你們倒是逍遙自在了。”
在蕭蒹葭和蕭老夫人的掰扯中,東月鴦和蕭鶴棠從剛才起就對上目光。
其實東月鴦更早地就發現了蕭鶴棠他們的身影,他果然是跟蕭蒹葭祝柔臻在一起,從神情上來看,他們今日應該玩得不錯,不然蕭蒹葭祝柔臻的表情不會那么高興。
至于蕭鶴棠,東月鴦倒是看不出來什么,就當他也興致不錯了。
東月鴦懶得再在蕭鶴棠身上探索跡象,她干脆地將視線挪開到一旁,然而整日不見,蕭鶴棠一直盯著她,暫時好像沒有轉移目光的意思。
蕭老夫人:“既然你們也才剛來,還沒有訂桌,那就一起上去吧。”
無可避免的,最終飯還是要一起吃,剛開始還興奮的蕭蒹葭一見蕭老夫人便焉了,更何況是祝柔臻,仿佛怎么都逃不開東月鴦的存在。
她難道不該悶悶不樂地待在蕭府獨守空房嗎,她出來做什么?還有蕭老夫人,真是糊涂蟲一個,她難道不知道東月鴦配不上蕭鶴棠,為何要老是想將他們湊作對。
行走在樓梯上,祝柔臻忍不住朝蕭鶴棠望去,卻發現從東月鴦一出現開始,蕭鶴棠的眼睛就一直落在她身上,方才她還以為是在看蕭老夫人,實際上是將東月鴦從頭到腳都打量了一遍吧。
祝柔臻心猛地提緊。
到了訂好的廂房門口,酒樓的下人推開門,“客官里面請。”
蕭老夫人跟蕭蒹葭走在前頭,一前一后地進去,祝柔臻也自然地跨過門檻,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她好像想起來什么,猝然回頭。
剛剛還在的東月鴦跟蕭鶴棠沒跟上來,明明東月鴦剛剛還在她身旁,好像不知什么時候,她就落后了。
而蕭鶴棠呢,他什么時候不見的?
祝柔臻渾身血液逆流,她好似那捉奸的婦人,從門檻處退出來,在蕭老夫人跟蕭蒹葭驚訝的眼神里,往回退,然后看到了早就停在了半路上的蕭鶴棠跟東月鴦。
他擋在她跟前,她往前走一步,他便擋上去,她抬腳,他便試圖勾住,就這樣嚇唬的東月鴦不敢往前。
原來是這樣拖慢了腳步,猶如被盯上的弱小獵物。
雖然蕭鶴棠看誰都是深情樣,柔情似水的誰都可以,但他的主動似乎從來只有一個人。
遠遠看著,東月鴦像是被他惹得生怒不悅了,氣得耳朵都紅了,而蕭鶴棠不以為然居高臨下俯視著她,伸手輕輕一勾,勾住東月鴦的衣帶一角,將她拉入通向另一間廂房的角落。
祝柔臻正準備過去一探究竟,背后有人拍了拍。
蕭老夫人笑瞇瞇地看了眼遠處,稱呼她,“柔臻,進來吃飯吧,別管他們,小兩口的家務事,讓他們自個兒處理去。”
第 42 章
東月鴦本是好好跟在蕭老夫人身旁的, 但蕭蒹葭將她擠開了,親昵地挨著蕭老夫人,要彌補下一天沒和老太太親近的時機, 東月鴦當然不會和她爭,親疏還是要分。
老夫人她視若親祖母, 但蕭蒹葭才是她的親孫女。
她一停滯, 祝柔臻就走上前了, 她也不愿挨她太近, 大家心知肚明她們是什么關系,也就不必裝得同是善類的樣子, 結果落后了,就給了某個人一個騷擾她的機會。
蕭鶴棠先是踩了她一下,東月鴦差點趔趄, 鞋子松了, 彎下腰來整理, 起身后蕭鶴棠已經站在了她跟前,根本毫無歉疚心地睥睨著她,真的很討厭。
“讓開。”
東月鴦也不要求他道歉,只想他走遠點,別來煩她最好了, 可是蕭鶴棠就是要惹,叫他走開也不走, 東月鴦往前,他還故意湊近,眼見要撞上他的胸膛, 東月鴦趕忙停下來。
她低眸揣測該走哪邊能繞開他,一動蕭鶴棠就要勾過來, 東月鴦簡直沒好氣地抬眼看向他,一張清冷容顏添了些許緋色,嬌艷得很好看,沒那么視蕭鶴棠于無物,“你到底想怎樣?”
她都看到祝柔臻出來了,發現他們沒跟上,搞得跟對不起她似的,痛徹心扉的模樣。
“跟我來。”
蕭鶴棠話不多說,也不在樓梯處糾纏,兩指出其不意勾起她的衣帶,帶著東月鴦往無人的角落去商量,她反應不夠快,也沒他利索,匆忙間小腳笨笨的,差點沒走穩往他懷里撲。還好蕭鶴棠站穩了,把她往廂房旁邊的空置處逼,這里安靜,沒人來,還有人身大小的花瓶桌子做遮擋物。
不讓她走,蕭鶴棠擋在身前,腳尖抵著她問:“你怎么會在這里?白日里跟祖母去做什么了?”
東月鴦覺得他好奇怪,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他終于肯跟她說話了嗎,他不是不理她嗎?在哪兒做什么去關他什么事?“你問這么多干嗎,和你有什么關系。”
蕭鶴棠理所當然地說:“問問也不行?”
他好像忘了那天的事了,人也不像昨日那么冰冷寡言,東月鴦在他衣襟間發現了一兩片沒被拂干凈的桃花瓣,想他真的踏青去了,都留下花瓣了還能有假嗎,他今日玩得也很開心吧,既然開心那就……
“與你無關,管好你自己吧。”
東月鴦不愿和他糾纏,撇開臉推開他的胸膛,已經想走了。
但是她力氣柔弱得跟玩兒一樣,蕭鶴棠身軀穩然不動,硬得要命,他們縫隙不到巴掌大的距離,太近了,蕭鶴棠彎彎腰低下頭,就能把下巴抵在她顱頂上,當然他沒那么做,只是抬手擋住一邊,幽幽地盯著她問:“生氣了?我還沒先跟你計較,你有什么資格好生氣的?”
東月鴦鼓起眼珠瞪他,她什么時候生氣了,“你計較,你要跟我計較什么?我沒有生氣,我只是不想理你,讓開,我要回去吃飯了,祖母她們還在等我……”
蕭鶴棠按住她的肩膀,似是很不滿她敷衍了事的態度,悠然冷笑:“那就讓她們吃,你我再單開一桌。”擺明了她要是不說,就要跟她耗到底了。
如此無賴,東月鴦實在是有心無力和他對抗,她冷靜下來,也不算服軟,擺開架勢坦然地回望著蕭鶴棠犀利幽深的眼眸,“既然你跟祝柔臻她們能來此地,我為什么不能在這?你管的真是好多,未必你們出去踏青,我就要待在家中一直等你吧?我也有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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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忙,我不像你們公子貴女,風雅意趣,我爹娘弟弟這么久了沒消息,不知是死是活,所以我出門和祖母張貼尋人啟事了,怎么了?”
祝柔臻她們可以歲月靜好,東月鴦可是孤家寡人一個。
什么賞花踏青,她真的沒那么多閑心。
東月鴦嘲弄道:“我說完了,大將軍可以讓我走了嗎?”
然而像是不信,沒有分毫觸動,蕭鶴棠垂下眼簾,另一只手忽地拽起她的手腕打量,發現了東月鴦手上沒擦干凈的墨跡,確實是弄過筆墨的味道,這才信了她說的。“還沒完。”
東月鴦詫異地張開嘴,這還沒完,他到底想做什么?
盯著東月鴦不悅的目光,蕭鶴棠睨著她潤紅的臉皮,漫不經心輕聲道:“說了那么多,原來你吃醋啊?”他沒提他一直有在幫忙找東家人的事情,其中也有了點進展,但蕭鶴棠就是不想那么快告訴東月鴦,哪怕是一點小驚喜。
確實就像東月鴦所想的那樣,他覺得他出門在外,東月鴦就該待在家里好生等著他,無論他在哪兒,東月鴦是他后宅里的人,就該老老實實待在后宅,他要回去第一眼就能見到人,而不是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到處亂跑。
這讓他很不高興,所以他才會打破彼此間的冷漠,把她揪到角落里審問。
結果東月鴦依舊很不聽話,還在挑戰他的耐性,他按著她肩膀攥著她手腕的力道大得都快把她捏碎了,而東月鴦也有骨氣,一直皺著眉,痛也不像之前那樣開口說話。
東月鴦如聽什么天書,感到好笑地反駁,“我吃醋?我為什么要吃醋?我都不喜……”歡你了,還要吃什么醋?
她手上被人一拉,感覺到肉被扯緊的滋味,東月鴦才反應過來自己差點就當面跟蕭鶴棠說了同樣的話,雖然沒有完全道出來,但是顯然蕭鶴棠也已經領會到了,他看她的眼神相當冷漠恐怖。
她好像觸及到了他的逆鱗,冰冷的目光將她上下打量,似乎在審視該怎么教訓她。
東月鴦陡然反應過來,原來跟她說話,并不代表蕭鶴棠沒有生氣了,而是將生氣的方式化作了現在這樣,他輕輕放開她的手,東月鴦驚疑地望著他,不知道下一刻蕭鶴棠想做什么。
他仿佛為東月鴦這樣敬酒不吃吃罰酒的態度感到惱火,可是有面帶笑意地說:“不吃醋,也不生氣好啊,那也一定不介意我帶其他人回來了,是嗎?”
他斯斯文文的樣子,很是客氣,不如剛才那樣充滿壓迫性,但還是有的。
東月鴦不知道他想帶誰回去,聞言心里一噔,睫毛垂下來,“都可以。”認了。
她心里想的是蕭鶴棠要帶祝柔臻,認義妹是蕭老夫人的決定,不是蕭鶴棠的決定,他可能是因為今日出去踏青,跟人桃林里散步散出了感情,現在想收回成命,不做義兄義妹了。
英雄難過美人關,可以理解的。
蕭鶴棠深深俯視過來,“那就是她做大,你做小,也是可以?”
“按門當戶對來算,我妻位空缺,做妾是不可能的,理應明媒正娶,那就有了正房夫人,那你日后到了正房夫人跟前就要行禮,日日一早去給她請好問安。這樣,也是可以?”
東月鴦被蕭鶴棠說得踮起腳跟,緊貼墻面,一時不知該怎么接話,忽略掉心亂如麻,她想果然蕭鶴棠說的是祝柔臻吧?門當戶對,正房夫人,好好好,果然是她上輩子阻礙了這兩個有情人。
東月鴦抬起頭,“你用不著激將我,隨便你納誰娶誰,都與我互不相干。”
蕭鶴棠仔細地凝視著她,在東月鴦臉上觀察了許久,發覺她真的毫不在意,嘴角的笑更加拉深了弧度,眼神很冰冷,點點頭,笑說道:“好,好。”他擦了擦自己的五指,從花瓶后面走了出去,身前阻礙突然一空,冷冷清清,東月鴦被留在最后,和上樓查看的酒樓伙計對上驚訝的目光,似乎不清楚這里剛剛發生了什么。
回到廂房,蕭老夫人等人還沒吃上,果然是在等他們回來一起用飯。
桌上多了幾碟點心,已經吃掉了三小塊,用來墊墊肚子,蕭鶴棠與東月鴦的身影前后一出現,就吸引住了她們猜測好奇的目光。
蕭老夫人招呼道:“回來了?快坐下吧,伙計,上茶。”
東月鴦往蕭老夫人身邊空著的位置坐下,蕭鶴棠無意和她搶,坐在了另一端,二人之間古怪的氣氛沒過多久就被察覺出了不妥,他們回來后彼此一句話都不說,這定然是沒有商討好。
祝柔臻從他們進門就分別盯著東月鴦跟蕭鶴棠觀察,蕭鶴棠那是瞧不出什么的,最多就是他跟東月鴦距離離得比較遠,眼神也沒有怎么看她,祝柔臻到這時還沒完全松口氣。
直到她看到東月鴦,面對蕭老夫人的噓寒問暖,有些強顏歡笑的意思,她才安定下來。
應該是,蕭鶴棠又在東月鴦那碰了壁吧?這二人也沒有和好的跡象,要不然回來的時候就應該是蕭鶴棠牽著東月鴦了,他是那等很主動的類型,從他攔住東月鴦的去路,逼著她勾著她的衣帶去角落里談話就知道了,他攻擊性那么強,怎么可能不在和好以后,帶著東月鴦招搖過市。
她莞爾拂了下鬢角,挺好的,東月鴦越是拒絕蕭鶴棠,二人的嫌隙才會越來越大。
男子都是好面子的,更何況到了蕭鶴棠這樣的身份地位,一個大將軍,豈能讓一個女子接二連三的拂面。
興許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取代她了。
一頓飯后,到了該歸家的時刻。
有蕭老夫人在,蕭蒹葭不敢像白日里那樣撮合蕭鶴棠跟祝柔臻,說讓蕭鶴棠送祝柔臻回家的話也咽回到了喉嚨,只能問:“祝姐姐,你怎么回去呀,你家里可有人來接你?”
祝柔臻這時當然是想蕭鶴棠主動說送她的,但是想也不可能,只能委婉地說:“太晚了,忘了給他們傳話了,我看還是我自己回去吧。”
蕭老夫人:“你自個兒走,怕是不安全,還是坐馬車走吧。”說著就要把蕭家的馬車派給祝柔臻。
他們一眾人,來的時候有三張馬車,勻給祝柔臻一輛完全沒問題。
而就在這時,東月鴦下樓梯不曾注意,踩了個空,眼看著就要往下倒去,蕭老夫人驚呼,一雙修長臂膀在樓梯前接住了她,蕭鶴棠如背后長了眼睛,牢牢地將東月鴦抓在胸膛前。
東月鴦有點發窘,她剛剛有點出神,沒注意腳下,結果差點當眾出丑,還好蕭鶴棠走在最前面,及時拉了她一把,否則她肯定要跌個頭破血流。
不過在不久前他們剛吵過一架,矛盾還沒解決,蕭鶴棠并沒有對她表現出任何特別之處,他連東月鴦尷尬的道謝都沒有聽,她只張了個嘴,蕭鶴棠就很快將她放開了,這哪像一家人,這根本十分陌生。
甚至蕭鶴棠還對蕭老夫人道:“沈冠在外面,你們先與他回去,我來送柔臻。”
東月鴦手腕上還殘留著他的余溫,蕭鶴棠就這樣不留情面地從她面前轉身,而蕭老夫人跟蕭蒹葭都一臉驚愕,唯有同樣驚訝的祝柔臻近乎喜形于色,她驚喜地匆匆和蕭老夫人道別,生怕蕭鶴棠走遠了跟不上,“老,老夫人,柔臻先走一步,你們路上小心。”
蕭老夫人看向旁邊微愣住的東月鴦,對沒回過神的她道:“月鴦,你跟鶴棠是鬧別扭了么?”
東月鴦苦笑,該怎么跟蕭老夫人說,蕭鶴棠是決定要娶祝柔臻了呢?還要她來做正房夫人,東月鴦自顧不暇,哪有資格管這些?
她沒有直說,“祖母,您還是問他吧。”相信過不久,蕭鶴棠自己會跟祖母說清楚的吧,畢竟娶親是大事,如何能瞞得過最大的長輩去。
作為長輩,蕭老夫人親歷過他們二人和離,終于等到東月鴦跟蕭鶴棠重新在一起,是一點也不愿他們再生事端,為此見情況不對,總想從東月鴦口中打聽出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可惜東月鴦不愿意說,她什么都沒問出來,只能在馬車中唉聲嘆氣。
蕭蒹葭則觀察局勢,在旁暗暗幸災樂禍。
祝柔臻是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好事落在她頭上。
她忙不迭跟上蕭鶴棠的腳步,上了同一輛車馬,連他的親隨沈冠見他出來,都吃驚地看著他。
而蕭鶴棠心里仿若一直攢著一把火,等見到祝柔臻上來,他甚至沒有主動搭把手,接一下,只面無表情看著,然后在她不解地望過來時,陰郁的面貌在華燈照耀下轉陰為晴,“我覺著有些悶,你覺得呢?”
祝柔臻登時忘了尋求蕭鶴棠的幫助,恰好這時也有人給她遞了踩凳,供她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聽見蕭鶴棠說悶,她竟猶豫了要不要往他身邊坐過去,而祝柔臻瞄一眼蕭鶴棠兩側,這輛馬車兩側都有座位,但正座已經被蕭鶴棠占了,沒有空余的位置給她,她只能坐在另一端,之間跟蕭鶴棠隔著一扇打開過的窗,“我覺著還好,方才……兄長跟月鴦妹妹,是不是鬧了什么矛盾,我看月鴦妹妹好像不大高興的樣子……”
到了蕭鶴棠面前,祝柔臻自然還要裝,但也想打聽一下他們之間發生了什么,她好對癥下藥,而蕭鶴棠沒有立即回應她,他整個人陷入陰影中,祝柔臻很難看清他現在什么神情反應。
過了會兒才聽蕭鶴棠語氣平靜地傳來,“是嗎,你也認為我和她之間有矛盾?”
祝柔臻迫不及待說:“這,怕是不止我,連蒹葭都瞧得出來……那天,月鴦妹妹說了那樣無情的話,就算不是枕邊人,我聽著也是不舒坦的,一夜夫妻百日恩,她卻沒念著舊情,說是對兄長無意,想也知道親近的人居然是這么想的,換了誰都應該頗為傷心吧,這點月鴦妹妹的確是做得不對……”
祝柔臻有意無意提起那天東月鴦說的話,蕭鶴棠若是極為要臉的男人,那他應該會再次怒火中燒,對這個前妻的情分燃燒殆盡。
蕭鶴棠反應很慢似的回道:“那你覺得,如今我該怎么做才能解決這樣的問題?”
祝柔臻今天夜里有些被蕭鶴棠送她回家的舉動沖昏腦子了,她過于興奮,仿佛即將看到蕭鶴棠與東月鴦關系的盡頭,“要我說,兄長有沒有想過,你和月鴦妹妹不合適呢?在我看來,一段良緣好不好,還要看二人是否情投意合,月鴦妹妹對兄長只有少時情意,她現在不光消失干凈不說,似乎還十分抗拒兄長,我看還是不要勉強為好,免得成了一對怨侶。與其相互折磨,不如放她另尋他去,兄長你……也最好另覓新人,有一個對你全心全意,知冷知熱仰慕你的,家宅都安寧。”
俗話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
到了祝柔臻這,為了她自己打算是勸分不勸和,正好蕭鶴棠問她,若是不抓住這個機會一舉攻破,就算攻不破,就是給他心里種下一顆種子也好。
她屏息著等待蕭鶴棠的回應,他會不會問她新人是誰?哪個人選比較合適?
然而一直到了祝府,蕭鶴棠都沒有給她一個答案,他覷著窗外,祝府檐下的四盞燈籠熠熠生輝,這下祝柔臻終于看清蕭鶴棠的臉了,他懶洋洋地沖她望過來,輕抬下頷,“多謝柔臻你費心了,祝府到了,你先回去吧。”
祝柔臻舍不得走,她還沒從蕭鶴棠口中聽見回應呢,“兄長,要不要進府里坐坐,喝杯熱茶再走?”
蕭鶴棠微笑著說:“不必了,我還有要務在身,就不多留了。”
就這樣祝柔臻在蕭鶴棠的目送下下了車,她對車里的那道身影念念不忘,一步三回頭。
為什么蕭鶴棠問她的意思,卻不給個回應?他難道是舍不得東月鴦,念著舊情?祝柔臻想到在酒樓東月鴦差點摔倒,蕭鶴棠明明走在前頭,卻能留意到她腳下將她及時抓住的一幕,那一刻他二人的氣氛很難有其他人插進去,如果是真是這樣,舍不得東月鴦,那她就要做點什么了。
第 43 章
蕭鶴棠回來得晚, 他畢竟送過祝柔臻回府,耽誤了點時間,然后就見到沈冠守在路上, 見到他來便立馬說道:“郎君,老夫人請你過去。”
蕭鶴棠走向后宅的腳步一頓:“有什么事?”
沈冠看著他, 低聲道:“可能還是與夫人有關。”
蕭老夫人一向很偏向東月鴦的, 她倒不是什么事都清楚, 就是希望長孫和長媳能好好過日子, 蕭鶴棠到她房里去了后,老夫人院子里的燈還亮著, 她換了就寢的衣服,披著外衫,躺在臥榻處點著燈看書, 她是秀才之女, 通文墨多學識, 但是性子卻一點也不文秀。
蕭鶴棠在她跟前站了一炷香的時間,蕭老夫人才放下書開口:“做大將軍了,被我一個老婆子罰站,大將軍心里如何,會不會怪我老婆子這么不客氣對你?”
蕭鶴棠少時不聽話就是被這樣罰站的, 他已習慣,被陰陽怪氣說道也不見變臉色, 只是很淺淡的笑,“怎會呢,不管我是誰, 都是祖母的孫兒,想怎么罰都成。”
蕭老夫人哼了聲:“知道我叫你來是為何嗎?”
蕭鶴棠賊精地望著她, 雙目發亮,漆黑有神,俊秀的白臉令所在的屋子都生了輝,他是那么出色優秀,卻也是個混不吝,蕭老夫人氣得沒辦法,“你上前來。”
蕭鶴棠乖覺地走上去,接著就被老夫人的書砸到懷中,她指著他道:“你啊,你要我說你什么好,月鴦好不容易回來了,你怎么還與她鬧別扭惹她不高興,我看你是想再和離再失去她一次才甘心。”
“我問你,你與她到底鬧的什么別扭?為何這么些時日了,還沒開解?”
蕭鶴棠握著書,淡淡說:“鬧別扭的是她,不是我。”
蕭老夫人瞪他,“她怎么了?”
