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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1  ☪ 第一百零一章

    ◎“不好意思,我想奶娃”◎

    第一百零一章、“不好意思, 我想奶娃”

    黛玉的降生給這個家帶來了莫大歡喜,林璋和林珺累了一宿,賈敏方才生產, 正需要歇息,兩兄弟看過一回小妹, 就被趕回去睡覺。

    都是長身子又多睡眠的小孩, 前一秒兄弟倆還嘰嘰咕咕的頭對著投嘮叨以后要帶妹妹去什么, 后面滿馬上就睡著了, 頓時沒了聲。

    春日漸暖,花朝以后,林家園子里桃花、杏花、迎春花, 開得花團錦繡,林璋和林珺每日的功課, 除了讀書寫字, 還有一項就是看妹妹。

    早上進學之前,兄弟倆來母親這邊請安, 一定要看一眼小妹,雖然那時候黛玉還在睡夢中,偶爾動一動臉,伸個懶腰。

    林珺趴在妹妹的小床前, 睡著的妹妹怎么這么可愛,看看這小嘴兒, 小臉,小鼻子,小手。

    林家老二一邊傻笑, 一邊念叨:“妹妹啊!呵呵呵, 我的妹妹黛玉!黛玉、小黛玉!”

    林璋稍微慢了點, 最好的位置已經被弟弟占了,伸手把弟弟揪起來:“林墩子,不要把你的口水滴到妹妹臉上!”

    林家老二被大哥騙了,以為自己真的流口水,趕緊捂住臉擦擦,回過頭原先自己占據的絕佳位子已經被哥哥占了。

    林墩子很生氣:“你騙人,我才沒有流口水!

    林璋哪里管弟弟生氣,蹲在小床邊,開始重復同樣的動作:“妹妹,妹妹,黛玉小妹妹。”

    林珺急的原地跳起來,小臉通紅,想把哥哥擠開,一面還和乳母告狀:“哇!哥哥和我搶妹妹!哥哥你沒有學過孔融讓梨嗎!”

    乳母們不好上前拉架,每天都要看哥兒倆過來鬧一回,等哥倆去外書房上學,還覺著冷清。

    都說小孩兒一日一個模樣,黛玉生下來十來天,原先新生兒皺巴巴的感覺越來越淡,變得白白嫩的,吃飽喝足,醒著的時候,有人說話她就會咧開嘴笑。

    妹妹一笑,就把林家老二迷得五迷三道的:“我們黛玉會笑了,這么小就會笑了,我是哥哥。”

    林家老二見妹妹眼睛烏溜溜的像是兩顆黑葡萄,趕緊把自己大腦袋湊過去:“我是哥哥,我叫做林珺,就是那個珺。”

    他怕妹妹不知道是哪個字,也不管出生十幾天的黛玉能不能認識字,拉著黛玉軟乎乎的小手,在她手心上輕輕寫字。

    乳母和丫鬟們勸他:“哥兒,姐兒這么大還不認字,東西也不太看得清,要長大點才會認人呢!”

    林珺才不管這個,撅著小嘴,眉頭一皺:“你們懂什么,這叫笨鳥先飛……”

    誒?似乎有哪里不對,他怎么能說妹妹是笨鳥。

    于是林珺又改口:“這叫未雨綢繆!

    家里幾個人都存著小心思,未雨綢繆的不知林珺一人,就說林如海,自打黛玉出生,每日除了出去辦公,就是回家帶孩子。

    從外面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問賈敏今日恢復的如何,要是黛玉醒著,除了吃奶換尿布,那就不會落到別人手里:“哎呦我的寶貝閨女,今天乖不乖啊?有沒有好好吃奶 ?我是爹爹!

    林如海堅持不懈的和女兒說話,因為他霸著黛玉,時常受到兩個兒子的討伐,到時候還要賈敏出來‘主持大局’把抱孩子的時間分配一下。

    林家的乳母和嬤嬤們看著稀奇:“呵,這爺三兒,也不知爭什么,姐兒還不知事呢!”

    這姐兒真是命好 ,生來就像是掉在蜜糖窩窩里一樣。

    賈敏身邊的大丫鬟見那邊林璋和林珺又爭起來,用帕子捂著嘴笑:

    “我瞧著他們多半是想著,多和姐兒說話,今后沒準姐兒一開口,就會叫人了!肯定是爭這個,小孩兒心里最清楚,誰帶她,她就認誰。”

    在幾人你來我往的爭奪中,小黛玉漸漸滿月了,林珺見妹妹茁長成長,一顆兄長的慈愛之心越來越膨脹,還是長大點兒好,妹妹總算不是剛出生時候的嫩豆腐樣兒,他也敢偶爾摸一摸。

    林老二只想妹妹長得再快些,最好明天就會走路,后天就能說話,等到大后天,他就會有一個小跟班,到時候他就天天領著黛玉去聽先生講學,讓黛玉坐在自己旁邊,他要教黛玉背詩、寫字、各種道理。

    想到自己將來的責任,林珺感覺自己任重道遠,讀書也比以前更認真。

    殊不知他哥兒也跟著暗自較勁,今后帶妹妹的差使,總也要講一個先來后到,怎么能讓林墩子搶先。

    林璋不服,他比林珺大幾歲,讀書寫字,怎么會被弟弟比過去?

    老父親林如海穩如泰山,恨不得把兩個猴兒拎走。

    林如海:你爹我還在這里呢!

    日子就這么熱熱鬧鬧到了三月里,一時春暖,一時又淅淅瀝瀝飄著牛毛雨,暖一陣寒一陣的,各處芳菲爭春,花開得熱烈。

    眼看著家里人人寵愛的姑娘要滿周歲,闔家從太太到老爺,還有兩位小爺,半點沒提要辦滿月宴席的樣子。

    林家幾個外面管事的管家,一起來向林如海請示:“老爺,眼看咱們家姑娘要滿月,不知滿月宴……老爺可有想法?”

    家里內宅管事的是太太,太太沒出院子養著,現下日子不多,只能來討林如海示下。

    林如海只顧著帶孩子,不知歲月長,聽見管家一說,略一思索便道:“辦那個作甚,興師動眾的,家里沒幾口人,忙不過來,這天暖一日,寒一日,你們奶奶身子虧空沒好利索,那些人來我家中,又不是真心為著看我閨女!

    管事的聽著大人的話,心里有點急,大人可是真一點交際機會都不想給那些人,多少商戶、官員、聽說林大人家又添新丁,巴巴就等著滿月排隊送禮。大人可真是釜底抽薪,連個機會也不給。

    管事的想不通,大爺和兩個哥兒都這么喜歡姑娘,不該把滿月宴大操大辦,叫人都知道對姑娘的愛重才對嗎?

    管事的只能順著林如海的心,笑道:“老爺說的對,小的們也好和下人說!

    林如海淡淡看了他們一眼,又道:“雖說不辦宴席,該賞仍是會賞,你們且好生辦事,爺的脾性你們也知道,這一二年雖面上好了點,但誰犯在我手里,莫怪我狠心。”

    幾個管事被林大人寒透的目光瞪得心底一激靈,忙不迭的點頭,表示自己不敢怠慢。

    林如海早就和賈敏商議過 ,小兒嬌嫩,賈敏又沒調理好,沒來由的辦什么滿月,肯定是賈敏操心,吵吵嚷嚷的來人復雜,萬一當中有生病的,還會給孩子大人都過病氣。

    林家在揚州沒什么親朋,也無交情深厚的世交,多是等著送禮攀附之輩,林如海不想讓自家小閨女滿月變了味兒,也不想給旁人鉆營的機會,順便維持自己一如既往清正不阿的人設。

    說不辦,就是不辦,只在黛玉滿月前后幾日,給黛玉包上一個紅色襁褓,穿新衣,家里人都換新衣裳,下人多發一月月錢。

    下人們不用勞心勞神預備滿月宴,還能白得賞賜,別提心里多高興。

    一滿月,林如海就覺著自家閨女更懂事了,日日抱著不肯撒手:“我們黛玉,真是越長越漂亮了,看著就聰明伶俐。”

    賈敏見他那癡迷樣兒,還好不會叫同僚看見,定會叫人驚掉下巴,還好兩個兒子不在,不然三個人肯定要爭著鬧一回。

    賈敏無奈搖頭:“真是,喜歡得幾乎要昏了頭,將來她若是知事,你可再不能如此,須知溺子如殺子!

    這不是在玩笑,賈敏真是擔憂這個,養兒子的希望兒子光耀門楣,不免會要求有幾分嚴格,輪到養女兒,多半會寵得肆無忌憚。

    賈敏小時候父親也更寵愛自己,對于兩個哥哥,時常是棍棒伺候。

    林如海抱著黛玉湊過來,點頭哈腰,笑道:“夫人說得對,我這不是趁著她還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肆無忌憚,前兒我對兩個哥兒還不是這樣的!

    旁邊的乳母嬤嬤,還有伺候年頭久的丫鬟皆是面面相覷,不敢說真話。

    不,您真不是這樣!

    起碼林如海對著兩個哥兒沒那么癡迷勁兒,不過大家都理解為,家里好久沒添丁,又是個姑娘,大人才如此愛不釋手。

    逗一回女兒,林如海又神色擔憂的問妻子:“你身上可好了,城里不見有幾個好大夫,要是在京城就好了,太醫院那群老家伙,旁的不成,有好幾個倒是婦科圣手!

    這事賈敏也要被林如海嘮叨得耳朵生繭了,林如海生怕她落下隱疾,每次生了孩子都要戰戰兢兢問上三五個月出去,林家人其實不太經常生病,但是林如海仍舊十分喜歡屯藥材。

    大約是以前老太爺和老太太身子不好,家中養成的習慣。

    賈敏溫柔笑道:“我已經沒什么大事了,畢竟年紀不小,自然比不得年輕時候,恢復得慢點兒。”

    林如海一手拍著孩子的襁褓,滿眼都是妻子賈敏:“夫人那里年紀大,我看夫人一如當年!

    賈敏被丈夫說得害羞,轉過身去拿起隨手放在床邊的小肚兜接著繡鴛鴦:“你啊,難得這么些年老夫妻兩,真是嘴甜!

    夫妻二人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只見一只猴兒背著自己的小書袋從門外跳進來:“母親!妹妹!我散學回來了!”

    原本沉在香甜夢境中的小黛玉被嚇得抖了一下,小眉毛皺起來,鼻子一拱一拱的,憋得臉紅彤彤,哇的一聲哭出來。

    林如海嗔怪道:“瞧你那猴急樣子,可嚇到你妹子了。”

    林珺馬上放輕步子,躡手躡腳輕輕走過來,喘氣兒也輕飄飄的,馬上沖中氣十足的嗷嗷大叫換成溫柔小聲:“哎呦,黛玉,我是哥哥,我是哥哥,不是什么壞人!

    林珺一面說,一面拍拍,黛玉剛想哭的架勢馬上就止住了,打了一個哈欠,把小手伸伸。

    林老二繼續開始念經:“哥哥今天……”

    不過他妹妹黛玉今日很不給哥哥面子,努努小嘴,馬上又睡著了。

    林珺趕到十分挫敗,還以為自己先回來能占個先機和妹妹多說一會兒話呢!

    林如海讓乳母把黛玉先抱出去,問小兒子:“你大哥如何不來?”

    林珺眼巴巴看見乳母把妹妹出門去,嘴上答道:“回稟父親,哥哥今天要寫文章,不能來,我做完了功課,先生放我回來,我馬上就過來,我還想把今天學的書念給妹妹聽!

    林如海還想說點什么,看到平常經常從外院送信的婆子在外面晃悠,當即就讓林珺去隔壁給黛玉念書,把那婆子叫進來。

    那婆子進來,恭恭敬敬遞過一個封信:“老爺,江先生送來的信!

    林如海三下五除二,拆開封蠟,聽見是江賬房的信,賈敏放下針線走過來:“江賬房怎么說?”

    江武回去守孝已經兩年多,江南地方上一般守到九個月,甚是有些為外出謀生的守到七七四十九日,江武不是功名在身的讀書人,按理不必守那么久。

    但他還是在家中比著讀書人守孝,林如海明白,此人并不是為著什么父子情深的孝道,圖的就是一個好名聲。

    江賬房要好名聲沒大用,但是林家需要好名聲的賬房。

    林如海把信遞給賈敏:“他問我家中可尋得了新賬房。”

    賈敏笑了:“尋常賬房豈能和他比?我們家墩子不是心心念念想學算盤,老爺去封信,請他回來!

    他的能耐,不只林家上下負氣,就連衙門里也服氣!

    林如海也還是這個意思,仍舊請他回來,沉吟片刻:“我讓家里妥當人,親自去接他!

    賈敏對未來的日子充滿了憧憬:“若是能長久最好,將來玉兒長大,也讓她學!

    女兒家將來要管家理事,更是要好好學算賬,不要最后連自己的嫁妝都算不清楚。

    林如海若有所思,前世賈敏走得早,黛玉以只跟著王熙鳳邊看邊學,賈母偶爾指點,就可以把瀟湘館管理得井井有條,這回要是能和江先生,學算盤,她天資聰慧,肯定也是一個神算子。

    林如海道:“他回來也好,衙門的賬目,今年也該好好算一回,先前沒讓他算,銀子交到朝廷手里,總不放心!

    這也是林如海要派人去專門接江賬房的原因,沒準兒現在揚州衙門里好些人不愿看見他回來呢!

    賈敏嗔怪的看丈夫一眼:“要不是我攔著你,你就要讓璋兒去了,你這當爹的還真會支使兒子!

    前兒衙門抓不到人算賬的時候,林如海差點就讓十來歲的林璋出頭幫鹽司衙門算稅銀。

    林璋早年和江先生學算盤,差不多已經可以算出師,他在家里經常幫母親算賬練手,現下里各處莊子上交過來的東西,都要在林璋手上過一遍。

    拿他的話說,就是三日不練手生,賈敏當然知道乖兒子算盤功夫深得賬房真傳。

    但是鹽稅銀兩,這一樁大事,想來不必輪到林璋出手,江南最不缺的就是商戶,富戶最需要的是賬房。

    這事最后還是官府衙門著人請來好幾家大富商的賬房在衙門的監督下一起算完的。

    參與的幾戶商戶都很有臉面,不過那些官員和衙役也深深意識到,原先林大人帶來的四個指頭賬房,是何等的厲害,一人能算那么多人的活兒。

    更有商戶私下打聽,想著趁江賬房回去守孝,自己能不能拉點兒關系,重金聘請,將來把賬房招攬到自己家里,都沒拉攏成功。

    林如海暫時拋下小閨女,出去外書房,遣人叫來常安,交代此事,讓他務必多帶幾個勇武家丁,等林璋散學回來,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聽說賬房先生回來了,林家老二比他哥哥還高興,先前他還沒開始學打算盤,先生就走了,每日看他哥在那里炫技,林珺都心里癢癢。

    林珺日日盼著先生趕緊來,江南巡鹽御史府上歲月靜好,京城里又翻過好幾層浪,風云變幻。

    榮國府里。

    天都黑透了,外面不見月亮,蟬鳴生一陣蓋過一陣,吵得人心里煩,府上專門有值夜的婆子小廝,出去打著燈各處驅趕,似乎也無大用。

    賈赦從外面吃酒回來,推開門進來,風一吹,帶進一陣濃烈的酒氣,屋內的燭火跟著晃蕩幾下。

    歪歪倒倒的,踉蹌幾步,進來一屁.股落在塌上,支著手,捂著頭,臉色發白。

    崔氏放下手里的蒲扇,趕緊上前:“大爺怎么了?平日里出去吃酒,沒見你這樣!

    賈赦仍舊是捂著頭,不耐煩的揮揮手,說話也有點含糊,真是醉的不輕:“你讓他們都出去,我頭疼得很,把門關上。”

    崔氏趕緊把捧著水的丫鬟們支開,關上門:“大爺,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瑚哥兒出事了?”

    賈赦養醉眼朦朧,懵懂搖搖頭:“他沒事,好著呢!”

    隨即含含糊糊的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我今日去吃酒,半醉半醒歪在那里,聽見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容我慢慢說!

    “江南提督得了重病……”

    “咳咳……”

    “江南節度使瞞而不報,不知道又打什么主意。江南節度使手上有兵啊!”

    崔氏剛剛伸出去想給賈赦擦汗的手停滯在半空,怪不得老爺要趕人,這樣的狀況,史書里記載,多半是要造反!

    而且江南老早之前就出過一回事了!死了好幾個人,砍得腦袋都能累成小山,還有糊里糊涂燒死的。

    那件事情辦得隱秘,都過去大半年,江南平定,才慢慢傳出來。

    崔氏連忙俯下身問:“那年不是……不是有欽差下江南,把人都處置過?”

    賈赦依舊大舌頭,但腦子還能勉強轉一圈,又道:“江南不能無人鎮守,后面圣上又指一個去管事,江南提督本來就為著轄制節度使,手上也有幾個兵,這回江南提督病了,按理說要報給朝廷……”

    這樣簡單的道理,崔氏一個內宅婦人都懂,官員各司其職,若是不能當值,朝廷也好另派人去接管處置:

    “官員如果重病,都要往上報……尤其是管兵的!這我知道,戲文里都唱,多的是奸賊趁著主將不在作亂!

    賈赦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他雖不學無術,但以前跟著長輩耳濡目染,略懂一些:“我也不知他們談論的真假,江南節度使這么做,豈不是有二心?”

    崔氏擔心的是,以后事發今日一起吃酒的賈赦會不會被卷進去,到時候可是一大家子的人:“大爺今日是和哪幾個人吃酒,他們既然聽見風聲,為何不報給圣上?”

    真是不懂,那些人還領著皇帝俸祿,一口一個萬歲,忠君報國,就是這樣報國的?

    賈赦捏著眉心,半躺下去:“誰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日有衛家、馮家、還有忠勇伯……北靜王……”

    崔氏越聽越心驚,那幾家聯合起來,要造反也不是不可能。

    眼看賈赦說完以后,暈暈沉沉歪在靠枕上,再戳他也不動彈,崔氏無力嘆氣,開門出去。

    剛剛被攆出去的通房一張鵝蛋臉,水杏眼,穿著一身藕粉裹紗,這一段時日賈赦很寵她,唯恐奶奶尋自己的晦氣,趕緊把水捧過來,可憐巴巴的:“奶奶……”

    崔氏看也沒看花枝招展的丫鬟一樣,親自把水和帕子接過去,對幾個守在外面丫鬟說:“你們去熬醒酒湯來,大爺昨兒個喝多了,我怕他晚上難受,今日我守著就是,你們在外間,不必進來。”

    夫人親自要照顧,不是她們當下人的能多嘴的,各人趕緊去熬醒酒湯,拿醒酒石,燒洗腳水,忙到后半夜里,院子才安靜下來。

    第二日賈赦是被熱醒的,今日太陽火辣辣,撒在窗框上,賈赦掙扎爬起來,晃晃昏沉的腦袋,天旋地轉。

    崔氏捧著香片過來給他漱口:“大爺,你可好些?”

    賈赦漱過口,揉著太陽穴:“他們那個酒,不知摻著什么,喝的人頭疼,取點西洋膏藥來貼。”

    賈赦說完,才發覺今日屋里人特別少,只有崔氏一個,所以才見崔氏碰茶來,看見她眼底片烏青,神情疲憊,有些過意不去:“奶奶一夜未睡?”

    崔氏熬著一夜,腦袋也發脹,點頭道:“略靠了一會兒!

    賈赦坐起來,又道:“讓丫鬟們服侍就成,何必親力親為?”

    崔氏皺著眉頭,又說:“我見爺醉得很,怕你說夢話。”

    此言一出,夫妻忽而陷入沉默,賈赦還存著一點記憶,把昨日聽到事情在心頭回味。

    他說的事,確實不小,所以就算醉著,賈赦還要用殘存的意識,將丫鬟們支開。

    賈赦知道自己不是塊材料,當不得棟梁,辦不好多少大事,起碼不要給家里惹事。

    崔氏見他清醒許多,趕緊問:“大爺,你仔細想想,昨個兒到底聽到了什么?妹夫他們還在揚州呢!是不是有人要造反?”

    她昨日懸了一夜的心,那些人把賈赦拉去喝酒,指不定就看上榮國公和寧國公,兩位國公爺以前在軍營頗有聲望,為那些人的狼子野心造勢。

    崔氏知道賈赦多半沒那個膽子,自家也沒那個能耐,不想白送命。

    賈赦沉吟片即,看著外面投進來的一縷陽光:“難說,只是我覺得江南造反怕不能,現下沒哪個地方打大仗,估計他們趁著這個時候,物色江南提督的人選,找一個他們看得上眼的人物!

    他略一分析,如今天下平定,不見哪處有大災和民亂,真造反也是要講究時機。

    如果他們真的在謀算那種事,興許會做得更隱秘,賈赦未必能聽得見。

    雖然賈赦如此說,崔氏仍是惴惴的,昨個兒賈赦報出來的一串人名,實在是叫人越聽越驚心,都是府上經常往來的人家,就算大爺只是去和他們吃個酒,將來真的倒霉事發,榮國府又怎么逃得掉。

    這件事無論今后如何發展,賈赦都只能裝作不知道,若是他想和圣上檢舉,但醉醺醺的時候聽到的話,如何能當證據?

    圣上肯定不會把那幾個人家一起端了,若是那幾乎有權有勢的心生不滿,屆時圣上為了平息眾怒,慘的是肯定榮國府。

    崔氏忽而想起來一件事,趕緊問丈夫:“先前珠兒舅舅王子騰,是幾品來著?”

    賈赦皺眉,腦袋依舊混沌一片,揪著下巴的胡子思索好一會兒,慢悠悠道:“經營節度使,算是……從三品吧?”

    隨即冷笑:“他怎么可能,先前的江南提督看圣上心思,不是從一品就是二品大員,這樁好事,要還輪到他,王家升官這么快,肯定是圣上眼中釘!

    而后一段時日 ,賈赦宿醉之后落下頭疼未好,在家歇了幾天,吃了大半個月的藥,才漸又起色,那幾日派人去史家那邊打聽消息,朝廷里沒有聽說江南出事。

    要是那天自己聽到的事情不假,要么就是江南提督忽而好了,要么就是那些人心里有鬼!

    賈赦是邊緣人物,只能旁邊安靜待著,借著頭疼的毛病,少出去和吃酒。

    原本賈政在工部當差,若心思活絡點,更容易探聽消息,可賈政每日除了當差再回來,旁的做不出大事,現下王子騰調出京城去,消息渠道一下子就斷了。

    還是妹夫林如海在京城的時候最好,總是時時提點,叫人安心。

    江南的林如海雖然主業是在家奶孩子,不等于他真是聾了、瞎了。

    士農工商,商人走南闖北,消息最為靈通,蓮心家的男人,因為沾點林家的光,生意做得不是最大,但一直很順,上回規規矩矩的照著官府的要求買鹽引,還真得了一份,這幾年每年發點財,攢下來也不少。

    他要做的就是給林大人遞一些消息,看著也不像什么大事,多半是那幾個要緊官員家有沒有添丁進口,采買過那些要緊東西,十分瑣碎。

    江南提督重病的消息捂得很緊,對外只說小恙,需要休養,背里有沒有用貴重保命的藥材,商戶最清楚。

    更奇怪的是江南提督府上,開始到處尋摸大量冰塊,江南的冰難得,提督府設在松江,若是從富戶手里運過去,路上化掉大半,因此提督府只能高價請人制冰。

    蓮心男人能打聽到這個消息,是因為一個交情很深的掌柜,販賣制冰的硝石,賺了挺大一筆,想邀請他家入伙。

    此事當真詭異,四五月不是江南最熱的時候,就算未雨綢繆,預備的也太早了!

    林如海收到消息,心底凜然,嗅出一股子不尋常,若林如海沒記錯,江南提督而今也有五十歲上下,他的父母雙親早就仙逝,提督大人是守孝以后再度被圣上重用的心腹大臣。

    夏日用冰,除了納涼,還能防止尸體腐壞。

    林如海心底涌起強烈的不安,他們究竟要做什么?!

    江南提督駐軍的地方離揚州遠,軍政自有兵部管轄,就算是一地知府,都會識趣的繞著走,明哲保身,林如海專管鹽政,就更不好插手,只能靜觀其變。

    常安幸不辱命,很有排場的把江賬房接了回來,林如海派他去,就是為給江先生撐腰,順便威嚇一二。

    江武有才華,如果不是幼年遭父親折辱,現下興許能和林如海同朝為官,林如海不愿見他被家人拖累。

    這回江賬房依舊是獨個兒過來的,到家第二日,略一修整,就被衙門請過去核算賬目。

    過幾個月欽差要到江南,前幾年他們的各項賬目,因為有江先生核算,沒出過一點紕漏,江先生走后再記的帳,知府大人總是不安心。

    江先生優先核算剛剛交上去的鹽稅,發現實際交上去的比記賬的多三百兩,對了兩回,才發現是有一頁賬本松,夾去其它賬冊里。

    “只有幾處小錯,算少幾份!

    知府大人一個大喘氣:“不曾算多就好,寧少不多。”

    給朝廷的錢,多了不怕,就怕少了,三百兩真的是個小數目,微不足道。

    江先生一連在衙門里忙了十來日,把各處賬目捋一遍,大概都不見大的錯處,知府大人也跟著心情舒暢,當著林如海的面,笑得眼角綻開皺紋:“這回端午,大人莫不如請先生一起來?”

    江先生連忙作揖致謝:“小人多謝大人厚愛!

    他不能考功名,是個白身,身有殘疾,做著商人的行當,身份卑賤,知府大人邀請他去官員們的宴席,乃是對他才華的看重。

    這件事本來林如海可以輕而易舉的辦道,可惜江先生是林家賬房,他不便做這件事。

    對于江武被各位官員認可,林如海打心眼里為他高興,回家告訴賈敏,讓她記得遣針線房的丫鬟給江先生預備一件妥當衣裳。

    眼看端午就在跟前,家里各處都掛上菖蒲和艾草辟邪,林珺像是個督功,每處看過,一束艾草,一束菖蒲,不能放錯。

    尤其他和母親住的院子,巴不得把每一扇窗戶,沒一扇門都掛滿。

    林老二和往常一樣散學就來找妹妹玩,黛玉吃過奶還在睡。

    林珺把下巴擱在小床上,和哥哥頭對頭看了一會兒黛玉,揚起臉,眼睛咕嚕咕嚕轉,露出笑臉:“爹爹,我們端午,能帶著妹妹一起去看龍舟嗎?”