蕭鶴棠老神在在:“我若說了,豈不是當了那告狀的人。”他怎么可能與祖母說,東月鴦不讓他碰,更不可能和她解釋,東月鴦如今心里沒有他。
蕭老夫人逼問不出,只有沉聲告誡,“你若是還想家里有她,那我便與你說了,人的心都是捂熱的,你以前是為了干大事,瞞著她,冷落她,她心里苦只是不說,你理當對她好些多陪陪她。但你若不想這個家里有她,你只管與我說,我自會另給她尋一門親。”
蕭鶴棠神色一沉,不悅道:“祖母。”
“我與她的事,我們自個兒解決,還請祖母切勿插手。”
聽出蕭鶴棠認真的語氣,蕭老夫人“唉”了聲,說:“我只告訴你這一句,你若不好好對她,你就別想得到她,不聽老人言,你就自個兒估量去吧。”
蕭鶴棠定定地立在原地,他眼睛看著蕭老夫人,在視線的較量中,經過漫長的對視,蕭鶴棠悠悠地說:“信,怎么不信,祖母與我說得有益,我怎會不聽?”
蕭老夫人敦敦教誨:“你何止要聽,你還要做,至于怎么做,就要問你自己心里是如何想她的。我老了,管理不了這府里上下多久,只想有生之年,見兒孫滿堂,花好月圓,能不能如愿以償,就只能看你的了。”她說了沒多久,就露出疲乏之色,到底等了蕭鶴棠很久,說教他一番,見他態度比較好,也就不多為難了。
之后蕭鶴棠將她扶上床,親自侍候,為蕭老夫人脫鞋蓋被,吹了蠟燭才從她這里開。
結果剛從蕭老夫人院里出來,就見沈冠急匆匆跑來稟告,“郎君,快回院兒,夫人要走了。”
在東月鴦這,她已默認了蕭鶴棠是要娶祝柔臻了,若是祝柔臻嫁進這家里來,那她將毫無生路,所以當夜她便開始卷鋪蓋準備走人。
先趁蕭鶴棠還沒回來,她帶上她的被子搬去另外的房里,這座主母的院子她本是不愿和蕭鶴棠同住的,是他強求東月鴦才勉為其難與他同一間房。
現在既然有新人要來,她讓就是了,其次等明日天一亮,她就去找祖母求求情,允許她去外面的莊子上去住。
曾經東月鴦管著蕭家的中饋,上下的事務她都比較清楚,蕭家的房產地契有多少她也清楚,正好東湖邊上的別院沒有人,暫時空置了,她讓位給新主母住過去也沒什么問題吧?
其實東月鴦更想離開蕭鶴棠,無奈她嘗試過了,下場不怎么好,而他又為了折磨她就是不放人,東月鴦不就只能求個安穩之地讓他少來折騰她。
這么想著,她還收拾了一下的她的衣物,通通裝進箱子里。
院子里伺候的下人見情況不對,這才去報給沈冠聽,然后請了蕭鶴棠回來。
蕭鶴棠找過來時,東月鴦已經挪到空房里去了,他進門時東月鴦正在同婢女一塊兒歸置她的物品,曳曳燈火下,東月鴦削肩細腰背對著蕭鶴棠,挽著嫁過人的婦人發髻,鬢邊不見任何珠玉珥飾,他才想起來她那些財物都丟了,金銀珠寶都被強盜搶去,不然按照以前的規格,她何至于像現在這樣打扮得很輕簡。
蕭鶴棠對東月鴦的注目不加遮掩,很快就被發現了,東月鴦回頭望過來,見到是他,登時細細秀眉蹙成煙雨朦朧中的山巖,她很不高興地看著蕭鶴棠,她都搬到這里來了,他怎么還跟狗皮膏藥似的黏著她。
“你想做什么?”開口就彰顯出東月鴦對他的防備。
蕭鶴棠示意屋內的婢女出去,看到東月鴦,好像他的心火又燃了起來,不過剛從蕭老夫人那兒回來,蕭鶴棠明顯沒有要鬧的跡象,他瞧著頗為冷靜,兩只手都負在身后,踱步到東月鴦跟前,打量四周,“別擔心,我不會對你做什么,只是聽說你從主臥般過來這里,過來瞧瞧。”
“怎么想搬來這的?”
定是沈冠透露的音訊,東月鴦早知瞞不住他,心平靜氣地說:“你不是要迎娶正房夫人?我擔心新夫人來了沒地方住,未免到時候被人攆走,還不如提前將位子騰出來。”
蕭鶴棠面無表情地夸贊她,“哦,那你真是細心。”
東月鴦這時早已經不氣了,蕭鶴棠都沒皮沒臉了,她干嗎要因為他三兩句話生氣找不痛快,趕緊打發他走得了,“你還有事嗎?我得歇息了。”
“急什么,再聊聊。”
東月鴦不信任地問:“我與你還有什么好聊的?”該說的不是都說了,她都說他娶誰都沒有異議了,蕭鶴棠還不滿意?
蕭鶴棠繞過她往東月鴦剛剛收拾好的內室走去,他很無賴地這看看那摸摸,甚至東月鴦的床褥也翻起來查探一番,知道的是他手癢,不知道的是他以為她這兒藏了什么野男人了。
“你有話就說,別碰我的東西。”東月鴦有點著急,她這套被褥可是剛換的新的,“你走開,別碰,你外出那么久,連梳洗都沒有,臟死了,不許你碰。”
蕭鶴棠被她一下拉開,高大的身軀立在東月鴦跟前,冷淡的眉眼多了幾分疏懶頑劣的戲謔之意,東月鴦再推就推不動,蕭鶴棠懶懶地挨著她,低頭盯著東月鴦,“有什么了不起?一床褥子而已,臟了就把我那床拿過來給你。”
東月鴦想也沒想回道:“我才不要!誰要你的,臭死了。”
蕭鶴棠:“哪里臭?和你熏的不是一個味道的香?不是常換洗?憑什么你的香些我的就臭?”
那當然是他太討厭了,東月鴦如何都看他不順眼,捫心自問蕭鶴棠實則是很愛潔凈的,公子哥嘛,哪一樣不是最好的?床褥睡得也不邋遢,沒有異味,常年熏香曬日光,他衣服上就有一種冬日里白菊瓣的馨馨清香,好聞得不得了,都快深入骨髓了,但是這個當口東月鴦無論如何都是不肯承認的。
她就是有些反應過來了,她怎么又上了蕭鶴棠的當了,和他掰扯這么久,她剛才已經打定主意不理他的,結果還是被他惹一惹,就穩不住了。
顯然就是中了蕭鶴棠的奸計,他要東月鴦被他惹火后,還不許她不理會他,整一個城中霸王無賴地痞的調調,胸膛抵著東月鴦,往她身上拱了拱,“說啊。”
東月鴦因他靠近而煩躁,被壓得差點立不起來,“就是比你的香,要你管,你走開。你不是要娶新夫人,與我劃清界限,你還來這做什么?”
蕭鶴棠是不是不會生氣,他難道不應該一直不搭理她,對她冷眼相待嗎。
蕭鶴棠:“娶新夫人,就不能與你說話了?那若是我還要睡你呢,你不還是我的妾么?”
吵架是一回事,和東月鴦的關系維系又是另一回事,若是蕭鶴棠真的因為東月鴦三兩句話就打定主意一輩子都不搭理她,那他這個大將軍也就白做了,只有那等沒經事的年紀小的,才稚嫩到盯著一件事計較。
他倒是很會自我調節,心性非比尋常,一般人還真拿他無可奈何。
東月鴦明顯就棋差一著,論臉皮沒他厚,論性子沒他耐受,蕭鶴棠受了氣,調節完了就是這種樣,凡是摧毀不了他的,必將使他更強大。
東月鴦僵著身子,頗有些可憐巴巴的味道,“我不要……”
蕭鶴棠沒想將她欺負得太狠,用力摟住她的削肩,揉兩下附和道:“好好,現在不睡,日后再說。”
東月鴦用肩頂開他,蕭鶴棠不為所動,“我方才去了祖母院子里,她為了你我的事耗盡心力,我不忍她難過,所以暫且不與你計較了,那你呢,你確定還要為此跟我置氣?我倒是無所謂,你想鬧,我奉陪就是。就是祖母那,你要是忍心讓她為你我擔憂……”
蕭鶴棠意有所指,東月鴦要是再跟他鬧下去就是一意孤行了,惹老夫人傷心,那就是不孝。
東月鴦如他所愿地安靜了。
她倒不是不反抗了,而是不愿鬧到蕭老夫人的耳朵里去,她跟蕭鶴棠的事不必麻煩其他人摻和,但有不可能就此裝作什么都沒發生,粉碎太平。
東月鴦:“是我要與你吵嗎?明明是你先……”
從祝柔臻到蕭府來做客開始,他聽了她二人說的話,態度就開始變了,現在賊喊捉賊,今天酒樓里的事他莫非忘了。
“的確是我先開始的。”這點蕭鶴棠居然承認了,“可是也是有人先說話不中聽,不是嗎?你有話大可當著我面說,我都沒聽過,你怎么盡數跟別人吐露了。”
東月鴦愣住,什么意思,他難道還想聽她說以前做少女時的心思不成?
蕭鶴棠眼神灼灼,熱度燙人,東月鴦如被火燒火燎地別過臉,是她想的那樣嗎,真是她這樣想的嗎?他聽了又有什么意思,不對,她憑什么要把少年時候的心事告訴給他。
可惡的蕭鶴棠,又給她下套。
“你別說了。”東月鴦敵不過他那三寸不爛之舌,未免聽他別有用心的蠱惑,把自己都坑進去,東月鴦捂著耳朵,“只要你不為難我,不找我麻煩,我也不會和你吵,就這樣吧。既然你不放我走,我也走不掉,那就別再亂生事端了,這樣祖母也不會為我們憂心了,我更不會找她告狀訴苦的。”
她想要的不過就是一片清凈,蕭鶴棠難道不明白嗎?
“人前相敬如賓,人后互不打擾,你若是能做到,還何愁被叫到祖母那里訓話。”
蕭鶴棠也是活該,東月鴦半點不同情。
像是把東月鴦的話聽進了耳朵里,蕭鶴棠凝思靜心地想了想,一口答應,“好。”
似乎為了蕭老夫人,二人暫時統一了戰線,相互妥協了,誰也別難為誰。
東月鴦被蕭鶴棠緩緩松開懷中擁抱,他剛剛一直摟著她,胸膛溫熱,現在一離開給東月鴦的就只剩空虛冷寂了,她抿緊唇,讓自己不要把這短暫的懷抱放在心上。
蕭鶴棠好像真的聽從了這樣的建議,“我來,還有一事是想告訴你,祖母生辰快到了,到時候我要為她準備一場壽宴,慶賀慶賀。你如今還是我的婦人,就算不是,看在祖母厚待你多年的份上,你也應該孝敬她吧?壽宴我會讓沈冠等人去辦,你若有心,那就替我把控一下,免得下人不懂事,出了差錯。”
突然說起正事,東月鴦還有些不習慣了。
當然不用蕭鶴棠提,東月鴦也記起來蕭老夫人的壽辰是什么時候了,難得氣氛緩和,“知道了,我會盯著點的。”東月鴦柔順道,說完蕭鶴棠還沒走,東月鴦警覺地看著他,莫非他還想在這留宿?
然而,這回蕭鶴棠并沒有繼續糾纏,“天色不早了,你真打算在這里睡?不回去了?”
東月鴦:“沒錯。”說好人后互不干擾的,難道這就忘了?
蕭鶴棠好似隨口問問而已,得到回應哼笑了下,“那我就不強留你了,記得關好門窗。”
東月鴦疑惑地朝他望去。
蕭鶴棠:“我是說,沒有我和你同床,夜里風大,小心著涼。”
真是這樣嗎,需要他假惺惺?東月鴦不接話,蕭鶴棠隨意挑了挑眉,不再多說便走了。
事實證明東月鴦還是放心早了,蕭鶴棠這個人不可能無緣無故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她早上醒來身上的被褥子已經不是她自己的了,而是蕭鶴棠的那一床。
那她的呢?當她拖著被子找過去時,蕭鶴棠也是剛醒不久,他坐在床榻上,沒有半分畏懼地看著闖進來的東月鴦,沈冠在屋內做了婢女的活計,端水伺候蕭鶴棠早起洗漱。
知道東月鴦遲早會發現找來,蕭鶴棠為了報復她說他的被子臭,拎起偷來蓋了一夜的床褥嗅了嗅,裝模作樣說東月鴦,“唔,好像,也沒有多香……”
東月鴦將他的被子丟回去,把她的搶了回來,咒罵道:“無恥小人。”
蕭鶴棠皮不癢肉不痛地左耳聽聽,右耳就出了,攤手,毋庸爭辯地笑了,“好吧,其實還是香的,有你身上的味道,搞得我都做夢了。”
東月鴦托起被子就走。
蕭鶴棠在她身后姿態閑雅,慵懶地揚起脖頸,“你不問問我做了什么夢嗎?”
“一個能把你被子弄濕的……”
“春夢。”
東月鴦出去時差點跌倒,幸好她反映過及時扶住門檻,但還是暴露出她被蕭鶴棠的話騷擾到的狼狽,對方留在屋內傾瀉出幾聲幸災樂禍爽朗的笑,東月鴦內心里真是恨極逗她的蕭鶴棠,還好她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什么弄臟的痕跡,這才松了口氣。
蕭老夫人的壽辰是要大辦的,大將軍的祖母,到時候還會有許多官員趕來祝賀,蕭鶴棠要給的就是這份風光,他不僅命人好好準備壽辰,還另外給蕭老夫人準備了禮物。
沒想到的是,東月鴦也收到了屬于她的那份。
是一套新打造出來,靜心雕琢地鑲嵌了珠玉、黃金等寶物的首飾。
蕭老夫人的是一件提前命百多名繡娘趕工趕出來的金縷羽甲,前后經過幾次調試修改才制作出來,當天就送來給她試穿,而蕭蒹葭和祝柔臻近來十分要好,加上她又是蕭鶴棠義妹的身份,所以也被邀請來旁觀。
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送禮的不僅說有送給蕭老夫人的,還有給東月鴦的。
就是沒有二女的,當場蕭蒹葭跟祝柔臻面色就不好了。
唯一替東月鴦高興的只有蕭老夫人了,“這些簪子好看啊,還有這步搖,月鴦,你快戴戴,讓我瞧瞧,好不好看?”
為了哄老夫人高興,東月鴦在蕭蒹葭和祝柔臻的注視下,待秋菊拿來鏡子,當場當著她們的面揀了一朵寶石珠花,和一對耳珰戴在發髻上耳朵上。
蕭蒹葭酸溜溜地道:“哥哥偏心了吧,怎么沒有我的呢?”
論道理,祝柔臻現在是義妹,要是蕭鶴棠想得周到細心,也應該有她一份,一個人都少不了。
可惜被派來帶著繡娘、金樓掌柜送禮物的沈冠說:“郎君是看夫人寶匣空缺,頭面素凈了些,想起夫人的財物都被賊人盜去了,這才打造了這一套首飾送過來,這樣到了老夫人的壽辰宴上,也好方便妝點。”
東月鴦什么都沒有了,未免顯得太可憐,蕭家不曾缺蕭蒹葭的,她應有盡有,連這也要和東月鴦爭嗎?
沈冠傳遞的蕭鶴棠的意思很明顯,蕭蒹葭這時候還要不懂事就要鬧笑話,于是只能委屈地癟嘴,不滿地小小聲嘟囔,“什么呀,丟了財物,那還不是她自找的……”
這話到底不好讓蕭老夫人聽見,祝柔臻在旁悄悄拉了拉蕭蒹葭的手腕,讓她注意些,當然她是希望蕭蒹葭去鬧的,但眼下怎么鬧她們都不占理。
蕭鶴棠送東月鴦首飾,不過是因為她是他的婦人罷了,人家丈夫給的,理所應當。
不過祝柔臻還是跟蕭蒹葭一樣,同樣酸的,那對耳珰配在東月鴦臉上,相得益彰,襯得她容貌更加嬌美。
祝柔臻忍著嫉妒,又要裝作不羨慕的樣子夸贊,“兄長真是好眼光,月鴦妹妹這套首飾戴下來,真是風姿奪人。”
東月鴦怎么可能看不出祝柔臻虛偽的曲意逢迎,“祝娘子謬贊了。”
發現祝柔臻目光在她耳朵和發髻上流連忘返,東月鴦頓時感到好笑,祝柔臻嫉妒什么呢,她不是成功接近蕭鶴棠,讓蕭鶴棠都要娶她做正房夫人,她怎么還為這點小事還嫉妒?
不過東月鴦暫時也沒聽到什么嫁娶的風聲,蕭鶴棠大概還沒親口和祖母說這個事吧?
為什么不說呢,他難道不怕祝柔臻等的著急?還是覺得祖母會因為她在,而不同意他們二人的事,所以想緩一緩,等壽辰過去再提?
算了,左右與她無關,她操什么心。
東月鴦本也打算住出去的,可是要幫忙盯著點壽辰宴,東月鴦自己的計劃也就耽擱了,她還沒機會跟老夫人說想去東湖邊兒的莊子上居住。
試完了一套首飾,博得蕭蒹葭跟祝柔臻眼紅不已,東月鴦不得不承認她心里是暢快了點,但后來還是蕭老夫人發話,才緩解了這屋中酸溜溜的妒味兒,“好了,想要首飾還不簡單,你哥哥正是考慮到這點,這不是讓人把金樓的掌柜都請來了么?想要什么樣式兒的,可以和他說,至于費用,就從我賬上出吧。”
蕭蒹葭其實也不缺,就是嫡女的小脾氣,看東月鴦要了,她也想爭罷了。
聞言趕緊朝蕭老夫人撒嬌道謝,但是祝柔臻就不太好意思了,畢竟不是親生的。
蕭老夫人大方道:“無妨,都是鶴棠的妹妹,總不好蒹葭有了,你沒有吧,挑幾支你喜歡的就行了。”
有了她的首肯,祝柔臻這才沒有再托辭。
東月鴦在旁聽著,也不介意祝柔臻從蕭老夫人那兒討得了好處,畢竟不是她的東西,蕭老夫人想給誰就給誰,等祝柔臻做了蕭府的少夫人,別說首飾,怕是整個蕭府都是她的。
才陪了蕭老夫人一會,她就有些略顯疲色了,時間接近午時,是該休息淺眠一下,東月鴦她們識趣地沒有再打擾她,出了老夫人的院子,沈冠領著人回去復命。
東月鴦被祝柔臻叫住,停在假山旁,面臨她跟蕭蒹葭咄咄逼人的架勢,來勢洶洶,東月鴦一個人倒顯得有些凄泠了,落了下風。
她眨了眨眼,聽見祝柔臻問:“月鴦,你和兄長他,是怎么回事呀?”
東月鴦還在納悶。
祝柔臻緊盯著她,不想錯過東月鴦臉上任何一道蛛絲馬跡,忍著怒意打探道:“你那天不是還跟他鬧了別扭嗎,是吵架了吧?怎么今日還他還送你首飾,這么快,你們這是……和好了嗎?”
第 44 章
東月鴦還當是什么事, 原來是找她興師問罪來了。
吵架那天,是祝柔臻親眼見到的,她一定覺得她的手段很了得吧, 成功離間了她跟蕭鶴棠,但是今日看見沈冠代蕭鶴棠送來珠寶首飾, 又開始不確定了?
東月鴦想著該用哪套說辭比較好, 是有意誤導祝柔臻, 她跟蕭鶴棠是“和好”了, 激怒祝柔臻,還是讓她欣喜若狂一番, 實話告訴她,她的蕭哥哥,有打算娶她做正房的意圖呢?
前者風險很大, 很有可能會讓祝柔臻在求而不得的情況下, 再次對她出手, 她有個會醫術的舅舅,萬一再次加害她,東月鴦可不保證自己還有一條命能重來一次。
但若否認,祝柔臻都不知道蕭鶴棠要娶她的事,她又憑什么告訴她這個驚喜?她是什么熱衷于幫人締結良緣的月老嗎?她又不是蕭蒹葭。
東月鴦面上涌出清愁的表情, 微微咬著唇一臉為難的模樣,“不, 不曉得。”
祝柔臻愕然地問:“什么叫不曉得?有沒有和好你自己難道不清楚嗎?”她現在就是不懂為什么蕭鶴棠那天會主動問她的意見,他若是還想與東月鴦好,又為什么擺那副臉色給所有人看, 旁人見了誰不知道二人的關系出紕漏了。
他若不想好,怎么還大張旗鼓地給她打造首飾, 祝柔臻在意的當然也不是這些東西,她在意的是蕭鶴棠對東月鴦的心意,這豈不是彰顯他在意她的證明?
東月鴦裝傻地低下頭,睫毛輕顫,很不安地絞著手中繡帕,“他,他昨晚不讓我回房睡……我一人住一間。”
分房睡?
這就很說明問題了,哪有恩愛夫妻分房睡的,除非特殊時候,那就證明蕭鶴棠還沒消氣,他和東月鴦的隔閡還在,不然為何趕東月鴦走?難道真是蕭鶴棠手下說的,他只是因東月鴦沒有裝飾品了,到蕭老夫人辦壽辰宴的那天,免得她沒有富貴頭面,丟了臉才給她準備頭飾。
這樣一講也想得通,但祝柔臻還是心里過不去。
不過東月鴦明顯感覺到她對自己的怒意稍微退去一點,也就細微的一點,祝柔臻看她的眼神,恨不得將她頭上的珠花,鬢邊的耳珰都給她摘下奪走,她快嫉妒死了蕭鶴棠給予東月鴦的這些。
“這樣啊,那兄長也真是太不憐香惜玉了。”祝柔臻還是有所懷疑地看著東月鴦。
東月鴦蹙眉望過來,她臉上露出不想讓她們看笑話的表情,挺著胸脯,逞強道:“隨,隨便他……還有什么要問的嗎?沒有我就走了,祖母的壽宴我還要去盯著。”
祝柔臻審視,大概是看東月鴦神色過于牽強可憐,蕭蒹葭難得勸道:“算了,讓她走吧,我哥那人性子傲,誰不給他臉,他就不買誰的賬,她得罪我哥,我哥會理她才怪呢。祝姐姐,懶得跟她計較了,我祖母的壽辰可是大事,咱們也去忙咱們的吧。”
祝柔臻不是很情愿地被蕭蒹葭勸走,她臉上笑容很僵,又不好跟蕭蒹葭鬧脾氣,于是只能這么算了。
倒是東月鴦還留在原地目送她們,不知道祝柔臻聽了她的話,心里會怎么想,她還會不會小肚雞腸,心里過不去,準備再害她一次?
若是真打算再對她下手,東月鴦也不想坐以待斃,她情愿給祝柔臻一個機會,只需再借機病一次,她肯定會聯合她那個舅舅,給她診治下藥,那些藥東月鴦當然不會再吃了,她會假裝倒掉再想辦法拿到藥渣,只要能證明給她開的藥里有不好的成分,就能證明他們是想害她的。
到時候定然還要先報官,以免有人包庇,就是不知道蕭鶴棠舍不舍得祝柔臻被抓了。
他要是因為舍不得,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東月鴦絕對忍不下這口氣,勢必要跟他鬧個魚死網破。
東月鴦做好了一切準備。
而眼下這個當頭,她是不好生病的,生辰宴在即,東月鴦肯定要先幫著操辦好各種事宜,實際上很多事都有下人去做,只是拿不定主意,或者需要她過目的才會來麻煩她。
到晚間時,蕭鶴棠就打馬從郡中回來了,蕭老夫人為了一家和睦,特意在廳堂內帶頭等他。
沒有祝柔臻,蕭蒹葭除了給她翻翻白眼,在老夫人跟前還興不起大浪,都知道東月鴦身后有人,旁人以為是蕭老夫人,但蕭蒹葭被她哥親口警告過,就知道東月鴦遠不如想象中的勢單力薄。
今天祝柔臻硬要把東月鴦喊住問話,那不悅的語氣連蕭蒹葭都感受到了,十分明顯,她有些詫異祝柔臻的眼神,她怎么比她還要恨?
她就是小孩兒脾氣,怪東月鴦搶了她哥她祖母,祝柔臻看東月鴦就如看十世仇人。
蕭蒹葭擔心當場鬧出事,尤其東月鴦背后就是假山池塘,當時她真怕祝柔臻忍不住出手推東月鴦一把,她雖然討厭東月鴦,但沒想過她死啊。
她出了事,她哥肯定會追究責任,要不要為了祝柔臻跟親哥哥反目成仇,吃過教訓,蕭蒹葭心里還是有數的。
蕭鶴棠一回來,便在東月鴦身旁落座了,舉止自然,東月鴦想起他夜里偷她被子拿去蓋的事,便氣不打一處來,即便兩人挨得不近,東月鴦還是要往一旁挪挪,以表自己的態度。
蕭鶴棠注意到了,不僅不介意,還很大度地幫她把桌子上碰歪的杯子扶正,“吃飯。”
蕭老夫人很滿意看到的一幕,東月鴦鬧點小脾氣不要緊,做婦人的就該有點小脾氣,只要不是到不可開交家宅不寧的地步,跟夫君才能有來有往,不然雙方冷冰冰的,那算什么事。
她覺得昨天夜里跟蕭鶴棠說的話還是很有效。
蕭家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但話也要咽下去了嘴里不含東西了再說,這桌上除了蕭老夫人一個人和樂安寧,其他人在桌下好像都各懷鬼胎。
比如蕭蒹葭就像瞞不住事的,她剛剛看了東月鴦好幾眼,東月鴦就有預感她肯定是有話說。
果然,飯剛吃了個開頭,她就耐不住道:“我想養只狐貍,祝姐姐莊子里的下人在山上遇到只野狐獻給她,毛色雪白著呢,我也想養一只。”
她這話不知對誰說的,反正就是提出她的意愿,祖母和兄長疼她就會滿足她,就看誰先搭理了。
為了安全著想,蕭老夫人說:“野狐?野狐還是算了,爪子太利,容易傷人。”
蕭蒹葭很不情愿:“剪了它的指甲不就是了,祖母,我想要呀……”
她又看向蕭鶴棠,忽略了旁邊低著頭有點怪異的東月鴦,“哥……”
哥什么哥,東月鴦攥著筷子,真的很煩蕭鶴棠,說好人前相敬如賓,人后互不干擾,他妹妹在桌上撒嬌大談心愿喜好,她哥哥表面一本正經手執箸,云淡風輕地進食,飯桌下腳不安分地蹭她碰她。
東月鴦讓了他好幾回,被逼到雙腿不由地縮起來,然而仗著衣袍寬大,在這樣的遮掩下,蕭鶴棠的鞋靴趁機抵著她,一點一點撬開東月鴦的足縫,“怎么你的祝姐姐沒為了你忍痛割愛么?”
“什么。”蕭蒹葭一臉狐疑,“那是人家的寵物,我怎好意思找她討要。”
蕭鶴棠:“你也知道是別人的東西,為何總是有樣學樣,別人有的你也要?家里何時虧待過你,我和祖母少過你一樣東西?”
蕭蒹葭被蕭鶴棠突如其來說的話給驚到,慌慌張張,委屈憤怒又不解,不懂哪里得罪了兄長,他突然會對她訓話,差點就要被說是眼皮子淺了。
她哭道:“我,我就是說說嘛,是祝姐姐邀我去她莊子上玩兒,我去了,見了喜歡……”
“狐貍是野性難馴的東西,人家本是山野中生存的野物,你一句想要就要剪了它的指甲爪子,離開生存之地,沒了爪子,若是有人這樣對你,你也歡喜?”
“可我是人啊,人怎么能跟畜牲相提并論。”
蕭鶴棠淡淡回應,“不知所謂。”顯然對蕭蒹葭的言論嗤之以鼻,總之他不會幫她搞來這種野物,家養的一切好說,但是這種會傷人,蕭鶴棠一概不理。
之后任由蕭蒹葭怎么說,除了蕭老夫人哄著她外,其他的對她看都不看一眼。
實在是東月鴦也分-乏術,鞭長莫及,別說她不同情蕭蒹葭被訓,她也覺得奇怪祝柔臻莫名其妙拿只狐貍來誘惑蕭蒹葭做什么?
蕭鶴棠不幫蕭蒹葭找來完全可以理解,要是蕭蒹葭因此傷到了豈不是害人害己。
那只野狐想必也活不了的,而且,訓了妹妹以后,他能不能不要繼續在桌子下偷偷蹭她了?知道他腿長,個子高,不管她躲到哪兒都能碰到,那還要不要她吃飯了?
還是蕭老夫人眼尖,“月鴦怎么一直低著頭?碗里沒菜,是不合口味嗎?”
東月鴦尷尬地抬起頭,“不是,我,啊……”
蕭鶴棠找到機會,把她腳上的繡鞋給蹭掉了一只,并勾到一旁,東月鴦找半天沒找到落腳的地方,墊著腳慌張地和蕭老夫人她們對視,臉莫名其妙紅了,蕭鶴棠也看好戲般地看著她,“怎么了?”
“是我,天,天漸暖了,我沒什么食欲。”
蕭老夫人理解地點頭:“的確,我近幾日也是,胃口不佳,年前大魚大肉吃膩了,若是來點解膩的酸甜可口的小菜倒也不錯。”說著,喊來管事吩咐下去。
好不容易把老夫人糊弄過去,蕭鶴棠不知何時湊到了東月鴦的身旁,趁祖母不注意,縱使蕭蒹葭疑惑納悶地盯著他們,蕭鶴棠還是輕輕朝東月鴦耳邊吹了口氣,“沒鞋穿了?你可以把它放我上面,蹭我,我給你墊著。”
東月鴦捏緊筷子,他想干嘛?脫她的鞋,讓她把腳放在他鞋面上,是有什么見不得人特殊的嗜好嗎?
“我不是你……”東月鴦難以啟齒地咬住嘴唇,但她堅持不了多久,很快就失敗了。
一直半抬著腿,腳不沾地是很累的,她放下去的那一刻正好踩在蕭鶴棠靴子上,蕭鶴棠在她耳邊輕聲戲謔道:“玉足。”東月鴦騰的下臉就紅了,這跟調戲有什么區別?
她下腳發泄似的踩在蕭鶴棠鞋面上,用上了報復的勁兒,然而他跟濟竅飄風般依然神氣自若,甚至握著筷子的手勢非常松閑地給東月鴦夾了一箸,讓她多吃點。
東月鴦毫不懷疑,她越踩蕭鶴棠可能他心里還會越爽,因為他看起來眼眸深邃,嘴角帶笑,可就是這樣也掩蓋不了奸計得逞眉宇間暈染上的微微蕩漾。
東月鴦的腳不大,跟蕭鶴棠的手比起來,一掌就可以輕松將它包裹住了,它踩在他腳背上的力道能有多重?跟撓癢按摩似的,飽暖思淫-欲,同樣吃飯時一想到東月鴦穿著白絹襪的小腳不輕不重地踩著他,蕭鶴棠很難不想到其他地方,要是她能給他踩,再用嫵媚而受不了的眼神水潤盈盈地癡望著他,那他……
蕭鶴棠捏著筷子的手也變緊了。
在祖母和妹妹不知道的地方,他挾持著東月鴦一起享受著此刻隱秘而羞恥的樂趣。
東月鴦根本不記得這頓飯到底吃了多少,她的思緒都不在吃食上了,而在跟蕭鶴棠的對弈上,不滿足于她只是踩在他腳背上,蕭鶴棠私下里還伸出手,似乎是想把東月鴦的腿架到他的大腿上,而這么做明顯動靜太大了,很容易會被發現。
東月鴦察覺到了蕭鶴棠的意圖后,便收回了身子,很緊地并攏,手也在蕭鶴棠摸過來時按住了他,眼神驚惶而嗔惱地瞪著他,面若芙蓉,扭腰膽怯地往里收,睫毛眨得很想讓蕭鶴棠伸手用掌心去蓋住。
正好這時蕭蒹葭的筷子掉了。
東月鴦都不敢想她要是彎腰一撿看到飯桌下兄嫂的骯臟私-密,該是什么眼神和表情,她慌忙地把腳從蕭鶴棠那挪開,收起來藏在身下的裙擺里。
而靜靜注視著她一切動作的蕭鶴棠,像是嫌她膽子小,無聲地哼笑一聲,眼神意興闌珊地望向他處,沉沉的手也跟著挪開了。
筷子還是被下人撿起來換了新的,蕭蒹葭在養寵的話題得不到滿足后,找不到人主持公道,蕭老夫人只說幫她再尋一些好養活惹人愛的寵物,便也逐漸安靜了。
只是一直悶悶不樂地戳著飯碗,似在沉思,也不知是真放棄了,還是悶不啃聲在打其他的主意。
在飯桌要撤下的時候,東月鴦終于找回了她丟失許久的繡鞋,重新穿上的那一刻,她的心也安穩落地了。
用完飯各自散去,蕭蒹葭悶悶不樂地先回房了,蕭老夫人則照常要散步,往園子里走一走。
東月鴦為了擺脫蕭鶴棠,自然是跟著她一塊去,好在他也不是沒得忙,東月鴦回頭看他時,他已經和沈冠朝著后宅書房的方向去了。
不過該來的還是會來,東月鴦特意提前梳洗好了,把門窗關上,坐在桌前在燈照下繡花,所有人都給蕭老夫人送了壽辰禮,她不可能兩手空空什么都不準備。
可是她沒有錢財去置辦,只能在動手能力上費點心思,給祖母繡一對新的枕頭,禮輕情意重,她不希望蕭鶴棠有事沒事來打擾她。
有了上回經驗,她做了準備,所以即使蕭鶴棠來到她門前,東月鴦也不驚不慌。
房門被人從外推了推,結果卻紋絲不動。
蕭鶴棠立在門口,高大身軀倒影出他的影子,“怎么把門鎖上了?”
東月鴦依舊埋頭繡花,充耳不聞。
蕭鶴棠在外面無辜地說:“你這是什么意思?我有對你做什么嗎,你當是在防賊是么?”
東月鴦得意地想,當然是防賊了,防他這個采花賊。
她說了出來,蕭鶴棠輕嗤,“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快開門,我有事與你說。”
東月鴦才不信,蕭鶴棠日理萬機,好多事,跟沈冠談談還差不多,跟她有什么可說?她又不懂他那些軍情政務。“你說吧,就在門外說,我聽得見。”
她語氣倒是好,柔聲細語,可見能讓蕭鶴棠進不來她心情好了許多。
“你確定?你就不怕傳出去?那我可就說了……”東月鴦手中針線一頓,蕭鶴棠聲音陡然壓低,“昨夜你說,要與我人前相敬如賓,人后互不干擾,我想了想,不太劃算,所以為你臨時擬定了個《為妾十則》,你要不要聽聽?”
東月鴦猛地抬頭瞪向門口,“什么叫不劃算?”他們原先說好的,蕭鶴棠為何又要臨時反悔,他不講信,她貪了他什么了,怎么還叫不劃算。
蕭鶴棠理所應當地和她談起這筆生意:“當然不劃算,你想想,我把你從春宵樓贖出來,贖金你還沒有還,說是給我做女奴照顧我,結果當面一套背后一套,做起了小逃奴背叛我,事后陷入亂軍之中,危險之際有求于我,賣妾求生,我心無芥蒂,大人大量帶你回蕭府,你吃我的喝我的,蕭府的下人還把你當以前的夫人伺候,你說是不是我虧損更多……畢竟,誰家的男主人得不到滿足,還要被關在門外,你說對不對?”
“卑鄙!胡說!”東月鴦被激地繡花也無心思繡了,一下起身怒瞪著門外蕭鶴棠的身影,桌上就是她藏起來的鑰匙,她今天就是蕭鶴棠說禿嚕皮也不會給他開門的。
至于什么《為妾十則》她不聽,東月鴦氣他故意來羞辱自己,“你滾,快滾!”
“生氣了?”把人惹火的罪犯蕭鶴棠見好就收,輕飄飄地道:“別生氣,我與你說著玩兒的,不信你打開門看看,你瞧我,我手上都沒帶一張寫過的墨寶呢。”
東月鴦小臉胭紅,呼吸急促,指尖輕顫,全是氣的,“我不會給你開門的,你死了這條心吧,你再纏我,我就把你逼我做妾的事,同祖母抖出來,簡直欺人太甚。”
“好好好。”蕭鶴棠連聲應道,“我這不是,瞧你不理我,與你說話你不吭聲,想來我娶新夫人,你都不介意,原以為你也不在意這個,誰知?”
東月鴦胸膛劇烈起伏,似是感覺到她的憤怒,蕭鶴棠十分自然地改口:“既然你不想聽,那我就不說了,我來只是想問問你,今日送你的那些首飾,你可喜歡?”
這話不提也罷,一提東月鴦便想起蕭蒹葭和祝柔臻的嘴臉,她雖令她們一時羨慕,可同樣提醒了她,她所擁有的,不過是蕭鶴棠心血來潮的賞賜。他想給她什么就給她什么,這都將成為他把控她的依據借口。
無功不受祿,她要還豈不是要拿身子去還。
東月鴦咬咬牙道:“你什么時候與祖母說你和她的事?”
蕭鶴棠在門外一靜,“什么。”
東月鴦不滿地說:“你不用在我跟前裝,還不是你與祝柔臻,你那天在酒樓難道不是后悔認她做義妹,想把她娶回來么?你什么時候跟祖母提,你既然老說我不愿伺候你,那我就說實話,是!你若是覺得夜里寂寞難耐,就早點把人娶回來給你暖床,她對你情深意重,早已苦戀你多年,想必十分愿意,你也就不必來我這到處折騰了。”
屋檐下,蕭鶴棠俊容隱藏在陰影中,瞧不清神色。
但他好像斂了下眉,然后放棄了伸手推門的舉動,莞爾勾了勾唇角,“原來你是這么想的,我都不急,你急什么?等祖母壽辰宴一過,我自然會和她說。”
這在東月鴦聽來,無異于蕭鶴棠是真的拍板決定了要跟祝家結親,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聞言不受控制地睜大眼珠,張開嘴,不過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更不知道怎么反駁。
或許她該慶幸,也許過不了多久她就該解脫了?
“等她進門,我會把這些首飾還給你的。”東月鴦才不想貪蕭鶴棠的東西,以免他再用借口說她吃他的喝他的就該事事都依從他,“你拿去給她吧,我不需要,她今天看見這些好生羨慕,你帶給她,讓她看在這份上,以后別與我為難,我也會離你們遠遠的。”
為何提起祝柔臻東月鴦這么激動?她很怕她?或者說,忌憚祝柔臻?
看不見東月鴦此時的表情,目的已經達到,蕭鶴棠眉頭輕輕一動,也就不再留在這惹她生氣,臨走前說:“首飾你還是自己留著吧,我不虧待身邊人,她想要,我會再命人重新打造。”
看著門上蕭鶴棠的身影淡去,聽見腳步聲離開,東月鴦卻如打了一場敗仗,冷汗淋漓地跌坐回凳子上,無不嘲弄地想,還沒迎娶新人,他就這樣,要是真有了,還不知她日子會是怎樣。
若是祝柔臻此刻在這里,她聽見這番話該欣喜若狂了吧?
想是這樣想,東月鴦拿起針線繼續縫下去,然而走了幾針,就又發起呆來,繡是繡不了,她心思全被蕭鶴棠擾亂了,他來好像就只是為了惹她不高興,讓她滿腦子都是這些事情,容不得她空閑一點。
“祖母,我去祝姐姐莊子上了。”
一早,蕭蒹葭像是想通了什么,既然她哥不讓她養野生的狐貍,她便去祝柔臻莊子上看看玩玩兒過過眼癮。
可是東月鴦剛才過來給蕭老夫人請安的路上,分明聽見蕭蒹葭的婢女跟她說“騎裝準備好了,偷偷藏箱子里帶上”之類的話。
發現東月鴦的身影在身后,蕭蒹葭趕忙給婢女使了個眼色,然后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先她一步見祖母。
東月鴦打量今日蕭蒹葭神采飛揚的神情,才想她絕對不可能只是跟祝柔臻在莊子上玩玩兒那么簡單,她該不會是要跟她去山上自己獵狐吧?
昨夜一夜沒睡好,東月鴦不愿多想,揉了揉額,即使蕭蒹葭自己去獵狐與她又有什么關系呢,她還是不要多管閑事的好。
而蕭老夫人也未曾多想,可能覺得蕭蒹葭雖然是陽奉陰違的性子,但是有祝柔臻照顧應該不會出什么事吧,于是簡單叮囑,“玩歸玩,不可離那些野物太近,聽見了嗎?別玩太晚,早些回來。”
“知道了,祖母,那我走了。”蕭蒹葭興沖沖地跟蕭老夫人道別,經過東月鴦時,似是被她憔悴的樣子給驚到了,只上下打量她一眼,接著冷哼一聲便出去了。
“月鴦。”蕭老夫人目光落在東月鴦身上,同樣察覺出了問題,關切地問:“你這臉色是怎么了,眼下發青,昨夜沒睡好么?是不是鶴棠鬧你了?”
提及蕭鶴棠,東月鴦便不自覺地頭疼,說來奇怪她今天早上眼皮也在跳,心神不寧,剛剛緩和了不少,蕭蒹葭一走,她又開始了。
東月鴦:“祖母,我沒事。”她確實有些不舒服,大概是沒歇息好吧,昨夜東月鴦幾近天亮才睡著,而惹了她的罪魁禍首在另一間房睡得不知道有多安穩,早上沒見到蕭鶴棠,但一想想東月鴦就能清楚,只要能氣到她,蕭鶴棠就不可能受影響。
他不在家這時候倒是個可以告狀的好機會,然而真跟祖母說了又有什么意思,她能怎么做,難道為了她不認這個長孫?“我早說你不用常來我這請安的,瞧你累的,你用過飯沒有?沒有就在這吃些吧,今天府里沒什么事,用完吃食你早些回房再歇會去。”
東月鴦聽話地點頭,她沒有堅持為難自己,淺淺用了點吃的,便拖著虛浮的腳步回房去了。
屋外微風吹著樹葉,傳來沙沙聲,院子里清清靜靜,無人打擾,東月鴦沾著枕頭,倒頭便睡。
天色由明轉暗,她一覺睡到了大黃昏,醒來只覺空曠寂靜,連東月鴦自個兒都震驚了,匆忙起身整理趕往前廳,還好這個時辰應該剛剛趕上蕭鶴棠他們回來。
到了正堂,東月鴦還沒進去,就見路上沈冠先行回來報信,“夫人,郎君和大姑娘在路上有事耽擱了,興許要晚些時候才能到家。”
東月鴦詫異的是蕭蒹葭不是去了祝柔臻的莊子,怎么還能跟蕭鶴棠碰上嗎?“他們是在一起?”
她頓時有種不大好的猜測。
像是為了驗證她的直覺沒錯,沈冠稍稍上前,左右看看兩邊無人以后才壓低了聲音說:“還請夫人保守秘密,不要告訴老夫人,以免她老人家擔憂。是大姑娘,她瞞著大家去山上獵狐,受了傷,不敢驚動家里,祝娘子怕不好交代,于是將郎君請去了。”
第 45 章
東月鴦就料到蕭蒹葭會出事, 她肯定昨晚用飯時就在打獵狐的主意了,平日里嘰嘰喳喳,一有事就變安靜了, 蕭鶴棠不愿意滿足她,她便打著自食其力的旗號陰奉陽違。
現在最怕的就是驚擾了蕭老夫人, 年紀大了, 不好大喜大憂, 免得傷身。
東月鴦沉聲問:“她怎么樣, 有沒有事?放心,祖母那邊我不會亂說的。”其實就算東月鴦不說, 蕭老夫人肯定會察覺到,蕭蒹葭瞞不了多久。
沈冠:“人是墜馬,跌進了捕獸的陷阱里, 暈了過去, 現在還不知有沒有醒。”
東月鴦:“這么嚴重?那不是今夜都回不來了?”