    林如海沒發話,大哥先果斷拒絕:“她還小,不能去,怎么說也要明年才能去呢!”

    賈敏也笑道:“我也不去,讓你們父親帶你去!

    林珺拍拍小胸脯,仰著脖子:“我不去,我要在家里陪妹妹,又擠又吵的,只是看幾艘船,沒意思!

    最后的結果便是林如海帶著林璋去赴宴,同行的還有現在林家兩兄弟的房師,冷二先生。

    江先生雖然也被邀請,但自己一人去的,沒有和林如海一路。

    冷二先生有腿疾,拄著拐杖能挪動幾步,大多時候需要小廝攙扶,林璋作為學生,當然要事必躬親,給先生拿著拐杖,指揮小廝慢慢把他扶進去。

    “先生慢行。”

    冷二先生是正經天子門生,離開官場多年,這些當官的真心也好,假意也罷,都要做出其樂融融的模樣。

    知府大人笑道:“我與大人是同科進士,早就聽說他在府上當另公子的房師,請了他幾回,也不出來!

    冷二先生也豁達,指著自己活動不便的雙腿,以玩笑的口吻說出:“大人見諒,在下實在不便。”

    這時專管學政的孫大人也插嘴:“我識得一個厲害的針灸師父,家學淵源,過幾日我請他去給你看看。”

    冷二先生歪在紫檀圈椅上,遙遙作揖拜謝:“多謝!

    林璋正心不在焉,忽而有人恭維他父親林如海:“令公子真是龍章鳳姿,今后必定是人中龍鳳!

    林如海忙道不敢,讓林璋去給諸位大人見禮。

    此等場景林璋早就經歷過,行云流水拜過來,人人都夸。后面還有各家大人的晚輩,或是侄子、或是兒孫,都來拜見。

    知府大人又笑著舉杯:“陪著我們這群老頭子也是無趣,你帶他們去看舟,好生看顧,多帶幾個下人!

    一群少男安安靜靜離開,林璋看見江先生和那些清客在一處,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心里很不是滋味。論理,江先生才是他的啟蒙老師,但夸贊卻只落在冷二先生上。

    林珺悶悶走出去,跟著帶路的小廝,一群人去到對著湖面看龍舟比賽的屋子。

    忽而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聽說你還有個兄弟,如何不一起帶來?前年去年我都見你們家帶他出來!

    剛剛自報過家門,此人是孫大人家的侄孫,名叫孫越。這孫越十二歲上下,十分健談,一雙笑眼,天然親和。

    林璋不好拂人面子,禮貌答道:“家里添了妹子,小弟在家中照管母親和妹妹!

    孫越開了話匣子,又道:“早就聽聞這樣的喜事,你家妹子滿月不曾擺酒,百日里總要擺酒慶賀了,到時候我們也好上門一賀!

    林璋不是膽怯出不得彩的人,但也不喜歡旁人一來就顯得如此親昵,不知情的還以為孫越是林家的密友。

    況且這個姓孫的,話里話外,似乎有備而來,對自己家里的情況十分了解,知道自家沒給黛玉擺滿月酒,看似無心,實則是看自己的年紀小,試探一二家里有沒有辦百日的心思。

    林璋一副嚴肅模樣,鄭重道:“此事還需大人做主,我家妹子六月里滿百日,正是最熱的時候,兄臺問的事,在下不知如何回答。”

    孫越碰了釘子,見這小子硬邦邦的不愛說話,摸摸鼻子,訕訕離開,去找自己相熟的人談天去。

    這回出去人是挺多,但林璋玩的不痛快 ,還不如以前和弟弟一起出去,林墩子只是吵了點。

    傍晚時分,林璋才從外面回去,進家門林墩子又獻寶似的給他展示今天的學習成果:“哥哥你看,這是我編的彩繩!

    “這根是給哥哥的,這根是父親的。”

    林老二指著兩條繩子,要給哥哥綁起來,林璋看見母親,頷首道:“父親晚間還有應酬,讓我送冷先生先回!

    賈敏見兒子神色不對,問:“如何悶悶不樂,誰給你委屈受了?”

    林璋上前捏捏妹妹的小手,她左手右手都系上一條五彩繩,臉生的嬌嫩,所以沒有用雄黃酒畫字,搖頭道:“無事,只是今日出去累得慌,還是林墩子好!

    五六月里除去巡查各處是否私自販鹽,鹽運上不見大事。

    同僚們都很關心林如海家的小閨女,林大人深愛此女,或多或少,都傳出風聲。同僚們的關懷,一是出于對小輩的關懷,一是對于官場交際的需要。

    林如海也明白,若一味推辭,顯得過于清高,對同僚間對情感,不是好事。

    他掐指一算,黛玉滿百日的第二天,剛好各處衙門似乎也沒多少大事,知府和通判大人已經出去巡視河道,日子不趕巧,林如海讓家里預備酒席,請兩淮鹽運衙門的同僚去吃晚宴。

    等知府衙門的人回來,再另請一回。

    那日等到下午差不多該散的時候,鹽司衙門的同僚們一早得到林如海的邀請,大家浩浩蕩蕩一起出門,預備回家換身常服,就帶禮物去林如海家做客。

    林如海辦得這么低調,意思很明顯,不想張揚,單純賀一賀小女百日,聯絡同僚感情。

    林大人是真清高,大家都懂。

    沉沉的灰云堆在天邊,又悶又濕,肯定有大雨,眾人都想快點走,不然大雨封路。

    一群官員紅袍、青袍、綠袍,浩浩蕩蕩走到衙門口,只見一隊披著黑披風,內里穿著青紫袍子的公公騎著高頭大馬擁著兩位大人,狂奔而來。

    朝廷的加急圣旨!

    眾人呆立,倒吸一口涼氣,赴宴吃席的事已經被拋諸腦后。

    棗紅大馬下來一個黑臉長須大人,著青色官袍,懷里抱著一把尚方寶劍,威風凜凜。

    林如海認出來,是朱謙!

    朱謙冷然,他不明白為何這群官員都站在門外,莫不是先聽到了消息?

    “各位大人,還不速速接旨!”

    雖然傳旨的是朱謙,林如海知道朱謙肯定為了皇家威儀,才擺出這張又硬又臭的臉!

    兩輩子,這家伙一出現就沒好事。

    林如海心底罵一句很見不得人的臟話,臉上擺出溫潤恭順的神情,領著一干同僚,鄭重徐徐叩拜。

    “臣等接旨!”

    接你個頭哦!

    今天我家黛玉滿百天,酒都擺好等著我呢!

    作者有話說:

    朱謙:怎么提前出來接旨?人這么齊!圣上的秘密安排暴露了?

    林如海:我#……%&……#%¥,肯定沒好事。。?我姑娘大喜的日子,搞這一出。!

    嘎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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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2  ☪ 第一百零二章

    ◎“我們都被皇帝耍了”◎

    第一百零二章、“我們都被皇帝耍了”

    “……兩淮巡演御史林如海, 承沐天恩,勤勉政事,民有所安, 表德優賢,元功懋德, 膺茲重望, 擢江南提督……”

    林如海身子僵了大半, 他知道朱謙一來就沒好事, 想不到竟然是這樣一件了不得的壞事!

    “林如海,林大人,還不速速接旨!

    “臣, 謝主隆恩,武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干官員皆呆呆的跪在原地, 頭也不敢抬, 只能從余光中瞥見林大人接過黑臉長須大人手上的圣旨。

    他們沒聽錯吧?

    圣上要林大人去做什么?

    江南提督,那是仙風道骨, 溫文爾雅的林大人該做的事嗎?迄今為止,朝廷從未讓江南人士擔任此職位。

    而今林如海籍貫如何都不要緊,江南提督駐軍松江,那邊肯定出大事了。

    倒霉的林大人!他到底暗中得罪了誰?是不是擋了哪位貴人的財路, 竟是把林如海推上這個位置他于死地!!

    龍椅上那一位,明顯要把林如海推出去當擋箭牌, 一個處置不妙,林如海和家里的妻子兒女,只有萬劫不復的料。

    大人們的眼里充滿對林如海的同情。

    “朱謙接旨……”

    “……朱謙, 為官清廉, 卓有政績, 安民忠君,表德優賢,元功懋德,膺茲重望,擢兩淮巡鹽御史……”

    一干官員此刻幾乎石化,朝廷竟然把下一任巡鹽御史都安排好了。

    原來這位黑臉嚴肅的大人是朱謙!

    黑面判官朱謙……

    林如海聽見身后的同僚們倒吸涼氣的聲響,眾人控制不住驚訝的感嘆。

    “啊,這?”

    從今以后肯定沒好日子過,這位朱大人,在官場之上享有鐵判官的惡名,人盡皆知,偏生他還深得圣上和太子的倚重,有恃無恐,落在他手上,討不了好!

    大臣們在官場上混,肯定能嗅到圣上太子不和的氣息,暗地里大部分官員都悄悄站隊。

    有些人風頭無雙得圣上重用,有人韜光養晦少給太子麻煩,將來太子登基,勢必會有新舊勢力更替,他們這種前朝安分的大臣,大多會被重用。

    許多被朱謙整治過的官員,暗里都等著將來太子登基,朱謙被治罪。唯有林如海心里明鏡兒似的,朱謙到太子一朝,被打磨得更加鋒利,是朝廷最快、最好用的刀,出鞘就見血。

    林如海原本以為這一世在鹽稅上仔細做賬,兢兢業業辦差,應該可以免于一難,而且這輩子他和朱謙關系還特別好。

    沒想到朱謙這把刀還是被朝廷支使過來,用另一種方式,先宰林如海。

    江南提督,此等要職。林如海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如何擔得起?

    縱使林家祖上以軍功起家,五代列侯,早在林如海祖父那一輩已是干干凈凈退出軍營,偏居江南,以讀書為主業,撿著清貴的名聲,詩書傳家。

    也是林家識趣,給朝廷勛貴都做出表率,投桃報李,圣上又大大方方給林家的爵位續了兩代。

    朝廷上下,尤其高高坐龍椅上那一位,肯定知道林如海擔不起此職,更不會管理軍營,因此專門指派朱謙和義忠王南下,露出明牌,故意把林如海推在前面當傀儡。

    此舉杜絕林如海與京城勛貴勾結的可能,敲打那些蠢蠢欲動的世家,除非你們的家族向林家一樣與軍方再無瓜葛,子息凋零,后代科舉才華卓越,才能被朝廷‘重用’。

    林如海是皇帝立起來的靶子,也是皇家滿意的‘表率’。

    林如,F在心底已經罵了一籮筐臟話,接著想罵下一籮筐。

    “恭賀、恭賀林大人升遷。”

    “恭賀大人!

    “唉……”

    恭賀之聲不絕于耳,眾位官員都極有眼色,看著欽差和王爺的架勢,與林如海還有話說,官員們挨著墻邊瞧瞧散了,林家的百日酒,今日是喝不成嘍!

    太荒唐了!

    鹽司衙門上下都為林如海捏一把汗,也為將來自己的官途擔憂。

    等人散得差不多,朱謙原本硬邦邦冷冰冰的面容才有所緩和,上前對林如海道:“還請大人,往驛管一敘。”

    “下官家中……”

    林如海拱手,平復心緒,深吸一口氣:“下官小女百日,于家中略備薄酒,還請王爺王爺和朱大人賞光,往賤宅一敘!

    不想今日還是這樣的大日子,朱謙一瞬間意識到,方才大人們在門口站得這樣齊整,興許是去林家赴宴。

    看來他和義忠王,還真是掀桌來了。

    只愿林如海不要覺得自己晦氣。

    林如海開口相邀,二人欣然前往,行至林家宅邸,正門大開,天色陰沉昏暗,下人們打著燈籠在門口相迎。

    緩步跨進大門,處處是江南園林的旖旎巧思,縱使天色不好,義忠王品度一二,倒是把自己的擷芳園比下去了。

    義忠王言語間頗有些陰陽怪氣,笑道:“林大人還是會享受,若這一處地方都叫做賤宅,世間沒有好去處了!

    林如海只當沒聽出他言語中的譏諷,坦然道:“王爺過獎,此處是祖上置辦的產業,家父精于此道,下官不過沾光而已!

    義忠王討了個沒趣,目之所見也不是什么奇花異草,只是格局布置十分用心,不見奢華,人力心血所為,自己再酸下去,反而顯得當王爺的小家子氣。

    林如海引著二人入花廳,請義忠王上座。

    方才坐定,林如海沒心思講冠冕堂皇的場面話,直接開口:“敢問二位來使,下官何時啟程?”

    朱謙答:“明日!

    林如海沉默,執起青瓷酒壺,為二位貴客斟酒,義忠王飲下一盞潤喉,輕輕擊掌,跟在他身邊的隨從上前,放下肩頭背著的布包。

    義忠王笑道:“這是大人的官服,大人可會騎馬?”

    ……

    三人在花廳飲酒,賈敏卻在屋內心神不寧,把剛剛引人進來的小廝叫到跟前:“怎么回事,老爺不是說今日邀請同僚赴宴,剛剛叫人回來傳話撤桌,現在帶回來的是誰?”

    小廝腿也在抽筋打轉兒,抖抖索索:“奶奶,是朱大人和、和義忠王殿下!

    賈敏嘆氣,不成用。

    賈敏見管事的常安和常吉都匆匆進來,趕緊吩咐二人:“你從角門出去,往那幾位大人家,仔細打探一回,這兩人過來,朝廷中有什么旨意?”

    兩人跟著林如海最久,比誰都知道那二位都不是簡單角色,神情嚴肅,垂頭領命,腳上一刻不停,趕緊出門探聽消息。

    “去把冷先生請……罷了,他腿腳不便!

    賈敏本來想去請先生商議,但冷二先生離開官場多年,想來也商議不出結果。

    這個時候賈敏來不及盯著家里那一對活寶,此刻林璋和林珺已經摸到了花廳外,遠遠看見席面上的三個人。

    除了他們的父親,有一個黑臉大胡子,還有坐在主位的,看打扮像是皇室中人。

    林璋拍拍兄弟的肩膀:“林墩子,你先去!

    林老二小聲問:“我去做什么?”

    林璋又給弟弟支招:“你去撒嬌,我再出去,你記著,你是聽見父親回來了,心里高興!

    林璋怕弟弟不懂,反問他:“懂嗎?”

    林墩子小嘴抿著,神情嚴肅而專注,點頭道:“知道!

    說完,林珺說時遲那時快,一下蹦蹦跳跳躥出去,聲音嗲嗲的:“爹爹,你回來了?我還擔心下雨,你被大雨攔路回不來!

    林老二上去見到兩個生人,也不怕,笑瞇瞇的大大方方作揖行禮。

    “二位伯伯好。”

    說完,一頭就扎進他爹懷里,鬧著要吃桌上的蝦仁,林如海順手給他夾了一個。

    林璋隨后也走過來,先對著那兩人請安。

    “見過二位伯父。”

    管他們是誰,反正看著都比他爹大,叫伯父錯不了,若是不小心叫錯了,那這兩人該回去反思自己為何長得那么老。

    林璋和林珺打破了原先僵持的氣氛,義忠王看著林璋,露出笑顏:“這是璋兒吧?長這么大了!

    朱謙趕緊道:“璋兒,這位是義忠王爺!

    林璋把林墩子拉過來,兄弟倆上前再拜,不卑不亢:“見過王爺,王爺早年贈與學生的珠串,學生一直珍藏!

    義忠王讓二人免禮。

    兩兄弟又上前拜過朱謙:“朱伯伯!

    朱謙留著大胡子,天色太暗,林璋在遠處認不出,但是他開口講話時,林璋聽聲音認出來了。

    朱謙亦是感嘆:“璋兒已經長這么大了。”

    原先梅姑有過一回孩子,只是沒養住滑胎了,至此以后梅姑身子便不太好。林如海少年喪父喪母,而今家中兒女雙全,其樂融融,朱謙羨慕的同時,打心眼里為他高興。

    想到這回把林如海牽扯進來,心底很是愧疚。

    有人在心里想,有人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說,義忠王道:

    “林大人兒女雙全,承歡膝下,著實叫人羨慕。”

    “本王這回來得急,下回把禮物給你們補上,你們喜歡什么,和本王說。本王旁的不多,寶貝挺多!

    林璋笑答道:“長者賜,不敢辭,王爺送什么都行!

    林如海又對兩兄弟道:“你們先下去……”

    林璋聽話,領著弟弟行禮告辭。

    義忠王正覺得林如海這倆兒子有趣,原本想逗一逗,被掃了興致,故意又道:“不是說女兒百日,聽聞林大人最疼愛女兒,可否舍得抱出來讓我們長輩瞧一瞧?”

    這位王爺自小嬌慣,想一出是一出。

    朱謙咳了一聲:“王爺,吾等風塵仆仆,還是改日再見。”

    義忠王尷尬一笑,自嘲道:“你說的對,也是……本王一身臭汗!

    林如海忽然開口:“王爺、朱大人,圣上要下官做什么,還請明示。”

    自己這身板,又不是從小習武,圣上瘋了才會讓他出去沖鋒陷陣,帶兵打仗。

    義忠王也懶得打哈哈:“旨意上寫的分明,大人只管穿上官袍,與我們二人一齊過去,朝廷自有安排!

    朱謙又道:“我記得林大人,應當會騎馬!

    林如海頷首:“下官雖學藝不精,但已夠用!

    說完正事,三人還真是認真飲酒吃席,林如海作為東道,盡心盡力,為兩人介紹揚州風味。

    ……

    常安等人已經從外面探到消息,回家報給賈敏。

    賈敏聽完,眼前一黑。

    女子產后多有血虧之癥,賈敏一直在調理,今日憂心忡忡,晚間水米未進,聽說林如海被擠兌到江南提督的位置,腿腳發軟。

    “什么?!”

    丫鬟們趕緊把人扶住:“太太!”

    賈敏穩住心神,深深呼吸:“無事……我略坐一會兒就好,你們趕緊去,從小門,把冷先生請進來!”

    江南提督,從一品大員,這不是升官,這是要命!

    冷先生被小廝們攙扶過來,他路上已聽下人說過,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卻裝作風輕云淡的樣子,安撫賈敏:

    “正因大人是文官,又是江南一帶圣上最能信任的一個,朝廷才會動這個念頭。夫人只管放心,當下還有義忠王爺和欽差在,大人一定不會有事。”

    “可是……”

    林家不能自亂陣腳,冷二先生微笑道:“林大人肯定要出門幾日,夫人還請安心預備衣衫!

    兩人說話間,林如海那邊宴席已散,從外面走進來,他先給冷二先生行禮致謝:“大半夜的,叨擾先生了!

    冷二先生笑著問:“夫人憂心,故而請老夫進來商議,不知大人何時啟程?”

    林如海答:“明日!

    賈敏絞著帕子,心里慌得像是揣了一只兔子。

    冷二先生拱手:“大人福澤深厚,此一去,走的是通天之道,在下預祝大人凱旋。”

    賈敏一夜未睡,給林如海預備換洗的衣裳,讓林如海把家里最靠得住的常安和常吉都帶去,林如海卻做主讓他們守家,點了勇武可靠的四個小廝。

    林璋也是一夜沒睡好,清晨天蒙蒙亮,賈敏和孩子們一起把林如海送到大門口。

    林璋懂事了,他感受到這次父親出門的不同尋常,有些害怕:“父親!”

    林如海拍拍兒子的肩膀:“你是長兄,在家中好生看顧姊妹,孝敬母親,為父去去就回。”

    林如海又把還在襁褓中睡夢酣沉的黛玉接過來,親親他的小臉:“你爹,當大官去咯,等著爹爹回來!

    義忠王和朱謙在遠處候著,看見林如海和家人依依不舍,顯得他們好像做了天大的惡事。

    …………

    朝廷為何就忽然急詔林如海升任江南提督,此事還要從十日前說起。

    那日大朝,圣上與眾臣道:“江南提督趙顯染病不起,上折子請朝廷另派官員主事,不知諸位愛卿可有舉薦之人,速速遞上來!

    朝臣小聲議論起來,江南提督居然病重了?

    唯有心底有鬼那幾位大臣,心里咯噔一聲,那事果然不能再瞞下去,圣上已經知道江南提督病重。

    此時禮部尚書黃大人出列,聲音蒼老嘶。骸笆ド,老臣以為,當下軍務各處調動不易,應舉薦熟悉江南軍務的大臣速去江南主持大局。”

    圣上點點頭:“你說的有理,愛卿心中可有人選?”

    禮部尚書又道:“老臣慚愧,老臣不識軍務,暫無人選!

    圣上又問兵部:“兵部可有人選?”

    兵部尚書躊躇上前,他們并未收到江南提督病重的消息,莫不是圣上的密旨。

    兵部尚書硬著頭皮道:“圣上,此事事關重大,容臣等再議。”

    圣上也沒有責問兵部失職,和顏悅色對眾臣道:“三日之內,務必擬定,諸位大臣若有舉薦者,上折子呈遞!

    一干大臣齊齊答道:“臣等謹遵圣命!

    六月的京城,夏風燥熱,許久不曾落雨,鳴蟬聒噪,催命一般的叫,院子外的梧桐被曬蔫,低頭耷耳,烤的半熟。

    賈赦頂著一身臭汗從外面走進來,順手就拿起妻子手上的蒲扇,揮著扇子把屋里的丫頭都趕出去。

    隨后坐在桌邊,猛灌下一口涼茶:“江南果然有事……朝廷有命,凡六品以上京官,都要舉薦江南總督的人選,三日內呈上去,你們爺自生下來,擔了爵位就沒沾過一星半點正事,讓我寫誰?!”

    賈赦拿起桌上一塊帕子擦拭臉上和脖頸上的汗珠,顧不得那塊帕子是誰的。

    崔氏聽了,當場呆住,趕緊站起來,走到賈赦跟前,催促道:“大爺快寫,寫完以后把折子遞上去?!”

    賈赦心里犯難,才從外面曬過大太陽,心里十分焦躁,拉著臉反問:“你讓大爺我寫什么?若是隨便寫來,肯定叫人抓住把柄,說我懈怠無知!

    崔氏沉下心,耐心與賈赦解釋:“此言差矣,正是要隨便寫,寫一個看起來最不適合的人,朝廷里面看見,大不了說一聲荒謬,圣上也能看明白,咱們家無意參與此事!

    賈赦還是聽勸,況且崔氏說的有理。

    點頭:“有幾分道理!

    崔氏見他聽勸,趕緊又催:“大爺快寫,最好今日就遞進宮去,不然……不然那幾家,肯定請大爺去吃酒,商議舉薦人選!

    可賈赦兩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該寫誰,崔氏瞧著很有主意的樣子,他故意反問:“奶奶有大智慧,爺真是愚鈍。奶奶你說我該寫誰?”

    崔氏想到一件大事,顧不得賈赦言語間的譏誚,耐心與他分析情況:

    “咱們家舉薦之人,不能隨意,若真寫一個毫不相干的,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將來府上還要和他們打交道,得罪不起。”

    賈赦肯定不想得罪京城的老勛貴,寧國府和榮國府都是老勛貴中的一員,現下好些事情都要仰仗其它家,他怎么能自己毀了交際圈。

    可是 ,皇宮里面,龍椅上那一位,榮國府更得罪不起。

    賈赦臉色發苦:“那一位,我們全家腦袋都得罪不起。”

    崔氏嘆氣,沉思片刻,忽而眼前一亮:“不如這樣,老爺寫林妹夫,林妹夫就在江南,萬一上面的人問起來,爺可以說妹夫是江南人士,應當了解江南的情況!

    賈赦也覺這個主意不錯,他連借口都想好了:“若是他們幾家問起來,我就說自己沒多想,只管趕緊遞折子了事,所以就寫了自家人。妹夫那個樣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帶兵的!”

    夫妻倆一合計,賈赦都來不及與賈母商議,趕緊進書房寫好折子,親自又頂著大太陽,把折子投到吏部記檔。

    崔氏果然料事如神,賈赦才從外面回到家,就有人來請他出門吃席,無法,賈赦只得又頂著熱氣出去見客。

    說是吃席,實際上商議此次江南提督的人選。

    崔氏見賈赦帶著酒氣回來,趕緊上前扶他:“爺,怎么樣?”

    賈赦這次只喝了兩盞,半點不見醉意,眼中泛光:“他們果然有心,一些舉薦忠勇伯家的小兒子,還有一些舉薦南安郡王的女婿,還有馮家一個后生,都有點能耐,行伍出身,說得過去。”

    賈赦微微一笑:“可惜,咱們家折子已經遞上去了,他們還說我太心急,聽我說胡亂寫上林妹夫,個個沖我搖頭!

    那幾人也沒怪賈赦,畢竟賈赦自小就是個縮頭烏龜樣,十分護短,行事不著調,寫林如海上去,真像他能辦出來的事。

    只是少了一家,對他們卻沒多少妨害。

    崔氏默默聽著,這些人還真是聰明,押寶也要押兩三個,若是大家都舉薦同一個人,上面肯定懷疑,略分散點,大約就不會那么明顯。

    ……

    三日過去,朝廷開始清點京城官員遞上去的折子,圣上看折子的速度不快,興許是在猶豫人選,也有傳言江南提督身子已經有起色,大約不用另尋他人。

    如此又過去幾日,圣上已經收到義忠王和欽差進入揚州境內的密報,估摸著二人應該已經宣旨。

    朝會之上,圣上又道:“這幾日各位大臣的舉薦,朕都看過!

    說罷嘆息一聲,大臣們忙問:“圣上何故煩惱?”

    圣上答道:“圣上并非煩惱,唯有憂心。朕深感憂慮,已是派遣義忠王為欽差,下江南接管江南總督事宜!

    大臣們皆大吃一驚,好在他們都經歷過不少風浪,馬上恭維起來:“圣上英明!

    待群臣拜過,龍椅上那位九五之尊捻著手上的佛珠,緩緩道:“朕已采納太子諫言,擢兩淮鹽運使兼江南巡御史林如海為江南提督,代理江南軍務!

    輕飄飄一句話,朝堂之上頓時陷入死寂,殿外陽光刺目,圣上的面容隱在冕旒之后,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圣心難測,伴君如伴虎……

    他高坐明堂,看著下面朝臣臉上花花綠綠的精彩,紅的、白的、紫的、綠的,心底陡然生出戲耍群臣的快意。

    完了,大事不妙!

    圣上是故意的!