沈冠也不確定地道:“郎君只讓我先回來傳話, 是否暫宿在那座莊子,還不清楚。”他還有事要辦,沒有空閑與東月鴦聊了,傳了個話就要走。
到用飯的時候,看到正堂只有東月鴦的身影, 蕭老夫人果然驚訝地問:“鶴棠呢,蒹葭呢, 他們還沒回來嗎?”
在昏迷前,蕭蒹葭跟祝柔臻約好了偷偷進山捕獵。
在山下時,祝柔臻還曾勸說:“蒹葭, 你真要去呀?要不還是算了吧,你喜歡那只狐, 我讓給你就是了。”
蕭蒹葭怎肯罷休:“不行,那是祝姐姐你的,我怎么能要你的東西。”
祝柔臻笑著說:“怎么不行,你還同我見外呢?這要是外人,我就不給了,你我不都是兄長的妹妹嗎?”
蕭蒹葭一語拆穿她:“妹妹?祝姐姐才不想做我哥的妹妹吧,你對我哥一往情深,怎么甘愿把他讓給別人。好了,今日我非去不可,我就不信沒有我哥,憑我自個兒我獵不到山上的野物,我又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病弱之人,祝姐姐,你到底去不去,你不去我可就自己上了?”
祝柔臻:“去去去,你可別肚子往前沖,等等我們。”
蕭蒹葭一心進山,祝柔臻不可能真放任她一個人去,隨行的還有祝家莊子里的下人,足以組成一支小隊,便往山路上去了。
“不是說有狐窩嗎,怎么這么久沒見到蹤每天追更柔柔文獨家文q羣飼二珥二五久義亖七影。”大半日后,盯著烈陽,蕭蒹葭不滿地停在樹下和祝柔臻抱怨。
祝柔臻拿出帕子和水囊遞過去,柔聲安撫蕭蒹葭的情緒,“先喝口水,別著急,我叫人過來再問問。莊子里的人也是上回湊巧遇上的,未免打草驚蛇,還是要有點耐心。”
蕭蒹葭哼了聲,打開水囊對著嘴飲,說山上有狐貍,是那天祝柔臻來家里,她們一同看了兄長給祖母和東月鴦送的禮以后的事情,當時她把祝柔臻帶走后,祝柔臻心情有所變化,冷臉多了幾分笑意,“說得對,我跟她計較什么,她不是兄長的知心人,這日子肯定有過不下去的一天,我等兄長厭了她就是。”
“蒹葭,你想不想去我莊子里玩玩兒,我莊子里,有人帶了只小狐貍回來,沒有多大,是與大狐貍走失了湊巧才被抓住的。你一起去看看吧?”
蕭蒹葭微微心動,經不住勸,便同祝柔臻走了。
她倒不是真的想養什么寵物,是蕭老夫人壽辰,平日雖然不著調,但這種日子她也想盡盡孝心。
再貴重的東西,祖母都有了,蕭蒹葭一時半會想不出送什么,就只好另辟蹊徑,獵只野物回來,在祖母壽辰前給它馴服好了,讓它像人一樣作揖拜壽,到時候整個壽辰宴豈不是她最用心?
然而這么半天了,除了抓著幾只野兔野雞,連只麂子都沒見著,更何況狐貍?
蕭蒹葭已然有歇了獵狐的心思,“算了吧,我看今天運氣不好,還是下山吧,真是白費了我一番精力。”
祝柔臻哎一聲,將她拉住,“你看那邊是什么?”
蕭蒹葭抬眼望去,只有樹叢微微搖晃的動靜,她沒覺得有什么奇特:“什么?”而祝柔臻引導道:“剛剛我好像看到有個像狐貍的身影往那邊跑過去了,我們快去瞧瞧吧,再晚指不定叫它跑了。”
一聽有獵物的蹤跡,蕭蒹葭頓時來了勁,仿佛看到了希望。
她只期望這回不要落空了好,于是二話不說丟下水囊,策馬往祝柔臻指的方向過去,卻忘了回頭看一看祝柔臻的身影。
祝柔臻留在原地,哪有要隨蕭蒹葭去的樣子,她眼神含有歉意,卻沒有一絲后悔之心。
對不住了,蒹葭,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東月鴦跟蕭鶴棠的關系,時好時壞,撲朔迷離,看似蕭鶴棠是對她不喜了,實際上她在蕭鶴棠那兒還是占有一席之地的,就拿他給東月鴦送首飾來說,不受寵的婦人怎么可能收到這些?她有沒有頭面,打扮得好不好有什么可在意的,壽辰宴當天,不叫她出來宴客不就是了。
可一直關注著蕭鶴棠的祝柔臻不那么想,她都那樣挑撥離間了,那天他們鬧成那樣,結果轉頭東月鴦跟蕭鶴棠的關系就好似緩和了,事實證明,她再不出手,只怕就要死灰復燃了。
隨著遠處一聲跌落墜地的慘叫聲傳來,驚起林中飛鳥,聽見動靜,祝家跟去的下人慌張地來報,“不好了,蕭娘子受傷了!”
祝柔臻收回神思,這才慢慢趕過去。
當她趕到陷阱邊時,意外的是,蕭蒹葭已經被人救起來了,旁邊抱著她的人卻是曾有過一面之緣的蕭鶴棠的下屬巫常鳴。
巫常鳴是從另一座山上追著相中的獵物過來的,結果到了這邊卻走失了,他正準備打道回府,卻看到在他附近一道影子竄過去,接著就是人仰馬翻的慘劇。
認出掉入陷阱的人是誰后,巫常鳴趕緊和祝家的下人將蕭蒹葭弄了上來。
蕭蒹葭在徹底失去意識前,還曾強撐著看了他一眼。
“蒹葭!”雖然倍感意外,祝柔臻還是做做樣子,震驚心悸地呼出她的名字,“蒹葭,巫公子,她怎么樣?”
巫常鳴把人抱在懷中,低頭看了眼蕭蒹葭正在流血的額頭,疑惑為什么上山狩獵的只有她們幾個人,這里這么大個陷阱,明顯是山下人家布置的,難道沒有人告訴她們?
而祝柔臻焦急的模樣讓他暫時沒有發問,而是打算把蕭蒹葭帶到他的馬上,想來這位祝娘子也是不方便帶人的,“她頭顱受挫,方才一整個跌進深坑里,我看傷勢嚴重,還是先下山趕緊請大夫過來看看為好。”
情況緊急,耽誤不得,巫常鳴也就顧不上祝柔臻了,待蕭蒹葭先往山下奔去,路上還要注意著不要再碰到她的傷處。
雖然碰見巫常鳴是意外,但至少計劃還在祝柔臻的掌握之中。
蕭蒹葭的事必然瞞不過去,就算祝柔臻不通知蕭家的人,巫常鳴也會傳信給蕭鶴棠,屆時她只要在莊子里等著他上門就好了。
晚霞落盡前,蕭鶴棠的車輿果然被人半路攔住了,護衛舉戩阻攔,呵斥道:“來者何人?”
在大街上,祝家的下人急急忙忙地下馬,“小人是南城祝家的下人,有事稟告大將軍。”
南城只有一個祝家,蕭鶴棠稍稍一想就清楚了,揚聲問:“什么事?”
外面的聲音道:“大將軍,小人奉主家之命,請大將軍前往祝家的莊子上一趟,是蕭娘子,令妹她受傷了,還請大將軍過去看看。”
蕭家子嗣里,本家的只剩蕭鶴棠和蕭蒹葭這對兄妹,論感情自然比旁人要深一些。
蕭鶴棠很少有不滿足妹妹意愿的時候,聯想到昨晚蕭蒹葭說想要只狐貍,他并沒有同意,再加上祝家人說的話,蕭鶴棠很快便猜到是怎么回事。
“沈冠,去傳話給家里,就說我和大姑娘有事耽擱了,晚些時候回去。”
“是。”
余暉下,蕭鶴棠的車輿終于停在了祝家的莊子的門前。
外邊院門大敞,早已有下人在此等候,聽聞蕭鶴棠來了,祝柔臻得到消息匆匆忙從屋里走出,“兄長。”
蕭鶴棠沒有多余問話,直奔主題,“蒹葭呢?”
祝柔臻被他臉上罕見的冷冽神色鎮住,喃喃道:“在屋里。”
蕭鶴棠闊步走進屋中,蕭蒹葭正如祝柔臻所說,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她身邊還守著一道身影,“常鳴?”蕭鶴棠目光一掃床榻上的情景:“你怎么在這?”
“大將軍。”巫常鳴從座椅上起身,“末將今日受邀,去山上狩獵,沒想到與蕭娘子和祝娘子碰上了,見蕭娘子受傷,這才把她帶下山來。”
簡單的情況蕭鶴棠已有所了解,但聽了巫常鳴的話,還是說了聲“多謝”。
他往前湊近床榻邊,手觸了觸蕭蒹葭的鼻息,再摸了摸她的額頭,感覺人還是溫熱的,呼吸也有,才算放心。
蕭鶴棠冷冷淡笑著說:“要不是我只有這一個妹妹,等她醒來,非得家法處置不可。”
蕭蒹葭獵狐的事,蕭鶴棠已經知道是她特意瞞著他們去的,連祖母那都沒報備,而她落得現在這個慘狀,要說同情,蕭鶴棠沒有半點憐憫。
他早就告誡過蕭蒹葭,不要胡來,結果她卻不聽,要不是這次運氣好,再來一次,也不知道她還能不能保住這條小命。
祝柔臻端著茶,從背后進來,聞言緩緩將茶水放下,面色羞愧地到蕭鶴棠跟前認錯,“都怪我,是我沒看好蒹葭,這才叫她受了傷。兄長,不如你罰我吧,蒹葭的事,和我也有干系,我真后悔,不該叫她來我這里和我一起找樂子,逗狐貍玩兒的,誰知區區一只野物,竟叫她這么上心。”
她今天夜里,一定要將蕭鶴棠一舉攻下。
祝柔臻紅著眼望著他,只要蕭鶴棠在此時說一句難聽的話,怕是能當場跪下來求他原諒了。
然而,蕭鶴棠居然沒有任何要怪她的意思,還為她說話,“不用太自責,是她自己要上山,沒人攔得住,你也看不緊她,不怪柔臻你的。”
祝柔臻眼巴巴的,為了緩和她心里的歉疚,蕭鶴棠還朝她輕輕笑了下,“希望她這次能長點記性,吃一塹長一智。”
東月鴦可曾得到過他這樣的溫柔?祝柔臻心跳像小鹿般亂撞,“兄長。”她好像聞到了他衣服上慣有的香調,令人醒神又迷醉。
巫常鳴在旁看著,有些弄不懂大將軍不是有婦人么,怎么對這義妹態度那么好?
祝柔臻滿心滿眼都是蕭鶴棠,哪還看得到別人,“兄長餓不餓,天色不早了,蒹葭還沒醒,留在這里用飯食吧……還有巫將軍,你也一起吧。”像是在留意到他還在這,祝柔臻同樣邀請道。
然而巫常鳴同他們道:“不了,家中還有父母姊妹等我,既然蕭娘子這已經無事,那我就告辭了。”
“常鳴,”蕭鶴棠叫住他,“真不留下用飯?雖然謝過你,但今日蒹葭能得救,還是要和你說一聲,這份功勞,我記下了。”
巫常鳴抱拳鞠躬,“大將軍客氣了,我也并非是看在功勞上才施救蕭娘子的,今日就算換做任何一人,都會帶他下山盡快救治。”
說罷,他退了出去。
一時間屋內除了昏迷不醒的蕭蒹葭,就只剩蕭鶴棠跟祝柔臻兩人。
氣氛微微安靜。
蕭鶴棠走到床榻旁,到蕭蒹葭的床沿邊坐下,“你今日陪伴蒹葭一天,上山下山也辛苦了吧,這里我來守著就好,你去歇息吧。”
等到蕭鶴棠朝她看來,祝柔臻才反應過來他剛才是在和她說話。
而祝柔臻的眼神難以遮掩,她本就打算今夜想跟蕭鶴棠成就好事,也就不介意暴露她對他的情意,綿綿地望著他,“我不累呀,兄長在這,我求之不得。”
蕭鶴棠聞言似乎驚訝了一瞬,隨即聲色不動,他黑發黑眼,神清骨秀,守著妹妹自有一股溫情流淌在周圍,嘴角輕抿,淡淡的笑。
祝柔臻越看越為他著迷,又怕太過,惹蕭鶴棠反感,及時補救:“我這就去給兄長準備吃的,還請兄長等我,柔臻馬上就回來。”
祝柔臻一走,門口身影消失不見。
過了會,窗外殘陽盡數落下山去,院子里聽不到什么腳步聲,蕭鶴棠覷著蕭蒹葭虛弱的病容,冷著眼像往日里一樣如常地吩咐,“來人——”
“小舅舅。”
祝柔臻邁過眼前一道門檻,回頭望了望來路,沒有人跟著她,這才敲響里頭那間房門,屋主人走出來,不需祝柔臻表明來路,便暗自領會道:“再等等,藥就快煎好了。”
祝柔臻往里瞥了下,果然看到了置放在窗臺下,燃燒著炭火的藥爐。
她心中莫名緊張起來,大概是夙愿終于就要達成了,看一眼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她本是想循序漸進攻占蕭鶴棠的心的,但是這要等到什么時候去,她才能像東月鴦一樣名正言順地朝他靠近?就是做義妹,也不過是落個跟蕭蒹葭一樣的待遇,哪輪得到她做蕭夫人的位子。
祝柔臻等不及了,即使毀了名譽,她也要賴上蕭鶴棠。
祝柔臻的舅舅跟在她身后,提醒她別忘了她許諾的好處,“你可是說了的,我藥鋪里的藥草藥膏,今后都能供給軍營……”
那是多大的財富啊,舅舅搓著手諂媚地笑,祝柔臻揮揮帕子,藏住眼里的嫌棄道:“急什么。”她這個小舅舅是被家里趕出去的,嗜賭,把家敗了個干凈,如今就剩一家破藥堂茍延殘喘著。
“等我做了蕭家的婦人,軍營供給這種差事,定然少不了舅舅你的。”
從下午睡醒起,到陪蕭老夫人用完飯,東月鴦眼皮還是跳得慌。
她總有預感是要發生什么事,所以才這么心神不寧。
“月鴦,你怎么了?”飯桌撤去,得知蕭鶴棠跟蕭蒹葭在外邊用飯,要晚些時辰回來,被瞞在鼓里的蕭老夫人除了稍微有所不滿,并未多說什么,只是跟東月鴦感嘆,家里還是人口少了,缺了兩個人用飯,就她倆很是冷清。
實際上是變相地暗示東月鴦,該為家里添些人口了。
誰知東月鴦從剛才起就在愣神,“是不是鶴棠不回來,你陪我這老婆子散步,都沒滋沒味的啊?”她打趣地說。
“不是,哪有……”東月鴦心口不一地否認,她挽著蕭老夫人在園子里陪她散步,確實是剛才對方說了什么,她都模模糊糊。
傍晚沈冠說的話還是影響了她,蕭鶴棠這時應該已經到了祝柔臻的莊子里了吧?他見到蕭蒹葭了嗎?他妹妹昏迷,那豈不是現在只有他們兩個共處一室……
“你啊,還說沒有?我方才叫你好幾聲,已經走到我院子門口了,你這是要隨我進去再喝杯茶再回去嗎?”蕭老夫人的聲音再次出現在東月鴦的耳畔,她回過神,很不好意地張望兩下,“這么快就到了,我還以為還有一小段路呢。”
蕭老夫人以過來人的口吻說:“你心里惦念著人和事,自然就忽略了其他了。”
東月鴦沒有再辯解,只是羞澀地垂下眼簾,“祖母,那我先回房了。”
蕭老夫人:“快去吧,等鶴棠回來見不到人,豈不是要來我這討要。”
東月鴦側轉過身,羞澀漸漸地不見了,眉間只剩一片復雜和矛盾,蕭蒹葭受了傷,她是否該悄悄去看看,還是老實在家里等他們回來?
東月鴦挪開步子,往蕭府院門外的方向走。
然而到了一半,她又猶豫地停下來,她該去嗎?去了會不會打擾到蕭鶴棠跟祝柔臻?他們兩個一個風流如斯,一個含情脈脈,稱得上兩廂情悅,怕是此刻根本不想見到她吧?
就算蕭鶴棠真正夜不歸宿,與她又有什么關系呢。
她何必上趕著自討沒趣,光是想想,東月鴦收回往前邁開的腳步,在岔路口選擇了另外一條路。
祝柔臻的莊子坐落在城郊處,兩邊道上楊柳垂岸,黑天半夜,明月清風吹拂,宛若一幅夜靜更闌的美景。
莊內燭火熠熠,蕭蒹葭躺著的房間內,蕭鶴棠還守在她身旁等妹妹醒。
蕭蒹葭閉著眼,額頭上包扎了好幾圈,宛若病入膏肓的模樣,發際處還殘留著血跡變干烏黑的痕跡。
旁邊放著一盆不那么燙的干凈的水,屋內水聲順著蕭鶴棠修長的指尖直順滴下,白凈的帕子輕而易舉地就被擰干,帶著微微濕潤的熱氣擦過蕭蒹葭的發際,面額手指依次而下。
祝柔臻站在門口,有些不敢驚擾這樣的他,她瞬間有些期望,想把躺在床上受蕭鶴棠照顧的人是她。
直到盯得滿意為止,蕭鶴棠若有所覺地朝她瞥來目光,祝柔臻這才款款步進門,“兄長,飯菜做好了,你快放下,我來照顧蒹葭,你去吃吧。”
第 46 章
蕭鶴棠一眼落在飯菜上面, 祝家的下人站在祝柔臻身后,雙手端盤,祝柔臻手里也端了一盅湯一樣的東西, “春夏多蟲疫,莊子上的人都在喝它去疫病, 兄長常年在外走動, 難免有蚊蟲叮擾, 正好也喝點吧。”
祝柔臻帶了兩套碗具, 看來她也是要喝的。
但蕭鶴棠還是沒把蕭蒹葭交給她:“不用,已經快擦好了, 你先去吃吧。”
于是祝柔臻不再勸他,“那我在一旁等兄長一塊兒用飯。”
蕭鶴棠沒有回應,便算默認答應了。
等到蕭鶴棠過來, 下人端著水盆收拾了出去, 祝柔臻殷勤地把防疫病的湯藥遞上, “兄長請。”蕭鶴棠端在手里,淡淡道:“多謝,今日麻煩你了。”
他指的是他來之前祝柔臻為蕭蒹葭找大夫看病又照顧她的事。
祝柔臻:“兄長何必與我客氣,太見外了。”
蕭鶴棠笑笑:“等用過飯食,我會把蒹葭接回去, 就不在此打擾了。”
此話一出,祝柔臻整個愣了下, 她想不到蕭蒹葭都這樣了,蕭鶴棠還要走,急著挽留, “可是,大夫說蒹葭現在, 不宜挪動,路上顛簸,很容易會再次碰到她的傷口。”
蕭鶴棠平靜地說:“那就車輿放慢些行駛,多墊些軟鋪吧,應當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蕭鶴棠怎么會想這么快就走?祝柔臻心思繁亂,肉眼可見依依不舍,不想他那么早離開,可透過他神情語氣來看,蕭鶴棠是心意已決。
祝柔臻忍著不暢,做出輕松的樣子,“那好吧,我只是擔心蒹葭的傷勢,那待會我讓人多準備幾床褥子,湯快涼了,兄長快喝吧。”
如她所言,蕭鶴棠在話后端起碗,最終遞到了嘴邊。
祝柔臻專注地看著那張嘴唇將藥汁飲入,眼神閃爍,不想蕭鶴棠發現異樣,果斷自己也端起跟蕭鶴棠一樣的湯藥,喝了個一干二凈。
就算祝柔臻有意拖慢吃飯的速度,然而依舊起不了多大效用,她只能期望蕭鶴棠身上的藥效發作的能快些,舅舅說一頓飯的時間是足夠的,可要引起蕭鶴棠的興趣,勢必只能單獨將他引到房里。
不能讓他就這么走了,在蕭鶴棠即將開口前,祝柔臻捧住腹部,哀嚎一聲,當著蕭鶴棠的面彎下腰。“你怎么了?”
蕭鶴棠還算關心她的,祝柔臻低著頭,和他哭訴,“好像,肚子有些疼,不舒服。”
不知道周圍是否都讓祝柔臻撤了個清凈,蕭鶴棠朝外探尋地看了兩眼,沒發現她婢女的蹤影,下人也是要吃飯的,主子用餐的時候他們就得飛快地把晚飯用完,再來伺候。
大概是這一時間正好碰上了,祝柔臻一副站不起來的樣兒,“兄,兄長……”
蕭鶴棠邁開步子,欲往外走:“我去叫人,聽說你請的大夫還在莊上是嗎?”
祝柔臻掙扎地拽住蕭鶴棠袖子,一把抓住,“不,不用叫大夫,大概是往常有的毛病犯了,還請兄長送我回房休息。”
祝柔臻彼時已經隱隱有些感覺了,她效果發作快,從下往上仰視著蕭鶴棠,他好像還很正常,有點無奈祝柔臻的糾纏不放,嘴唇微勾很平和地笑了下,“那好吧。”
祝柔臻內心愉悅而羞澀地想,他這么笑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是看出她挽留的心思,他是不是對她也有意,要不然怎么這么縱容?
院外無人,很是清凈,隔壁就是三兩間空房,祝柔臻特意說遠了一間,免得有外人來打擾她跟蕭鶴棠,但也不算太遠,方便她一聲尖叫就能引來祝家的下人。
到了房中,為了挽留蕭鶴棠,祝柔臻恢復稍微好點了的姿態,提起了東月鴦,“兄長跟月鴦妹妹,是不是又鬧什么別扭了?”
蕭鶴棠本是要走的腳步微微一頓,停了下來,“怎么說?”
祝柔臻打起精神,“是月鴦妹妹,那天我去做客,兄長不是給月鴦妹妹送了收拾討她歡心么?我以為你二人和好了,結果月鴦妹妹說,不是那樣,她夜里回房睡覺,兄長還將她趕出去了,不許她同房……”
“喔?她是這么說的?”