    兵部和吏部的大臣們冷汗濕了后背,額頭滾下汗珠,面無血色。

    圣上也會用先斬后奏一計,關鍵圣上故意提點此人是太子舉薦。

    皇帝與太子明爭暗斗,但終二者歸是一家人,他們父子二人就算斗得你死我活,不代表大臣能鉆空子謀利。

    真正要緊的大事,事關國體安定,仍是上陣父子兵,圣上和太子,一唱一和演給群臣演了一出好戲。

    若圣上先和群臣商議,林如海這等清流文臣,去江南提督的位置管理軍務,肯定受群臣強烈反對。

    如今他們來不及反對,亦不敢反對,圣上指派了義忠王,那才是干正事的人物,林如海只是用來堵大臣嘴的傀儡!

    現在該著急上火的是私下串聯遞折子的大臣,尤其是那一串籌謀多時的老牌世家勛貴。

    好一招,投石問路,一石頭下來,不知砸到多少人頭頂的烏紗帽。

    圣上密詔義忠王南下接管松江駐軍,擢升江南巡鹽御史林如海為江南的提督的消息宛若一個驚雷,在京城上下炸開。

    賈赦聽到這個消息,腦中一片空白:“怎會如此?”

    “爺,老太太讓您和奶奶過去!

    嬤嬤喊了三五遍,賈赦才回過神,與崔氏匆匆往賈母的榮禧堂去。

    史家有人更急,史鼎竟然親自登門。

    賈赦才跨進去,賈母指著他,急切問:“你寫了誰?”

    賈赦還沒完全回神,答話有些結巴:“林、林妹夫,他是我妹夫,好東西自然要給他!

    賈赦說的很沒底氣,他其實就是怕站隊,但他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圣上肯定不是看見他的折子才拿定的主意,要林妹夫去當什么勞什子江南提督。

    史鼎上前,頂著一臉絡腮胡子,嚴肅到了十分:“老太太,此事圣上早有決斷,我們……我們都想岔了。”

    他們想不想岔,于榮國府何干,賈赦心底鄙夷,還是自己膽子小,聽奶奶的話,不然肯定被糊里糊涂拉上賊船。

    賈母也這么想的,史家突然來人,為著什么,老太太早就猜到,她是史家嫁出來的人。

    但史家不能拉榮國府上下幾百口人下水啊?

    老太太坐回塌上撫著胸口:“……算你,算你有點運氣。”

    史鼎親自過來榮國府,主要問這件事,也不與賈母遮掩:“不知家里,能不能有江南的消息?”

    賈母臉色不好,驚魂未定,一手杵在塌上,有力無氣:

    “我老了,兩個兒子不爭氣,一家子和聾了瞎了差不多,還要仰仗你們,前兒得到江南的消息,都是外孫子、外孫女的瑣事,你也曉得我那女婿公私分明,從不講公事!

    “唉!林女婿讀書人出身,不是這塊料啊!”

    崔氏看見賈母不太好,趕緊上前給賈母順氣:“老太太,老太太莫急,當心身子,現下妹妹在江南還不知如何,若你再出了事,她豈不是又多一重憂心!

    一時趕緊要人端茶送水,熬參湯,請太醫。

    史鼎見賈母精神頭不好,顯然也被宮里的旨意嚇壞,只好與賈赦退到到外面說話。

    史鼎眉頭擰出一個疙瘩,問賈赦:“你如何會想到要寫林大人?”

    滿朝上下,恐怕只有賈赦蒙對了圣上的心意。

    賈赦無奈攤手,與史鼎訴苦:“我就根本沒想過,你也知道,我本來就不懂這些,懶得摻和此事,那日就直接寫折子舉薦妹夫,反正圣上問起,就說我舉賢不避親,未曾想……”

    未曾想竟然蒙對了!

    賈赦的說法和史鼎想到的差不多,反正現在宣旨的人肯定去到江南,林如海想傳消息,左邊欽差右邊王爺,他未必有能耐。

    圣上看中林如海于此事的無能為力,就算不想當傀儡也不得不當,圣命之下,身不由己。

    史鼎沒探到有用的消息,懷著一肚子愁緒和不安離去。

    賈赦送走史鼎,趕緊三步并作兩步回去看母親,正好撞上崔氏打著簾子從榮禧堂出來。

    崔氏正拿著帕子擦汗,把另一塊遞給賈赦:“大爺,您回來了!

    崔氏笑道:“母親無事,好著呢!怕史家再為難,老太太故意的,讓你不用進去了!

    賈赦恍然,便不往榮禧堂去,跟在崔氏身后往自己院子去,一到屋里迫不及待將人都趕走,復盤剛剛史鼎套話的樣子,吹胡子瞪眼,一臉氣急敗壞。

    賈赦怒氣沖沖,向崔氏告狀:“他真是好黑的心思,我們家好不容易逃過一劫,竟然還想把咱們拉下水,平日里好事不見想著,這時候想起來了!”

    “你們爺雖然腦子不靈光,又不是真傻子!”

    說罷在紫檀小幾上重重一拍,發出一聲脆響,小幾的雕花桌角居然斷了。

    崔氏忙道:“大爺仔細手疼。”

    崔氏趕緊給賈赦斟滿一杯茶,賈赦接過去,一仰脖喝光,仍舊咽不下心里那口氣:

    “莫說他們想知道江南的消息,我也想知道,都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這算什么事?”

    史家那邊還沒出多少大事,就忙得各處打探消息,當下日子最難過的分明是林如海。他們竟然還指望林如海能遞消息?

    圣上做得如此隱秘,就是怕江南生亂,江南又不是沒亂過。

    賈赦真的很窩火,能用的時候就把榮國府拉上船,不能用時就一腳踹開。

    崔氏溫聲安慰賈赦:“都說不怕出招,只怕昏招,圣上這一步看似昏招,正好讓那些人家亂了陣腳。

    賈赦抬頭看妻子,越來越覺得妻子鬢角的白發獨具風韻,那些通房丫頭都是一時新鮮,哪里有崔氏這般腹有詩書氣自華。

    賈赦一把捉住崔氏的手,腆著老臉笑道:“我的奶奶,以后你要是瞧見什么不妥,千萬記著提醒老爺我!

    賈赦想來還是一身冷汗。

    真真后怕,當日若不是崔氏讓賈赦趕緊把折子寫好遞進去,無論如何,賈赦都難以推脫其它幾戶人家的邀約,陷入兩難之局。

    賈赦公干歸來,賈母又把兩房兒子和兒媳都聚在一起,交代要緊事。

    聽說遞折子寫林如海是崔氏的主意,賈母對大兒媳毫不吝惜的夸贊:“以后多聽你媳婦的,她讓你做什么,你千萬聽勸!

    崔氏笑道:“老太太過獎了,我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賈赦也跟著夸自家奶奶:“奶奶一直深明大義,若奶奶是瞎貓,恐怕再也找不到眼神這么好的貓了!

    崔氏被賈赦夸的臉都紅了,嗔道:“這時候還貧嘴!

    賈政和王夫人兩口子像是木頭樁子一樣杵著,賈政折子上舉薦的是馮家人,他倒沒和別人串聯,只是當下只想得到那一個。

    萬幸寫馮家那位的人只有三兩個,并沒有引起圣上和太子的注意,至于忠勇伯家和南安郡王家,和舉薦這兩家的大臣,都在圣上的生死簿上,記下重重一筆。

    賈母倚在塌上,語重心長叮囑幾人:“你們聽著,現在幾個孩子議親一事,暫且擱下,再等一二年也不要緊!

    現在局勢不明,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在圣上跟前掛名,傻子才會忙著議親。

    “老太太考量周全。”

    賈母歪過頭,對賈政夫妻說:“珠兒那邊照常讀書,不必逼得太緊,也不許去考什么功名,咱們家用不著。”

    賈政點頭:“老太太說的是!

    王夫人心底不愿,賈珠如何就用不著功名了?大房那邊有爵位,自然不愁這個,賈珠好容易考得一個秀才,現下在國子監亦是人人夸贊,老太太怎能輕飄飄一句,說不讀就不讀?

    但王夫人不敢反駁,只能低著頭不說話,王子騰不在京中,王夫人找不到人指點。

    賈政又不像賈赦,凡是都喜歡和妻子商量,王夫人本身也沒多大格局,詩書不通,賈政說上一兩個典故就像雞同鴨講。

    夫妻倆近年來除了說起孩子和孝敬老太太能有一兩句,多半是沒話的。

    賈赦馬上又補充道:“若是有人再探聽咱們家江南的事,只說膽小,不敢打聽。”

    賈母很贊同兒子的說法,賈赦雖然不太出色,但是媳婦管得住,他膽子小有膽子小的好處。

    賈母點頭:“對!

    天熱得很,賈母今日熬了太久的心,略說一會兒話就覺得累,既然凡是交代妥當,就讓人散了,圖個清靜,囑咐孩子們都不必過來請安。

    幾個孩子除了萬事不知的賈寶玉,齊齊整整,都在賈珠的書房里,此等大事,他們又豈當做沒發生。

    外面賈珠的乳母過來說:“剛太太傳話,老太太說,讓珠大爺近日不必讀書了!

    那婆子傳了話就走,沒頭沒腦的。

    賈珠聽了臉色一變,賈璉忙笑道:“可是聽錯了,老太太怎么會說讓珠大哥不讀書,肯定是讓珠大哥保養身子,不要太苦。”

    賈珠自然能明白老太太不讓自己讀書的苦心:“林姑父擢升一品大員,我們家里肯定要低調,我還年輕,何必巴巴這時候上去,東府那邊敬大伯,還不是……”

    賈璉拍拍賈珠的肩膀,仍舊是笑嘻嘻的:“我父親說過,咱們這樣的人家讀書不為做官,要是圣上要你有官當,一定會有一個,珠大哥就該仔細保養,將來肯定有官做,日后生一個侄子侄女來玩,咱們家許久不見添丁,怪冷清的!

    賈珠和李紈被賈璉打趣的臉上一紅,賈珠扭捏起來:“不是還有寶玉?”

    賈璉大喇喇的:“寶玉是寶玉,侄子是侄子。”

    轉頭卻瞥見妹妹在給自己遞眼色,連忙住嘴,再不說這個話題。

    姊妹們說一會兒話就散了,賈璉和賈迎春從賈珠那邊順著游廊躲開毒日頭,慢慢往回走。

    賈璉努努嘴,問賈迎春:“剛剛我又說錯話了?”

    賈迎春用手上的芙蓉團扇指了一下賈政主屋的方向,小聲道:“二叔那邊的趙姨娘,現下肚子里已經有一個,馬上就要添丁進口,你說你有沒有說錯話?”

    賈璉心里不服,尤其是那位二嬸子,仍舊嘴硬和妹妹爭辯:“二嬸娘在,能不能添丁進口,難說!

    “白提醒你了!”

    賈迎春懶得理他,扇著扇子往前走。

    賈璉巴巴涎皮賴臉跟過去,又閑不住嘴與妹妹嘮叨:“迎春丫頭你說……如今姑父在江南,是個什么情形?”

    “不知道……”

    兄妹一高一矮,漸漸走遠,驕陽似火,蟬鳴陣陣,不曾停歇。

    ……

    江南梅雨忽至,天氣又悶又濕,林如海與義忠、朱謙,并一隊護衛奔襲三日,半道與圣上派給的青龍營會合,于天光微亮之時,來到松江大營前。

    從一品大員果然不是人當的,怪不得王子騰會在赴任途中暴斃。

    一路顛沛,林如海被只覺自己腰不是腰,腿不是腿,幾乎散架,如今還要強打精神,直起腰桿,換上簇新的官袍,整理儀容,與義忠王并列在陣前,彰顯皇家威儀。

    青龍營領頭虎將穿著一身透黑鐵匠,手持長矛,上前叫陣,聲如洪鐘:“尚方寶劍在此,速速開營。”

    看守營門的士兵豎起手中的長.槍,警惕的架起機弩:“來者何人?”

    那虎將朗聲道:

    “豎子小兒,睜開你的招子,本將身邊的貴人,乃圣上胞弟,義忠王是也,奉達天命,與新任江南提督接管松江大營,速速開營!”

    作者有話說:

    林爹:我%+-%*@……!辣雞皇帝辣雞朝廷!!

    🔒103  ☪ 第一百零三章

    ◎“朝廷放過我吧,我只想帶孩子啊!”◎

    第一百零三章、“朝廷放過我吧, 我只想帶孩子。 

    守營官兵一遛煙跑進去,大約去稟報長官,天上飄著雨, 眾人都被淋得濕透,旌旗上一串串水珠滴落下來, 細雨給軍營蒙上一層薄薄的灰霧, 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林如海一時有些茫然, 他為什么要在這里, 為什么不是在家中老婆孩子熱炕頭了?

    對了,江南并沒有炕……

    灰蒙蒙的世界,那是林如海此刻心里的陰霾。

    唯有一個字, 忍!

    營房內一個領頭模樣的人趕緊沖出來,揮著手讓大頭兵們趕緊開營, 不等他集結士兵, 青龍軍的騎兵率先騎著高頭大馬沖進去,步兵魚貫而入, 立著長矛分列兩側。

    義忠王騎著一匹油光黑色寶馬,徐徐走進去,朱謙和林如海跟在其后,朱謙懷抱尚方寶劍, 林如海穿著從一品大員的朱紅官袍。

    難怪今日出發的時候,義忠王要二人換馬。這樣威風凜凜的汗血寶馬, 騎著果然氣勢非凡,就是太高了點,林如海一低頭就腦袋暈。

    松江營內的士兵們冒著雨集結起來, 跪在泥水里, 三呼萬歲:“吾皇萬歲萬萬歲!

    黑甲虎將上前, 一聲爆喝:“眾將士聽令,解甲收兵,拔營起寨,朝廷已在蘇州尋得另一營地,命爾等速速前往!來人,分隊!”

    義忠王朗聲道:“此一千人,駐守松江,此一千五百人,隨本王先去扎營安寨。”

    一個頭戴氈帽,軍頭模樣的人上前來,點頭哈腰,露出諂媚的笑容又問義忠王:“王爺可要去提督府……探病?”

    義忠王睥了他一眼,冷笑一聲:“哼,等本王安置好新營寨,再去燒香不遲!

    探。

    收尸還差不多,不知現任江南總督的尸體,爛成了什么樣子。讓他去探病,怎么這般好心?

    林如?匆娔侨诵淇阢y光一閃,大聲吼道:“拿下!此人私藏兵刃!”

    義忠王身邊護衛的青衣武士,瞬間將那人拿下,手起刀落,斬殺于陣前。

    林如海剛剛就注意到此人了,探頭探腦,他作為掌管,給士兵分隊時,磨磨蹭蹭十分懈怠。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大庭廣眾之下行刺皇帝的親弟弟。

    義忠王甚至懶得管這人的真是身份,仍舊他的尸身陷落在泥水里,見士兵集結完畢,輜重上車,當即調轉馬頭。

    “出營。”

    幾千號白身士兵帶上隨身干糧,拉上輜重,跟隨輕騎前進,行進幾百里,進入蘇州地界,已是人困馬乏,林如海沒經歷過換防,他冷眼瞧著,義忠王也不是為了換防,竟然像是故意折騰這些當兵的。

    讓他們就是想反,也精疲力盡,拿不動刀,舞不動槍,沒力氣反。

    義忠王新選定的駐軍之地,離姑蘇城四十里,背靠丘陵,一面臨水,林如海到了地方一看,山山水水,十分眼熟。

    林如海笑道:“下官沒想到,朝廷竟看上下官的祖產。”

    此處乃林家先祖受封時,朝廷賞給的地,認真算下來是林家最老的幾分產業。

    聽見林如海抱怨祖產被占,朱謙的臉上有些不自然,眼神也看向別處。

    義忠王也不客氣,回敬一句:“從一品的當朝大員換這塊地,不值嗎?”

    值,豈會不值,要是加上來回顛簸幾百里,把人折騰去半條命,那就更值得!

    林如海言不由衷的笑:“能為朝廷排憂解難,是下官的福分。”

    義忠王選擇此處經過深思熟慮,應當在朝廷里就擬訂了計策,蘇州城內一應物資采買供應幾千士兵不成問題,吃飯問題已解決,糊里糊涂被弄到蘇州的大頭兵們,也沒剛來時那么惶恐。

    依著各隊的指揮和分工,開始安營扎寨,四五日間,天放晴,新的營寨大約也有個模樣。

    等再過十來日,幾間像樣的石屋子也被累起來,蓋上油氈當倉庫。

    義忠王下令,讓人把第兒批開拔過來,這回只有五百人,林如海覺得此舉不妥,此舉肯定會分散留在松江營的青龍騎兵力,還不如集中兵力把一千來號人都弄來。

    果然,等到下一批大頭兵差不多到的那日,義忠王帶著幾人在營帳里面看沙盤,外面守衛來報:“王爺,軍隊嘩變!”

    義忠王從劍格上抄起長劍,披甲上陣。

    此情此景,林如海越想越覺得詭異,就算要嘩變,剛剛接管大營的時候是最好的選擇,現在嘩變,還非要來到姑蘇駐軍大營門口,那些人是吃得撐著了?

    他伸手欲攔住義忠王:“王爺,恐怕有詐,君子不立危墻!”

    林如海當然攔不住人,眼睜睜看著義忠王騎上自己的大黑馬,親自迎戰。

    說是迎戰,不如說俘虜,林如海作為面上那個大人,也跟著摸到營門口一看。

    “嘩變”者,大約一百來號人,不知哪里尋得的兵刃,早就被其他官兵里三層外三層圍住,大約是亂刀砍死的結局。

    運氣好的,興許能留個全尸。

    義忠王跨在馬上,氣宇軒昂,抽出長劍指向那群亂匪:“本王不知你們受到何人蠱惑,生出這等狼子野心,速速放下兵器,本王恕你們無罪。”

    瞧瞧這氣派人品,難怪圣上如此忌憚,這一段時日義忠王表現出來的才能,確實足夠讓一個帝王感到威脅。

    義忠王不是那等溫香軟玉堆里長出來的公子哥兒。

    會武藝,有智謀,能吃苦,急行軍,換作賈寶玉,興許早就哭爹喊娘了。

    那群亂匪眼睛赤紅,像喪事了心智,領頭的聲音尖利:“莫要聽他多言,大不了落草為寇,也比當刀下亡魂痛苦!他是想框我們進去,趕盡殺絕!”

    義忠王冷笑:“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忽而,幾支流失射來,他們竟然埋伏了弓箭手?

    義忠王肩膀中了一箭,翻身下馬,一個白臉小將趕緊把他架起來,眾人護著他,往大營內撤退。

    “保護王爺!”

    林如海原本以為穩超勝券,哪里知道對方埋伏,腦袋還沒轉過彎兒,撤回來的義忠王一披風卷著林如海,把他踉踉蹌蹌拖到大營深處安全的地方,軍醫背著小藥箱,竄進義忠王的大賬里。

    軍營的弓箭手就位,又有幾路小隊包抄,尋找放暗箭的藏匿者,一百來號人被亂箭射殺射傷,又被后面補刀的士兵全部斬殺。

    戰場很快以單方面碾壓的方式結束,下級大頭兵負責收拾戰場,其它排得上號的將士,皆戰戰兢兢守在大帳之外。

    大家面色焦急,眼巴巴看向林如海,懇求他進去看一眼義忠王的傷情。

    林如海硬著頭皮進到賬內,義忠王已經裹好傷,臉不白氣不喘。

    看見林如海,義忠王冷著臉,似乎對自己被傷一事十分生氣:

    “傳令下去,本王被反賊重傷,松江營地犯上作亂者,殺無赦!把江南節度使和松江提督府,給本王圍了!”

    重傷,有這么中氣十足的重傷?

    林如海走過去拱手道:“王爺,這份令……還是,還是讓下官,下官來。”

    不等義忠王點頭,林如海走出大帳,對忐忑不安等在外面的人道:“傳江南提督令,松江營軍隊嘩變,反賊暗箭重傷義忠王,凡檢舉反賊者,誅殺反賊者,論功行賞,暫扣江南節度使,前江南提督!

    義忠王從帳內走出來,語氣幽幽泛著冷意:“林大人還真是……愛民如子!

    將領們散去,林如海耐心與義忠王解釋:“那些大頭兵,都聽上峰指揮,目不識丁,不明事理,為他人蠱惑,想來家中老母還等著他們兵役還鄉,人丁難得,王爺若殺戮太重,恐上天責難,上天有好生之德!

    林如海說完指了指天,希望義忠王能明白,不是這個天,而是京城里的那個天。義忠王殺心太重了,這樣做固然能有威嚇作用,還能順理成章把想處置的人一并處理掉。

    龍椅上那個人忌諱啊!還嫌自己死的不夠快?

    義忠王意會,心底還是覺得不能將反賊趕盡殺絕不痛快,甩過來一張冷漠臉:“哼……”

    旋即轉身回賬內,依著塌躺下,不小心牽動傷處,悶哼一聲。

    貼身侍衛趕緊上前詢問:“王爺?”

    他擺手,換了一個壓不住傷處的姿勢:“無礙!

    揮手示意侍衛出去,那人才轉過身,義忠王又叫一聲:“你回來。”

    侍衛只好又轉回來。

    義忠王合著眼,對那人道:“等諸事安定,將林大人求情的事,慢慢傳出去。大人盡心盡力,本王也賣他一個好!

    “是!

    ……

    義忠王收受的時候,朱謙不在軍營,他去姑蘇城內與知府大人議事。

    一進軍營,方知軍隊竟然發生嘩變,義忠王受傷。

    朱謙臉色大變,雖然圣上與王爺有些嫌隙,但這一位千萬不能出事。

    朱謙見林如海在營地內走動,趕緊上前問他:“王爺!王爺傷勢如何?”

    林如海見朱謙一副要往大帳里沖的模樣,伸手攔住他,微微一笑:“無妨,傷在肩頭,小題大做!

    尤其小題大做四個字,咬字很重,朱謙頓悟,長長松了一口氣。

    又過了將近半月,新營地一切如常,林如海只需要出去露個臉,營地內的大事,都是義忠王和朱謙拿主意。

    外面有人來報:“大人,前去剿滅反賊的部隊回來了!”

    林如海出去一看,領頭的就是那日護衛義忠王的白臉小將。

    作者有話說:

    三次元有事,后面只能一日更三千字啦~

    林爹:繼續*#*~%!!! 說好的躺平呢!累死勞資啦。。!你試試,這是人干的事嗎?!

    🔒104  ☪ 第一百零四章、

    ◎又回姑蘇◎

    第一百零四章、“又回姑蘇”

    小將和霍去病一個姓氏, 下面管著一百號兵,這回拔營,他最積極, 凡有戰事,沖鋒在前, 十分勇武。

    霍小將道:“兩位大人, 下官幸不辱命, 繳獲私藏甲胄一百三十六套, 長刀二百把,長.槍九十八桿、弩機五十架,誅殺反賊八十九人, 俘虜反賊二百零一人。”

    果然爽快,林如海也拿出一點武官該有的氣勢, “好!本官記你一大功, 此次剿匪有功者如實上報。至于其余俘虜收監,本官八百里加急請示圣上, 再做定奪。”

    “下官領命!”

    眾將士齊齊答道。

    林如海的折子八百里加急,不出兩日就飛進京城,皇帝閱過,很看不上林如海優柔寡斷的樣子, 祖上還曾與先祖皇帝征戰天下,怎么林如海連個人都不敢殺。

    軍令如山, 軍法處置,該砍頭時就砍頭。

    老皇帝忍不住抱怨:“林大人怎么回事,那等反賊, 當場誅殺以示天威, 何必……”

    忽而他想到了一點, 把折子隨手一放,對太子道:“罷了,他是文臣,難為打打殺殺的,朝廷既是占他家祖產,內務府那邊,皇家在江南的產業,找補給他!

    先前他們讓林如海去,不就是看中他掀不起風浪?

    難得,義忠王竟然還曉得要上折子請皇帝示下,老皇帝對兄弟的示弱十分安心,又說:“對了,派太醫去,給朕的兄弟看診。”

    被遺忘在角落的兵部尚書試探著問:“圣上,江南……江南的趙大人?”

    江南的趙大人早就暴斃,他的好兒子和京城權貴勾結,想要找個自己人上位。不然自己偷偷從西洋運過來的幾大船寶貝,如何神不知鬼不覺,換成自家庫房里的銀兩?

    圣上白了一眼,輕飄飄道:“主謀誅殺,余者流刑三千里!

    ……

    林如海折子送出第二日,見義忠王仍沒有動作,好心提醒:“王爺,下官有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義忠王反問:“大人開口,豈有不講之理,何事?”

    算了,皇帝腳下全是坑,這位王爺恣肆慣了,提醒他,若是他要踩坑里,也是他的選擇,林如海道:

    “下官以為,大人此刻最好加急一封,告知圣上,大人受傷只是與我等的計策,請圣上勿要掛念。圣上與王爺,兄弟情深,聽聞王爺受傷,肯定會派太醫,快馬加鞭,為您療傷。”

    皇帝陛下讓人來療傷是假,試探是真。

    義忠王沒了聲息,轉頭就回大帳,開始給京中寫信。

    義忠王言辭懇切,看得皇帝陛下十分感動,這時候就知道兄弟情深,老皇帝欣慰極了,還是親兄弟靠得住:“我這弟弟果然懂事了,有幾分聰明。”

    太子還沒想好怎么恭維,皇帝身邊大掌事公公邁著碎步彎腰低頭快步進來:“圣上,太后娘娘……”

    皇帝連忙問:“母后怎么了?”

    公公答道:“太后娘娘知道了,義忠王受傷之事。”

    老皇帝把信往案頭一拍:“誰沒管住嘴!”

    太后娘娘年事已高,經不住驚嚇。

    皇帝越老,越喜歡做點對名聲上好的事,老皇帝巴巴孝子模樣,趕緊去壽安宮請安。

    太子更要做孝子模樣,亦步亦趨緊跟著皇帝往壽安宮安撫祖母。

    老皇帝一進去,都忙不贏跪,趕緊把義忠王的信給太后看。

    “母親、母親稍安,弟弟無妨,受傷之事只是他疑兵之計,他怕朕擔憂,加急送來信件,還請母親過目!

    太后老眼昏花看不清,就算信上說是計謀,但她的小兒子還是受傷了。

    太后拉著皇帝的手,硬的招數用過,馬上換成軟的,看著可憐:“我老了,只希望兒孫沒病沒災,京城里多少王爺、郡王,下次不許讓他去!”

    皇帝陛下被母后弄得十分愧疚:“朕知道,朕當兄長不稱職……母親恕罪,朕一定重重賞他。”

    皇帝又溫聲安撫太后,請太醫來開安神藥,看過脈案。

    圣上和太子在壽安宮,宮中大小妃嬪,皆打扮素凈匆匆往壽安宮侍疾。

    皇帝離開時,問皇后娘娘:“榮國府上,可有人進宮陪過太后?”

    皇后娘娘諫言道:“皇上,榮國府的老封君,已是七八十歲的人了。先前一品將軍夫人,進宮過一回,臣妾記著那次林大人家的夫人也在,瞧著她們和太后娘娘相談甚歡。”

    皇后又問:“要不要讓那位夫人再進宮和太后說說話?”

    老皇帝微微點頭,算是默認。

    ……

    圣上嘉獎的旨意也八百里飛快傳來,此刻辦事細致的朱謙忙著論功行賞。

    朱謙這個人,從來不坑人,丁是丁卯是卯,對旁人的功勞,半點不瞞報。

    朱謙查到蛛絲馬跡,馬上就和林如海分享這個秘密,私下把白臉小霍將軍帶到林如海跟前:“想不到,此事竟是小霍設法私下傳出,本官定要為你向圣上請功!”

    朱謙也知此事在營中不能伸張,但若報給朝廷,誰知經手的人是哪一方。

    林如海勸朱謙:“還請朱大人和小霍大人聽我一言。功勞要請,可否再過一二年,下官親自為小霍大人請功,如何?”

    霍家小將行了一個軍禮:“但憑大人驅策!

    此刻義忠王幽靈一般從外面飄進來,似乎對林如海和朱謙湊在一處說話,不帶自己的行為很不滿:“請什么功,可有本王一份?”

    林如海心底涌起濃濃的疲憊,他真是服了義忠王,有事沒事喜歡找人磨牙。

    自己被他們折騰到這個地步,要不是他們,興許這時候他應該在家里逗黛玉呢!

    他出門一個多月,家中書信往來,黛玉都能坐起來和哥哥們玩了。

    誰稀罕什么勞什子江南提督,從一品,他錯過了女兒成長的大好時光,要是真定在這兒,以后十天半月回一次家,孩子都不認識自己了!

    諸事料理清楚,營內秩序井然,林如海終于能把老婆孩子接到姑蘇,雖然離著幾十里地,但也比在揚州見也不得見一面好。

    林如海點了霍小將帶上十好幾名士兵去接人。

    他還是怕的。

    誰知道趙家會不會有同伙是漏網之魚。

    林家人也十分警惕,林如海一走,賈敏和幾個孩子都沒出過門,除去必要采買,林家的下人們都不能隨意出去活動。

    至于門房,林家幾個要緊的管事晝夜換班,輪流看守。

    霍小將帶著一隊人行至揚州林宅。

    常安見來人是行伍打扮,只是未曾披甲,上前客氣笑道:“我們大人而今在松江任上,不知軍士有何事?”

    霍小將士恭恭敬敬把林大人的家書雙手呈上:“下官乃是林大人麾下一員小將,大人而今在蘇州安頓,特遣下官來接夫人和兩位公子過去,這是大人手信,還請呈上!

    常安沉著的接過信,囑咐門房倒茶添水:“軍士稍候,小的去去就回!

    不多時,常安便出來回話:“夫人說了,還請大人和軍士們去別院修整,明日就可成行。”

    霍小將憨憨笑了,擺手拒絕:“勞您轉告夫人,吾等行伍之人,在外院有一隅安生即可,不必勞動!

    常安又趕緊進屋請示賈敏,賈敏讓他將這二十來號人安置到客院:“請大人自便。”

    林如海曾與家人與約定,用傳聞中張翼德在信件上做標記的法子,在信件中的‘林’字上,一左一右扎兩個細小的針眼。

    賈敏接到信件,對著光一看,就能確定是不是林如海的信。

    林如海來信要接他們過去,一家人終于能團聚,林家上下提心吊膽了一個來月,終于能團聚,處處都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林璋抱著一把小算盤,從外院跑回來,扒著賈敏問:“母親,我們是要去見父親了嗎?”

    賈敏一個多月唯一一次真心實意的笑:“是,明日就走,你還有沒有要帶的東西,先讓嬤嬤給你收好,以后再送!

    林璋又問:“我們是要去哪里?”

    賈敏答:“蘇州祖宅。”

    外面幾個嬤嬤進來,排著隊等回話,賈敏把林璋趕去和黛玉玩。

    賈敏又讓廚房預備飯食,好生招待來人。

    叮囑眾人:“明日我們一走,其它丫鬟婆子,你日后帶著他們,和你們家的人,慢慢過來!

    “小的明白!

    一路上沒有波折,只忙著趕路,看見有軍士護衛,老百姓都不敢靠近。

    賈敏到蘇州老宅時,林如海已經在家候著,見他都黑瘦不少,管著軍務,定是風里來雨里去,賈敏偷偷抹了一把淚。

    林如海早已把女兒抱過去,顛著逗她:“哎呦我的黛玉,還認不認得爹爹!

    黛玉握著小拳頭,放在嘴邊啃,咯咯笑,林珺圍著兩人轉來轉去,指給林如?矗骸暗,嬤嬤說妹妹要長牙了。”

    林如海仔細一瞧,果然有點要長牙的樣子,不過依著他的經驗,應該還要一段時日才會冒出尖兒來。

    賈敏最關心的還是林如海的去向:“從今以后,朝廷駐軍的地方,要搬到姑蘇嗎?”

    正常來說,駐軍的地方不會輕易更換,朝廷既然選擇松江,駐軍這么多年,肯定有朝廷的道理,況且江南的兵,更大一步分在江南節度使和平安洲節度使手中。

    朝廷弄出的提督轄制,到頭來并轄制不到多少,反而兩方會私下串聯沆瀣一氣。

    林如海搖頭,他也猜不出后面的發展:“不知道,看朝廷安排,恐怕將來軍隊上的事,還有變動,我看王爺一年半載回不去。”

    林璋已經把黛玉抱出去,指著大缸里的荷花,嘮嘮叨叨開始說話:“妹妹,我們在老宅,這里是姑蘇,這個是荷花!

    乳母嬤嬤怕的很,扶著黛玉的手一點不敢松,生怕這位小爺抱掉了。

    林珺幫忙安置冷二先生,從西席院里回來,經此一事,沉穩許多。

    林如海囑咐他:“以后早間讓你弟弟和你一起去念書,下半晌讓他去和賬房學算盤,你記著監督他功課!

    林璋沉穩答道:“父親放心。”

    實際上心里樂開花,林墩子,這回看你怎么回來獨占小妹。

    ……

    賈敏娘兒幾個才到姑蘇,林如海只逡巡一日,就急匆匆又回營內。

    義忠王和朱謙都在營內,上下那么多眼睛盯著,他不敢在家里躲閑。

    不過林如海給朱謙帶了好菜,兩人把酒言歡。

    朱謙歷來就是個操心的性子,他知道王子騰和榮國府也有關系,這回江南的事,牽扯好些京城人家:“王子騰出任京營節度使已經許久,不知此番圣上會不會給他換個去處!

    王子騰穩得很,暫時不會出事,也不知他走了什么大運,老皇帝給大臣們下套的時候,他剛好外出公干。

    榮國府又陰差陽錯站對位置,王子騰有個妹子嫁在榮國府,跟著沾光。

    林如海搖頭:“我猜應當不會,越是這個時候,圣上越要穩住人心,朝廷為何會想到要我出任此職位,還望大人能為我解惑一二。”

    林如海早就察覺朱謙好幾次欲言又止,似乎想和自己說點什么。

    朱謙拱手垂頭,一臉慚愧:“說來,也是因我之故……”

    作者有話說:

    林如海:打工人心塞,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就不能給我一個能天天回家的工作!

    🔒105  ☪ 第一百零五章

    ◎算我倒霉◎

    第一百零五章、算我倒霉

    原來皇帝和太子殿下選定臨時駐軍地時, 朱謙憑著對姑蘇一帶的了解,向太子獻策,林如海林大人家家有一片產業, 其地勢和位置十分適合駐軍,結果皇帝和太子不但要征用林如海的地, 順便把人也用了, 起筆就是給林如海安了一個江南提督。

    林如海無奈, 也不能全怪朱謙, 反而安慰老友:“無妨,若不是陰差陽錯,我也不能到從一品的位置, 多少人求而不得,既來之, 則安之!

    朱謙和林如海都是一般境遇, 只能既來之則安之了。朱謙面上是接過林如海兩淮鹽運兼巡鹽御史的差使,實際上一心撲在軍營上, 那邊只掛了一個名兒。

    興許此番事了,朝廷真的要把朱謙留在兩淮。

    ……

    姑蘇老宅賈敏安定好,將近九月里,賈敏專門派林家人押著今年中秋沒能送成的節禮, 和年底的年禮上京去。

    賈母深感欣慰,今日徹底放心:“還好, 還好,我就說他是個有福的,孩子們現在都在老宅。”

    林家來的媳婦笑道:“是在老宅, 奶奶怕您掛心, 特意派小的快馬加鞭過來, 給您報信!

    賈母點頭:“這就好,不枉我這一兩個月,日日為妹子一家懸心!

    林如海的一舉一動都受人矚目,賈母又交待賈赦和賈政:“若是史家有人來問,就說她們已經回姑蘇,旁的不必說,我們也只知道這個!

    他們確實也只知道這一樣,賈母覺得能告訴史家的消息,自然也要告訴史家。

    從賈母處離開,賈赦冷笑著和崔氏道:“可見多少人盯著咱們家呢,林家人一來,請我出去吃席的人可真多。”

    崔氏正拿著雞毛撣子掃灰塵,漫不經心:“前兒大爺不是想看金陵來的戲班子沒請到,這回如了愿,好好聽戲去。”

    賈赦可是不樂意了:“你們爺是那種只會聽戲找樂子的人嗎?”

    崔氏回眸一笑:“大爺去聽戲吃酒,我明日要去忠勇伯家,恐怕他家更心急!

    賈赦眉頭擰緊,忠勇伯家還有什么幺蛾子,在皇帝跟前添了號牌,還沒學會夾著尾巴做人?

    而且真有大事,怎么會漏了賈赦?

    “明日?忠勇伯家又有什么大事,沒聽見說!

    崔氏放下雞毛撣子,亦是冷笑道:“老夫人敬佛 ,請大師講經!

    賈赦和崔氏同樣的表情,兩人看著真有夫妻相。

    “敬佛?敬什么,他們心里明白!

    前兒松江突然出事,江南兩地的商戶宛若驚弓之鳥,薛家老爺又病了,可謂諸事不順。

    這回薛家人也上來送年禮,給王夫人報信:“這一段生意不好做,前兒松江那邊兵亂,殺了幾百口子的人,我們家大爺原先有點人脈,那邊斷了,還要上下打點,免得人找麻煩。”

    王夫人光是聽著旁人說都害怕,幾百口人,豈不是血流成河?

    王夫人問:“先前不是說蟠兒他們要上京,現在是不來嗎?”

    薛家來送禮的媳婦答道:“承蒙太太記掛,我家奶奶不上京了,我老爺現下也回金陵,他之前病過一場,趁著下半年,北面河道封凍,漕運上不好走,有些木頭也運不出,回鄉養一養。”

    王夫人臉上遺憾:“真是可惜,老爺前兒升了五品員外,現下正能管一點這些!

    賈赦被調到了營繕司,專管宮舍廟宇各處修繕,官不圖大,只要位置合適,薛家這回可真真是,宮里有人了。

    送走薛家來的媳婦,周瑞家的幫著王夫人點東西,閑來磨牙:“看著薛家人的模樣,小姑姑奶奶家那位,別有什么事吧?”

    這話說的沒規矩,周瑞家的近來得了外滿好處,又被人奉承,越來越飄。

    王夫人瞪她一眼:“能有什么事,人吃五谷雜糧,還不能病了?商戶做生意走南闖北的,是人都會累。”

    周瑞家的趕緊服軟,滿臉堆笑:“奶奶說的是,上個月咱們寶哥兒還冷著了,倒是小的想岔了!

    想到寶玉,王夫人就想起來,趙姨娘一起和賈寶玉請大夫的事,冷哼一聲:

    “那一個莫要虧了她,沒得傳出不好聽的,我們屋里不缺她一口吃的!

    “奶奶慈悲。”

    王夫人而今 最愁元春,好巧不巧的,她歲數已經很合適了,先前還有點風聲,現在都沒人問,又道:“偏生現在……元春丫頭歲數很該議親,明兒我家去一趟!

    ……

    既有軍隊,當然要向朝廷要糧,姑蘇特殊,林如海一上折子,朝廷里批得很快。

    義忠王說話酸溜溜的:“早說過,林大人愛民如子,能有林大人這樣的上司,是他們的福氣!

    林如海習慣了他這樣,面不改色回敬:“王爺過獎,下官只是盡分內之責,上書朝廷!

    義忠王又道:“往年那么多人上書朝廷,能輪到大頭兵肚子里的,不見幾粒米!

    從這點而言,義忠王很欣賞林如海,有多大能耐就辦多大的事,不懂的就不出頭,能辦的就把事情辦漂亮,現在不需要帶兵打仗,要穩定軍心。

    林如海文質彬彬的樣子,各個節度使看著安心,跟著林如海那些大頭兵的日子比跟著原先的長官好過。

    朝廷不是不給吃的用的,關鍵是最下面的人能吃到多少。

    這回朝廷負責派糧的是林如海的老熟人,先前在廬州共事過的吳洪、吳大人。

    那時候他們一個知府,一個知州,配合得很愉快,吳洪后面升官了,在北糧道上這幾年也過得不錯。

    吳洪是那種會謀小利,也會辦事的官員,能攤上這樣的官,都是百姓的福氣。

    吳洪頭發全都白了,臉上皺得一層又一層,看見林如海,笑得臉上‘開花’:“如海。]州一別,經年不見,想不到還能在此處見到老夫吧!”

    親熱說了幾句,吳洪趕緊上前拜見:“老夫僭越了,下官參見林大人!

    林如海有本事,這個年紀就到從一品,離著正一品大員,已經很近!

    天氣轉寒,林如海邀他往大帳內去:“大人不是一直在北道?”

    吳洪坐下來,笑著與林如海解釋:“老夫我進京述職,原本想著這把年紀也該致仕回鄉,圣上遣我往南來,剛好你也在南邊,我就過來了,這一路許久不見江南風光,甚是懷念,跑完這一趟,老夫就要真真‘解甲歸田’啦。”

    真羨慕啊!林如海也很想明天就致仕,回家帶娃。

    吳洪沖林如海神秘一笑:“今年河南倉滿,騰出陳糧,我給你送來。這批雖說是陳糧,但三年來河南倉收成好,最多只得兩年,我親自驗過,都是好米。最好的一茬,都給你!”

    這可真真是個好消息,吳洪給他送回來上好軍糧,林如海起身誠摯感謝:“多謝大人!

    吳洪擺手,推辭不受:“謝什么,不必客氣,唉!”

    其實老大人也明白,林如海是被趕鴨子上架弄到這兒的,看看模樣,都沒有以前在廬州白嫩了,肯定操了不少心。

    吳洪小聲問他:“你是代理,還是定了?”

    林如海指指天:“看上面的意思。”

    吳洪嘆氣,圣心難測,又笑盈盈的問林如海:“聽說你又添了個閨女,前兒我也得了一個孫女,家里有五個孫子,還是頭一個孫女,還沒見過!

    馬上就要還鄉,吳洪年紀大,越來越隨和,喜歡嘮叨說家常,尤其遇到林如海,更是念叨的不停。

    他也不是搶輩分,本來林如海的年紀就和自家兒子差不多。

    提起女兒,林如海心頭又甜又酸,誰能知道老父親一個月最多能見孩子兩次的苦!

    經年未見,林如海要盡地主之誼:“過幾日請大人去我府上吃酒!

    吳洪笑道:“怕是去不得了,老夫還要南下,明日就啟程。早早做完圣上交代的大事,老夫早還鄉!

    林如海也想!

    送走吳洪,把軍糧分下去,軍隊明顯比先前更安定,當兵的就圖個飽飯,有得吃穿,大部分人都不愿鬧事。

    朱謙回了揚州,正經去處置鹽務,林如海每日對著義忠王,要和義忠王拌嘴磨牙,回去時也不能把義忠王干晾在營內,請義忠王去林宅吃席。

    義忠王如愿見到了林家的寶貝閨女林黛玉,又是那等說話的調調:

    “林大人可算舍得把家里的寶貝拿出來讓我們瞧一瞧了!

    一看黛玉的小模樣,義忠王心里也愛得要命,沒見過這么好看的小娃娃,說不準哪里好看,就是看著讓人喜歡。

    義忠王砸砸嘴:“還真是個寶貝,怪不得大人舍不得,看看這小模樣。”

    打開侍衛預備的禮物。

    侍衛們都是大老粗,禮物自然是撿著金的買,黃燦燦一匣子,義忠王嫌棄得很。

    “這些東西,誰預備的?小孩兒用劃了臉怎么辦?”

    義忠王順手把一個項圈給林珺掛上:“你掛著,下回來我再給你兄妹幾個帶好東西!

    林珺笑嘻嘻的:“多謝王爺伯伯!

    義忠王見他笑得喜慶,摸摸林墩子的腦瓜:“這聲王爺伯伯叫得好聽,我家也有個小子,什么時候進京,你們去找他玩。”

    常安從外面進來,捧著一個蠟封的信封:“大人,朱大人來信!

    義忠王眼皮也不掀,抱著孩子玩。

    “哎呦呦,再笑一個,你想說話啊……伯伯,叫伯伯!

    想來義忠王本質上不是個壞人,也不如傳言中暴躁乖張,家里幾個孩子都很喜歡他。

    都說小孩子最聰明,能分辨出誰真的對自己好。

    八個來月的小黛玉,正是牙牙學語的前夕,雖然不會正兒八經的說話,卻十分喜歡和人‘聊天’。

    義忠王也很有耐心,可以和黛玉不重樣的講上好一會兒的‘嬰語’,林如海都要欽佩他的口才,不知王爺在家中,是否這樣逗過自家孩子,是以輕車熟路。

    林如海把黛玉從義忠王手里‘薅’出來,遞給林璋,又對林璋和林珺道:“你們把妹妹抱去找乳母,她該吃奶了!

    “他能有什么大事?”

    “殿下,微臣以為,您該請旨回京了!

    義忠王見林如海毫不掩飾的想趕自己走,偏生他還就不走了,懶懶歪在林家的藤編搖椅上,一晃又一晃,冷笑道:“還真是,狡兔死走狗烹,就算我如今請旨,也要明年五六月才能回,大人莫惱,沒準您要和本王一同回京!

    事出緊急,朝廷不會讓林如海在江南提督的位置呆太久,姑蘇不便操練水師,興許以后還會把這幾千兵馬調回去。

    肯定還要想辦法,憑著這點兵馬,想要轄制住幾個節度使。

    難。

    說到回京,義忠王臉皮是越來越厚了,把手枕在腦后:“明年六月里走的話……還能吃一回玉兒的周歲酒!

    林如海臉色一黑,這位王爺不要沒輕沒重,把玉兒的乳名嚷嚷出去。

    作者有話說:

    林爹:這個叫什么日子,被坑也就算了,還有人上門蹭飯,打秋風,蹭女兒!

    🔒106  ☪ 第一百零六章

    ◎“一些反思”◎

    第一百零六章、“一些反思”

    江南的冬日總是伴著陰雨綿綿不絕, 灰蒙蒙的。

    田野里草木枯黃,柳樹的樹葉也已經掉光,露著光禿禿的枝芽, 在簌簌的寒風之中搖搖擺擺,到處都是一片凄慘荒蕪的黃色。

    今年冬日姑蘇駐軍的大營暖和。

    蘇州的商戶自發捐款, 為他們湊來一批棉衣, 也有捐木炭, 雖然江南的冬日不像京城, 離了木炭根本不成活,這回大頭兵們也算享受到了。

    商戶們平日里送禮送慣了,若不讓他們送禮, 他們便滿身不舒坦,更何況知道駐軍就在姑蘇城旁, 更是要抓緊時間表現, 仿佛自己送過東西就得到他們的庇佑。

    買一份安心。

    冬日軍營清閑,一個小隊圍著爐火, 烤火說話。

    當中一個頭發花白的火頭軍呵呵一笑,露出黃牙:“嘿,都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咱們遇到秀才,日子竟然好過起來。”

    另一個年輕的趕緊說:“你不知大字, 知道什么?我們大人是當朝探花,人中探花的時候才十八,十八的探花郎, 你們去史書上找一回, 能有幾個?”

    那老兵咂咂嘴:“秀才離著探花, 很遠咧!”

    年輕人又道:“大人祖上也是軍功出身,和祖皇帝一起打仗,我們大人現在、現在是諸葛孔明那樣的、儒將、儒將!”

    “這我曉得,諸葛孔明就不用跨馬出去打仗,掐指一算,旁人就輸了!

    兩人一來一回,像是在給其它人說書。

    霍小將巡視至此,聽見他們議論,上前來:“你們記著林大人的恩情。”

    大家都不敢蹲著烤火,趕緊抱著兵器站起來:“大、大人!”

    霍小將又道:“前兒爺綁的那些人,你們可還記得?”

    眾人齊齊點頭:“記得!

    “若不是大人求情,讓他們去做徭役,早就掉了幾百個腦袋,大人向圣上請命,你們才有將功折罪的機會!

    雖然過去了幾個月,但先前砍頭的情景,他們都還記著,一想起來那紅彤彤的斷口,心里發顫,都對著大帳方向作揖:“多謝大人救命之恩。”

    霍小將走了,幾個士兵烤著炭火。

    刨出一點熱灰扔下幾顆干花生,用灰燼的余溫將花生烤熟。

    一會兒香氣四溢,大家又把花生都刨出來。圍在一起吃得香甜。

    雖然只是尋常的小物,但是對他們而言,這已經是極好的日子。

    為保護霍小將,林如海暫時沒給他升官,只將他提調至親近處,讓他再多管一百來號人,將來若是自己要走,順理成章的將他提拔出去。

    小霍大人雖然生的白臉,但身材高、武藝精湛,細細問來,加冠之年。

    可惜他無門路,若有門路,將來必定能為一名猛將。

    林如海有些好奇,大約人都這樣,總喜歡問一問祖上來歷,

    這日帶霍小將巡視軍營,閑談之間就問起:“小霍大人,祖上是否與霍將軍有舊?”

    小霍大人呵呵一笑,露出一種只有年輕人才有的朝氣和傻氣:“大人見笑,小將恰好和將軍一個姓氏,祖上雖自稱旁支,只是攀附而已!

    誰家不喜攀附,有些原本平凡的人家發跡后,總往歷史上尋一尋,恨不得把三皇五帝,當做自家祖宗。

    霍小將倒是爽快。

    幾人慢悠悠在軍營里巡視,一時看帳篷,一時又看倉庫,此處不臨海,環顧四周,林如海臉上有些憂慮:“我也不知多少兵法,但蘇州一地,雖適宜屯兵,卻不是練兵之所,想來臨海臨江,必須訓練海戰!

    義忠王如何不知此處弊病,也跟著感嘆:“軍中無船,如何能訓?”

    他一直不贊同朝廷對各處節度使的態度,如今設立幾處總督互鉗制,但總督府兵力和位置其實并無多大能耐,嘴上說著制衡,一個不經心可能就變成兩方勾結。

    最穩妥的方式還是將各處節度使廢去,將各方軍權盡數歸于朝中。

    霍小將也是這一塊心病,悠悠嘆息:“大船都在江南節度使手上!

    義忠親王一手摸著手上的馬鞭,一手叉腰看著遠方問霍家小將:“霍家小將,你且說說,你對海戰,可有心得?”

    霍小將平日雖然健談,在長官面前從來不露怯,這一次卻臉上羞紅,抱拳道:“下官慚愧,下官未曾經歷過海戰,營內官兵,能架船者,寥寥無幾。”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訓練海軍,不是一人能做成的事情,林如海也跟著霍小將有樣學樣,對義忠王抱拳:“ 本官無能,無法為姑蘇駐軍尋來大船!

    他已經算到義忠王下一個要問自己。

    義忠王冷笑看二人,難道他又有能耐?能為軍隊變出船來?

    況且就算弄來大船此處也不能放,這正是義忠王推斷朝廷只想在姑蘇暫時駐軍,將軍隊各處理順之后應當還會把這些人盡數調回松江的緣由。

    ……

    過年之后,朱謙回揚州正式擔任兩淮鹽運,兼任巡鹽御史,梅姑也從京城趕來,她沒有去揚州與丈夫團聚,而是先繞道來了一回姑蘇,和老友賈敏相見。

    兩人難得知交好友,經年未見。

    梅姑臉上已有老態,鬢角斑白,臉色蠟黃,瞧著就是氣血有虧的模樣。

    賈敏見她進來,在主位上坐不住,親自起身,兩人手拉著手親親熱熱往屋里進:“梅姑……”

    賈敏趕緊去招呼兩個兒子:“快叫伯母!

    林璋和林珺上前給梅姑見禮,梅姑送了兩樣表禮。

    賈敏又讓乳母趕緊把黛玉抱過來,親自抱起來,給梅姑看。

    梅姑一把將黛玉抱在懷里,好在黛玉自小被人逗著長大,見過許多的人,從來不認生,笑瞇瞇摟著梅姑的脖頸讓抱。

    梅姑以前和賈敏經常在一處玩樂,那時林家只有林璋一個,現在又添了兩個孩子。

    變化之大,也是另一種物是人非。

    梅姑想到自己這些年也隨朱謙去過許多地方,看過很多的世事變化。

    而今兩人還能在此相聚,千言萬語,竟然只化作一句:“都長這么大了!

    梅姑又問賈敏:“姑娘可取了名兒。”

    像是林家這么講究的人家,肯定要給姑娘取名字。

    賈敏拿出帕子擦去因激動而流下的淚,含淚笑道:“大名還沒取,乳名還沒出生她父親就取好了。”

    林老二十分熱心,上前說道:“伯母,我妹妹叫黛玉。”

    說完還寫給她看。

    梅姑看了這個名字點點頭,探花郎取的名字如何能差呢!

    “好名字,你們姊妹的名字,一聽就是一家子。”

    這一家子都從玉,玉配君子。

    賈敏自己兒女雙全,看梅姑總有些擔心,梅姑也看出她的憂心之處,反而笑著開解賈敏:“無妨,我都看開了,過幾年給他納一個,要是他不愿納,我們就去養安堂抱一個,都是一樣的!

    這些事情著實不能強求,等林如海回來時,梅姑已經拜訪過林家,又往揚州和朱謙團聚。

    賈敏把這些事情和林如海說了,林如海想到自己前世何嘗不是如此。

    兒女之事,想來也有定數,他一面為好友諸朱謙遺憾,一面也對天命如此無奈。

    十分無力的說一句:“他們想得開就好!