祝柔臻點頭,一面觀察蕭鶴棠的反應,他怎么還沒起效,他難道沒有欲-火中燒?不對,他一直背對著她,將她扶到房間里后,很快就松開手了,也沒有特意親近,是不是擔心她察覺出什么異樣,所以在強裝掩飾著什么?
一想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東月鴦與人鬼話連篇,蕭鶴棠不禁有所莞爾,還說什么是他不許她同房,真是個會胡說八道的小騙子。
他要跟她同房,她敢嗎?
“確實如此,她沒說錯。”即使東月鴦不在,蕭鶴棠也沒有拆穿她的胡話,他冷笑了下,“她夜里睡覺,喜歡搶別人的被子,我就把她趕去其他屋子睡了,已經好幾日了,打算給她個教訓。”
他現在只要一聽見這個名字,下身就好似有反應般,感興趣地一跳,今夜也不知是怎么了,被勾起濃厚的欲念,不打算在此久留,想要回去蕭府的蕭鶴棠和祝柔臻道:“你既然不舒服,就好生歇息吧,我先帶蒹葭回去了。”
然而祝柔臻反應很大地把他喊住,“等等,兄長!”
她躲在帳中,悄無聲息解了衣裳,蕭鶴棠耳朵敏銳地聽見動靜,似是察覺不對,微微蹙起了眉。
祝柔臻柔聲呼喚,這時聲音已經全變了,誘惑地道:“兄長,你回頭看看我啊。”她從帳中起身,衣襟半開,蕭鶴棠面無表情轉過身,正對上祝柔臻衣衫不整的模樣,祝柔臻含羞低下頭,又抬起來,“我早已經傾慕兄長你了,鶴棠,既然東月鴦服侍不好你,不如讓我來好不好?”
兒郎重欲,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加之蕭鶴棠吃了藥,這世間有幾個真君子能抵擋得了堂而皇之,暴露在他跟前的美色的?
在蕭鶴棠的注視下,祝柔臻緩緩走上前,他看著她沒有神色的俊臉在她靠近的那刻,倏然就笑起來,很浪蕩子的那種笑,眉眼舒展,興味盎然地睇著祝柔臻,在祝柔臻伸手觸碰到他衣襟處,想要幫他解開時,蕭鶴棠一把抓住了她,低眉淺聲說:“我說為何一直不讓我走,留我在此處,原來是因為這個?”
祝柔臻痛呼,“兄長。”
蕭鶴棠擰著她的手腕使了使勁兒,“什么時候的事?從什么時候算計起的?”
他的力氣不是常人可比的,更何況祝柔臻,她是真沒想到肉都送到嘴邊了,蕭鶴棠居然不吃,他還扣著她的手讓她動彈不了,“兄長,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什么算計?我,柔臻只是傾慕你啊……”
“傾慕?”蕭鶴棠沒有做出避嫌的姿態,也不怕看到祝柔臻此副模樣,他還是像那等來者不拒,誰都能爬上他的床的風流樣子,只是手中力道沒有絲毫松懈,語氣更不像被欲念所影響,明明白白告訴祝柔臻,“世上傾慕我的人多了去了,難道我見一個,就要上一個?”
祝柔臻被他豪放的言語鎮住,“可,可是,你不是對我有意嗎?你那么親昵地喚我名字,叫我柔臻,我們還去踏青同游桃林,你還愿意陪我吃飯親自送我回家,難道你都忘了?”
她所見的都是蕭鶴棠極具耐心的一面,卻不知對蕭鶴棠來說,這不過是他所有行舉中最普通的一面,“舉手之勞而已。”他也還是那等含情樣,說話依舊是祝柔臻熟悉的語氣,溫柔雅趣,“你瞧我叫你柔臻,不過一個名字,我叫你多少聲都無所謂,難道你覺得叫了你的名字就是喜歡你?那你未免也太多情了。”
輕飄飄的幾句話叫祝柔臻此刻如五雷轟頂,蕭鶴棠玩世不恭的一面她根本受不住,比起震驚帶給她更多的是發現真相的羞辱。
原來他所謂的溫柔不過是舉手之勞的平平禮數,如吃飯喝茶那么簡單,他根本沒往心里去也不介意,只有傻子才會當真,“那,那東月鴦,你也是這么對她的?”
祝柔臻癡癡地問,仿佛還不肯相信現實,提起東月鴦,蕭鶴棠眼神有了細微的變化,似乎有什么不同,他笑起來,“她?那個小騙子,她比你要聰明。”
從未成婚之前,就像就摸透了他的性子,總躲著他,怕他撩撥她,只要聽見關于他的一點動靜,就跟野貓似的,竄得無影無蹤。
她怎么那么會跑?一次兩次,他好想抓住她打斷腿,問她為什么總是不看他,冷清清的在矜持孤傲些什么?他心中摧毀那道清冷柔弱的身影的欲-望達到了巔峰,濃稠得如黑霧一樣。
知道他不著調,東月鴦從不像她們一樣靠近他,把距離穩穩控制在內,如同在河邊走,生怕沾濕了自己,打濕了腳丫,在引起他興趣后,她憑什么可以事不關己地冷眼旁觀他與其他女子在一塊?
“她很聰明,知道惹不起我,所以不來惹我。”
蕭鶴棠憐憫而多情地睨著難以置信的祝柔臻,“真是個傻子,連我是什么樣的人都不了解,幾句溫柔言語你就對我情根深種了?還為了今夜獻身的目的,不惜在湯里下藥……”
眼見蕭鶴棠把她做的事說出來,祝柔臻更加驚愕,背上爬滿寒意,她好像成了透明人在那雙漆黑深邃,清冷如夜透著涼意的眸子里無所遁形,他連她所做過的事都猜測到了,“蒹葭獵狐的事也是你鼓動的吧?我妹妹雖然任性愚蠢,卻不是真不知利害的人,危急性命的事不做,耐性也不足輕言就放棄,除非是有什么重要的因素阻擋了她……”
比如給祖母準備壽辰禮,按照蕭蒹葭想出風頭的性子,這時她唯一堅持下去的理由,只可惜識人不清,給她的好姐妹利用做了人肉靶子,火中取栗。
蕭鶴棠輕聲說:“也算她命里有這一劫,希望她醒來以后別再干這種蠢事,不然死了,我做哥哥的除了幫她報仇,可不會掉一滴淚為她可惜。”
他都知道了,怪不得軍中都對他呼聲高漲,擁護備至,原來他什么都清楚,祝柔臻手腕被松開了,蕭鶴棠身上的藥效早就起了,他面色微微漲紅,看人的眼神又欲,似笑非笑,就像那淫-窩里剛舒爽出來的,“這藥,好生厲害啊……”
他抬起手,祝柔臻害怕又期盼地望著他,希望他能碰自己,然而蕭鶴棠手起落下,下一刻祝柔臻眼前一黑,被人打暈了過去。
蕭鶴棠掐著她的脖子,稍稍松開,任由祝柔臻失去倚仗跌倒在地,他自己身形實則也不怎么穩了,不是沒起反應,而是他從軍做了將軍,常年鍛煉比祝柔臻更有定力,實際上做了大將軍,想要他性命的無數,他本不該隨意喝什么湯藥,但是到底想看看祝柔臻要做些什么,這才將計就計。
但現在,他忍不了了,解決一個麻煩,他步履不大穩地往后退,靠在一張桌子旁,神色酡紅如喝醉酒般,他想發泄,想發泄,想到了新婚之夜的那間臥房里,女子承受不住的嬌啼,硬挺著,蕭鶴棠五指撐著桌案,手背暴起青筋,艱難地轉過身朝屋外走去。
路上遇見祝家神情驚訝的下人,蕭鶴棠腳步緩慢地從暗中做出來,他的呼吸粗重,下屬聽到他的暗哨傳信,從門口帶著一支小隊氣勢洶洶地進來,“大將軍。”
“蒹葭在屋里,找輛馬車,把她抬走。”
瞿星瞧出他的不對勁,揮手讓其他人進去把大姑娘一同帶走,扶住蕭鶴棠,“您這是?”
從陰影中出來后才發現,蕭鶴棠的手一直放在衣袍的下擺內,他暗暗吃驚,蕭鶴棠掐著自己,直到有了點痛覺,加上有外人在,他感覺好多了,然而還是硬著,他很冷靜而直白地說:“被下藥了。”
“什么人?!”瞿星大驚。
蕭鶴棠低聲和他說了幾句話,交談之后,瞿星滿臉肅穆地應下,然后扶他走上車輿。
蕭府,東月鴦覺得今天夜里蕭鶴棠是不會回來了,她忽略心中的惴惴不安,在臥床上躺下,然而無論如何她遲遲閉不上眼。
也許是天氣漸熱,屋外開始出現昆蟲的鳴叫,夜風也為此帶來一絲躁動。
她不想把睡不著這件事歸類到是因為蕭鶴棠身上,就在她起床走到桌旁,倒水打算喝完一口茶,就逼自己安靜入睡時,她的房門突然被人敲響了。
居然不是沈冠的聲音,而是常年幫蕭鶴棠處理外務的瞿星,“夫人,屬下有事稟告夫人,夫人請快開開門。”
瞿星聲音焦慮急切,東月鴦不免會想到是不是蕭鶴棠跟蕭蒹葭那邊出了什么事。“怎么了?”她拿了件外衫披上,打開門,“出什么事了?”
瞿星早在東月鴦過來時往后退了幾步,頭也低下,話音里依舊飽含隱憂,開始催促,“是大將軍,還請夫人趕緊去瞧瞧吧,大將軍他……”
東月鴦聽得云里霧里,不明白蕭鶴棠不是去了祝柔臻的莊子上嗎,他這是回來了,還弄出了什么很嚴重的狀況?
“他在哪兒,快帶我去。”
瞿星引路,距離倒也不遠,還是在同一個院子里,只不過東月鴦住的是小偏房,蕭鶴棠所在的正房屋里通明大亮,門口剛好有一株與房梁同高巨大的花樹,綠枝上開出來的花苞又白又茂盛,燈籠下靜靜籠罩著兩條倒影。
瞿星在前負責敲門,如同報喜:“郎君,夫人來了。”
東月鴦對此感覺怪異,好像她是被搬來的什么救星,里面沒有聲音,瞿星推開門,眼神示意東月鴦快進去。
東月鴦有些猶豫,然而事態給她的感覺仿佛蕭鶴棠此刻情況真的很危急,東月鴦緩緩踏入房里,她背后的門很快被人關上,甚至下一瞬就被落上了鎖。
東月鴦大驚,“這是做什么?”
屋外沒有人應,對她的質問充耳不聞,似是拔了鎖飛快離開了這里。
東月鴦不明白這是在搞什么鬼,蕭鶴棠又想出什么新的主意作弄她了?“開門!”她不愿再往里走,固執地站在門口推聳門鎖,“讓我出去。”
背后似乎有腳步聲靠近,東月鴦不曾回頭,就被一道滾燙寬闊的胸膛撲上來,強硬地抵在門上。
“蕭鶴棠。”聞到那股熟悉的氣息,東月鴦滿臉紅暈,躲避著他胡亂接近沒有章法的親熱,扭過身來面對他,“你又在搞什么鬼?”
“鬼?什么鬼?”忍了一路走過來,硬到爆的蕭鶴棠直勾勾地盯著眼前不情愿他靠近的嬌影,鸚鵡學舌般重復著她的話,他像腦子燒壞了,“鴦鴦,哪里有鬼?”
東月鴦臉皮爆紅,她從十歲起就很少聽見這么叫她了,更何況還是百般折磨捉弄她的蕭鶴棠,“不許這么叫我,你的下屬說你出事了,哪里出事,我看你好得很,哪像出事的樣子?”
倒像是發-情的野狗,在她身上亂蹭,蕭鶴棠捉住東月鴦的手,從氣息到目光從上到下都透露出對她的渴求,“鴦鴦,是出事了,出了好大的事。”他絲毫不曾隱瞞,把東月鴦的手伸進他的衣擺中,潤紅著臉,黑眸濕潤,急促地說:“有人給我下藥,我好想要,我憋了一路,就為了回來找你,我想你幫我解決,你摸摸我,快摸摸我。”
東月鴦吃驚地看著好像真的神志不清的蕭鶴棠,然而他只是臉非常紅,像喝醉酒一樣,眼神濕噠噠的,又黑又深,嘴唇也仿佛被染紅過,一副被藥弄狠了的模樣,勉強還算冷靜正常。
只是視線中有幾分癲狂和兇狠,手上鉗制她的力道卻又剛好適中而克制,“下藥?”東月鴦瞬間忘了自己的手被蕭鶴棠操控著安慰他,而是集中在有人給蕭鶴棠下藥上,“是誰?誰給你……”
誰能藥得到統領大軍的蕭鶴棠,他剛剛從祝家的莊子上回來,難道是?
在她跟前,蕭鶴棠埋怨道:“是她。”是東月鴦猜中的那個人,她自己都不敢置信地問:“祝柔臻?”
怎么會,她怎么敢對蕭鶴棠下藥?她是真瘋了不成?她為什么要這么做,難道是耐心告罄,以為自己沒希望了,所以才想到這種法子?
“她把藥下在防疫病的湯里,使詐讓我送她回房,還當場脫了衣裳說傾慕我要服侍我。”蕭鶴棠一五一十地告訴給東月鴦聽,手上撫慰自己的動作沒停,偶爾暢快地哼一聲,眉頭緊蹙在一起。
東月鴦亂成一團麻,不知道該分心關注蕭鶴棠現在的情況,還是該關注那祝柔臻最后結果怎么樣,“那,那你怎么沒有答應?”
蕭鶴棠:“我為什么要答應?”
東月鴦驚了下,“那當然是,她對你情深意……”她話語倏然頓住,她想蕭鶴棠是什么人?他心眼里怕是只有零星幾個人,除了蕭祖母、蕭蒹葭,最重要的就是他自己。
情深意重?從小到大,少年成名,到如今威風凜凜權傾天下的大將軍,那么多人對他情深意重,他很缺嗎?他理得過來嗎?
像是猜中了她心里的答案,蕭鶴棠靠在她肩頭嗤笑著說:“一直是你在說,我要娶她做正房夫人……”
東月鴦為自己猜錯了而羞惱,“難道不是?”她想蕭鶴棠到底怎么想的,他心里的人到底是誰啊?祝柔臻那么情意綿綿,家世跟他相當,他難道都看不上?
然而蕭鶴棠沒有回話,他專心地伺候自己,同時讓東月鴦也不要分心,略帶急切顰呻著說:“啊,先幫我弄出來再說,鴦鴦,鴦鴦——”
第 47 章
意想不到, 上輩子害她的祝柔臻,這輩子變成了給蕭鶴棠下藥,東月鴦感覺到事態軌跡已經和上一世不同, 當然也是因為她沒有生病,沒有在蕭家生病, 又未曾跟蕭鶴棠復婚, 祝柔臻哪來的契機害她性命?
她應當只是眼見著, 沒有機會跟蕭鶴棠有進一步的發展, 亦或是被蕭鶴棠釣著,得不到滿足, 著急了,這才想要用下藥的方式作為突破口,只是原本的信心滿滿, 變成了現在這樣的局面, 誰猜得出蕭鶴棠心里在想什么?
他要么只是跟祝柔臻玩玩兒, 逗逗她,本來就是玩世不恭的性子,三兩語間的溫柔和不經意的撩撥,都是他閑來無事打發時間的樂子,這樣根本沒把人看在眼里的把戲, 誰知道她會當真呢?
當真也就算了,實在不該動手下藥, 她誤會了蕭鶴棠的心意,等蕭鶴棠藥勁兒過后,祝柔臻會是什么下場?東月鴦都不敢細想。
依蕭鶴棠的本性, 他可以對誰都溫柔,但是發起狠來六親皆可不認, 這是東月鴦在弋城攔路求救時經歷過的,他肯定不會管祝柔臻的死活吧?
東月鴦一面心悸蕭鶴棠的可怕,他這種就是別以為他會有多深情,一切不過是他掌中的玩-物,真要當真你就輸了,她才不信蕭鶴棠是為了名譽守貞才急忙趕回來的,貞-操-于他來說有什么用?他如今的權勢地位自然是想睡誰就睡誰。
他趕回來,大抵也是因為她在府里能幫他解決吧?這樣名譽上也好聽些,無媒茍合到底還是會讓人唾棄的,尤其他要是在莊子上真的隨著藥物占了祝柔臻的身子,那到時候在蕭祖母的壽辰前,整個庸都郡都有好戲看了。
做大將軍的可以來者不拒,但是名聲上還是要有點好聽,不然怎么引更多人追隨擁護于他。
“你,你就這么走了,那祝柔臻呢,她怎么辦?”東月鴦疑惑地問,她的手被蕭鶴棠把牢牢控住不讓她掙脫,但光靠手怎么可能夠,這么久了,蕭鶴棠還是沒得到過解決,他眼神里的熱意滾燙得令人心驚,就像他帶給東月鴦掌心手腕上黏熱的感覺,“你怎么還在關心其他人,不該關心關心我嗎?”
他往前傾了傾,擠壓著東月鴦,暗示意味明顯,不太高興這時候她的注意力還分散在別人身上,“我出不來,鴦鴦,要不你幫我用嘴,好嗎?”他呼吸熱烈,東月鴦被他帶得頭暈腦熱,勉強保持著一絲清醒,“不,想都別想……為什么不關心別人,你把她拋下了,要是出事呢,你怎么跟祝家交代?”
都是大人了,總不能以小孩心性去看待,祝柔臻沒事還好,萬一死了,死者為大,世人的口風總會偏向弱勢的一方,就是蕭鶴棠是再大的將軍,只怕會被說成逼死未婚貴女,麻木不仁,落入口舌。
看來這事不說清,暫時還過不去了,蕭鶴棠忍著恨不得捅穿一切,特別是對眼前站著的人的渴望沖動,東月鴦小嘴叭叭個不停,他看她的嘴看的眼暈,沒抹口脂都特別有血色的那樣紅。
她所有的一切都讓他目不轉睛,他好想好想不顧一切就這么殘暴地把她按下去,將自己往里送,哪怕東月鴦哭著抵擋,求饒,他都不會放開她,她那時候根本說不了話,只能不斷嗚咽,淚眼朦朧楚楚動人地祈望著他。“她暫時死不了。”
喉結滾動,既然東月鴦不愿用嘴幫他,蕭鶴棠只能抬手不斷撫摸她的臉頰,每一個字都費了很大的忍耐力艱澀地說出來,“我有命人,我讓下屬他們將祝家的莊子都圍了起來,水泄不通,里面的每個人都抓了起來,除此以外,還有祝府,我還派兵去了祝府……”
祝府也是一樣的待遇,對突然沖進來的,府里府外的帶刀軍士感到震驚不安,要想維系名譽,定然要在祝柔臻鬧事之前先下手為強。
她選在莊子上下藥,肯定是想掩人耳目,祝家人,祝家的難道真的一個都不知道?那么大的事,定然有知情的,不是祝父就是祝母,先派兵去祝家鬧大了,就說大將軍在祝家的莊子上出事了,懷疑祝家勾結亂黨,給大將軍下藥,想要謀害大將軍,所有人通通先抓住看管起來。
至于藥,到底是有毒的還是助興的,一切等大將軍恢復了再說。
這樣的做派換做是誰家都會人心惶惶,外面看祝家肯定也會猜測,但更多的還是先入為主,他們肯定做了什么惹怒大將軍的事,才會落得這個下場。
遇到是非,自然是先保住自己要緊,這樣與祝家有關系的人家,也會為了明哲保身,先不參與進來,免得惹得一身騷。“我,我說完了,鴦鴦,給我,給我好不好?”蕭鶴棠蓄勢待發,滿身急切,已經顧不上東月鴦要說什么,只看見她微微張開的嘴,就猴急地往她嘴里鉆。
東月鴦根本閉不上她的唇,她臉頰生疼,蕭鶴棠捏著她的下頷骨,不許她躲避,逼她迎接他的親吻,他們的唾-液泛濫到發出咕唧的聲音,多到來不及下咽,好熱,沒被下藥的是東月鴦,她卻好像被蕭鶴棠身上的滾燙所傳染了。
她反抗的力氣一次比一次弱,為什么她會這樣?難道蕭鶴棠吃的藥還能讓她也變得奇怪嗎?
“不不,”東月鴦努力清醒地搖頭抵擋,“憑什么祝柔臻給你下的藥,反倒讓我來承受,我不要幫你解決,你走,快走……”
蕭鶴棠強硬地緊緊擁住她,不給她躲躥的機會,“不行,不許不要,為什么不要?就要,就要你幫我。”他飛快拉扯掉她的衣帶,在房門口胡鬧也不是不行,但是東月鴦肯定會害羞,她現在還不肯讓他碰,蕭鶴棠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自然要另外想辦法。
“你不幫我,我也不知道到底給我下的什么藥,萬一弄不出來,有毒留在體內,鴦鴦你想看我死嗎?”蕭鶴棠解了她的衣帶,手便抓住東月鴦的弱點,他實在是燒糊涂了,也不是不管東月鴦死活的類型,身體還是習慣有潛意識地在撫慰她,東月鴦不可避免蜷縮起來,像是煮熟的蝦忍不住往后倒去,蕭鶴棠趁機用了很刁鉆的姿勢,將軟倒的她抱起大步朝室內走去。
到了他們的臥榻上,東月鴦腰身還有點軟麻,往下一片的位置都在蕭鶴棠的手指下輕顫,她抖得有些厲害,更紅眼含著點點淚,像是被蕭鶴棠欺負了的樣子,斥責他的無恥,“你怎么不去找別人,你讓別人去救你啊,為什么一定是我?你那二十個妾呢?”