    林如海十來日才能來一回,每次回來賈敏都有許多事情要和他說。

    這幾日剛入春,早春春寒料峭。一波倒春寒過去,好些人身子本就不好的人支持不住,蘇州城里有好幾起喪事。

    賈敏對林如海道:“蘇家三爺的兒子沒了!

    林如海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蘇家三爺的兒子是誰。難不成,陳家那兩個孩子,誰得了急。

    林如海趕緊問:“哪個兒子?”

    賈敏無奈,林如海看著是懂了,肯定沒有想起到底是誰:“老爺真是日日料理軍機大事,好些事都忘了,上回你回來,我才和你說過,蘇家三爺親生的那個兒子,自小腿腳不好,身子弱,得了重病!

    林如;腥淮笪,上上回來妻子似乎是說過這件事情來著,他那時候在做什么……

    好像抱著黛玉在玩兒,看黛玉的小牙齒長出來幾顆,沒怎么聽進去。

    林如海算一下那孩子的年紀,蘇家三爺可憐,忙忙碌碌一輩子,最后卻落得一個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下場:“原來如此,那孩子年紀不大吧?”

    賈敏點點頭:“比陳梁和陳棟還小一歲,現在他們家里只有一個姑娘,聽說不想要姑娘出嫁!

    蘇家不想嫁女兒,林如海卻是十分贊同:“這是好事,把姑娘留在家里,招個女婿也好,我還想給我們黛玉招女婿呢!”

    賈敏聽到他這樣漫不經心的話,覺得林如海似乎有些異想天開。馬上給他潑了一盆冷水:“大爺,現在招婿能招到什么好男子,蘇家那邊是想要兼兆呢!將來女兒說嫁也不是嫁,生了兒子有個要拿到蘇家來養!

    林如海聽完沉默了。

    前世他與榮國府本來也想定下這樣的盟約來著,可惜他在揚州病勢沉重,來不及商議其中詳細章程,后面賈璉料理林家各項的產業,將林家產業折成現錢,當中貪墨不少,帶著黛玉又回京城榮國府。

    那邊收了林家的錢,似乎也默認黛玉和寶玉是一對,但最后黛玉卻沒了性命。

    他們的說法便是林姑娘身子不好,林姑娘命薄,林姑娘沒這個運道。

    真是可笑,誰能說不是有人存心將黛玉耗死,侵吞林家的財產。

    蘇家三爺想著兼兆,他家中有兩個養子,自己也還健在,夫人身子還好,可以動這個念頭。

    林如海嘆息道:“難為他們想到這個法子……若是真這樣,陳梁和陳棟兩兄弟,豈不是處著尷尬?”

    賈敏便將自己聽到的外面的風言風語講給林如海:“外面有人說,就是蘇家的小女兒年歲太小,不然蘇家三爺就該把陳家一個兒子招做女婿!

    傳這樣話真不懷好意!

    明擺著讓陳家兩個兒子和蘇家女兒徒增尷尬,心生嫌隙。

    雖知賈敏一定會把上下諸事打理妥當,但是林如海照例問一句:“家里可有派人去,蘇家三爺應該傷心壞了!

    賈敏把手上黛玉的紅色小斗篷疊起來。

    對林如海道:“前兒我叫人送過藥材,那邊還禮了,老先生冥壽那回,我們送祭品去,蘇家親自派管家來道謝,他們家人口大,這些禮節沒出過錯!

    蘇家整個家族,在姑蘇一帶確是大戶人家,也是如此,族人出事,還能互相照應。

    但是林如?隙,若蘇家三爺不在人世,他們的小女兒未必能守得住家財。

    就算是所謂的同族又如何?

    不過蘇家還有一個蘇哲能壓陣,若蘇哲愿意主持公道,蘇家三爺就算女兒落單,也不會凄慘地被侵吞財產。

    林家就是沒有可靠公正的族人,林如海前世才不得不尋求賈母的庇佑。

    林如海不禁想到蘇家三爺,年輕時候也是江南地界一等一的風流人物。

    他家不缺錢,可謂眠花宿柳,招攬歌姬,樣樣不落,早年的放縱為蘇家三爺的身子留下隱患。

    林如海道:“蘇家三爺落個子息單薄的下場,皆是因為年少不知收斂,我們家哥兒都大了,難保有些人不生出心思,我如今一月回不得家幾次,三個孩子讓你操心,尤其璋兒,千萬仔細。”

    想想賈寶玉,不就是年紀小小就……

    還有賈璉若能收斂一點兒,子息也不會如此單薄。

    林璋一日日的長大,賈敏這么心細的母親,當然注意到此事,對他院子里盯得越發緊了。

    “我曉得,前兒才放了一批丫鬟出去!

    ……

    作者有話說:

    有些紅學家認為,林如海很有可能已經和賈家達成兼兆的約定,所以才會那么放心把黛玉給榮國府養,還有林家的財產,也大部分轉移到賈家。

    🔒107  ☪ 第一百零七章

    ◎“黛玉周歲了”◎

    第一百零七章、“黛玉周歲了”

    義忠王往京城遞過折子, 不等京城里面召他回去,他自己就主動和老皇帝撒嬌。

    表示他想念京城和太后,問何時能回, 折子慢悠悠遞上去,只等上面的安排。

    江南沒有戰事, 蘇州營內只要保證正常的練兵和軍糧的放, 其余無大事。

    林如海在這個位置上呆著, 發現當武將帶兵領仗似乎也不是那么難, 可惜離家太遠,見一回家人不容易。

    春日里林如海指揮這幾千軍士和下面的莊戶種地屯田,這是一片好地方, 想來下一季的軍糧都不必張口向朝廷要了。

    …………

    京城。

    榮國府不見大事,甚至在京城老世家圈子中, 漸漸有了名望。

    女婿林如海被圣上看中, 當家主母崔氏心思活絡,口齒伶俐, 得宮里面太后青眼,一月里大約會被叫進去一兩回陪太后娘娘聊天。

    瞧著雖次數不多,但是京城里好些人家一年到頭并沒有這個機會。

    榮國府總這樣,二房起來, 大房便不舒服,大房得勢力, 二房急的火燒眉毛。

    王夫人宛如熱鍋上的螞蟻,心思里像有一根千根針在扎。

    尤其現在賈元春的婚事沒個著落,若賈元春是大房, 見崔氏如此得勢, 肯定有好些人撲過來。

    如今賈元春雖比賈迎春年歲大, 但是暗地里想打聽賈迎春的人,卻比打聽賈元春的人多。

    王夫人背后還有一個哥哥王子騰為軍師。現下賈政的職位,官階不高卻是個好位置,私下里能為王子騰創造一些便利。

    那日王夫人突然和賈母說:“老太太,宮里要選女官,我瞧著咱們家姑娘,元春和迎春,年歲合適,選得上選不上都不要緊,莫不如讓她們去長一長見識?”

    什么做不干己事不開口,王夫人突然對一件事情熱心,當中必定有緣故,賈母這等老人精一眼看出來,說是長見識,恐怕真動了想把元春送進去的心思。

    崔氏聽著自己心里也有計較。

    榮國府的境遇其實比前世要好很多,林如?粗钟星俺。

    榮國府怎么都不想送一個女兒進去,為自家鋪路,那是家里面男丁都指不上,才會動的念頭。

    看甄家的女兒進去還被封個貴人,這一二年也沒有了水花。他們才被圣上忌憚過,何必巴巴的要攀附進去,反正榮國府到底還是比較懶,也因為懶得謀算,因禍得福,所以這輩子賈母沒動心思。

    賈母不同意,賈政肯定不敢妄動。

    崔氏沒有反駁王夫人,也沒有拒絕,只到賈母背后給老人家捏著肩膀,半是撒嬌半是認真的說道:“母親,媳婦舍不得迎春去,她自小在家里嬌養著,恐怕做不好,還是不去了?”

    賈母斜斜懶散的靠在軟榻上:“還遠著,想這些作甚。”

    賈母顯然不同意。

    王夫人試探不成,不敢再提。

    賈赦從外面交際回來,崔氏便和他說了今天的新鮮事兒,難得王夫人這樣熱情的一次,賈赦冷笑:

    “她那當誥命的心思還沒歇,珠兒不能走這條路,就打元春的主意?”

    賈赦這輩子可是挺疼女兒的,畢竟家里面現在就養下來三個孩子,一個賈瑚還被道長拐走,一個賈璉雖能讀書,總有些調皮。

    兒子和女兒終歸不同,看著迎春乖乖巧巧慢慢長大,賈赦老父親,十分的欣慰和歡喜。

    他也開始考量兒女的婚事,但怎么說也沒想過把女兒送到那個地方去,他們一年進宮時,何等的繁瑣,皇宮之內充其量不是一個更大的院子,還不能出去作客走動。

    一入宮門深似海,賈赦不想把姑娘扔海里。

    崔氏又拜托他:“老爺,你找人去問問,是不是王大人家給二弟遞信兒了!

    賈赦沿著炕坐下,倒一杯熱茶點點頭,他猜著肯定也是王家出主意,不然王夫人那點見識,想不得這么遠。

    這時候外面小廝巴巴的沖進院子里來:“老爺!”

    賈赦見他這樣如此沒規矩,哭喪一張臉,把茶盞一摔:“怎么了,哪兒哭喪回來,爺讓你辦的事情呢!”

    那小廝也顧不得,賈赦有沒有發火,還是那張吊喪的臉,大聲道:“老爺,史家的大爺沒了!”

    賈赦沖出屋子去,揪起他的領子,難以置信:“史家大爺?”

    報信的人點點頭:“沒錯,就是史家大爺,史家大爺沒了!爺,您快去看看吧!”

    崔氏也從屋內急匆匆走出去:“如何沒的,老太太知不知道?”

    那小廝帶著哭腔答道:“好端端的跌了馬,人就沒了!

    ……

    兩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十分有默契,拔腿就往賈母榮禧堂去。

    那里已亂作一團,還沒進去就能聽到賈母大聲哭泣:“上回還來給我祝壽,哪兒都好好的,怎么就沒了,誰驚了馬!”

    史家大爺正是壯年之時,人也算有幾分本事,就等著將來繼承父親的爵位,若沒記錯他家奶奶正身懷有孕。

    下面跪著一個史家的小廝,哭的雙眼紅腫,啞著嗓子:“我家大爺的馬兒也沒受驚嚇,大爺就跌下來,大家圍上去看,已經沒氣兒了。”

    賈赦和崔氏才進去,沒走到賈母跟前,外面又沖進一個老嬤嬤,撲通一聲跪下來:“老太太,史家大奶奶驚了胎,掙扎著生下一個姐兒,也沒了……”

    賈母悲傷更甚,險些背過去氣:“造孽啊!”

    丫鬟們趕緊把老太太扶住,賈赦一疊聲叫去請太醫。

    賈母滿眼是淚:“把寶玉抱到我跟前來,他們家沒人能辦大事,你們趕緊去看看!

    賈赦和賈政趕緊安撫賈母,以免悲傷過度,真弄出病來:“老太太莫急,兒子馬上就去!

    可憐史湘云,原本應該是侯爺之女,襁褓中,父母雙亡。

    史家辦了一場大喪,一次送出去兩個人,旁人聞之,無不扼腕。

    ………………

    ………………

    江南年后好春光,花朝將至。

    杏花打起朵兒,海棠花也綻放,迎春花早早的點綴上了黃。

    這一日天朗氣清,春風煦煦,枝頭的黃鶯,愉悅的唱著歌兒,林家宅院里人來人往。

    正門大開,賓客盈門,往來絡繹,各處都掛上裝飾的紅燈。八角竹編,十分精致。林家已經許久沒有這樣的大日子了。

    參加林大人姑娘滿月宴的人里,有位難得貴客。

    圣上的親弟弟,太后娘娘最為愛重的小兒子義忠王,林如海本身也是從一品大員。

    先前黛玉的兩個哥哥周歲,林如海官職不算大,家里都辦得十分低調,況且又沒有在姑蘇老家,不好擺場子。

    這次雖不是可著勁兒的大辦,把該請的人請了,該邀的人邀了,還有一些登門,實在推脫不去的。下來也有幾十桌的人。

    林家上下像是打仗,還要往蘇家去借人。

    義忠王可不管這個,他又不是林如海,需要前后待客,也不是賈敏,需要招呼女眷,所以……

    可愛的小黛玉不就落到了他手里嗎?

    黛玉穿著一身紅色緙絲小襖,百褶裙子上還用金線盤一朵一朵的牡丹花。

    真真γιんυā是個花團錦簇。

    義忠王時常來林家玩,抱著孩子在院里亂逛,后面跟著想抱妹妹而不得的林老二。

    林老大已經有樣學樣,和父親去接待賓客。

    就他們幾人在小院里偷閑。

    義忠王讓黛玉騎在他肩膀上:“我們的小玉兒,滿周歲啰!”

    黛玉性也很高興,抱著義忠王脖子:“媽媽……媽……媽”

    義忠王十分無奈,這孩子怎么見到誰都叫媽?

    他把黛玉放下來:“我是伯伯。”

    黛玉指著上面似乎是還想再騎上去:“媽媽……媽……”

    林珺靠過來,黛玉還是認得哥哥,伸手要哥哥抱:“咕咕……”

    “怕怕……嗚嗚”

    好了,他們也不知道黛玉在說什么,大概小孩子總有小孩子的道理。

    眾位賓客落座,吉時已到,今日宴席主角黛玉被放到一張精致的竹席上,前面擺了一溜東西預備抓周。

    這回沒有人把什么胭脂放上來,都是些書本、金子、算盤,吉利物件。

    黛玉抓周倒也沒有多少新奇,頭一樣就抓她最熟悉的書本。

    哥哥們經常在她跟前讀書,有時還會拿著自己珍藏的小人畫本指著給黛玉看,小孩子自然是看見什么熟悉就拿什么。

    “抓了書,以后必定是聰慧靈秀,知書識禮,才女一位。”

    “抓了算盤,以后必定是勤儉持家,賢良淑德……”

    主持的司儀喜娘,正想說賢良淑德,賢妻良母一位,不料一只蒼蠅嗡嗡飛進她的嗓子里嗆得人直咳嗽,吉利話噎了一半,半天嘔不出來。

    林老二在一旁急得要命,趕緊接話到:“妹妹以后肯定能算賬,算學小神仙。”

    眾人連忙跟著附和,說的對,說的對。

    只抓了兩樣物件,小黛玉就沒有什么心思,又嫌這群人圍著自己真是吵的要命。

    扭著身子從墊子上站起來,搖搖晃晃張開手,走到母親跟前。

    “抱抱,抱抱!

    賈敏還沒把人抱起來,林璋搶先把妹妹抱在懷里,黛玉偎依著哥哥,一手手摟在他的脖子上,把腦袋蹭過去,兩兄妹十分親昵,

    大家看了,都感嘆:“感情真好!”

    “林大人家的姑娘真有福氣。”

    周歲一過林如海就給女兒黛玉取大名,記入族譜。

    好些人家都不給姑娘取大名,大丫頭二丫頭的叫著,如賈府那種把孩子叫成賈元春、賈迎春之類的,都不多。

    女子要嫁人時才會取一個大名,寫在婚書上。

    林如海可不愿,他要這輩子要早早的把女兒的大名取好。

    他們黛玉也是有大名的人了,以后還要用這個大名去讀書呢!

    義忠王王看見林如海給姑娘的名字,恭維一下小探花:“林玥,好名字。”

    然后轉過頭拍拍林家老二的腦袋瓜:“你們還真的是一家子名字。”

    林老二十分得意,他們一家子,當然一家子從‘玉’。

    🔒108  ☪ 第一百零八章

    ◎回京城◎

    第一百零八章、“回京城”

    黛玉生辰一過, 三月春暖的時候,京城的折子有了回信,圣上先是表彰一回弟弟在江南如何辛苦, 如何為他排憂解難,皇帝十分欣慰老淚縱橫, 太后又如何思念他蕓蕓。

    總之就是一卷廢話, 最后才說讓義忠王和現在的江南提督林如海進京。

    義忠王笑道:“去歲我就說過, 林大人應是要和本王一起返京, 是不是讓我說準了?趕緊收拾東西……記得把孩子們都帶上,大人一去恐怕又要三兩年。”

    在義忠王眼里,林如海這人算不上多有趣, 甚至有些死板,真沒意思, 可是他家里幾個孩子有意思呀!

    況且林如海就是個只顧著家里的人, 簡直沒什么在仕途上的野心,什么算計、討好, 他似乎懶得沾。

    而且義忠王感受到了林如海對自己的嫌棄,若不是因為他是個王爺,恐怕早就趕人了。

    越是這樣義忠王越喜歡往林家來,反正他又不是來找林如海!

    這回能和林如海一同往京城去, 在京城中沒幾個伴兒的義忠王王十分開心。

    林如海對自己的前途有些迷茫,他不是很想回去, 進京意味著要上朝,要起的很早。

    還是在外面當官最舒坦。

    這次進京不知道是一個什么結果,林如海道:“還望王爺指教。”

    義忠王原本笑嘻嘻的臉色, 變得凝重, 言語間也透露著冷淡:“我豈能知他們的心思, 反正虧不了你!

    知道林如海總算丟開燙手的差事,賈敏心里面有一種難言的安慰。而且又能進京去,帶著她們娘幾個。

    看來這回進京,林如海要在京城當京官待個幾年,興許就不外放了,賈敏能和母親和兩位哥哥團聚,心里別提多高興了。

    黛玉卻不算有多開心,皺著小眉頭,坐在小板凳上,頭上是一棵海棠花,風一吹,撲簌簌掉落花瓣。

    大哥林璋善解人意,看見妹妹小小年紀竟然會發愁,坐在花影下,真有些淚眼問花花不語的意思:“怎么了?我的寶貝小玉兒,舍不得花花?”

    黛玉也不知道能不能聽懂,緊跟著就鄭重點頭:“嗯!

    林璋又安慰:“不怕,哥哥幫你折一枝花,我們帶著去京城,花花就和你一起走了!

    他剛想折一枝海棠來給黛玉捏在手里面玩,黛玉從小凳子上站起來,抱住哥哥的大腿:

    “哥哥,哥哥,不要。”

    “花花,痛。”

    黛玉終究還是沒有折花,小小年紀,就是惜花之人。

    三月收拾東西,四月啟程,春暖花開,草長鶯飛,春寒已經料峭的過去,四月就是一個出門的好時候。

    黛玉頭一回坐船和林珺一起排排趴在船窗上,看著外面的江景和流水。

    兄妹倆左看看,右看看,好像要爬過船上每一個窗戶。

    他們兄妹二人還要往夾板去,可惜年紀太小,被賈敏拘在屋子里,不可出去。

    林家有女眷,義忠王當然不能和林家一艘船。

    王爺有自己的大船,雖然寬敞,卻實在無趣。

    除了水便是山,看的叫人厭煩。

    “真是無趣呀!”

    隨從見義忠王已經懶過幾日,便和他建議:“王爺若是覺著無趣,下回到港,不妨將林大人家兩位公子接過來玩!

    義忠王是動了心思,但兩兄弟不帶小黛玉過來,還是無趣,他一個人把小黛玉弄到船上,那林如海和他的夫人肯定不同意。

    “罷了罷了,他們兄弟吵的人頭痛!

    義忠王王拒絕了。

    隨從又笑道:“王爺出來這么久,想必家中的哥兒十分想念您。”

    可憐義忠王的兒子,他父親如今才想起家里面還有一個三四歲的孩子呢?

    義忠王原先對孩子沒多少心思,在林如海家見他家小孩和他們一起玩,才發覺小孩似乎一種挺有趣物種。

    回家也好好帶一帶自己的兒子,若能叫下面的姬妾再給他生幾個,添一個像黛玉一樣的小姑娘,最好不過。

    義忠王王感嘆:“小孩能有多長的記性,大約現在已經將我全忘了。”

    隨從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他其實心里早就嫌棄王爺,對旁人家的孩子都這么好,卻不提自己家里那一位,實在想不出話來說,閉嘴最安全。

    他們不是一直都在水上行進,遇到港口會停下來修整一二,畢竟帶著孩子,京城催不急,又何苦巴巴趕路。

    此次靠岸處有驛管,便到岸上住兩日,義忠王不知道哪里摸出來一個布老虎,拿來逗小黛玉。

    “玉兒你看,大老虎!

    黛玉也知道這是老虎,張開手擺出老虎猛虎撲人的樣子,學著猛虎:“嗷嗚!

    此處人員往來絡繹,在此的官員聽說義忠王到此,無不上來拜見,當中居然有個林如海的老熟人。

    “下官賈雨村,特來拜見”

    義忠王也沒有給他多少特別待遇,見這個讀書人長得面闊口方,有點模樣,多問一句。

    “你往何處去?”

    原來賈雨村才從翰林院出來,謀得一個下面縣官的差使,正往任上去。

    如果照著原先發展,賈雨村應很快就會被擢升知府又會因為觸怒上峰被罷官。

    林如海不想參與,且看他造化。

    林如海這一世在看賈雨村,其實他也算個官場高手,十分機敏聰慧。

    在處置薛蟠時候,雖然留下薛蟠一條狗命,卻消他的戶籍,從此薛盤就成一個活死人,既滿保命的要求,又讓薛家無法繼續皇商的差事,薛家逐漸走向末路。

    況且賈雨村前世當黛玉的西席,也算傾囊相授,有幾分才情。

    想不到故人竟會在此處相遇,人生的際遇總是叫人猝不及防。

    但林如海不知的是,此時薛蟠的父親也在港口,他們作為商人并不能上前來拜見,甚至被驅趕回避。

    幾年前薛蟠的父親,嘲笑林如海,腦筋死板不知變通,不能與自家好處,江南許多商戶在鹽引上不能得利,也深恨林如海,但林大人得圣心,白躺著也能撿一個從一品大員。

    你說氣不氣人?

    偏生現在兩淮鹽運上換了一個比林如海還厲害的御史,眾人叫苦不迭,又開始念著林如海的好。

    義忠王發覺若自己再停下去,隔壁幾個縣的官員可能都要過來,翌日起錨開船,懶得理這堆啰嗦大臣。

    船到京港靠岸,義忠王進宮去,林如海亦進宮面圣述職,他這個提督沒干什么大事,更像一個軍隊的后勤保障。

    軍事務上的大事一直是義忠王拿主意,林如海以江南提督的身份發號施令。

    至于賈敏和幾個孩子,進京之后來不及回林宅,先往榮國府去,賈母早就派人出去探了好幾回,親自到榮禧堂門口伸長脖子等著。

    賈敏娘兒們幾個才進去,來不及行禮,黛玉就被賈敏一把攬過去抱在懷里。

    “哎呀,我的玉兒過來讓外祖母瞧一瞧!

    賈母拉著孩子手左左右右看一回,見林家兩兄弟都長高了。

    眾人擁著賈母進屋,賈母坐定抹一把縱橫老淚指,著黛玉問賈赦:“像不像你妹妹小的時候?”

    賈赦想不到母親會問這樣的問題,呵呵尷尬一笑:“我那時候腦子不清楚,記不清了,我看她和妹夫妹子都很像,專門撿著好的地方長,真是個小機靈!

    賈璉、迎春、元春都圍著黛玉看,乳母們也把探春抱出來認人,一群孩子在一處,熱鬧極了。

    賈敏環顧四周,榮國府上下的人很齊,東府的幾個媳婦都在,唯獨少了賈珠媳婦李紈和銜玉而生的賈寶玉。

    因而問:“珠兒媳婦和寶玉,如何不見?”

    王夫人笑道:“她才有身子,近日來害喜不能來,還讓我給你們請罪呢!”

    “寶玉上個月見喜出花,還在養著,不能出來見人!

    賈敏點頭:“這有什么好請罪,大好事,好生養著,以后有的是見面的時機!

    問過二人,眾人仍是圍著賈母說話,老太太十分關注林如海被調京中,這回會是什么職務。

    問賈敏:“宮里的差事可定了”

    賈敏沒說官職:“定了,走到半道宮里就來了旨意。”

    賈母頷首,神色一松。

    今日這么多人,賈母也沒刨根問底,林如海到底得個什么缺?

    老太太問這個事情,其實只是想讓來的人都安心,林如海簡在帝心,榮國府的靠山非常穩當。

    賈母點頭笑道:“好好好,這回我們一家人又可以在京中團聚了!

    大家都說是好事,唯有賈敏知道嫂子崔氏的傷心之處,背過人去,才問崔氏:

    “瑚哥兒這么些年還沒有動靜?那道士怎么說?”

    崔氏無奈一笑,似乎真的看開了:“只知道人還活著,如今倒不圖他有什么大動靜。倘若有一日他要云游,我也只當他尋仙去罷了!

    好在家里還有個賈璉,偏生大哥房里就沒再養出孩子,當下只得好生教養賈璉,不圖他像是賈敬一樣能去科舉,只圖他知道輕重,守得住家業。

    兩人正說著,外面賴大家的進來,跪在外面隔著窗大聲稟報:

    “老太太,宮里來話了,讓咱們奶奶和姑奶奶明日一起往宮里去,和太后娘娘說話!

    賈母已經習慣了,對女兒道:“圣上看重你們,是好事。”

    宮中對女眷的態度,其實就是對這戶人家的態度,賈母守寡幾十年,回想當年國公爺和夫人,朝中每有大事,都要進宮。

    榮國府被冷落許久,這一輩終于又有起色,老太太看著一屋子熱熱鬧鬧,欣慰笑了。

    這時又有人來,是義忠王府家的管事娘子:

    “王爺請林大人家的哥兒姐兒,府上的哥兒姐兒,后日一起去擷芳園賞花!

    作者有話說:

    林爹:你們懂不懂,真的很討厭調動,很討厭早起,很討厭和老皇帝說話!!!#¥%……¥%……

    林如!饾u暴躁!!

    🔒109  ☪ 第一百零九章

    ◎義忠王的邀請◎

    第一百零九章、義忠王的邀請

    母女團聚, 大家原本都在歡歡喜喜說話,忽然義忠王家來這個旨意,著實叫人都摸不著頭腦。

    旁人請客請的都是夫人、老爺, 方能帶著姑娘們出去玩,到義忠王這邊, 居然只請家里的小孩。

    義忠王現在朝廷中頭一把膠衣的新貴, 誰都想上去攀附一二。

    賈母也不知想了什么, 眼里神色變化, 原先還說寶玉在病中不方便見人,忽然就改了口,對王夫人道:“既然這樣, 我看寶玉也好的差不多了,讓他一起去!

    王夫人似乎不太愿意, 寶玉雖說好的差不多, 但是怎么放心這么小的孩子去別家玩,萬一磕了碰了, 義忠王的園子里還有好大一個湖。

    “老太太……”

    大兒媳婦崔氏也有點不明白,這位王爺好端端的忽然請什么客,試探著問賈敏:“王爺只讓哥姐們去,玉兒是不是太小, 準備去那邊誰帶她?”

    義忠王和林家交情有點,在姑蘇時候林如海回家都招待義忠王吃席。

    不能說這位王爺貪圖享樂, 實在駐軍的地方生活艱苦,義忠王能好生呆著,比京城許多貴族公子哥不知高去多少。

    所以每次義忠王屁顛兒屁顛兒跟著林如海到家中蹭飯, 林如海斷然不敢再說什么, 只有好生招待的份。

    尤其義忠王和林家幾個孩子打的火熱, 沒有存著壞心,他們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聽義忠王邀請孩子們過去玩,賈敏倒沒別的想頭,肯定這位王爺又閑慌,想找人去打發時間。

    只這王爺真的是辦事由著性子,顧頭不顧尾,賈敏尷尬笑了:“王爺在江南時候雖說時常到我們家中做客,只是我也不太放心……”

    王爺發出邀請,榮國府不敢拒絕。

    又聽賈敏這么說,想來他也不會當真為難,若能出去見一見貴人也好。

    賈敏自己忙不過來,第二天早早起來,按品大妝,等著宮里車子接人,又一次進宮。

    太后娘娘的白頭發似乎比幾年前更多,人還是那么隨和,就像一個尋常的老人家。

    笑吟吟的說道:“上回你們一起來還是好幾年前老婆子,我是越來越老了。”

    大嫂崔氏進來宮里許多回,知道如何討太后的歡心,說話依舊快言快語:“您啊,是越來越像老壽星了!

    “就你嘴甜。”

    太后又問賈敏:“聽說你家養了個十分可愛的小姑娘,怎么不一起帶來!

    賈敏慌忙道:“太后娘娘厚愛,小女年不及兩歲,尚不知事!

    心里卻忍不住抱怨,肯定那一位王爺在太后跟前說的話,叫太后記住了!

    賈敏不希望自家孩子被宮里人惦記,若是一個喜歡,帶進來宮里養著或是認做什么義女,苦的可是他們兩口子。

    好在太后娘娘歷來不多事,聽賈敏這么說,反而點頭道:“也是,那么小的孩子從外邊折騰進來累得很,前兒圣上和王爺想請我出去避暑,我老了懶得挪動,也就只有讓你們來挪動見我了……”

    宮面見太后事宜十分順利,二人將要出宮時,老遠見到一個十分眼熟的宮裝女子,婷婷裊裊往這邊來。

    是甄家大姑娘。

    一二年間她已經褪去少女的稚氣,漸漸有些成熟的風韻,瞧著還是那個嬌艷動人的樣子,眼底卻沒有光彩,透著深深疲憊。

    看見二人,笑得勉強,像是掛上一張精致的畫皮。

    似乎是崔氏和她達成了默契,每次崔氏進宮,甄家大姑娘,現在宮里的云貴人,有意無意要往這邊來,兩人總能在路上遇見說上話。

    崔氏于是又問:“貴人可有話要帶?”

    云貴人嘴上雖是笑,眼里卻透著苦澀:“沒什么想說的,若您得空,勞煩說一聲,我在宮中一切都好,讓家中不必擔憂。”

    話畢兩人齊齊向她道別:“貴人保重!

    回程馬車上,賈敏忍不住嘆息:“暮去朝來顏色故,而今顏色還在,恩寵卻不知,何處去了!

    提到這個崔氏心里便氣不打一處來,正因為她時常往宮中走動,知道宮中的女人過什么苦日子。

    聽說老二家打著把兒女送進宮的主意,還像攀扯迎春一起來,很看不上:“你不知道……你二哥家動過把元春丫頭也送進來的心思,被老太太罵了一頓!

    賈敏聽罷眉頭一皺,果然和大嫂一條心:“他們何必做這樣打算,真是要把女兒往火坑里推!!”

    不用大嫂明說,賈敏也猜得到肯定是王家那個王子騰的意思,賈敏不好明說,扭過頭看著外面的窗景。

    崔氏道:“老太太已經勸住了。我看他們也是一時半刻,尋不到好人家,心里著急!

    心里著急也不是這樣一個著急法,分明是把女兒往火坑里推,說一句賣女求榮也不為過。

    賈敏今回家后黛玉看見她就哭。

    不得見母親在家中,早就哭過幾回,還好家里有兩個哥哥,可以帶著一起玩。

    小黛玉一時間忘記和哥哥們一彎的開心,一瞬間又想起來,又在家里各自屋子里找母親,找不到就開始哭。

    等到半夜里黛玉也不和乳母去睡,非要賈敏領著才安心,迷迷糊糊醒起來,抱著賈敏的手臂叫一聲。

    “媽……”

    賈敏心底那是又愛又憐,軟做一團,看見自家閨女如此依賴,拍拍黛玉的被小聲哄她:“在呢,在呢,乖乖睡覺。”

    把閨女送進宮里,誰能舍得。

    小黛玉咕噥一聲,轉過頭去又睡著了。

    睡夢香甜,睡顏恬靜。

    義忠王要請家里面的孩子出去,林如海沒什么反應。

    自家廚娘一樣又一樣精致的菜點,喂著義忠王,現在到了京城,義忠往花園里逛幾圈,吃點他們家的菜色,又有什么大不了呢?

    去吃一兩回還回不了本呢!

    只是有一件事情,林如海必須要和兩個兒子交代清楚。

    “你們記著,你們是哥哥,若有人看見黛玉想要拉她的手,親她的臉,一定要打回去,越狠越好!

    林家老大十分無奈,還要硬著頭皮站在那里聽:“父親上回已經交代過了!

    上回去賈府,林如海就千叮嚀萬囑咐過一回。

    林如海見他一副不上心的樣子,又強調一便:“上回寶玉不在,我聽說寶玉有吃人嘴上胭脂的習慣。”

    聽說賈寶玉有這個習慣,林家老二可受不了,攥著自己的小拳頭:“我肯定打他!”

    看到老二表現,林如海十分滿意,繼續說道 :“義忠王的兒子也不知脾性,他有什么不妥當的,你們不要與他客氣,若生了什么事情,有你爹擔著。”

    賈敏看丈夫這么做,經不住在一邊搖頭皺眉。

    真不知林如,F在幾歲了,像孩子王似的,還要給孩子們分配任務,鼓搗的小孩上去揍人:“沒見過你這樣給孩子撐腰的”

    林如海理直氣壯:“他們叫我一聲父親,我難道不該這樣給他們撐腰嗎?”

    賈敏其實不想讓姑娘去的,但是不讓姑娘去,那義忠王王不知道會鬧出什么。

    而且黛玉聽說能出去玩,雖然年紀小,但一直十分開心的樣子。

    賈敏道:“要不然明兒就說黛玉身上不好,不叫她去了!

    林如海也愿意姑娘出去逛一逛,畢竟京城里面好看的園子也就只有義忠王那一個,他安慰妻子:

    “不必擔心,明日太子殿下應該也去擷芳園,到時我應該也會跟去,況且這樣說話,不就是咒女兒身子,少說為妙”

    賈敏仔細想一想,義忠王不倫不類的請客方式,也是有他不便和難處。

    從上一個王妃死去之后,義忠王一直沒續弦,家里面養著幾房妻妾,斷然不能拿上來招待夫人們。

    賈敏不由得有些可惜:“義忠王府沒個主母,不然的話……”

    若是有當家主母,就可以請夫人們去。

    賈敏十分好奇,為什么皇家對這一門親事遲遲沒有動作:“為何圣上遲遲不給義忠王指婚!

    林如海搖頭:“這是皇家的事情,我們不必議論!

    和林如海推測的差不多,幾個孩子來到到義忠王擷芳園,中確實十分自有,偌大一個院子,就只有賈府的賈璉、賈珠、賈元春、賈迎春,賈寶玉,外家林家三個孩子。

    甚至于連義忠王本人都沒有見,滿園開著奇花異草,人太少了,反而顯得空蕩蕩的。

    按理說這個時節很多花兒開敗,在這邊居然還可以見春日里才能開蘭花和牡丹,花團錦簇,熱鬧非凡。

    不知這邊的花匠用的是什么巧法兒,沒準專門有個棚子養著,為貴人賞花又搬出來。

    賈璉和賈珠依著禮節問府中的長吏:“不知王爺現在何處,我們叨擾至此,理當拜見!

    長吏十分客氣,生的一張長臉,兩撇胡子,恭恭敬敬對幾人說:“公子和姑娘們還請便,只管像在家中一樣,王爺今日有公務,只怕園子無人賞玩,讓大家進來一樂!

    不多時又見幾個宮女模樣的簇擁著一個三四歲的男孩兒過來,向眾人介紹:“這是我們家大爺!

    眾人只看這位義忠王家的獨苗,倒也生的一個好模樣,衣裳齊整,不知是不是自小嬌養的緣故見到人,還有些怕生。

    好在當中還有林璋、林黛玉、賈寶玉這樣的小孩自。所以義忠王家公子也不怎么害怕,怯生生的和他們打招呼。

    “哥哥們好!

    黛玉也跟著學舌叫他:“哥哥!

    賈寶玉自小在家中金尊玉貴,瞧著比義忠王家這孩子還能出的色,到這一處還十分坦然。

    義忠王知道小黛玉會來,早就預備好各樣的玩意,像在林家一樣鋪好毯子,專門有個地方給孩子玩。

    寶玉像尾巴一樣跟在黛玉后面,看得林璋眼皮兒酸。

    “妹妹,妹妹!林妹妹!”

    賈珠見林家老二,坐在那里宛如一座山,巋然不動,滿眼盯著賈寶玉,十分防備,半點沒有玩耍的心思,至于園中的景致,花草更是一眼也不多看。

    賈珠邀他出去玩,帶著笑臉:“這里有嬤嬤們照看,珺哥兒和我們一起去玩吧!”

    林家老二繃著臉,皺著眉,嚴肅的搖搖頭,一雙眼睛還是盯在妹妹的身上,像一只老母雞恨不得把妹妹全部攏在羽毛里,然后一腳把賈寶玉踹出去。

    “不去,我要和妹妹在一處!

    義忠王的兒子反而文靜許多,他不知怎么別人,只坐在自己的一邊玩,規規矩矩的,不和林黛玉搶東西,更不像賈寶玉一樣巴巴黏過來。

    賈璉在旁邊,看著林家老二防賊一樣,忍不住笑出聲。

    話里話外帶著幾分特別的意味:“珠大哥難道看不出來,咱們珺哥兒,要防著寶玉偷香竊玉!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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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0  ☪ 第一百一十章

    ◎什么叫不請自來◎

    第一百一十章、什么叫不請自來

    賈璉這話不好聽。

    賈元春作為姐姐, 肯定護著寶玉這個兄弟。

    先前賈寶玉周歲,抓胭脂的那回事,就被賈璉笑話過一回。

    寶玉才多大的人, 分明是自來喜愛親近人,才喜歡和黛玉在一起, 怎么落得在賈璉年嘴里, 用偷香竊玉這等詞, 形容一個小孩未免顯得太過猥瑣。

    賈元春也是一個護犢子的, 當即就反駁道:“璉二哥說的什么話,寶玉才多大!

    賈元春厲害,賈迎春可不是前世那個懦弱的賈迎春, 雖不像賈元春作為榮國府的大姑娘會來事兒。

    可是賈迎春真說起話來刺人,素來一針見血, 她也不太喜歡寶玉, 前兒差點被寶玉吃了胭脂,說是有心還是無意, 想起來幾樣厭惡得很。

    賈迎春冷笑道:“寶玉雖年紀不大,平時他和小丫頭耍一耍也就罷,真把林妹妹怎么了,將來要是傳出去, 他倒是占大便宜,林家小妹又如何?

    他們可不是親姊妹, 是表兄妹。”

    將來大了,傳出去小時候一起的事,老太太可能得意, 沒準兒還想親上做親, 就問問林姑父愿意不愿?

    看著林家兄弟防著寶玉的模樣, 還真是防對了!

    賈元春說不過,只得冷笑一聲:“迎春妹妹的嘴啊,真是越來越厲害了!

    賈迎春也不和姐姐客氣,幽幽打著扇子,看也不看她一眼,唇上掛著微笑:“我厲不厲害也要看對著什么事兒。”

    這可把賈元春氣得一個倒仰,賈元春最近心氣兒不太順,她也知道家中在為親事發愁。

    聽見不少旁人私下議論,為迎春問親的人家比問自己的人家好,賈元春心里有點急。

    雖然她是府里頭一個姑娘,可她父親只是一個五品員外,關鍵是元春的父親和林如海關系不怎么樣。

    風聲早就在京城傳的差不多,大房倒是和林家的關系還不錯,所以問親的人也掂量著。

    事關終身大事,賈元春又豈能平淡以對,見到林家兄弟嫌棄寶玉的樣子都寫在臉上,她心里就更堵了。

    兩姐妹在明理暗里的交鋒,黛玉渾然不知,只玩自己的娃娃。

    義忠王家的小孩和林家家老二已經熟一點,這孩子規矩,林家老二看他順眼一些。

    就是想和黛玉玩,他也只抱著一個小鼓,蹲在旁邊眼巴巴看著黛玉,不會像賈寶玉那樣沖上去和妹妹拉拉手抱一抱。

    反而十分羨慕的說:“真羨慕你,你家有小妹!

    林老二原本大喇喇的剛想開口說,讓他母親再給他生一個。

    忽而想起來,家里母親特意叮囑過不能提母親,因為這位公子不是王妃娘娘所生,義忠王府里沒有王妃娘娘。

    提他母親,義忠王府上的人會心里不舒服,所以林珺話到嘴邊趕緊改口:“你讓……你以后也會有小妹的!

    這一次會面還算愉快,賈迎春和賈元春有過幾句口角,各自去游園賞風景。

    園子里空蕩蕩,除去服侍的丫鬟和婆子沒有其他人,義忠王像把整個園子清場。

    大家各有各的去處,自有自的景賞。

    等到走的時候義忠王還給每個孩子送了不薄一份表里。

    林如海回到家中已經是天黑,只有賈敏還在燈下等他,給他換下衣裳笑話林如海:“今日不是說要和太子殿下一起去逛園子,如何不見?還好他們兩個比較穩妥,歷來也能帶得住玉兒。”

    林如海只好給賈敏解釋原因:“太子殿下,宮中有位良娣添皇孫,義忠王和太子殿下一起去慶賀,我閑來無事去看了一趟蘇哲!

    提到蘇哲,賈敏又道:“過幾日請他們來家中玩。

    林如海點頭,說是順便把蘇家幾個哥兒都請來,讓林璋和林珺多認識幾個人。

    他們回京確實要原先的一些官員,尤其是同科同榜交道。

    說過外面的事情,林如海才發現家里太安靜了,往常這個時候,玉兒就應該邁著小腿跑過來,抱著他的大腿,甜甜的叫爹爹了。

    “玉兒呢?”

    林如海后知后覺。

    賈敏笑道:“他們幾個玩累了,回來洗臉就睡著了。”

    說完指著家里新添的兩盆蘭花:“你瞧瞧,多有孝心,還從人家院子里搬幾盆花回來孝敬我們,真是會借花獻佛!

    林如海這才發現家中多了幾盆花,又對妻子說到:

    “今日我聽上面的意思,究竟給我文官還是武官,圣上似乎還沒拿定主意!

    聽說林如海的官職還沒有徹底定下,賈敏神色有些不自然。

    別最后朝廷又生什么心思,把林如海外派出去:“朝中那么缺人嗎?非要你去當什么武將。”

    外派出去也就罷,只是賈敏不想林如海又當什么提督武將。

    林如海初初到京城,不知道現在的皇帝和太子究竟是怎樣的關系,瞧著似乎沒有那么劍拔弩張。

    只得嘆一句:“既來之,則安之,多做多錯!

    過得幾日賈敏收拾妥當,林如海下帖請蘇哲一聚。

    二人之間現在著實有些微妙。

    當年有同窗之誼,都是探春出身,一個陰差陽錯被弄到從一品的位置,一個被扔在文淵館里,除了修書還是修書。

    原本以為蘇哲是尚書大人的乘龍快婿,一定有一個極好的前程,不想現在竟淪落至此。

    至于蘇家的夫人,若不是蘇哲生的端正,言行舉止也十分端方,家中沒姨娘,蘇家也不缺錢,不然肯定心底肯定十分的落差。

    當年黃家的身份進宮配個皇子也綽綽有余,現下只是一個四品文吏的妻子。

    而今看見賈敏,才是真的有些意難平了。

    好在蘇家夫人生得四個兒子,賈敏只得兩個。

    黃氏看著早幾年前更加成熟了,大家祖母的風范,做起事情來,就是京城里養大姑娘的格調。

    見了面都是場面話和賈敏坐下閑聊:“幾年不見,你們家園子還是收拾的十分別致,而今林大人升遷,可否想過換個大一點的宅子!

    按說林如,F在的品階確實應該換一個更大的宅子,一來稱得上他現在的位置,再來家中若要有什么宴席可以擺得下。

    但賈敏轉念一想,他們家這幾年似乎也沒有什么大事可辦。

    一方宅院后面還有他們買下來的房子,其實連起來也不是很小。

    家中就這么幾口人,買大了還要添置各處伺候的丫鬟,不是平添一筆開支?

    賈敏微微一笑,婉言拒絕:“大了,住著空落落的,屋子夠住就好!

    蘇家夫人見他沒有想法,也沒多說,畢竟清流出身,聽說林如海在兩淮鹽運上都兩袖清風,興許想把清流人設貫徹到底。

    于是只好換個話題,說起那幾個兒子來。

    總之母親們總能有話題來聊,若是沒有,那就聊一聊家中的孩子瑣事。

    蘇家夫人笑道:“過個一二年我想讓宏兒回姑蘇學院讀書,早聽說江南園林一絕,他還沒回去過,已經心向往之!

    賈敏聽她主動聊起孩子,笑盈盈的就開始夸獎:“先前我在姑蘇也時常聽說,令公子學業上十分了得,肯定是少年英才,金榜題名之輩!

    這個孩子的顯然是蘇家夫人的驕傲。

    賈敏一夸,她圓潤的臉上浮起笑意。但賈敏覺得和蘇哲夫人黃氏說話好累,感覺無時不刻不在互相奉承,還是和梅姑一起談天比較舒坦。

    倘若這位夫人能入朝為官,肯定也是一把好手,可惜了。

    母親們的互相夸贊自然有來有往的,你夸我兒子我就夸你女兒。

    蘇家夫人笑道:“你們家女兒倒是開朗,人又生的俊俏,總不怕生,將來必定也是一個鐘靈毓秀的姑娘,不知會便宜哪家小子”

    賈敏作為母親,可笑不出來,一想到女兒出嫁,就是還離這十幾年,她心頭都發疼,平日里林家不說這些。

    尤其林如海,要是有人開這種玩笑,他可會發火。

    家里的嬤嬤們都不敢提這個事兒。

    賈敏笑不出來:“還遠著呢,不想那些!

    蘇家夫人又道:“可惜我這樣的沒有女兒緣分,一連生了四個,竟然都是小子。”

    賈敏瞧著她的樣子,似乎沒生個女兒,不見多可惜,只是場面話。

    說著是遺憾,其實話里話外透著生了四個兒子的優越感。

    賈敏臉上雖然淡淡的笑,心頭的疲憊感就更重了:“這種事情皆由天定,誰又能說得清呢?夫人膝下能有四子,在旁人看來已是天大的福氣了!我看他們個個都好,將來必定都是讀書的好料。”

    蘇家夫人的臉上掛著一種想掩飾,又透出來得意的笑容。

    京城里誰不說她命好呢,能一口氣生四個兒子的女人并不多見,多子多福,好些人家娶媳婦,都要請她去討彩呢!

    “過獎了,只是識得幾個字罷了!

    正當賈敏心頭疲憊無比,只想戲班子趕緊唱戲。

    外面傳來一陣喧嘩,賈敏滿腹疑惑,起身出氣看。

    真是叫人,目瞪口呆,義忠王爺不請自來,肩上扛著孩子,后面跟著一溜兒領著大包小包的仆人,來林家玩。

    雖說林如海在公司招待過這位王爺很多次,但大部分時候能少招待一回就是一回。

    可人家自己都抱著孩子提著禮物上門,怎能把人趕出去呢!

    二人只得上前給義忠王見禮。

    “王爺。”

    義忠王把禮物遞給長安,這個林家仆人他最熟,笑嘻嘻對林如海和蘇哲道:

    “本王在家中閑著實在無趣,我兒也沒個玩伴,這么多人在,本王真是挑了個好時候!

    說著就把自己家兒子從肩頭放下來,又問林如海黛玉和幾個哥哥何處去了?

    孩子們聽見動靜從一旁的花廳跑出來看,義忠王看見林黛玉,宛入無人之境,一把抱起來:“玉兒,還記得伯伯嗎?”

    黛玉還笑瞇瞇的,甜甜就叫了:“伯伯……”

    可憐義忠王親兒子抬著頭眼巴巴的顯示出自己的渴望。

    “王爺伯伯,你家小弟想要你抱呢!”

    看看義忠王兒子那可憐樣,似乎真的有點不太好看,兒子的樣子好像有是有那么一點傷心,他又把黛玉放下,把兒子抱起來:“兒子,你看這是……玉兒,這是你璋哥哥,珺哥哥!

    這孩子顯然被他爹一抱,心里面馬上就舒坦,笑瞇瞇的就開始喊人:“哥哥。”

    義忠王把兒子放下來,黛玉領著他去看家里剛剛送來的花,指著一盆黃菊花:“哥哥,給你花花!

    反正她做什么都會被夸,義忠王馬上就夸起來了。

    “我們玉兒真乖呀,投桃報李,投之以瓊瑤,報之以木瓜,一會兒就把你的花花搬回去,你真的給哥哥?”

    黛玉點點頭:“給,伯伯!

    🔒111  ☪ 第一百一十一章

    ◎“來而不往非禮也”◎

    第一百一十一章、“來而不往非禮也”

    黛玉這樣香香軟軟的小團子, 再甜甜喊你一聲,義忠王毫無招架之力。

    林如海站在旁邊,看見自家姑娘被人霸著, 心里十分不爽利。

    蘇哲像是一個看戲的,他和家里的孩子是十分傳統的嚴父慈母, 妻子黃氏出身書香世家,教養孩子很有一套,況且他又沒個女兒,所以不是很能理解林如海和義忠王的暗地里的劍拔弩張。

    只覺得林如海家的閨女長得著實招人愛,連他也想上手逗一逗。

    在和小孩子玩這一塊,義忠王比林如海和蘇哲放得開,現在蘇哲和林如海杵在旁邊, 像是兩個墩子,打擾義忠王和孩子們玩的雅興。

    蘇哲家三個兒子,從高到矮依次站著,規規矩矩,知禮守節,沒有林家的孩子們活波。

    畢竟到旁人家做客,又是頭一回見義忠王,又或者本性如此, 反正義忠王是帶著孩子來找林家老二和黛玉玩。

    小孩兒長大了心思多,反而不好玩。

    不過把林如海和蘇哲晾著似乎又有點失禮, 畢竟這里是林如海家,義忠王是客人。

    義忠王只好讓孩子自去玩耍, 加入大人們的喝茶隊伍, 品著林家的清明龍井, 問旁邊的蘇哲:“蘇大人的書還要修多久!

    蘇哲笑答道:“卷帙浩繁, 皓首窮經。”

    義忠王恢復那種說話奇奇怪怪的調子,說不準他是在譏諷你,或者原本就這樣的性格:“看書久了,書上的字太多,確實會叫人頭疼,一來二去可不是白了頭發,蘇大人整理那么多典籍自然是操心!

    蘇哲應付義忠王甚至比林如海更如魚得水:“倒也不全是因為操心,只是那年后重病一場,而后莫名白了頭發!

    義忠王無所謂,看孩子們說笑玩樂,自己那兒子也比先前更開朗,怪不得皇家要找伴讀,孩子成日叫乳母和公公們帶著,不像話。

    義忠王父子倆倒是玩的挺開心,臨走時抱走了林家兩盆菊花,不是稀罕物,但是小黛玉送的,義忠王還對他們說:“過幾日,我再請你們到我的花園玩!

    黛玉聽說能出去玩,笑瞇瞇的把眼睛瞇起來:“伯伯,好好。”

    義忠王被萌的找不著北,下回可要預備些更稀罕的玩意兒給孩子們。

    這位王爺向來說到做到,辦事風風火火,最不缺寶貝。

    果然過不了幾日又下帖子來請林家三孩子去,還把蘇家幾個哥兒也請,蘇家老大要讀書,只有老二和老三應邀前去。

    當然賈府里那幾個孩子也下帖子,擷芳園夠大,只怕人少。

    義忠王原本就稀奇榮國府銜玉而生的賈寶玉,此次得空豈能放過?他看過一回賈寶玉帶著的那塊石頭,覺著成色一般,并沒有預想中的奇特,隨口夸幾句。

    外面來人說皇帝請他進宮,義忠王只能眼巴巴看孩子們在家中玩,自個兒進宮去陪皇太后。

    寶玉一回生二回熟,見黛玉那邊有人嚴防死守,就轉過頭就要和義忠王家的兒子一處玩耍。

    他們也不單在亭子里玩玩具,義忠王家的公子,有模有樣帶著寶玉和小黛玉在花園里走幾步。

    賈寶玉:“你家園子好大呀。”

    黛玉跟在后面,她還沒滿兩周歲,雖然比一般孩子伶俐,很多時候還是會跟著學舌,也跟著念。

    “大!

    義忠王家的公子,經他老爹一通教育,現在變得十分大方,指著下人們好不容易種出來的一片紫菊,和黛玉說:“喜歡什么花自己摘。”

    一片紫菊,秋日里開得熱烈,碗口大花朵,沉甸甸的隨風招搖,不時飄過來一陣菊花清香。

    黛玉小臉蛋鼓鼓的,搖頭:“不摘,花花會痛的。”

    幾人聽著,似乎有那么一點點道理,于是也沒有再摘花,黛玉走了一段走不動,伸著手就要。

    “抱抱!

    賈寶玉連忙上前獻殷勤,林家兩個表哥寶貝似的看著黛玉,賈寶玉可羨慕了,早就想抱一抱黛玉。

    可賈寶玉也是一個小小個,馬上彎著背來到黛玉跟前:“林妹妹,我背你!