蕭鶴棠那二十個妾,夜里輪流著來,都夠他玩到天亮了,最好讓他彈盡糧絕,最好得個馬上風,一命嗚呼,讓這害人的妖孽再不能禍害良家婦女,撥弄年輕女子的心思。
因為長時間沒出來,借用外力已經得不到滿足,實在不能再憋下去的蕭鶴棠已顧不上先安撫東月鴦了,為先讓自己得到好過,等這一發之后再打定主意好好照顧她。
他率先進到那長久未接觸過的朝思暮想的地方,一嘗到那還是讓頭皮都發麻了的滋味,蕭鶴棠睫毛輕眨,發出一聲深入靈魂長久而暢意的嘆息,東月鴦簡直柔軟可口到他口齒生津。
他實在沒忍住低下頭與東月鴦親吻,狠纏著她吻了幾下,然后緩慢地說:“可我只想和你這么搞啊,她們,她們都在別的地方……過來不了。”
東月鴦渾身一震,蕭鶴棠還真是有這么多妾室?他怎么會有那么多妾?怎么不把人都弄到蕭府來伺候他,是怕祖母知道了怪他風流不潔身自好嗎?
“你滾,滾開,不許你碰我。”東月鴦快氣哭了,用力捶打蕭鶴棠,“什么叫來不了,我不要你碰我,你去找其他人去,去找她們,或者把人接過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她突然發作,蕭鶴棠怎么可能輕易放過,就是東月鴦想走,這時他們都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蕭鶴棠狠鑿幾下,直到讓東月鴦忽然之間失去說話的力氣,說出來的也不成調,他才滿頭大汗,一臉薄紅斷斷續續地說:“就是來不了,她們都被關在別院里,出不來的,我不要她們,我就要你……鴦鴦,別擠我,啊,我要給你,通通給你!”
東月鴦就是板上釘釘的魚俎,許久未經歷的蕭鶴棠簡直有著敲山震虎的氣勢跟精力,他第一次去得很快,畢竟忍了那么久,實際上剛進去就想發泄出來,但實在舍不得在里面的味道,于是還是待了小半炷香的時間,每次動身都非常快狠,像餓了很久沒吃到過好吃的,東月鴦被他搞得兩眼有翻白的跡象,緊緊閉上捂住嘴,擋住泣不成聲的哀啼。
要死了真是要死了,蕭鶴棠這頭蠻驢,東月鴦仿佛可以窺見明日她下不去榻的模樣,就是能下去也是走路抖抖篩篩的情況,“輕,輕些……”她勉強說出兩個字,蕭鶴棠就把她抱起來,似一頭發了狂的野獸,到處走,東月鴦不由地哭出聲,怎么叫蕭鶴棠都沒有停。
屋內的聲音傳至屋外,夜深人未靜,樹上漆鴉振翅,方圓兩里都不見有下人蹤影,可見都被提前吩咐過不許靠近,不許打擾。
許久之后,東月鴦打著嗝,抹著眼淚,遍體都是蕭鶴棠的淤痕,癱坐著看著蕭鶴棠走到屋中央的桌子旁倒茶,他自己喝了小兩口,試了試余溫,就端過來給她喝,東月鴦受的氣還未散干凈,不情不愿被蕭鶴棠碰了,正是憋屈的時候,在蕭鶴棠靠近過來時,一字未發就抄起亂擺在一旁的枕頭砸向他,“滾。”
她在此之前說了好多次滾,蕭鶴棠哪次是真的滾了,他身上的藥效似乎褪去不少,人也不像之前那么癲了,然而還是沒皮沒臉的樣子,厚臉皮地躲開枕頭,湊上來把茶杯遞到她嘴邊,“喝點吧,你聲音那么嘶啞,叫得那么辛苦,累著你了……”
東月鴦瞪著他恨不得殺了他的心思都有了,但是她也是真渴了,唇剛沾染水,便自發地張開了,蕭鶴棠趁機輕撫著她的背,輕聲又柔聲地安慰:“別哭了,你瞧我難道對你不好么?你不讓我碰,我之前不就沒碰你,這回這不是情況緊急,中了他人奸計,由不得我……”
他現在開始為自己找補了,全賴到祝柔臻的身上,東月鴦不僅氣沒消退,反而被他說得又情緒起來了,“僅這一回,你既已發泄完了,就不許你再碰了。”
她睜眼盯視著光披了件外袍,其他就不穿了盡顯傲人本色的蕭鶴棠,對他身上的東西像是又懼又恨,松開唇道:“把你的那些妾接回來吧,以后再出了這種事,盡可找她們去解決,不必再用我了,你敢再動我一次,我就……”
她目光搜尋著可以為她所用的利器,用來威脅蕭鶴棠,這副景象全被蕭鶴棠居高臨下的收入眼底,怎么可能猜不出東月鴦的心思?
他溫聲安撫,“是是是,有話好好說,何必這么較真。”看到東月鴦像要吃他肉扒他皮的眼神,蕭鶴棠勾了勾唇角,很快又收斂起來,“我是說,生氣可以,罵我也可以,就是別傷到了你自己。”
東月鴦豈能讓他在這假惺惺,冷哼一聲,“你到底答不答應?”今天是讓蕭鶴棠撿了個大便宜,或者說是看在他真的被下藥的份上,東月鴦才半推半就和他搞在一起,但不代表她就真的心甘情愿從了他。
這點蕭鶴棠顯然也清楚,他指尖把轉東月鴦喝完了的小茶杯,瞇眼審視著她,實際上藥雖解了,但是明顯他那兒還沒下去,不過這一會又起來了,“好,你都說到這份上了,我豈會不答應?”
最主要的還是擔心東月鴦真的犯傻,讓她沖動之間拿到利器傷害到她自己,蕭鶴棠退讓開,顯得并非很忠于的樣子。
畢竟今夜是他得到了好處,只是他也沒有那么輕易答應這樣的條件,還是不忘為自己謀取利益,“能不能拉長一夜?你瞧天還沒亮,我體內好像藥物還未散盡,雖說只這一回,但你總要我做個夠吧,也許等我夠了,到時我把其他人接來,不是就能幫你減輕壓力了?”
說著他又爬上來,東月鴦想將他踹下去,卻被握住了腳踝,一下就被拉到了蕭鶴棠懷里,她想也就這一夜罷了,等天亮他就困不住她了,等從這里出去,就盡快與蕭鶴棠分道揚鑣。
可她還是有氣,不肯輕易順從了他,倒是被蕭鶴棠抓住腿細細地吻起來,“不是我不想放你,門鎖了,鑰匙不在我這,你走不了,我也出不去,還是等天亮有人來吧,趁現在……我們還是做些有意思的事情。”
有意思……只有他自己覺得有意思吧,對東月鴦來說這才是最遭罪的,她此時真是又累又昏,要不是憑著心里一股氣,根本堅持不到現在和蕭鶴棠掰扯。
她想說話,張嘴罵罵他也好,然而蕭鶴棠跟盯梢似的,她一張嘴就被逮了個正著,接著只能發出斷斷續續聽上去非常奇怪的聲音。
良宵苦短,白日一天光,主院外面的門就被敲響,接著似有門鎖解開的動靜傳來,沈冠拿出鑰匙開了鎖,還不敢推門,只敢在外面敲了敲,緊迫地示意,“郎君,郎君,醒了嗎,屬下有事稟告——”
他一遍遍地輕喊,有事卻不好驚擾,只期望蕭鶴棠能聽到。
昨夜鬧了一宿,蕭鶴棠罕見賴了床,似乎久縫露水,頗為墮落,與在軍營里時不能比,但還是很警覺地動了動眉頭,然后睜開雙眼,聽見外面的沈冠呼喚的聲音,他抬了抬頭剛準備起床,抬手就感覺到懷里還有人,東月鴦正枕在他手臂上依靠著他的胸膛酣睡。
她昨夜肯定是累壞了,蕭鶴棠連要了她五次,后面兩次中一回是在她半醒半寐間搞的,一回是東月鴦徹底撐不住了,只有蕭鶴棠在弄,他精力真是悍猛充足的可怕。
其實很想將人弄醒了跟他一塊玩兒,但是一摸東月鴦臉上都是淚痕,還有他留下的那些痕跡,看上去實在頗為可憐,蕭鶴棠最后還是忍住了的,沒真的把人作弄傷了,不過現在即使東月鴦醒來起床,她也好過不了多少。
怕是走路都會打哆嗦,夢里都是在抽噎,蕭鶴棠輕輕把早已麻木的手臂從她脖頸下方拿出來,外頭沈冠還在叫,把東月鴦露出來的香肩鎖骨用被子捻緊,隨便撿起地上的衣服套上一兩件,蕭鶴棠才去把門拉開,“什么事。”
沈冠低頭彎腰,覷著腳面,“郎君,昨日的事,老夫人那邊都知道了,大姑娘也醒了,老夫人召你趕緊過去。”
想也知道,蕭蒹葭跌入捕獸坑,頭破血流失去意識加上昏迷不醒,一早見不到人,肯定會有所疑惑。
加上昨夜蕭鶴棠回來,也沒有要隱瞞的意思,剛開始傳話回來只是不想驚擾祖母,未免她休息得不好,二來也是不確定蕭蒹葭傷勢怎么樣。
后來親眼看過以后,沒有性命之憂,蕭鶴棠便沒幫妹妹隱瞞實情的必要了。
“知道了,你先去回稟老夫人,我洗漱更衣后就過去。”說完蕭鶴棠把房門關上,他回到房內,先是看了看還在睡的東月鴦,似是在夢里也不安穩,皺著眉,小臉嫣紅,手指揪緊了被子,縮成一團。
只是看她這副模樣,蕭鶴棠身體又多了許多沖動,仿佛比還沒及冠那年,快成親的時候更熱烈,他到底還是把持住了,沒有為了那一絲絲沖動耽誤了正事,今日等著他的還有許多事要處理,不僅是為了跟祖母解釋,還有被暫時丟在一旁的祝家,這一夜之間怕是早已亂象橫生。
蕭鶴棠走向衣柜,取了一套新的衣袍出來走到屏風后更換,而這時因為枕邊空虛,還有剛才外面沈冠喊門說話的動靜,東月鴦依舊還是被打擾醒了,她痛苦地睜開眼,周身的酸痛疲乏讓她以為自己是受了什么非人的待遇,亦或是遭了一場毒打。
她根本起不來,而余光之中她仰頭看到了另一旁在屏風背后更衣的人影,更起了想要重新暈過去的心思。
原來昨晚的一切都不是夢,終究還是叫蕭鶴棠得手了,她怎么叫他別碰,饒了她,最終東月鴦還是逃不過被吃掉的下場。
她神色怔忪,蕭鶴棠更衣很快,不多時就出來了,往榻上一覷,一改夜闌人靜的癲狂樣,神清氣爽,“你醒了?”
東月鴦避開他戲謔直接的眼神,這時候裝死是遲了,她閉上眼翻過身,打算等他走后再出去,然而身上的酸痛讓她抬了抬腰,便有些要放棄的意思,更是咬緊牙關,免得在蕭鶴棠跟前丟臉。
實際上她的反應蕭鶴棠都看得一清二楚,但要不是時間上來不及了,他還真想再陪東月鴦玩玩兒,“你要現在起身嗎,還是再多睡會?”
“還是再睡會吧,不然到了祖母那里,我怕你撐不過去。”就照東月鴦現在的情況,就算起來了,也是在蕭老夫人跟前打擺子,要是真抖成篩子那可就好笑了。
蕭鶴棠玩味地笑了笑,東月鴦看出他的幸災樂禍后,實在忍不住翻了一道白眼,隨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驚聲問:“祖母?”
婢女送水進來,蕭鶴棠掃了眼,低眸看著東月鴦說:“是,蒹葭的事被她發現了,現在命沈冠傳話,叫我過去。你身子不適,干脆還是再休息會吧。”
聽見這種消息,東月鴦哪還有心思再睡?這可是大事,這可不止是蕭蒹葭一個,追究起來還涉及祝柔臻呢,她強撐著爬起來,“我,我也去。”她倒要看看,給蕭鶴棠下了藥的祝柔臻,現在是什么下場。
多行不義必自斃,要是能借蕭鶴棠的手,讓她受到懲罰,那她上
依譁
輩子的仇,也算是得報了吧。
第 48 章
東月鴦迫不及待想去了解昨日發生的實情, 她下榻時的樣子又十分狼狽,腿根都在打顫,差點摔倒在地, 是蕭鶴棠伸手及時把她撈到懷里,才防止了悲劇的發生, “放開。”
然而東月鴦可一點也不感恩地怒瞪著蕭鶴棠, “別碰我, 別忘了你昨晚答應過什么。”
他們可是說好了, 只要幫蕭鶴棠解了藥性,他就不會再碰她了, 要碰也是碰他養在別院里的那些妾,借著蕭鶴棠的力道剛剛站穩,東月鴦便迫切地跟他撇清關系, 攏緊身上的被子拉開距離, 同時面不改色地勸說:“你最好還是把她們都接過來, 免得藥性再發時,無處可去,我可不會再上你一次當了。”
這是她的忠告,蕭鶴棠看她滿身抗拒的樣子,好似聽進去了, 聞言點頭笑笑,像是也很不想再勉強東月鴦, “這是自然,辛苦你一夜,怎么好再麻煩你了?為了不讓你受累, 連站都站不穩,我會找人幫你分擔的。”
東月鴦氣鼓鼓地盯著蕭鶴棠, 神情像是在看什么臟東西,那可是整整二十個妾呢,皇帝后宮三千佳麗都不如他吧,說是后宮佳麗,實際上真正的后宮妃嬪哪有那么多人,“那就最好,你要玩便偷偷地玩,不要鬧到我這里來,更不要讓我見到她們,說什么以姐妹相稱,我只有一個弟弟,沒有姐姐妹妹。”
雖然她現在也是蕭鶴棠的妾,可到底曾經做過正房夫人,東月鴦還是要展現出與他人的不同,她希望蕭鶴棠多少給予她點尊重,免得到時鬧得大家都不好看。
說完頂著蕭鶴棠漫不經心的笑意,東月鴦忍著酸痛憤憤地朝屏風后走去,“云秀,替我去房里把我衣裳拿過來。”
昨天夜里她就只穿了寢衣入了狼窩,那些里衣都臟得不成樣了,哪還能穿,就是不想再跟蕭鶴棠共處在一個地方,東月鴦才躲到角落里去。
好在蕭鶴棠沒有過來繼續纏著她,倒是走到外邊去洗漱去了,等到東月鴦也收拾好,天已經亮了大半了。
昨夜當真過得一塌糊涂,東月鴦拖著酸軟的身子在婢女的攙扶下跨過門檻,蕭鶴棠走在她身前倒像沒事人一樣,她有些嫉恨地磨了磨牙,真該在那時候狠狠咬在他脖子上,一想到對方背上可能都是她的抓撓的痕跡,東月鴦忽然也沒那么氣了,見祖母還是要保持儀態比較好。
“說吧,到底是怎么個回事?”蕭老夫人看起來十分生氣,她坐在蕭蒹葭房里的桌旁,一手搭在桌上,拿著帕子的手放在腿上,很有蕭鶴棠一說得不好就要發怒拍桌而起的架勢。
蕭鶴棠余光瞄到身后的東月鴦,她臉色微白,其實連站都站不穩了,卻還是不想依靠著婢女,反而咬唇強撐著要參與進來,“先讓夫人坐下再說吧。”
面對冷不丁提到自己的聲音,東月鴦迎來兩道看向自己的視線,她吃驚地望著蕭鶴棠,他不是應該乖乖把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給祖母道來,怎么還有閑心管著她坐不坐。
蕭老夫人留意到東月鴦一副疲態,面容瞧著是有些蒼白,不知是迎著光還是如何,臉白得有些透明了,眼下也有些淡淡的青黑,她詫異地問:“月鴦?你這是怎么了?”
昨天夜里,她不是陪她散完步就回去了么,怎么一副未休息好的樣子。
蕭老夫人雖然疑惑,不過眼前還有重要事要說,暫且沒有過多追究東月鴦哪里不舒服的事情,“你別站著了,過來坐吧,至于鶴棠……”
顯然,針對蕭蒹葭受傷瞞著她的事,蕭老夫人還是氣蕭鶴棠這個主謀的,“你就站著,實話告訴我,蒹葭是怎么弄成這樣的,你這個當哥哥,既然知道她出了事,為何不派人立即傳信給我,你這眼里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祖母?”
這話說得嚴重了,屋內外的下人都屏息起來,在蕭鶴棠沒有開口前都低下了腦袋。“都先出去,一會再進來。”
蕭鶴棠發話,下人們都去外面候著,蕭老夫人冷著臉,卻意識到可能有些話不適合叫其他人聽,人多眼雜,蕭鶴棠這才屏退干凈,她挺起腰身,神情嚴肅起來。
“祖母。”蕭鶴棠說:“此事說出來,恐怕你不信,并非是我一定要瞞著你,而是在我看來,都頗有些匪夷所思。”
蕭蒹葭完全是受了無妄之災的影響,直接點說她其實是因為蕭鶴棠才倒霉的,誰知道祝柔臻會那么瘋,為了留下他而算計到蕭蒹葭身上?
蕭老夫人聽完蕭鶴棠的話,遲疑而又震驚地道:“你,你是說,你妹妹是被柔臻她故意騙上山的,陷阱也是她故意引她過去……”
好歹毒的心思,東月鴦坐在一旁也是暗暗感嘆,她當然比他們知道的還要多些,知道祝柔臻為了留下蕭鶴棠過夜,不惜以害蕭蒹葭的方式達到目的,不過是更確定了東月鴦上輩子的死,也和她脫不了干系。
果然是她那個舅舅給她醫病醫壞了身子,她哪里那么脆弱,一個風寒都好不了?這輩子她沒在蕭府生病,也就沒給祝柔臻可乘之機,倒是變成了蕭蒹葭和蕭鶴棠兄妹受罪,這算不算是也替她擋了一災?
比起蕭老夫人的不敢置信,蕭鶴棠顯得倒是平靜無奇:“事實就是如此,昨天夜里我就派人把祝家莊子上的下人通通都抓起來,分開一個個審訊,敢說謊的必然一個都逃脫不了刑罰,這些人沒經歷過酷吏,一點小手段就被審問出來了。”
最主要的是,為了不弄出冤案,也是讓所有真相都無法遮掩的關鍵,那就是在殺氣騰騰的軍士的重重包圍之下,祝柔臻的那個小舅舅,根本無處遁形。
祝柔臻是主犯,那他便是從犯,一樣不可饒恕。
蕭老夫人一拍大腿,哀聲一嘆,“糊涂啊!她怎么能做出這樣的事?蒹葭視她如親姐妹,每回她到家里都想她留下恨不得抵足而眠,她竟然為了一己私欲連她性命都不顧……”
“祖母……”聽見了外面的動靜,方才覺得頭腦不適的蕭蒹葭到臥房里休息去了,這會發現祝柔臻是這么對她的,蕭蒹葭終于忍不住走出來,她頭上還包著傷口,不過一晚,跟從黃泉路回來一場有的一比,“哥,你說的都是真的?”
她那時都昏迷了,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原以為上山獵狐,遇到陷阱都是正常的,跌入深坑是意外,卻唯獨沒想過引她上山都在祝柔臻的算計之中!
而她這么做的目的,就是為了把她哥留在莊子上過夜……
她知道祝柔臻是喜歡她哥的,她自然也贊成她做自己的嫂子,至少比東月鴦得蕭蒹葭的喜歡,她幫她也是看在她對哥哥一片真心上,誰知祝柔臻這么有手段,還把手段用到她這來,這叫我拿你當親姐妹,結果你不僅想做我嫂嫂,還想做我的活閻王?
看到蕭蒹葭神色憔悴地出來,蕭鶴棠目無喜色地說:“你若不信,就讓瞿星帶你到牢房里看看,那幫下人都在里邊兒,陪你上山獵狐的也有,你大可一個個地問,如若不然,你還可以去找你的祝姐姐對峙,至于她是否承認,我就不做保證了。”
東月鴦親眼所見蕭蒹葭如遭雷擊,這件事里她可以說是受了不小的傷,身心都遭到了極大的傷害,短時間之內她怕是除了親哥跟祖母,誰都不敢相信了吧?這就是識人不清的代價。
“我,我去,我還是要見她一面,問個清楚。”蕭蒹葭執意道。
蕭鶴棠譏嘲地癟了下嘴,“隨你。”
蕭蒹葭神情恍惚,喃喃著說:“我還是要問問,問問她難道一點都沒想過我們這么多年的姐妹之情嗎,一點顧忌也沒有嗎……”
看來蕭蒹葭實在是被祝柔臻傷得很重,一時半會走不出來了。
蕭老夫人對她也是非常失望的,因為這事蕭蒹葭也是瞞著她去做的,她輕易就上了別人的當,被利用這說明蕭蒹葭的確不怎么聰明,可追究其她的動機,還不是為了一片孝心,這又無可指摘。
蕭老夫人嘆息著,將話題轉移到蕭鶴棠身上,“那你,你說祝柔臻給你下藥,你可有受影響?是請了哪家藥堂的大夫來看過,再把人找來,我要問問,確定你身子沒事才能安心。”
殊不知蕭鶴棠看向從方才起一直很安靜的東月鴦別有深意地說:“那要看為我醫治的‘大夫’,愿不愿意開口了,只有她最知曉,畢竟親身體驗過,我身子是好是壞。”
這奸人,當著祖母的面都能說出這么厚顏無恥羞人的話,東月鴦收到蕭鶴棠的暗示,疲倦的面額終于流露出一團團紅暈,她是做了一晚上的東大夫,可那都是蕭鶴棠逼的,說好當然是真的好,換做別人都能傳出連御數女的佳話。
蕭鶴棠就跟鐵打的,是火鉗,光是想想,東月鴦感覺那還是腫腫麻麻的,跟合不攏似的,但她又不是真大夫,“別聽他胡說,祖母……”
蕭老夫人一眼看出他倆人間打謎語般的門道,想也是蕭鶴棠定然急不可耐地找東月鴦解決了,否則這一早他還能若無其事神態自若地出現在這嗎?