    乳母們連忙笑道:“這可不興背,小人兒壓了不長高!

    乳母把黛玉抱了起來,黛玉趴在乳母肩頭,不出十息,馬上就睡著了。

    賈寶玉的乳母們看見又道:“真真是個乖姑娘,一點不鬧覺,我們家寶哥兒,每次睡覺都要鬧一回!

    黛玉睡著,義忠王府的下人們,趕緊引著嬤嬤們把黛玉送去臥房休息,至于賈寶玉和義忠王家公子哥,年紀相仿,還是能玩到一處。

    他們去找賈璉和林璋,蘇家兩個兒子,都在亭子里賞景吃小食,讓他們在下面垂花架子哪里玩。

    原本兩孩子玩的挺開心,噗通一聲悶響,賈寶玉摔了一個屁股墩兒,張著嘴嘴就開始嚎叫,哇哇大哭。

    賈璉和賈珠對視一眼,神情有點尷尬,寶玉平常養在老太太身邊,若是惹著了,心不順的時候,大哭大鬧起來,就是這樣嚎的。

    而且……會嚎挺久。

    再看義忠王家的哥兒,顯然被賈寶玉的陣仗嚇到了,有些驚恐,抱著乳母大腿,看見長吏過來,又竄到長吏身后,指著賈寶玉說道:

    “他要親我!”

    氣氛尷尬起來。

    都是看著差不多大的孩子,模樣生得都好,賈寶玉有賈母寵著,今日穿著大紅織金的褂子,比義忠王家那一位更華貴。

    不知情的人搞不好還會把兩個孩子的身份弄錯,以為賈寶玉才是真的王子皇孫。

    王公貴重,但是假的終究是假的,那一位可是現在義忠王府的獨苗。

    幾個婆子趕緊上前陪笑道:“我們家哥兒只是見小公子長得好看,心里實在喜歡,才想親近一二!

    賈璉神情怪怪的,他三教九流什么奇怪的事兒沒聽過,看見寶玉想親其它哥兒,沒來由起一身雞皮疙瘩,還好現在是小孩子,要再大點,小寶玉還不得掉一身皮。

    賈珠連忙上前,轄制住賈寶玉:“是你嚇著人家,太失禮了,還不賠罪,以后萬不可如此!

    賈寶玉平日在賈母跟前,最會看長輩眼色,現下知道自己耍橫無用,只能乖乖上前賠罪。

    義忠王家的哥兒沒有繼續追究,只是甩一個白眼過來,再也不跟賈寶玉在一起玩了。

    眾人散去時,今日還得了幾首好詩,蘇家兩兄弟果然不凡,才到門口就見一溜公公捧著賞賜剛好送到,每人都有一樣表禮。

    這本是一份榮耀的恩點,但敏感的幾個大孩子,如同賈珠、賈璉和林璋,心底總有幾分不得勁。

    宮里的賞賜似乎在暗示,義忠王與那些人走得近,大臣之間的拉幫結派,龍椅上那一位心里清楚。

    賈珠從擷芳園回去的第二日,就被王夫人打發去找王子騰,說是要送什么賀壽禮。

    王子騰問賈珠:“上回元春丫頭去王爺的花園玩,王爺人品如何?”

    賈珠如實答道:“王爺人品貴重,待人謙和,十分豁達,實乃多才多藝之人!

    賈珠聽話,但不笨,舅舅忽然提起妹妹元春,又問義忠王。

    而義忠王府上現在王妃的位置空懸,府上想找續,賈元春的年歲也不是不可能!

    賈珠只覺得荒唐,不等他舅舅問,連忙道:“舅舅,不可,王爺的年歲……”

    義忠人的年歲幾乎可以當賈元春的父親啊!

    王子騰被賈珠看穿謀劃,尷尬一笑,隨即義正詞嚴的說道:“你將舅舅想成什么人了!”

    賈珠心底也發毛,舅舅這樣這樣子,好像真的是他一個做晚輩的誤會了。

    王子騰語重心長道:“你父母膝下只有你們幾個,元春丫頭,也只有你一個哥哥,她的親事若做得好,對你肯定多有助益。這些事原本你也管不著,下回見到你母親我再問她,可有給元春看中人家?”

    這種事情賈珠作為哥哥,不便關心,上面還有父母和老太太在,他插手了反而會落下閑話。

    而且就算賈珠操心妹子的婚事,他自己沒什么能耐。

    外面交游的人家大約也是那么幾戶,若是真有看上想成婚的意思,父母自然會安排。

    賈珠明白,母親是希望舅舅能在官場上多混出來一點,元春依著舅舅的權勢,沒準兒嫁一個更好的人家。

    賈珠和舅舅王子騰見過這一面,心底也不知哪里堵著,悶頭著回去。

    李紈害喜,給丈夫預備好幾個通房,平日里賈珠過來,撐起些精神應付他,今天見賈珠神色不對,關心的問道:

    “爺怎么了?心不在焉的,這幾日出去吃酒多了,身上何處不舒坦?”

    賈珠勉強一笑:“沒什么大事,這幾日連日在外面還真有些累,想來大伯也是頗為辛苦。”

    夫妻倆一時也找不出什么話來說。

    李紈摸著自己還沒有顯懷的,愁眉苦臉,除去期盼,更多的是幾分拿不定主意的焦灼。

    喃喃自問:“也不知是哥兒還是姐兒。”

    李紈其實心里著急,但是兒是女,非人力所能改變,誰都說不清。

    賈珠見李紈三色憂郁,雖然嘴上沒有賈璉那么靈光,還是努力的寬慰妻子。

    “你愁什么,我們都還年輕,縱使得個丫頭,也是先開花后結果,老太太也歡喜,你看我們家兩個姑娘,自小就在老太太膝下養著,若能生個像黛玉一樣的小丫頭,也很窩心!

    賈珠無所謂,可是有人有所謂,賈珠這么一說,反而讓李紈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婆母那個架勢,就指著李紈能生下這一輩的長孫給二房長臉面。

    萬一自己將來真生個女兒,又沒有林家小表妹,那么人多人疼愛,李紈想著心里面就覺得有個地方堵著難受。

    這回可是兩口子心有靈犀,一齊堵心。

    雖說都是丫頭,但是不同命,李紈自己本身也是在家里當過姑娘的,下還有妹子。

    李家對孩子們也有閨閣教養,讓她們識字,可李紈的父親不會像林家對小黛玉那樣,萬眾矚目,闔家掏心掏肺的,寶貝似的寵著。

    而今李紈嫁人,做榮國府的媳婦更是謹小慎微,事事都要學著去周全。

    王夫人那個話里話外,就指著媳婦李紈一胎一舉得男。

    李紈怎么能不愁呢?

    這一對小夫妻各有各的愁法,還要裝著沒事人一樣,去長輩跟前迎候。

    要說皇城之中,關心義忠王親事的人多得很。

    皇帝陛下以前做過一件虧心事兒,看見義忠王對婚姻事不太上心,也不會上趕著出去湊聚。

    只如今這個弟弟表現實在很好,對皇家忠心耿耿,當皇帝的再不表示點什么。

    全京城要在后面戳脊梁骨。

    自打義忠王回來,宮里面三天一小賞,兩天一大賞。

    義忠王的親事,必須要安排起來!

    皇帝陛下把弟弟召進皇宮,預備給義忠王府搞點事情。

    🔒112  ☪ 第一百十二章

    ◎我家寶寶超愛演◎

    第一百十二章、我家寶寶超愛演

    雖然心里門兒清, 皇帝照例詢問義忠王最近忙些什么。

    義忠王如實答到:“臣弟沒什么大事,難得出去外面給圣上辦一回差,而今只想在家里帶孩子。”

    這話老皇帝愛聽。

    他很愿意看見弟弟這個樣子, 但還言不由衷的說:“朕還想讓你去皇陵一趟……罷了,你在京中中多歇一歇, 一定時常進宮,母后時時刻刻都念著你。”

    義忠王拱手:“臣弟謹遵教誨!

    談話終于進入正題。

    老皇帝又道:“前幾日母后中一戶人家,姑娘因守孝之故拖到二十多歲,年歲與你也相稱”

    義忠王對婚姻之事,早就沒什么想法,現下只想游手好閑的保命,眼不見心不煩, 宮里愛給他什么就給他什么:

    “一切但憑皇兄安排,讓皇兄操心了”

    皇帝陛下見他態度乖順,心想這些年沒白打壓他,義忠王不像前些年的時候,惹是生非。

    皇帝虛偽極了:“一家子兄弟,你的事情我自然要操心,長兄如父。”

    宮里給義忠王賜下婚事,乃是前任太傅的小女兒, 如今二十又二歲,詩書通達, 頗有才情。

    這人是太后娘娘親自過目,當母親的總不會虧待兒子, 義忠王家中沒有主母主持大局, 很不像話。

    先前皇帝陛下做的丑事, 太后娘娘也聽到點風聲, 不過皇家丑事夠多,不過一個女子,這么多年過去,太后只關心皇帝和義忠王關系是否和睦,不然將來自己撒手,小兒子有苦頭吃。

    可惜得很,宮里面賜下旨意還不到十日。

    太后娘娘給義忠王定下的準王妃,居然因急病一命嗚呼了!

    聽說馬上就請了太醫,用了一天一夜沒救過來,這事兒變得有些玄乎,滿京城傳的沸沸揚揚。

    已經是義忠王第三任妻子了!

    “聽說了沒有?原先宮里面給義忠王定下的新王妃娘娘竟然一病沒了……”

    “此話難說……可能有些人,命中就是克妻!

    “義忠王幾個王妃都是病死的,王爺不像大奸大惡之徒,這回人還沒嫁過去呢,就出事了!”

    “這是天煞孤星的命!”

    ……

    此時心里面最不舒服的是太后娘娘,終歸都是人,皇家對于這些東西更忌諱。

    義忠王已經死了三個妻子,真不是個好兆頭。

    尤其太皇太后自己做主挑了人家,瞧著那姑娘沒什么隱疾,本來想著給兒子找個能作伴能伺候的人,現在義忠王反而落克妻罪名。

    老太后氣得茶飯不思,義忠王反過來安慰自己的母親:“母后,這本是您千挑萬選的好人家,那姑娘進宮時我們都見過,是個好姑娘,只命不好 ”

    “母后若因此憂心,那邊更成了孩兒的罪過。”

    太后娘娘也無法,她年老身體不濟,就想著把小兒子這件事情安置好,興許能合眼。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唯一欣慰的便是義忠王府上養下來一個男丁。

    一而再,再而三,太后娘娘和圣上都覺得那些說法有幾分道理,義忠王就是克妻命格,現在不成婚興許是一件好事。

    義忠王苦勸許久,太后倚著靠枕情疲憊:“算了……好在你府中還養下了一個孩子,好生看顧,以后若是有姬妾再生兒育女,記得多多賞賜!

    義忠王走后,太后把另一個兒子找來:“老二沒個像樣的主母,孩子有誰教養?”

    皇帝陛下也要處理家事,他都覺得猝不及防,本來想給弟弟找個好人家,皇帝也說不清楚,他這回真沒動手腳,只能勉力寬慰:

    “母后不必擔心,朕一定會為侄兒尋好先生,將來再長大些,就把他接來與皇孫們一塊讀書。”

    太后娘娘聽著,神色一變,旋即恢復正常,拍怕皇帝的手:“讓他自己去找你,圣上日理萬機,他是當爹的,你做兄長的總不能將什么事都包圓了,知道你疼你兄弟,長兄如父,可你不能真將他當兒子養!”

    這話聽得皇帝心里高興,母親也不是一味偏著義忠王。

    義忠王的親事就這么被擱置下來,京城里議論過幾日,馬上又開始嚼其它人家的舌根。

    林如海的差事定下來,內閣學士兼任禮部侍郎,從二品的官職,歷來外任進京壓一二級,他也不例外,不算什么要命的差使,沒去兵部就好,林如海還挺滿意。

    入冬后天一日一變,冬日里京城氣候難熬,林如海頂風冒雪的回來。

    裹著一身冷氣。

    賈敏上前給他寬衣:“今日怎么回來這樣早?”

    林如海脫掉斗篷,伸手在暖爐上烘熱:“黃大人病重,像是不成,你把衣裳預備好。”

    黛玉穿著一個小紅襖子,頭上罩著一個觀音兜,觀音外圈是濃密的白狐毛,把她裹成圓滾滾紅彤彤的小娃娃。

    黛玉身體小,自己就從簾子里鉆出來,抱著林如海的大腿,仰著頭:“爹爹!

    林如海喜歡的要命,趕緊換上另一件常服,把女兒抱起來:“我的玉兒今天在家做什么!

    黛玉勾著他的脖子把腦袋湊過去貼貼:“想爹爹。”

    要不是今天實在有事,林如海才舍不得出去,只和黛玉說:“一會兒爹爹出去有事,玉兒還小。”

    黛玉一本正經的點點頭,肉肉的小手摸摸臉,再摸摸腦袋:“我長大了。”

    父親母親都不搭話,黛玉又一次摸摸圓鼓鼓的腦袋表示自己長高,又鄭重其事:“我長大了!

    林如海一面點頭,一面抱著孩子進去內間:“好好好,你長大,我們玉兒乖乖長大了要去找乳母!

    父女倆演了好幾出,黛玉被乳母們抱著,眼巴巴的望著父親和母親換上大衣裳,淚汪汪的小模樣悲傷極了,仿佛他爹他娘要出遠門,看得人心軟。

    賈敏無奈,這樣的情景,她早上已經看過兩次。

    林璋和林珺出去讀書時,黛玉也是這樣可憐巴巴的送人,要是再配上幾句送別詩,就更對味兒!

    賈敏笑道:“只出一個門,就這樣依依不舍的,你們真是一日里能演好幾出!

    林如海夫妻去到黃家,黃家大門外掛起白燈籠,顯然人已經走了。

    林如海進去拜見過,想不到太子殿下也來致哀。

    “夫人節哀!

    林如海小聲和妻子說道:“好大面子,太子殿下親自吊唁!

    這是在朝幾十年的老尚書,太子當然要給他面子。

    尚書家的喪事,排場不敢像當年寧國府給孫媳婦出殯時候那么大,但賓客絡繹,一刻來往不停。

    林如海和賈敏回來已經將近三更天,小黛玉居然就熬著不睡,看見母親和父親回來,眼淚汪汪撲過去:“爹爹,我長大了,我要去。 ”

    林如海見孩子眼睛都熬紅了,肯定半道哭過,心疼得很,抱著黛玉搖了搖:“好,玉兒乖乖睡,明天就長大了。”

    小黛玉馬上及睡著了。

    臘月要到底,林如海例行問候家里的冷二先生,在京城冬日腿疾可有犯。

    冷二先生十分客氣:“都是托大人的福,老夫還能上京一回!

    林如海道:“京城天寒,大人身上若有不適只管支使小兒!

    外面林珺領著黛玉在房檐下看雪,紛紛揚揚,一片又一片。

    小黛玉忽而就感嘆起來:“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愿天寒!

    天真稚氣的語調,念出了十分的哀怨。

    黛玉還不忘和哥哥顯擺,這首詩是什么:“賣炭翁!

    林珺高興極了,看著廊下問:“玉兒會背詩了,能和我們一起進學嗎?”

    林家老大披著斗篷,頂著風雪走過來,一伸手就給弟弟砸了一個雪球:“這才哪兒到哪兒!

    林老二一個激靈,被哥哥偷襲,馬上就沖下去加入戰場。

    黛玉急的在廊上直跺腳,小臉皺皺的,指著院子:“我要,我要去!我也去玩雪!”

    大冷天的,乳母們不敢給她去玩,都抬眼來看林如海。

    林如海頷首:“把靴子穿好就去!

    黛玉又手舞足蹈,握著小拳拳,沖著嬤嬤焦急得很:“靴子、靴子!

    嬤嬤拿來鹿皮小靴,給她戴上鹿皮手套,領著黛玉去下面踩雪玩。

    一時門房來,說外面有人下帖子請,林如海出去料理事情。

    林璋領著小妹走過幾圈,在雪地上踩出大大小小的腳印,又把妹妹扔給老二,讓他領著黛玉去暖閣,再玩下去恐黛玉生病。

    賈敏也沒閑著,臨近年關,來往送禮就不是個小數目。

    義忠王府上來人:“我們王爺獵得一份狐裘,不大不小,讓小的送來給姑娘用。”

    林璋剛好過來,撞上這一幕,看見剛剛剝皮的新鮮狐裘,一個腦袋兩個大,還好黛玉沒跟著過來。

    林璋無奈:“王爺送東西真隨性,母親還得去尋制皮子的師父,血淋淋的,不要讓玉兒看見!

    賈敏也是這個想法,哪有這樣送皮貨的?讓人趕緊把白狐皮拿出去,師父硝皮子。

    賈敏見林璋,才想起一件要事,近來事情一多就忘記。

    自打林家到京城,除去和榮國府的人打交道,實也沒去處,林璋年齡也老大不小,各樣交游也該學起來。

    賈敏道:“你父親不是要你和蘇家幾位公子多切磋,冬日里賞雪作詩,你也要學著請他們作客。”

    京城不比姑蘇,林璋來到京城本就水土不適應,風土人情就更不適應,尤其之前蘇家那幾個兒子。

    林璋有些失望,父親和蘇家關系好,林璋對他們的幾人多一些期盼,相處下來之后,發現不過如此。

    林璋悶悶的:“話說不在一處,怪無趣的。若是父親要我請,那我便請一回!

    賈敏忽而想到,自己和蘇家夫人說話也不投機,沒必要逼著兒子強行去做。

    又道:“你不想請就罷了,只是你一直在京城之外,家中怕你沒有同齡人交游!

    林璋懂事的點點頭:“兒子知道母親苦心,兒子過幾日就下帖子請他們來。”

    🔒113  ☪ 第一百一十三章

    ◎男孩們的交際◎

    第一百一十三章、男孩們的交際

    賈敏作為當家主母, 操心起孩子們教育。畢竟有些東西書本上學不來,她也不想兒子們萬事不知,將來只當一個甩手掌柜。

    見蘇家幾個兒子和林璋、林珺年歲相仿, 早就動了心思,讓小孩自己學著交際, 把想法和林如海一說,林如海點頭十分贊同。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蘇哲自從來林家做客以后。

    蘇家的幾個兒子也想請林璋來家里走動,蘇哲早就有這個意思:“這是好事,他們兄弟對京城不熟,你們自小長在京城, 應當盡地主之誼。”

    蘇家的夫人非常有想法,他們早該請林大人過來,如今林如海官位高,自然是林家先請,往他們家去。

    蘇家夫人要展示一回自家格調,只前兒父親喪事耽擱,將近年底才得閑,于是也問蘇轍:“要不要下個帖子, 請林家夫人和林大人來家中?”

    孩子們互相走動倒無妨,若真要把林如海弄來, 蘇哲卻不怎么熱心:“先前才去過,且等一等, 孩子們的事, 和我們大人不相干。”

    蘇哲顧慮二人交往過密, 那些御史大人肯定坐不住。只是兩家小孩往來, 他們總不能管到如此細枝末節。

    上回蘇家幾個孩子去義忠王的擷芳園一趟,宮里送東西來,蘇哲就知龍椅上的圣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對治下的臣子一刻也放心不得。

    果然沒有多久,蘇家人沒擬定請客章程,林家的林璋和林珺兩個兒子先風風火火下帖子,有模有樣的請蘇家三子登門賞梅看雪。

    蘇家孩子自外祖過世后沒有再出過門,難得的機會,其中大小事宜賈敏都不插手,由著他們兩兄弟去打點。

    林璋自己預備下各色糕點、茶水,何處賞雪何處寫詩,如何布置筆墨都親自一一經手,十分有條理。

    京城里近日一直下過好幾場雪,紛紛揚揚,滿城蓋上一層厚厚的白被,處處銀裝素裹。

    林家的梅園零星開了幾株,幽香陣陣。

    林家兩兄弟陪著在家中半角亭里賞雪賦詩,烹茶溫酒,效仿前人之風骨。

    唯一的遺憾就是近日雪小,飄了幾片,便沒下了。

    “哥哥!哥哥!”

    銀鈴般的聲音傳來。

    眾人只看見一個粉粉的小團子,從廊那邊歪歪倒倒的走過來。廊下落的雪太滑,小黛玉的鹿皮靴子踩在上面咯吱咯吱響。

    大家都不由為她捏一把汗,黛玉走跟前來,大家才看清,她披著一個桃粉的小斗篷,上面嵌著狐裘滾邊,軟乎乎一團,看著忍不住想上去捏一捏,是不是整個人都是軟軟的。

    乳母們跟在后面一步一滑,沒有黛玉靈活,黛玉吭哧爬上石階,走到林璋身邊,抱著哥哥的大腿,仰頭就開始奶聲奶氣叫:“哥哥。”

    這是在哄人呢,人小鬼大,小黛玉也知道自己這么跑出來會被母親念叨,所以先來叫哥哥作保。

    畢竟那么多人在,林璋表示自己要矜持,不然真的想當場把妹妹抱起來親親抱抱舉高高。

    林璋還沒動手,林老二先把妹子抱起來,看她鞋子有沒有濕。

    外面太冷,林璋請幾人移步進書房去,黛玉牽著二哥的手走在前面,一進書房,十分自然的就去爬自己日常用的那張椅子。

    蘇三子再看林家的書房,一股江南文氣,布置和京中略有不同,都是江南樣式的桌椅擺件,可惜屋里沒養蘭花。

    蘇家老二蘇達順手拿起一方桌上的硯臺,端詳一二,神色頗為驚喜,回首與大哥道:“先前我見過一方和這個極像的硯臺,還說買下給更做賀禮,后面不知被誰買走了,真是可惜。”

    林珺也看一眼硯臺,對蘇達笑道:“我父親就常說,若是遇到特別喜歡的物件,一定要買下來!莫待花謝空折枝!

    林璋比較矜持,沒有老二林珺咋呼,在旁微笑,林珺一個沒心眼的,這話說著反而像在炫耀林家不差錢,想買什么就買什么。

    林璋:“這是表兄所贈!

    林老二更得勁兒,對蘇家老二和老三分享:“沒準兒在舅舅那里,我舅舅歷來最愛搗騰這些!

    空氣中有幾分尷尬,正好小黛玉坐在自己的凳子上,手舞足蹈,急切的指著,筆架上的一桿筆:“哥哥,哥哥,我要那個!”

    林珺把把筆抓過來一桿,沾點朱砂墨,讓黛玉自己在宣紙上涂抹。

    黛玉雖然可愛,但她的到來直接吸走林家兩兄弟的眼光,打亂幾人作詩的節奏。

    蘇家老大蘇弘不好生氣,神色有點不自然,頗有些不真心的說道:“你們兄妹感情真好!

    林璋全然沒把這當回事兒,反而問蘇弘,“兄長家中不是還有幼弟,下回能不能一起帶來?”

    蘇家老大趕緊搖搖頭:“他年紀太小,諸事不達,況且我們也轄制不住。”

    他們可沒林家兩兄弟這么有耐心,況且家里的弟弟,也不像林家妹妹那么文靜聽話,就是一個混世魔王。

    此事林璋也很有體會,弟弟小時候最愛搗亂,三四歲大的時候,天天要鬧一回。

    蘇家老三也連忙道:“他懂的不多,還一直搗亂!

    蘇弘忽然覺著這么說來,是不是在暗諷黛玉搗亂,恐林家多心,連忙解釋道:“舍弟不是說玉兒的意思!

    別人沒多想你多說,反而讓人多想,林璋聽出味兒了,他心里不爽,但又不能表現出來,那邊林珺還和妹妹畫的開心:“哇!玉兒好棒!”

    黛玉可驕傲了,馬上又開始進行自己的創作,

    蘇家規矩嚴格,蘇弘沒見過這樣的小孩,以前他讀書的時候,家里兄弟絕對不能進來打擾。

    他是來討論文章切磋文法,現在和幾個小孩攪和一處,真是拉低了格調。

    蘇弘:“令妹還真是……”

    林璋直接陰陽回去:“我妹妹很乖啊!”

    蘇家老三年紀小,沒有兩個哥哥死板,看見黛玉,模樣可愛,笑盈盈的,還會甜甜叫哥哥,也很喜歡。

    他在在家中悶了許久,難得玩一會,不想還重復在家中的生活。

    作詩這上,他年歲小,功力不足,還不如和黛玉玩著開心,正好可以偷懶;。

    蘇家老三喜歡黛玉,他年歲也和林珺差不多大,湊到兄妹倆跟前,想教黛玉寫字的意思:“再長個二三年,想來就能進學了。”

    黛玉臉蛋鼓鼓的,把小身子一扭,才懶得理他:“不,我要哥哥!”

    蘇家老三覺得這妹妹真有意思,比他家那個一不順心就要嗷嗷叫的弟弟可愛太多,就連生氣起來都萌死人:“嘿,你家妹妹,還會認人?”

    林君可得意了:“當然,這可是我一把……自小帶大的妹妹!

    林黛玉只認哥哥,極大的滿足了林珺的虛榮心,尾巴都要翹到天上。

    兩個差不多大的孩子開始交流期帶小孩的經驗。

    蘇家老三癟癟嘴:“我家老四最愛搗亂,真坐下來,肯定紙都撕了好幾張!

    林珺蹙眉長嘆:“那下次……還是不要你家老四來!

    蘇家老大和老二后半段沒什么意思,只有老三玩開心。

    老大老二太懂事,滿嘴之乎者也,行事知進退,像是個小大人一樣,告辭時約定,等到春日花開的時候請林家兄弟去蘇家玩。

    臨走時賈敏各自送幾樣禮,回到蘇家又有回禮,你來我往,就是交際。

    馬上就是年關,林如海本想讓長子回鄉祭祖,被幾個老管家勸住,反正林家只有他們幾口人,人在哪兒,家就在哪兒。

    冬日里天寒,凍壞了祖宗反而心疼。

    只是當大臣的,大年初一肯定要凍壞,林如海和賈敏守歲到天蒙蒙亮,一早按品大妝,去宮里朝會,祭廟。

    后面又是各家年飯,腳步一日不得停,雖是山珍海味吃著,人反而折騰的瘦了一圈。

    翻過年去,早春又飄起來雪,義忠王過了年難得有空,挑著林如海休沐的日子,上門玩耍。

    帶著他的寶貝兒子坐在圣上賞賜的銅鈴大馬車,叮叮當當,晃蕩到林家門口。

    大馬車和十幾號人,直接堵了一條路。

    昨日才下過雪,林如海總不會到處亂跑。

    可惜,林如海就是帶著妻子兒子亂跑了,義忠王王和他兒子一早頂著冷風出來,也沒林家人出門早,當即就撲一個空。

    連守門的小廝都是個眼生的。

    小廝裹著厚棉襖,凍得鼻子發紅,打了個千兒:“王爺,您來的不巧,我們大人帶著夫人和哥兒姐兒,去城外賞雪了!”