他昨天忙不過來跟她請示,大概也是因為跟東月鴦在房里廝混,蕭老夫人一下就明白過來了,倒沒起任何責怪的心思,“好好好,你二人鸞鳳和鳴呢比什么都重要,月鴦是累壞了吧?待會讓廚房多做些好吃的,你也是,凡事該有個度……”
話聲從正題一下轉移到他們身上,蕭鶴棠好整以暇,寵辱不驚地應和兩聲,東月鴦羞怯別開臉,讓長輩關注到房事就證明他們昨夜鬧太過了,蕭鶴棠好意思,她還真難為情。
再說東月鴦還沒提,她要單獨住到東湖莊子上的事,一旦蕭鶴棠把妾室接進門,那后院亂糟糟的,一群人勾心斗角,東月鴦哪受得了。
“那你打算如何處置他們?”扯了幾句后,蕭老夫人終于繞了回來,“祝家好歹是文臣之后……”祝家的長輩早年起跟蕭家的祖先就是同僚。
等查明了真相,與祝家有牽扯的打聽到風聲,肯定會來為祝家求情,這是毋庸置疑的,就看蕭鶴棠這里是殺還是放了。
要說殺,祝柔臻是對蕭鶴棠一片情深,步入歧途,又太過了,要是不殺,好像大將軍的威嚴誰都能犯似的,何況是下藥那么大的事。
蕭鶴棠:“祖母可是想為祝家求情?”
蕭老夫人:“不是我想為他們求情,而是為了你考量,與祝家交好的遲早會有人求到我這來,做錯事的是她,剩下那些人,你若都處置了,只怕會喊冤啊。”
蕭鶴棠沒有發話,蕭老夫人看他似乎有所考量,只說道:“等你妹妹見過她一面,聽聽祝家的口風怎么說,你再做處置吧。”
一是不能一桿子打死,二是有些人也罪不至死……這就看蕭鶴棠是怎么想的了,處理得好就是英明,處理得不好那就貽人口實了。
剩下的蕭老夫人沒有再插手的意思,蕭鶴棠也不曾立刻下決定,他打算先拋開這個話題,像是暫告一段落,反問:“祖母可吃過了?”
蕭老夫人嘆氣:“哪有,發現你妹妹受傷,我這心里正不安呢,哪還有心思吃。”
蕭蒹葭在旁邊一臉歉疚失魂落魄,經歷一場生死大劫,她仿佛變乖些了,也可能人了病比較脆弱,顯得比往日溫和,東月鴦坐在她身旁就明顯感覺得出來。
其實東月鴦也很好奇,這輩子祝柔臻犯到了蕭鶴棠手里,他應該不會為了什么義妹而手下留情的那種人吧?他若是留情,那蕭蒹葭的罪豈不是白受了?
這樣想著,東月鴦情不自禁對著蕭鶴棠出神,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的眼神過于探究了,而且眉頭不由自主地顰起,蕭鶴棠銳利得像一把箭,直直地朝她看過來,他可沒想到東月鴦是在計較他會怎么處理祝柔臻,只會想到她因為昨夜的事還在對他不滿,畢竟東月鴦可是一直在想怎么從他身邊逃離,還不斷慫恿他去找別的女子。
她小心思多,也不知哪兒來那么多主意?說起來她跟祝柔臻好似也不怎么合得來,眼下應該也會很關心事后處置的結果吧。
桌上每個人的神色和姿態蕭鶴棠仿佛都了然于心,但他就是故意不去透露,尤其東月鴦窺探過來的眼神和表情,實在是過于有趣,他才不想馬上告訴給她聽,蕭鶴棠吩咐下人進來,“還是先用飯吧,等吃完飯,我再去處理正事。”
東月鴦悻悻地撇開目光,不說就不說,有什么了不起?左右這輩子祝柔臻害的不是她,也興許沒有機會再害她了,她著什么急?
然而,許久沒開口的蕭蒹葭忽然說:“我也去看看,到祝家去。”這時候祝柔臻應是一同關在祝府,“嫂嫂跟我一塊兒去吧。”
蕭蒹葭語出驚人,東月鴦差點被唾沫嗆到,蕭蒹葭是想不通祝柔臻為什么不對她手下留情,懷疑這么多年的姐妹情吧,她自己去就是了,為何還要拉上她?而且,她剛剛叫她什么?
蕭蒹葭都多少年沒這么好聲好氣稱呼過她了,東月鴦神情跟撞了鬼一樣,她一看就是不想去的,蕭蒹葭頂著額頭上的傷,愴然道:“我就是想見見,想有個伴兒。”要不然她還沒有勇氣面對害她的真兇。
蕭老夫人年紀大了,蕭蒹葭不可能叫她陪她跑一趟,來回折騰,哥哥其實還是生著她的氣的,更不敢提,看來看去,可不是只有兩袖清風,沒遭罪的東月鴦正合適嗎?
“我……”東月鴦才沒有因為蕭蒹葭叫她一聲“嫂嫂”就軟了脾氣,當著蕭鶴棠跟蕭老夫人的面說:“要不等過兩日吧,等你養好了傷再說。”
她去了能跟祝柔臻說些什么?得意忘形,借勢取笑?東月鴦才不屑那么做,更何況她渾身乏累,蕭蒹葭到底懂不懂體諒她昨夜可是被她哥折騰了一宿啊?
大夫可不是人當的,她寧愿好好在家休息補覺,也不愿去見討厭的人的一張嘴臉。
蕭蒹葭還想再勸說一下,被蕭鶴棠的聲音打斷,“就聽她的。”
東月鴦跟蕭鶴棠四目相對,她心中冷哼,這是沾了她的香癮,占了她的便宜,就開始替她說話了?無恥。
在蕭蒹葭這簡單用過早飯,留她在屋內休息,其他人從她院子里出來。
蕭老夫人表示要清凈清凈,于是讓秋菊扶她回房了,路上便只剩下東月鴦跟蕭鶴棠二人,“我要去補眠了,今夜,不,日后夜夜你都不許來打擾我。”
東月鴦說完就要走,卻被蕭鶴棠一把拉住,她因沒站穩撲倒他懷里,“就這么走了?不送送我?”
“送?哪還有命送?”東月鴦香帕砸到蕭鶴棠臉上,引他露出那欲-念濃厚的目光后,小心怯怯地推開他往后退,“要不是你昨兒要個沒完,我也不至于像現在,連走都走不動了。”
蕭鶴棠一手接過掉落的香帕,揉在手中,視線深深地從她臉上往下掃,東月鴦的腿都藏在裙擺中,他眼神仿佛能透視般,穿過布料看到那兩只修長纖細的玉腿,昨晚是怎么被架在他肩上胡顛亂顫的,有些事一旦開了個頭,就很難再去收住了。
蕭鶴棠專注睇視的眼神一下就讓東月鴦明白了他在想什么,“畜生。”
她沒忍住輕罵了一聲,蕭鶴棠勾唇,“是,我是畜生,你是被畜生疼愛過的,那你該叫什么?”
他沒皮沒臉的危險逼近,東月鴦嚇得步步退后,她怎么知道,她不過是胡亂罵的,罵他是畜生,不代表她要跟他為伍。
見東月鴦小臉驚慌,目光惶恐,蕭鶴棠停下來冷哼,“想不出來是么?想不出來,那就等我下回再告訴你。”
他想說,東月鴦還不想聽呢,“你快走,快走。”
還好蕭鶴棠有要緊事要處理,否則東月鴦還輕易趕走不了他,等到對方身影從她眼前消失,東月鴦這才徹底松了口氣,剛才蕭鶴棠在一副沒吃夠還想把她剝皮反復生吃的樣子,她都驚出一身薄汗了。
抬手擦了擦面額,回想起來剛才帕子朝蕭鶴棠丟去的一幕,東月鴦懊悔,換了袖口拂拭。什么人,這么貪,連塊帕子也不還給她?
帶著抱怨東月鴦慢慢挪回屋里,一沾枕頭便睡,她本以為這天說的推辭的話能打消蕭蒹葭的主意,結果剛好兩天一到,蕭蒹葭便等不及了,到門口來找她。
礙于上回蕭鶴棠說過不許她來這里,蕭蒹葭只好在院門口喊人,一聲聲嫂嫂傳進東月鴦的房內,就算她把窗關上,還是能聽見蕭蒹葭的呼喚。
云秀勸道:“夫人,要不還是出去見見大姑娘吧,不然這樣糾纏下去,大家都要知道了……”
東月鴦躺在臥榻上,任人捏著腰背舒緩酸痛的滋味,懶洋洋地應聲說:“罷了,你讓她到前廳等去吧,不然累了倒在我門前,就是我的不是了。”
“夫人是打算陪大姑娘走一趟了?”
“她都這樣了,我還能不去嗎。”東月鴦抬起身道,她知道蕭蒹葭為什么會過來纏她,不就是終于發現身邊人是個能對她下得去手的壞人嗎?而她這個被她討厭,卻始終沒做過害她的事的前嫂嫂,可不就一下顯得眉清目秀,和善無害起來?
蕭蒹葭現在有了防備,東月鴦又是知根知底的人,她危害不到她,家世身份樣樣不如,還是軟弱那一掛的,所以對她比較放心吧。
送佛送到西天,救人救到底,東月鴦陪她去看看,就當為自己行善積德了,正好也了了她跟祝柔臻上一世的恩怨。
說起來,一個祝柔臻,三個苦主。
算上東月鴦,加上這一世的蕭鶴棠跟蕭蒹葭,兄嫂、夫妹,都被她害過,可以稱得上同病相憐了。
祝柔臻錯就錯在她估錯了情勢,哪怕知道蕭鶴棠就是那等隨意撩撥,不管人死活的類型,卻還是忍不住沉浸在他的隨性里,會錯了情意。
她以前哪被他那么對待過,雖然他對女子都挺溫柔的,但是叫名字則是少有,更別說在桃林里一起賞花,登山相伴眺望看風景,靜靜感受那山風吹拂落滿身的滋味。
那天的出行對她真的太具有迷惑性了,蕭鶴棠又平易近人,她又覺得能站在他身邊的人也可以是她,必須是她,卻沒想過最大的紕漏出在原以為最有把握的蕭鶴棠那兒。
按他的性子,他怎么可能沒一點被美色撩動的沖動,就算真不喜歡她,也應該憐香惜玉,溫聲呵護的呀。
什么叫,叫你幾句名字,你就多情起來了?要不是他施予溫柔,誤導她,祝柔臻哪可能被迷住眼,她禁不住想,會不會是蕭鶴棠從一開始就在給她下套呢?
門外傳來交談的聲音,祝柔臻自從丑相畢露的被從莊子上帶回來,就一直被看管在祝家的閨房里,因她一個人得罪了蕭鶴棠,整個祝府都被派守了駐兵,全家人心惶惶,牢房里也被送了一批人進去,她已經好幾天沒見到自家人,更沒有人來看過她,只有房門口守著的軍士,也根本不把她祝府的貴女看在眼中。
這個時候,還有誰會來?
就在祝柔臻胡思亂想之際,軍士將門鎖打開,頓時兩道熟悉的身影沒入視野,蕭蒹葭帶著傷出現在眼前,這還不算什么,讓祝柔臻吃驚的是東月鴦怎么會來?
她眼神在一瞬間發生變化,對東月鴦的妒意化作了最深層次的憎惡,連蕭蒹葭惴惴不安的表情都忽視了,只怨毒地盯著東月鴦,“你來做什么?誰讓你來的,連你也想看我笑話,想都別想,還不快滾!”
第 49 章
蕭蒹葭看到祝柔臻這樣失去儀態不客氣的呵斥, 自然露出驚訝的樣子,像是沒想到以前一向淑雅的祝姐姐會有這樣躁怒的一面,東月鴦卻跟早就了然她是什么性子一樣, 沒露什么嘲弄的表情,只是平平淡淡地上下打量她現在的處境一番, 就夠讓祝柔臻感到羞辱窩火的了, “滾, 滾啊!”
蕭蒹葭:“祝姐姐你……”
到這個關頭了, 她還叫祝姐姐,東月鴦被罵又不是不會還嘴的類型, 全看她此時心情,“實話說,也不是我想看, 而是有人求我, 我才來的……”
既然祝柔臻說她是來笑話她的, 東月鴦不整幾句仿佛都說不過去,前世舊恨,今生來算,那些曾給過她的不痛快,今天通通還給祝柔臻。
東月鴦笑笑, 不知是否相處久了,她唇角微翹起來竟有幾分蕭鶴棠的味道, 他最會柔情蜜意著說出戳人心肝的話,東月鴦也說,不然祝柔臻總以為她能耐不了她:“我是沒想到祝娘子會做出這樣的事, 這笑話難道不是祝娘子你自己作出來的嗎?怎么鬧得好似旁人害了你一樣委屈?”
“是有人逼你嗎?還是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讓你偷雞不成蝕把米, 自取其辱?我今日實際上是看在蒹葭的面子上陪她來的,祝娘子可信可不信,祝娘子往日總彰顯自己多柔婉高潔,怎么就這般……”
她感慨地搖了搖頭,留了一點空想的余地,等到祝柔臻神色慌亂微變,才輕飄飄道:“不擇手段。我原以為心慕一個人,該是通過正當方式博取對方好意,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哪怕再傾慕,也該有個底線,誰知你……”
感情可以身不由己,那道德呢?
她都知道了,也對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事情鬧得這樣大,東月鴦怎么可能不知情,她定然很快活吧,她還是蕭鶴棠的身邊人,而她費盡心機卻被人棄之如敝屣,送上門的都不要,簡直是……
祝柔臻心口如迎來一道痛擊,神思大慟,目眥欲裂,“賤人!”此時此刻,連蕭鶴棠給予她的羞辱都不如東月鴦這一刻要狠得多,“你以為你能好得到哪兒去?你還不是裝著一副清高不讓他接近的樣子,只是叫你先得了手,你有何資格說我?”
東月鴦搖頭,認真地說:“我從未裝過,我早就期望離他越遠越好。”
“胡說!你若真這樣想,就不會假意跟他鬧和離,讓他哄著你,這回見他做了大將軍又回來賴著他不走,這也不過是你的計謀之一罷了。”
“所以你能耍手段,我為何不能?”真能靠正當方式靠近蕭鶴棠,那祝柔臻早八百年就能靠近了,正所謂她知道對方滑不留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普通人哪能留得住他?
祝柔臻冷笑,東月鴦以為她得了蕭鶴棠的寵就能萬無一失了?“別以為你現在留在他身邊他就寵你一個,這世上男子多是喜新厭舊的風流鬼,你今日嘲笑我,不過是他沒瞧上我也還沒膩了你罷了,萬一出現一個比你更好的能讓他喜歡,我看你怎么辦?”
為了打擊東月鴦,祝柔臻什么話都說得出來,也不再維持往日的體面了,她要讓她知道世上的好事,可不是只會眷念她一個!“他就不是那等安安分分的人,你以為你能熬多久?說不定今日瞧他寵你,背地里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又與其他女子偷偷歡好了,東月鴦,你等著吧,我今日之鑒就是你明日的下場!”
蕭鶴棠的為人是她們眾所皆知的,就算他不去招惹,也自然會有人來傾慕他,這種桃花泛濫招人喜愛的男子,他可以一日忠貞,卻不會日日忠貞,他每天受到的誘惑有那么多,前仆后繼的來,哪天就說不定會膩了這段關系,世上那么多美人,讓他始終忠于一個,那可比登天還難。
祝柔臻幸災樂禍地笑,不懷好意地瞪著東月鴦,卻見東月鴦臉上神情都不變一下,是,祝柔臻是知道自己清高,但她那是假清高,她要名聲要美譽,東月鴦好像始終都跟她不同,她這種人也不知道是怎么生出來的。
她似乎對外在的反應都看得很淡,她能控制住自己的心,少年時她同樣愛慕過蕭鶴棠,可是說不喜歡就不喜歡,得不到的就不會去奢想,看穿了蕭鶴棠是什么樣的人,知道厲害就不去招惹。
別看她性子有時靜靜的仿佛很不起眼,實際上她生得不差,身上有獨特韻味,能欣賞到的人自然會欣賞,不欣賞的也不會昧著良心貶低她。
這種女子對那等喜好獵艷的就像一塊肥肉,而蕭鶴棠能注意到她,也是因為沒吃到過吧,等擁有過得到手,可能就沒那么新鮮了。
“你說的這些……”在祝柔臻瞪視中,東月鴦緩緩開口,點了點頭贊同地回應,“我都知道啊。”
她能不知道繼續跟蕭鶴棠在一起會是什么后果嗎,她都重生一輩子了,上輩子獨守空房,難道還不夠她長記性的?
她現在就巴不得蕭鶴棠膩了她,好放她一條生路,她難道表現得很眷念蕭鶴棠的樣子嗎,為什么祝柔臻總是覺得她會離不得他?現在世道是很艱難,但總會有太平的一天,這輩子除掉祝柔臻這個危害,她總不能活不到終老吧?
“那你……”
祝柔臻遲疑,東月鴦含笑平靜地說:“這就是我與你最大的不同呀,你明知他是什么樣的人,你還飛蛾撲火,不惜一切代價,我膽小,家世也不如你們,可不敢肖想你們矜貴的蕭郎君。”
就算蕭蒹葭在這里,一臉震驚地旁聽著,東月鴦也還是說:“這輩子,我可從未想過與他琴瑟和鳴,相守一生,也萬不敢篤定他只有我一個,畢竟喜新厭舊,人之常情,他哪天尋了新歡,我就祝他安好,一別兩寬,其余的我干嘛要徒生煩惱?世上是沒了他就不能活嗎,既然我不交心,他能耐我何?”
她很巧妙地說的是這輩子而不是上輩子,上輩子東月鴦是想過的,下場如何是她自己親身經歷的,她難道還要把無謂的幻想放到蕭鶴棠身上,這不是自尋苦吃嗎,要不是顧及蕭蒹葭,東月鴦實則還有更過分的話,她剛剛實在是說痛快了,都差點忘了她了,也不知她回去后會不會跟她哥告狀。
不過告狀也沒關系,她說的哪句不是實話,蕭鶴棠拿她當妾,他們彼此都沒有要復婚的意思,他就是貪她的身子,她暫時借他有個安身之所,各取所需,這樣一想蕭鶴棠有沒有別人還有什么所謂。
跟她有什么關系,她目的達到了就成。
說了那么多,東月鴦也算是將心里的濁氣發泄了出來,她看著祝柔臻,蕭鶴棠那邊始終沒說到底怎么處置她跟祝家,也許這回祝柔臻還能大難不死留下一條小命,除此以外,也就是在外面的名聲都不怎么好,說不定祝家人會把她送走,畢竟丟了聲譽得罪蕭鶴棠,應該會去尼姑庵常與青燈古佛相伴?
東月鴦也是猜的,總之她吃到惡果了,她們恩怨也算了結了,她無意再跟祝柔臻交談,扭頭和還沒回過神癡愣中的蕭蒹葭說:“我就在院子里坐坐,不進去了,你有什么話就快說吧,我還急著回去呢。”
蕭老夫人的壽辰沒多少日了,東月鴦手頭上的活兒還差一點就能完工了,她不想再耽誤下去。
說罷,她走到院子里也就是中庭空地上的石凳上坐下,手撐著下頷,看向他處,似是在發呆。
蕭蒹葭今天實在是被震撼到了,恍恍惚惚踏進門,她沒想到東月鴦是這么想的,原來她回來以后一點也沒想跟她哥好好過呢?
“蒹葭……”
祝柔臻的聲音讓蕭蒹葭從晃神中清醒,剛才還神氣活現的祝柔臻在面對蕭蒹葭時似乎又不一樣了,“蒹葭,你還好嗎?”她像是有些歉疚,有些無顏面對她。
蕭蒹葭猜不出祝柔臻是真的對她感到心虛還是故意裝出來的,畢竟這位祝姐姐一向在她面前很真,她懶得廢話,直奔主題,“為什么害我?你我這么多年情誼,我拿你當親姐姐看待,結果卻連我也算計上了……”
蕭蒹葭可不是東月鴦,她是驕縱的千金貴女的脾氣,祝柔臻是看過她怎么對待她不喜歡的人的,到了她面前要想不生事只能軟聲說話。
惡人自有惡人磨,祝柔臻還想向她求救,不想走到反目成仇的地步,“蒹葭,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一開始是我誤會兄長的心意了,我以為他是不好意思接納我,是礙于情面不好開口,所以才想主動示好,結果……”
兇神惡煞的祝柔臻開始落淚,她其實憔悴了很多,因她一個人,連累祝家上下就算了,最緊要的是她并沒有得到什么好。
她的名聲已經徹底壞了,那天她衣衫不整地出現在蕭鶴棠跟前,事后卻被打暈,軍士把她從房間里搜出來,就那樣拖到了人前,醒來就到了自家府上,府里下人還有爹娘兄長妹妹他們對她的丑相一目了然,那一刻祝柔臻差點想自盡,可是她還不想死,目的還未達到,她還要問問蕭鶴棠為什么要那么對她,她要復仇,要……
“啪”一聲,一記耳光。
額頭有傷,睜眼怒瞪她的蕭蒹葭給了祝柔臻一巴掌,“你利用我,從始至終都在利用我……”
蕭蒹葭雖然驕縱,但到底是武將之女,脾性很大,怎么能忍受別人把她當傻子對待,更不能容忍祝柔臻還是用那么卑劣的方式算計她,下藥,當她得到她哥的踏腳石?
要不是她命大,早就死在了深坑里,要是她哥真的接納了祝柔臻,她在一旁受傷,祝柔臻卻跟她哥顛鸞倒鳳,這樣一想蕭蒹葭死都死不瞑目。
“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把你當親近人看!”
“蒹葭,蒹葭你要做什么?!有話好好說,啊……”
蕭蒹葭進去后房門就被關上,東月鴦坐在庭中,聽見祝柔臻哀嚎的動靜除了一驚,回頭盯著那道門望了一眼,從二人的對話中了解到事態,忽然也就不驚奇了。
沒有誰會當一輩子的傻子,祝柔臻肯定是忘了,蕭蒹葭姓什么,她又是誰的妹妹,她就算再愚蠢驕縱,骨子里流的還是同樣的血,他們兄妹就是一路人,寧負天下人不讓天下人負我,只有真正的蠢貨才會相信蕭蒹葭會心甘情愿被利用,真要算計到她頭上,就是現在慘遭反噬的下場。
東月鴦聽著,好像蕭蒹葭真動起了手,屋內除了祝柔臻的尖聲求饒,之后就是她們彼此的相互叫罵,哪還有曾經姐妹情深的樣子。
怪不得蕭鶴棠不阻止蕭蒹葭來看她,定然是早就料到會是這種局面,才任由蕭蒹葭過來的吧,也算是讓她漲漲教訓。
不過,東月鴦肯定不能完全坐視不理,蕭蒹葭身上還有傷,又是在頭上,萬一鬧個不好,她怎么跟蕭祖母交代?東月鴦起身匆匆走過去,打開門,果然看到的是一副慘狀,蕭蒹葭跟祝柔臻撕扯扭打在一塊,“你敢讓我差點毀容,我今日也要在你頭上開個窟窿試試!”
“那是你蠢!你蠢!我早看不慣你了,真當自己人見人愛不成,你哥都懶得理你,以為誰都要哄著你?!”
“我殺了你!”蕭蒹葭猶如被戳到肺管子,揪住祝柔臻的亂發一頓扯,慘叫聲陣陣,東月鴦捂著耳朵,后退兩步,催促旁邊的軍士上去,“快快,快拉開她們。”
蕭蒹葭被兩個軍士抬著出來時,雙腿還在亂蹬著叫囂,手上臉上都是抓痕,“放我下來,放開我,祝柔臻我和你勢不兩立!”
東月鴦:“……”
蕭蒹葭和她四目相對,東月鴦淡淡掠過她,往里瞟了下,好吧,祝柔臻也很慘,她冷靜地道:“你要是再這樣鬧,我是不會再陪你干這種事了。”
莫名的,曾經東月鴦讓蕭蒹葭不屑一顧的態度,好像在今日有了別樣的效果,就好似她還是她長嫂,都不用提蕭老夫人跟蕭鶴棠任何一人,就讓蕭蒹葭安靜了下來,“是,是她先惹我。”
在被放下后,蕭蒹葭還沒安靜片刻,便告狀般地抱怨地說。
東月鴦忍著嘆氣的沖動,上下看了蕭蒹葭兩眼,沒有分毫同情,隨即轉過身,狗咬狗罷了。
她才不想跟著沾一身腥,東月鴦要回去了,而蕭蒹葭肯不肯走就不關她的事了。
然而,像是被東月鴦不打算管了的態度鎮住了,蕭蒹葭居然在她轉身后,愕然瞪著眼,然后跟怕被丟下般快速跟上。“你,你先前說的話都是真的?”
東月鴦頭也不回地問:“什么話?”
當然是對祝柔臻放的那些狠話啊!蕭蒹葭不滿地跺跺腳,難道東月鴦說過以后自己就忘了?“你,你你難道真不怕我哥有了新人不要你啊?不對,你怎么沒想跟我哥好好過?你這樣怎么對得起祖母?”
東月鴦就知道不該隨意搭理蕭蒹葭的,她簡直是管得太寬了,“你不是很樂于見到我和你關系不好嗎?我沒肖想你哥的正房夫人之位怎么你又不高興了?祖母,我跟你哥好不好是強求不來的,祖母一向通情達理想得通,我勸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不要再多管別人的閑事了。這次的教訓難道讓你還沒管夠嗎?”
給祝柔臻當月老,差點當掉了半條命,還不知收斂,東月鴦透露出的意思很明顯,話里的潛含義讓蕭蒹葭難得的臉一紅,像是面上不光彩一樣。
畢竟被說到了痛點,想當初為了祝柔臻,蕭蒹葭還對東月鴦發了好大火,說她回來是為了破壞蕭鶴棠跟祝柔臻議親,差點就動手打了她。
這事當然不可能被遺忘了過去,哪怕今日蕭蒹葭看穿了祝柔臻的真面目,二人反目,東月鴦也不覺得自己會看在這個份上,和蕭蒹葭有多少親近的,她只當今日是為了完成一件任務,現在任務結束,往常蕭蒹葭和她怎樣,就該怎樣。
她可不要再多嘴多舌,沒事找事了。
馬車上一路安靜,東月鴦跟蕭蒹葭回到蕭府,天色尚早,沒想到蕭鶴棠也那么快就回來了,他今日好像沒那么忙,車輿在他下車后便撤走了,站在高高的臺階上負手而立等著她們,似是打算一同進去。
“哥!”蕭蒹葭一見他便打起精神,雖說她是因為蕭鶴棠而被祝柔臻算計的,但因為是兄妹也是她自己輕信他人上了當,看起來蕭蒹葭對蕭鶴棠并沒有什么隔閡。
東月鴦有意落后蕭蒹葭一步,不搶她的風頭,同時也希望蕭鶴棠集中注意力在妹妹身上,別關照到她,這兩日似是為了讓她養好身子,他們都沒有再同過房,東月鴦當然防蕭鶴棠防備得很緊,她現在幾乎每天夜里,一到天黑回了房就鎖門,光鎖不夠,還費力氣拖了椅子桌子去擋跟防賊一樣。
這兩日她倒是睡得安穩,就是不知道蕭鶴棠那邊怎樣了。
有些事就不該想,東月鴦抬眼一望,就發現蕭蒹葭跟蕭鶴棠還立在石階上沒進去,蕭鶴棠正垂眸深深地俯視著她,旁邊蕭蒹葭擋住嘴小小聲不知在他身邊說些什么。
她難道是在向蕭鶴棠告她今日的狀?
雖不怕蕭鶴棠知道,但頂著那猶如被盯上的獵物猛獸般的目光,東月鴦還是遲疑地放慢了腳步,往右邊走了,這樣離他們兄妹遠遠,不算太近又能說話。“知道了,你先進去,我和你嫂嫂隨后就來。”
蕭鶴棠指揮著道,蕭蒹葭一邁入門,蕭鶴棠的腳步便沖著東月鴦過來。
第 50 章
蕭鶴棠的架勢嚇到了東月鴦, 他每走一步就好像是來找她麻煩來的,死到臨頭了,東月鴦往后退, 差點踩了隔空從臺階上掉下去,幸好蕭鶴棠敏捷地拉住了她, 沉眸皺眉, 輕哂著問:“我還什么都沒說, 你何必心虛成這樣?”
他緊攥著東月鴦纖細的臂彎, 力氣很大,知道是為了不讓她掉下去, 不知道的則以為是防止她跑掉。
她掙了掙,下意識忽略掉蕭鶴棠的話,她可不能搭腔, 一搭腔豈不就是證明她承認心虛了, “放開, 你拽得我好疼。”蕭鶴棠是忘了他是習武的人嗎,手長腿長,力氣大得能夠輕輕松松將她提起來,縱然他的手再修長好看,東月鴦都沒心思欣賞。
蕭鶴棠沒太為難她, 他過來也好像只是為了開頭嚇唬嚇唬她,還沒做什么, 東月鴦就跟嚇傻了似的,他把她拎到一旁站好了再松開,“你和蒹葭今日去祝府了?都說了些什么。”
東月鴦想他裝什么, “怎么還要問我?剛才蒹葭不是都和你說了嗎?還不是……就那些問罪的話。”
其實也是想打聽打聽蕭蒹葭都說了多少,看看蕭鶴棠的態度, 他打算怎么樣對她,是打是罵她好有個防備。“她的確只是和我說,去祝家問罪了,至于做了些什么,她不提,你難道不幫她說說?”
原來是這個,東月鴦微微松了口氣,可下一刻又憋住了,連蕭蒹葭在祝家做了什么蕭鶴棠都知道了,難道不知道她們說了什么?
今天在祝家她們可是門戶大開的在吵在鬧,沒有避人耳目,但凡守在院子的軍士都聽見了,未必各個裝聾作啞,不會把經過稟告給蕭鶴棠聽。
既然他都曉得蕭蒹葭做了什么,她也說了什么,卻還要來問是什么意思?敲打她?
蕭鶴棠臉上神色如常,看東月鴦發愣,想到這還是在家門口,抬手扶了下她的肩,很自然地將她轉了個身,推著她,“進去再說。”
東月鴦沒瞧出蕭鶴棠絲毫不悅的端倪,一時被這樣的假象給迷惑住了,腳步茫然而順從地就跟著他往里走,二人走在通往前庭廳堂的小路上,東月鴦還記得他的話,為了不讓蕭鶴棠找自己的茬兒,找補說:“她今天比較生氣,我是說你妹妹,她因為祝柔臻利用她害得她差點喪命,脾氣上來沒忍住就動了手。”
“我有叫人及時將她們拉開,還好,她除了受點小傷,傷口應該沒有多大的事。”這么說是為了證明自己沒有徹底袖手旁觀,東月鴦在蕭鶴棠跟前也能挺直腰板,理直氣壯些。
他可不要妄圖因為這點小細節,就怪罪她找她麻煩喔。
東月鴦在想什么,蕭鶴棠仿佛一清二楚,他哂笑兩聲,眸子里清晰地倒影出她妄想保持距離的嬌瘦的身影,“那你呢?她落得這個局面,你就沒想也冷嘲熱諷幾句?”
這個“她”是誰不言而喻,東月鴦張口就回:“我嘲笑過了呀……”她笑她自取其辱,做這一切都是自討苦吃,還說了祝柔臻是自尋死路飛蛾撲火,而她早就清楚蕭鶴棠是什么人,所以堅守本心明哲保身。
而這一切蕭鶴棠都不知……不知,他真的不知嗎?
東月鴦神思一斷,對上蕭鶴棠運籌帷幄的目光,忽然抿嘴驚覺,著了他的道了!
她方才還想一定要避開有關她自個兒的話題不談,結果蕭鶴棠一句話,她就落入他的陷阱,只要這時蕭鶴棠再輕輕追問一句,東月鴦都嘲笑了些什么,把她說的沒想跟他好好過日子,沒想跟他琴瑟和鳴的話扒出來,依他的脾氣他能饒得了她?
這時咬死了東月鴦都不能主動把這些話抖出來給蕭鶴棠聽,焉知他什么事做不出來,要是以此為借口為難她,就算到了祖母跟前,東月鴦也有推脫不了的責任。
“我……哎,我就說了她幾句,為了一個人不擇手段,這樣不光彩不應該。”也不知是不是說給蕭鶴棠聽的,還有暗示的意味存在,東月鴦輕聲感慨,“為什么要走歪路呢?注定得不到結果的事,何必要強求呢,大家好聚好散難道不行嗎?”
這后面的問話很有明示蕭鶴棠的嫌疑,東月鴦也確實是借此機會勸說蕭鶴棠對她放手,蕭鶴棠眼都不眨一下,行若由夷,淡聲應道:“也許有的人,就愛咎由自取呢?”
誰啊?誰會喜歡自尋死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啊?
東月鴦仰頭,不經意與蕭鶴棠逼視的黑眸對視,他眼睛里好像有星星點點,深邃又迷人,耳畔的風好似裹挾著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多情地拂過,東月鴦不免因這一時驚心動魄的俊貌失了神。
等到蕭鶴棠嘲弄地輕輕彎起薄厚始終的唇角,東月鴦才若有所悟地從那迷惑人的美色中醒過神來,臉頰燙紅,羞愧難當。
原來不止說的是祝柔臻,還是在說她!
說祝柔臻咎由自取,走上死路。
也是在說她想要逃離他,不想跟他好好過亦或者不想待在他身邊,總之違抗他的,一樣是把她自己往火坑里推。
她和離就是如此,遇到天下大亂,她淪為女奴,這也是她咎由自取的后果,所以她跟祝柔臻相比,找死的行徑上根本沒什么區別。
是這樣嗎,蕭鶴棠想說的會是這個意思嗎?
他對她興致未消,但是東月鴦不愿意他碰,所以即便他到時候另外找人,都要把東月鴦扣在身邊不許她離開。
她要一意孤行,那么下場同樣只會更慘,這就是他對她的折磨,還遠遠沒結束呢。
突然領會到蕭鶴棠眼里的深意的東月鴦,冷不丁打了個冷噤,和剛才被風吹拂的滋味不同,現在的她對蕭鶴棠更多了一絲敬畏與膽寒,她可別忘了在他是她前夫之前,他還是浴血殺敵,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殺神將領。
如果識相,東月鴦應該好好討好他,才來得及……
但是依照東月鴦寧折不屈的性子,可能嗎?
她若想有心討好,早就在遇難的時候就沖蕭鶴棠低眉順眼地討好他了,這么久了還是不卑不屈,就說明她脊梁骨有多硬。
可要是不想撕破臉,不讓自己陷于危險境地,勢必不能跟蕭鶴棠明面上爭斗的,所以暫時還是要與他保持維持一種平靜的局面,不要和他鬧事,不要激怒于他,就這般虛假的維持一種虛偽的寧靜平和的狀態,換句話說,就是先安分,時機到了再說。
東月鴦悶頭走著,她現在地位卑微身份又尷尬,就算魚死網破,也是她吃虧蕭鶴棠不會有一點損失,還是不要硬碰硬的為好。
這可不算是沒骨氣,是保命的一則手段而已,東月鴦暗自給自己打氣,她安靜下來不說話的模樣,低眉順眼溫和膽小到極致,也萬分惹人憐愛。
蕭鶴棠余光瞄著她明顯被嚇到的樣子,心思深沉地笑了下,就讓她那么去想吧,不然被他吃過一回,就總想著和他劃清界線,還想跑。
她也不看看她跑得掉嗎,天涯海角蕭鶴棠都能給她抓回來。
說起來,東月鴦一直很擔心蕭鶴棠會再次碰她,為了讓她安心,他也該適時地做點什么。
蕭老夫人的壽辰宴舉辦在夏日來臨之際,彼時貪涼的已經換上了夏裳,蕭府來了許多來慶賀的賓客,攜帶家眷,府中上下都在忙。
本該最忙的老壽星,不在外面迎接賓客祝賀,反倒隔著人群,在沒有外人的屋檐下一角,冷臉對著在她面前跪下的長孫長媳問:“誰來告訴我,后宅冷香苑里那幾個新來的妾室是誰的主意?要不是管事的告訴我,我老婆子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又多了幾個素未謀面的‘孫媳婦’。”
東月鴦放的話不是假的,蕭鶴棠的應答也不是虛的。
自從上回東月鴦讓蕭鶴棠把他在外面的妾室接回來后,蕭鶴棠就真的照做了。
接來時,也沒幾天,就前三日吧,東月鴦在房里終于繡好了給蕭老夫人的壽辰禮的最后一針,因為太過放松,在云秀踏進門來,和東月鴦報備時讓她分心扎到自己。
她趕緊松開手,未免血珠從指腹低落到枕巾上,含住了聽云秀說:“夫人,你沒事吧?”
東月鴦含糊地應道:“沒事,你方才說什么?”
“奴婢說,我看見沈冠大人,他領著一群衣著鮮麗的云鬢女子,把她們送進冷香苑去了。”
冷香苑是什么地方?離蕭鶴棠書房比較近的一個空置了的院落,比較大,可以住人可以留宿。
沈冠無緣無故領一群女子去那兒做什么?答案不言而喻,“是郎君接回來的妾室們么?”東月鴦有些了然,又有些怔怔地問。
云秀憤憤道:“沒錯,就是她們。”
東月鴦一時陷入靜默,她沒想到蕭鶴棠真的說到做到了,雖然早有準備,但是真迎來這一天,她除了雙肩松懈下來,似乎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過了會兒,在云秀還在質疑為什么要把這些人弄到家里來時,東月鴦拿出不再流血的手指,用帕子將其包住,面無喜色地抬頭,下一刻笑意融化在臉上,說:“這不好么?你們郎君,有人伺候他了,他也就不會常來煩我了,這難道不是好事嗎?”
也算蕭鶴棠沒有違背約定,東月鴦這些日里過得風平浪靜,算得上舒坦。
可是云秀不那么想,“夫人怎么能讓郎君就這樣被其他人占了去?萬一哪個狐媚子得了郎君的寵,家里可還有夫人存在的余地?”
雖說東月鴦還未跟蕭鶴棠復婚,但是大家眼里東月鴦還是以前的少夫人,下人也都是伺候她的,定然也是想看她跟郎君和好。
結果近來剛要以為他們二人破鏡重圓了,卻又來了一幫妾室,還是郎君讓人把她們接來的,就算東月鴦不急,下人們都要為她擔憂起來了。
她怎么這么心寬呢?一點也不擔心別人會分走郎君的寵愛嗎?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遲早會有這么一天,蕭鶴棠這么做,也算應了祝柔臻的驗,她東月鴦又不是天仙,就是天仙整日對著也會膩的,加上東月鴦近來都對蕭鶴棠冷臉,看似溫順實則疏遠。
蕭鶴棠是個正常男子,他正值青壯年,位高權重火力旺盛,后宅僅她一個人,東月鴦又不肯為他解決欲望,他總是要解決子嗣和紓解問題的。
不然讓他憋著無處發泄,真當是為東月鴦堅守貞操不成?
“由著他去吧,你來幫我瞧瞧,我這里縫得好不好。”東月鴦顯得事不關己的態度,讓婢女大大吃驚,“夫人……”
她還想再勸什么,東月鴦笑臉淡了下來,“你要是再提這事,就出去吧,我自個兒在這,不用你了。”
她不想在她堅定自己的想法的時候,還要有一個人來影響她。
沈冠偷偷把人弄進來,大概也是因為她對蕭鶴棠說過,他再怎么玩不要弄到她面前來,他遵守了,她難道也要違背自己說過的話不成?
等的就是這一天,祖母的壽辰一過,她就自請到莊子上去,離得遠遠的,再尋到親生父母他們,何必一定要拘泥在蕭鶴棠的后宅爭風吃醋?
看妾室進門的方式,想必祖母那邊也還不知道吧,東月鴦摸了摸枕面上的繡花,輕哼一聲,她才懶得去理會告狀呢,就當不知道這事一樣。
后宅多了五個面貌姣好的女子,東月鴦沒有半分在意的模樣,哪怕自那天起,晚上蕭鶴棠沒有回他們的主院歇息,路上碰見他的下屬沈冠,東月鴦也不曾過問一句。
而蕭鶴棠那邊似乎也沒有任何要找她報備的跡象,絲毫不提,往日蕭鶴棠有事無事還會串門似的來找她,這回就跟把東月鴦遺忘了一樣,儼然一副有了新人忘了舊人的嘴臉。
東月鴦自然圖個清靜,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這才沒幾天,就等到了蕭老夫人的壽辰日。
不知是蕭鶴棠藏人沒藏好,亦或是只不叫東月鴦瞧見,沒有對蕭老夫人遮掩,他運氣很不好,竟然叫蕭老夫人發現他干的事。
壽辰宴一早就在府里擺席了,賓客來了眾多,東月鴦從早起就陪同祖母在庭中央招呼進來道喜的賓客,主要是女眷比較多,男客都在蕭鶴棠那。
然后身為管事之一的老嫗在祖母耳邊一說,祖母臉色就垮了下去,還好當下女眷都進屋由蕭蒹葭陪伴著,和其他人在筵席上坐下吃茶品嘗點心了,面前無人看見。
東月鴦還在納悶出了什么事,往日對她比較偏寵的蕭老夫人在這天都對她同樣冷下臉來,對管事老嫗吩咐:“把鶴棠叫來,就說我在云松樹旁邊等他。”接著,她也示意東月鴦,“你同我來。”
東月鴦雖然一頭霧水,卻還是聽話地跟上了,府里有幾顆最漂亮的云松樹,也叫雀舌羅漢松,綠意盎然地妝點著蕭府的園景,此處有茶臺人少,適合談話,一提云松樹蕭鶴棠就知道是在什么地方了。
在蕭鶴棠來之前,蕭老夫人并沒有對東月鴦大發雷霆,直到他的身影出現,蕭老夫人才示意人前顯貴,八面威風的蕭鶴棠跪下。
“知道犯什么事了嗎?”蕭老夫人問。
“知道。”蕭鶴棠看上去一點也不慌,祖母要他下跪也是應當,長輩又是壽辰,跪幾次都不會不耐煩,他很淡地笑了下,然后冷靜地撩開衣擺往地上跪去,見此情況,在蕭老夫人朝她看來時,東月鴦又怎么可能無動于衷地站著。
在祖母那,東月鴦跟蕭鶴棠就是一體,她也慢慢地跟著蕭鶴棠彎曲了膝蓋,等他們都低下了頭,接著適才有了蕭老夫人發怒那一幕,“無緣無故,家里怎么會多了那么多外人?我日日夜夜盼著你們好,想著年底應該能抱上小曾孫,結果呢?”
“月鴦,你來說,鶴棠納妾是誰的主意,是怎么回事?你二人不復婚也就罷了,怎可還叫外人來插足?”
蕭老夫人呼吸都粗了,可見她有多生氣。
東月鴦不由地朝蕭鶴棠看去,他眉頭都不見地皺一下,沒有絲毫慌亂,面帶一點笑意,勸慰道:“祖母,今日大喜之日,何必生怒。”
“我在問月鴦,沒曾問你。”
蕭鶴棠徐徐朝東月鴦回望過來,他臉在云松樹的映襯下凝脂如玉,日角珠庭,黑眸挾帶著一絲深意,端看東月鴦怎么答。
要說讓妾室進門,他們可是共犯啊。
沒想到這剛過不久就被祖母給發現了,這火氣是撒給他們的,也該他們共同承擔吧?
東月鴦斟酌著該怎么開口,她可以理解祖母的心意,但是她跟蕭鶴棠貌合神離,等壽辰一過她就走,這時是否該跟祖母道出實情,就說他們一開始和好都是假象,實際上她已無心和蕭鶴棠在一起過日子。
他們近來都對彼此視而不見……
就在東月鴦艱難思量,該怎么用不增添蕭老夫人怒氣的方式開口時,蕭鶴棠忽然一人替她攬了下來,“祖母,還是由我來說吧,此事與她無關,沒有讓祖母知曉,是孫兒之過。”
不就是蕭鶴棠耐不住寂寞,需要人伺候嗎,他還能怎么說?
東月鴦怔了怔,在蕭老夫人打斷將要發怒之前,蕭鶴棠神態自若,只是壓低了語氣,沉聲地說:“那些女子,都是陛下賞賜給我的,天子嘉獎,國之干將,為臣的不得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