    義忠王有些惱火,咬牙切齒,林家人還真有情.趣,去賞雪,都不叫他一聲!

    “賞雪,我那園子里多少雪不夠賞的,都不叫我一聲,這么冷的天,就不怕凍壞孩子!”

    義忠王的兒子更不開心,王爺在家里面好好帶了幾個月的孩子,父子倆培養出深厚感情。

    小孩也不像原先那樣畏畏縮縮,十分膽大,顯出一些脾性來。

    義忠王好聲好氣的和兒子商量:“兒子,他們不在,你爹帶你去皇宮玩!

    他兒子不傻,知道皇宮里并沒有什么好玩的東西,宮里那的園子沒幾棵花草樹木,方方正正的宮殿,到處都是琉璃瓦和石板路,還有一群尾巴式的公公。

    他把頭一扭,身子一歪:“不去,誰讓你昨天不派人來問!”

    昨天嬤嬤就說,要派人去下帖子才不失禮,但是義忠王很自信,就喜歡不請自來,美其名曰給他們驚喜。

    義忠王伸手捏捏圓嘟嘟的小臉:“喲,跟誰學的,都會耍小脾氣了!”

    小公子非常得意且驕傲,挺直腰板:“我跟玉兒學的!

    生氣可以,但是不能像賈寶玉一樣打滾大嚎,這是他最近學到的道理。

    義忠王敲一下他腦門:“人小鬼大,長進不少!”

    兩人既不想去宮里,林家沒趕上,又打道回府,一起窩在家里面烤栗子吃。

    等林如海回來,知道那位大神上門,分明不是自家的問題,還要送份禮去賠罪。

    義忠王回了帖子,囑咐林如海,將來帶孩子出去玩,記得約他一下。

    看見義忠王府回的帖子,林如海嘴角忍不住抽搐,前世這位王爺,怪不得會造反失敗呢!

    心眼一時有一時無,叫人頭疼。

    這個春日史家卻不太好,一連病了好幾個人,自小沒爹媽的史湘云,也跟著斷斷續續,生病將近一個月。

    賈母關愛小輩,心里一直顧念,事事關心,叮囑大兒媳婦:“前兒他們說短了幾樣藥材,給那邊送去!

    崔氏對這些事情從來都不小氣,點頭答應:“是!

    賈母:“可憐見的,我才說抱過來和寶玉一處養幾日,沒想到又病了!

    老太太正傷心,忽然見外面賴家的進來,后面跟著王夫人

    “老太太……”

    賈母問:“珠兒舅媽幾時到,可安排妥當了?”

    王夫人低眉順眼:“后日就到了,我想著請珠兒姑媽一起來,人多熱鬧,進來討母親示下。”

    崔氏神色一動,老二家的居然主動要請林家人?肯定藏著什么心思。

    🔒114  ☪ 第一百一十四章

    ◎馬屁沒拍到位◎

    第一百一十四章、馬屁沒拍到位

    王子騰這輩子沒有前世風光, 但也是京城官場上的一個得意人物。

    他家夫人今年從金陵上來,總要走動一二。

    賈母見王夫人進來又想起這個茬兒,叮囑王夫人:“我老了, 差點忘了,寶玉的舅媽上京來, 你記著要請她們來家里玩。”

    叫人意外的是,王夫人居然主動說要把賈敏請過來親熱一下。

    她的心思旁人不知,那不可能,迎春和賈璉兩兄妹都看出來,賈璉這輩子和二房特別不合,陰陽怪氣道:“這回二嬸居然要請林姑父家,真是難得!

    迎春說話更是一針見血, 繡著帕子上的茉莉花,眼皮也不掀:“王家有好幾個姑娘,哥哥和璋哥兒,都不小了。”

    賈璉悶悶的回懟妹子一句:“好端端的提我做什么……”

    賈敏自然也覺出問題,若論門第王家還真是合適。

    但賈敏素來不喜王夫人的人品,面對王家的姑娘肯定也不看好。賈敏畢竟是個母親,挑媳婦還是會帶一個千挑萬選的意頭。

    更不想兒子還沒真長大就被人惦記上,剛好大兒子林璋有事, 賈敏就順水推舟,只帶了老二和小黛玉過去 , 一到榮國府,旁的不管, 先和賈母道惱。

    她是給賈母的面子才來, 不是奔著王家人來的!

    賈敏笑道:“璋兒和蘇大人家的長子探望老先生去了, 今日來不得, 母親莫怪。”

    賈母也明白,只是王夫人說的那么清楚,賈母不能替女兒拒絕,況且王家門第確實不差,王子騰是進士出生,都在官場上混,若是真能投緣,這門親事也不是不能做。

    林璋是讀書的年歲,以學業為主,王家和林家又不算什么親戚,非得要林璋來見一見,倒是顯得刻意。

    林家已經表態,賈母便在中道:“這是好事,他讀書靜心,將來也像他父親一樣才好呢!”

    誰不知道林如海讀書能耐,王家帶著兩個姑娘來,就有這份心,林家是一等一的清貴人家,瞧著林如海和賈敏都行的端做得正。

    兩個哥兒也管得嚴,家風必定錯不了。

    王子騰的夫人知道王夫人和賈敏不對付,但她們不對付是她們的事。王子騰想和林家結親,又不是嫁出去的王夫人?

    她想為王家姑娘謀更好的前程,無可厚非。

    賈敏和崔氏暗地打量王家兩個女兒,果然長得有模有樣,很是出色。

    賈敏從家里預備兩樣荷包,有金銀裸子,還有兩個玉鐲,送給她們當見面禮:“姑娘們都大了,一個個水靈靈的!

    王熙鳳和王熙鸞,兩對姐妹站在一起,真真是一對姐妹花,明艷極了。

    將來再長大點,必定跑不是個美人兒。

    穿著大紅掐金邊的褙子的姑娘先來給賈敏請安,“給姑奶奶請安。”

    賈敏看她年歲大,應該就是王熙鳳。

    “這是誰?”

    王子騰夫人笑道:“這是我侄女鳳哥兒,大名王熙鳳,她是個爽利性子,家里總愛這么叫她!

    賈母素來喜歡乖巧伶俐的姑娘,尤其這個叫鳳哥兒的,很投她眼緣:“你們早該早該把孩子帶到京城來!

    王熙鳳天然是個自來熟,很能來事兒。

    她知崔氏是當著一品的誥命,賈敏的略次一些,但林家林大人在皇帝心里位置,比賈家更重。

    就連舅舅王子騰,在林如海跟前還要退一射之地。

    王熙鳳如此八面玲瓏,使出渾身解數討好所有人,嘴巴說話也靈巧極了,幾眼就看出來,小黛玉是賈敏的心尖尖,也是老太太的心尖尖,笑盈盈地夸道:“林家妹妹將來肯定是個天仙一樣的人物,我瞧著竟不像是老太太的外孫女,竟像是嫡親孫女一般。”

    若是林如海在場,肯定大吃一驚,兩輩子遇見,情況迥然不同,王熙鳳竟然還能說出差不多的話?

    這時候,賈璉也在場,只是他作為男丁沒那么多話,只站在母親的位置后面,應個景,見一面。

    賈璉對二房的怨氣,勝過了王熙鳳容貌,就算王熙鳳兩姊妹生的花兒一樣,賈璉反而不怎么稀奇。

    聽見王熙鳳這么說黛玉,心底反而略有些計較,咯噔一下,馬上就忍不住與妹子賈迎春咬耳朵:“這話不中聽,難不成人林家比咱們家次一等?”

    現在的王熙鳳年紀小,比不得前世黛玉進賈府的時候,況且現在林家林如海和賈敏都好好地 ,有哥哥有弟弟,還有一個當大官的爹。

    賈府在林家面前真沒多少優勢,王熙鳳這話說的不夠圓滿。

    賈母看到賈璉的動作,故意說他打岔:“你們兄妹倆又說什么悄悄話?”

    賈璉還沒說話,林珺笑嘻嘻先走出來,臉上沒有任何破綻,主打一個笑里藏刀:“沒什么,迎春姐姐是覺著王家姐姐的名兒有意思!

    王子騰的夫人也干笑道:“她就是這個性子,家里都叫她鳳哥兒!

    林珺頂著那張人畜無害的臉,突然上前問王熙鳳:“姐姐可會聯句?”

    她們姐妹確實不擅長這個,王熙鳳笑道:“在家中讀書,能認幾個字而已!

    可是林家老二不依不饒,做出一副天真,誠心誠意的邀請王熙鳳來做詩:“想來是姐姐過謙,我聽父親說,進士人家都是詩書傳家,不會作詩也會吟呢!”

    這回輪到王家人集體尷尬,你也不能說林珺錯了,王家可是進士,先前還是有爵位的人家,又那么有錢,怎么能不好好教養女兒呢?又不缺錢。

    賈璉看著鄰居的模樣差點忍不住笑出聲、

    這小子真是蔫巴壞,若不是兩人是表兄弟,很熟悉。賈璉都要被騙過去,以為林珺真覺得王家姑娘都是詩書腹有詩書氣自華。

    可惜小林珺早就知道王家人在女兒讀書這一項不太精,就是故意要問王家女為何不注重詩書,就是記仇。

    明明是自家妹子,怎么就要沾個賈府的嫡親孫女才顯得高貴!

    忘記何止王熙鳳這一代,王夫人也只能識字而已,于詩詞歌賦上那是一竅不通。

    林家表弟哪里是在刺王熙鳳,分明是在刺二嬸娘!

    賈璉:“好個促狹表弟,專踩王家痛腳,一會兒二嬸又要不高興了!

    賈迎春揪了賈璉一把,再多嘴下去,大房二房又生嫌隙,顯得像是他們找茬,這事兩兄妹不好摻和。

    王家人已經尷尬到一個勁敵,王子騰夫人臉上做燒,傳出去像是她這個當主母的不會教養孩子,念幾句詩都不會。

    回去還是得請人教起來啊!

    王熙鳳不是一個簡單角色,她十分坦然:“我自小沒了父母,人又愚鈍,家中請來先生卻學的不好,讓林兄弟見笑,其他玩法,倒還使得!

    一句話就化解了王夫人的尷尬。

    王子騰的夫人趕緊找補:“先前我病了,大小事情都是她操持,讓人少操好些心。”

    林珺又上前與王熙鳳抱歉:“是我冒犯,姐姐莫怪。”

    王家怎么有臉敢怪林珺,要怪就怪自家不好好教養!現下還不趕快回去請先生惡補,要是再帶出去別處被人問起,王家姑娘連句詩詞都念不上,豈不是叫人把王家上下都看輕。

    賈敏也不知王家是如何想的,原先王夫人才進門的時候,她還心熱的覺著又多一個玩伴,結果二嫂不太懂。

    想不到下一輩還是不懂,這一場鬧得差不多,賈敏是賈家的姑娘,又是林如海的妻子,王熙鳳的話說的真叫她兩頭不是人。

    賈敏出聲言不由衷贊一句:“真是個懂事孩子!

    王熙鳳吃了個鱉,馬上意識到她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賈母高興,林家聽著不高興。

    畢竟林家的嫡親孫女,不比賈家的嫡親孫女差。

    王熙鳳只顧著討好老太太,倒是忘了這一處。

    不過風姐總是越挫越勇,眼看林家對他們也沒意思,所以才不把林璋帶來,王熙鳳把主要精力都用在籠絡賈寶玉上。

    賈寶玉見王熙鳳長的好看又愿意和自己玩,說話夸人又好聽,十分的親近,黛玉年紀小,也是個好哄的,本來不怕生,倒也沒有鬧出什么事兒,王熙鳳馬上就把幾個小的籠絡住。

    賈元春還好,本來就是表姐妹,但賈迎春總喜歡上下打量人,看得王熙鳳不太舒坦。

    王熙鸞年歲也不大,看見林黛玉和賈寶玉一處玩:“我瞧著林家那個玉兒,和府上那個玉兒,倒像是天造地設一對使得,沒準將來要親上做親!

    王熙鳳聽見,瞪了妹子一眼:“哪壺不開提哪壺,你看她那哥哥,還有母親,都不是省油的燈!”

    王熙鸞悶悶不說話,她只見兩個小孩長得可愛而已,多說一句怎么還排揎,剛剛是誰拍馬屁沒拍到位?

    賈敏從榮國府回去,忍不住和丈夫說了幾句,只是隱下那段王熙鳳說黛玉看著像是賈母嫡親的話。

    她冷眼瞧著,王熙鳳這個丫頭,確實伶俐又能干,將來肯定是管家理事一把好手。

    林如海想到前世風姐兒和黛玉相處和睦,總不算苛待,她害過人,但為一家子操心,卻沒落個善終結局,是個可悲可嘆的人。

    林如海:“伶俐過頭的丫頭,可惜了!

    賈敏疊著衣裳,只看著他笑:“這話說的,像是你見過她似的,那樣爽利強干的性子,不知道哪戶人家能得這個媳婦。”

    林如海搖搖頭,喃喃自語:“反正不會是賈家!

    賈敏一時沒聽清,抬頭又問:“你說什么?”

    這一世崔氏好端端活著,賈璉的婚事有人做主,賈母若真定下王熙鳳,豈不是沒事找事,讓二房和大房又斗一回?

    這輩子,王熙鳳和賈璉在湊在一處機會不大,況且他們前世也算不得一份好姻緣。

    賈璉雖被父母管束,不及前世胡鬧,臟的臭的都往屋里帶。

    但賈璉不能只守著王熙鳳過日子,若再湊在一處,恐怕又會悲劇重演。

    林如海自己養女兒,很能理解王熙鳳的怨念,要是自家遇到前世賈璉那種女婿,還不如早點廢了他,沒得礙眼又惡心,成日添堵。

    林如海笑笑:“我說,天不早了,咱們該歇下,改明兒還要給咱們家兒子,相看媳婦呢!”

    賈敏聽罷垂眼沉默,自家兒子的年紀也該慢慢考量相看起來,畢竟親事不是你想成婚,當即就可以找到一個人來成婚的。

    第二天賈敏起來聽說賈母昨兒摔了一跤,領著黛玉風風火火進榮國府探望。

    外面忽然來了兩個老媽子,一疊聲在院子里大叫大嚷:“老太太!大奶奶!咱們大爺回來了!”

    賈敏掀開簾子剛想教訓沒有規矩的嬤嬤:“哪個大爺?”

    抬眼就看見賈瑚穿著一襲天青道袍,風一樣飄進來,懷里還抱著黛玉,微微一笑:

    “此女頗有仙緣!

    🔒115  ☪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許打我妹主意◎

    第一百一十五章、不許打我妹主意

    賈敏看得人都呆了, 從眉眼上還能認出他有賈瑚的模樣,但是通身的氣質,儼然就是方外仙人, 看賈瑚抱著黛玉的模樣,仿佛一個轉身騰云駕霧, 要把黛玉化去當座下的童女。

    黛玉和丫鬟們在回廊里玩兒,看見外面來一個打扮奇怪的人,寬袍大袖飄然而入,撒開小腳丫子就跑過來,剛好賈瑚從她面前過去,小黛玉一把就拽住賈瑚的大衣擺。

    “哥哥!

    遇事不決叫哥哥,是小黛玉的人生信條。

    兩人從未見過面, 跟著黛玉的嬤嬤們一時不知看哪一個?

    這位大爺,怎么沒個通報,忽然就回來了?!

    “她是林姑老爺家的小女兒,乳名黛玉!

    黛玉仰著頭踮著腳,伸出小胳膊,像是要他抱的樣子:“哥哥,抱抱!

    賈瑚微笑:“原來是表妹。”

    說罷俯身抱著黛玉翩然而去,進到內院就撞上姑姑賈敏。

    “老太太是瑚哥兒回來了!”

    賈敏顧不得儀態, 側身回頭對屋內大聲道。

    小丫頭們打好簾子,賈母還沒起身, 就見他步履生風走進來,一手抱著黛玉, 給賈母行了一個道家禮節。

    賈母和崔氏激動的不知所措, 哭也不是, 笑也不成。

    賈瑚作為修行人, 十分淡然,頷首點頭:“祖母、母親、姑姑。”

    她們一時竟不知說什么,只聽見賈瑚淡淡的聲音傳過來:“師父說我本方外之人,只是姻緣羈絆,不得不回家還一段養育之恩,還望家中建觀一所,兒常伴左右,為賈家祈福。”

    崔氏已經呆若木雞,她不敢想自己這些年如何過的,心頭百感交集,兒子的意思是 ,今后要回來了?

    還是賈母壓得住,趕緊和下面的媽媽們說:“好好好,快去找你們老爺回來,明兒就叫人修!”

    賈瑚突然歸家,在寧國府和榮國府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眾人問起,原來賈瑚的師父前些日子坐化了,賈瑚依著師命安置遺體,回家報答養育之恩,為家人祈福。

    賈敬作為這一輩的族長,見賈赦年過不惑,因為這事一時間手忙腳亂,出面穩住他,讓人找師父修道觀。

    賈敏回到家中,心里莫名其妙惴惴的:“瞧著瑚哥兒的樣子,我還以為他會帶著咱們家玉兒,一甩拂塵,騰云駕霧走了呢!”

    林如海知賈珠回來,也是一陣唏噓。

    賈珠當個出家人,也比真把小命丟了和家里人天然永隔好。

    聽著賈敏的話,林如海就想到前世想把閨女帶走的賴頭和尚,自我安慰道:“這是好事,興許這孩子就是這般命格,道門也好,佛門也罷,都是有因緣才能入得!

    賈敏:“我們家玉兒雖沒見過他,但是一來就喜歡得很,抱著不撒手!

    賈敏不好明說,賈瑚真真是有些要羽化登仙的模樣,那孩子抱著黛玉,好像才有了點人氣兒。

    榮國府馬上就騰出一間院子,灑掃干凈供給賈瑚專門修行,賈赦預備劃出一片院子,修個道觀,讓兒子在家繼續修道。

    賈赦嘴上不說,心里很難過,怪不得人說入了空門拋家舍業,兒子修行這些年,親緣淡漠,一點都不像是小時候,竟半點父子親情都感受不到,像是被奪舍一般。

    崔氏心里又難過又高興,本來想在家中多照管兒子,卻照例進宮陪伴太后說話。

    老太后也不知道從哪聽說賈瑚出去修行多年,忽然歸家的消息。

    向崔氏打聽:“聽說你家有個修道的兒子?”

    崔氏斟酌著與太后娘娘說道:“長子偶得機緣,已是學道多年,而今歸家,在家廟中祈福!

    太后娘娘聽崔氏講完這件事情來龍去脈,心里面也有一些計較。

    是不是小兒子也犯什么忌諱,所以才會克妻,子息凋零?

    慈母之心大抵如此,只要為著孩子好,所有法子都要試一試。

    太后娘娘感嘆:“世間當真有如此玄妙之事……”

    賈府的下人中有見過賈瑚的,也有沒見過的。

    賈瑚在院子深居簡出,照管他的人都是指定的,需要吃素。

    漸漸又有議論起來。

    “要是這樣,將來爵位不得落到那一位二爺頭上?”

    也有人覺著賈瑚總有一天要還俗:“怎么說得清,頭發也不見剃,沒準那一日就還俗了,嬌妻美妾,左擁右抱!

    賈敬看過榮國府修道觀的圖紙:“以前瑚哥小時候,多機靈一孩子,原本想著比你出色,怎么會至此一動換性子,可嘆可嘆!

    賈赦已經看開了點,挺樂觀,把圖樣卷起來:“也是好事,怎么說比清虛觀那群道爺靠譜,今后算什么兇吉之日,咱們家中有人,不必跑那邊去!

    小黛玉只見過表兄一面,但像是有什么感應一般,記得牢牢的。

    那天林如海休沐,黛玉一大早就起床,穿戴齊整,一本正經和他說:“爹爹,我想去找哥哥玩!

    起先林如海還以為黛玉要去林璋和林珺兩個哥哥玩兒,十分耐心和女兒解釋:“你哥哥還沒散學,一會兒就回來,讓他帶你去園子里玩老虎!

    黛玉對這個不開竅的老爹很是無語,鼓著臉瞪著他,腦袋搖的像是撥浪鼓一般:“不是,玉兒要去找那個哥哥!

    林如海不懂,難不成黛玉要去找義忠王家那個?

    問:“哪個?”

    黛玉認認真真點頭,比劃了一下。

    “道士哥哥,玉兒要去找道士哥哥!”

    賈瑚打開院門,入目就是林如海齊齊整整領著三個孩子的場景,頗為訝異。

    “姑父!

    看見表妹,賈瑚又重復一回那句話:“我看妹妹,頗有仙緣……”

    林璋不自在的癟癟嘴,神情凝重:“大哥莫不是想度化我妹妹!

    不料賈瑚也不惱,不疾不徐,緩緩搖頭:“不,我仙緣淺薄,道行太淺,度化不得表妹,不能擾人因果!

    賈瑚雖然修道,不像其他道士整日神神叨叨,案頭都是周易、道德經、老莊之書,也有些儒家、法家的著作。

    沒見著什么朱砂、符咒、長明燈,只有一個用來扶乩的沙盤。

    賈瑚見起卦時辰已到,沒空招待來客,沉下心開始算卦。

    黛玉和林珺一起蹲在沙堆邊,不知道哪些圖案代表什么意思,疑惑的問:“哥哥你在做什么?”

    賈瑚:“算兇吉!

    林珺覺著有意思,馬上又說:“幫我算一個!”

    林老大在后面給了弟弟一個腦瓜崩:“這些東西,豈是能瞎算的?”

    林璋略有涉獵,看見生辰是賈璉的,問:“璉二哥的姻緣,不好嗎?”

    賈瑚眉間微蹙,看著卦象,滿腹疑云:“難為你記著他生辰……是有不妥之相,說不清好與不好。確實算不得妥當,也不能算太壞,也不知今后結果如何!

    林如海作為前世知情者,在旁三緘其口,他怕泄露天機,最后妨害到自己頭上。

    林珺沒看出個所以然,賈瑚說的話更是云里霧里,你不能說他對,但是也挑不出錯。

    林珺:“你們這樣的人就是喜歡神神叨叨的,來幫算一個我們黛玉吉時是什么時候,等玉兒生辰,我就挑著吉時給她送禮!

    林珺話一出口,又吃了哥哥一記打:“還好是在表哥面前,都是自家人,今后要是在外面遇到坑蒙拐騙的,你見一個說一回黛玉的生辰八字,看我不削了你!”

    林璋訕訕的,不敢反抗。

    賈瑚又道:“先前我問過母親,小表妹是花朝生,年年歲歲有花開,自然時時刻刻都是好時辰。”

    這話說的有水平,林如海聽著開心,林璋滿意,林珺也解了圍。

    黛玉特別喜歡拽大表哥道袍的大袖子:“道士哥哥,我過生辰你要來玩!

    賈瑚沒有答應,只微笑著沉默。

    林璋又問:“大表哥,你的師傅呢?”

    賈瑚答:“師傅已經坐化囑托,我回家報恩。”

    林家兩兄弟不往下再問,只好又撿著其它問題請教。

    見時辰差不多,幾人不再叨擾,往賈母那邊去。

    林家是一家子過來的,賈敏正在崔氏屋里姑嫂說點閑話。

    賈璉沒個著落,元春和迎春也沒定,寧國府那邊動作卻麻溜。

    賈敏問崔氏:“那邊蓉哥兒定下了?”

    崔氏用汝瓷碗端上來一碗杏仁牛乳,點頭:“定下了!

    黛玉抱著一個金黃的小香瓜,坐在迎春表姐和元春表姐的中間,兢兢業業當吃瓜群眾。

    也不知聽得懂聽不懂,小眼睛一眨一眨,聽著舅母給表姐們分析寧國府的那門親事的好處。

    “這門親事里有大好處……”

    秦可卿的父親秦業官看著不大,她又是抱養過來的小女兒。

    但秦業也花大代價培養此女,為的就是能和王公貴族聯姻。秦業管著內務許多差事,營繕司是油水極大的肥差!

    只需工程建造一樣錢款,不知有多少人巴結而來。賈政在秦業處辦事,做生意的薛家、甄家都可以從中撈到好處。

    寧國府娶的媳婦,瞧著門第是不高,實在一個香餑餑,若同傳言一樣,色藝雙絕,豈不是賺大了?

    崔氏耐心和姑娘們分析此事,抽絲剝繭,正是當家主母的重要性。

    當家主母的眼界決定了孩子們的眼界,很多閨閣之內的東西就是如此潛移默化,言傳身教而來。

    賈元春默默聽著,不免升起幾分恨嫁之心,她親事一直沒個著落,外面那些人家肯定見榮國府的榮光,父親賈政沾不到多少,所以沒那么熱絡。

    她徒有公府大姑娘的好聽名頭,真論下來,男方興許還覺著娶她的好處不如秦家。

    母親總是唉聲嘆氣,現在又盯著大嫂的肚子是不是男胎,還有寶玉的大小事要管,從來沒扒開揉碎,和自己講過這些。

    賈迎春比姐姐坦然,她也只擔著一個虛名,自己針線才學都不出眾,她才不恨嫁呢!巴不得在家多留幾年,要是一輩子不用出門當姑娘,最好不過。

    兩和表姐各懷心思,只有黛玉抱著金瓜轉了一圈又一圈,研究瓜有幾個瓣兒。

    🔒116  ☪ 第一百一十六章

    ◎黛玉的家庭地位◎

    眾人說過一會兒話, 各自散了,都知道賈珍做了一門好親,聽人說賈蓉定下的媳婦模樣性情都極好, 大了賈蓉兩歲,馬上及笄的年歲, 在外頗有美名。

    那樣的姑娘都能嫁進公府,自己將來的人家怎么說也不會太差,賈元春一時間又有了信心。

    賈元春懷著滿腹心思從大房那邊回來,穿過九曲回廊輕輕走進母親的院子里,見丫鬟們垂頭喪氣,屏聲斂氣,寶玉不在, 院子里靜悄悄。

    初春天又不太好,現在轉陰了;緵]長出來,分明是那么多人的院子,冷風一陣接著一程,滿院蕭瑟頹喪的氣息。

    元春靠過去幾步,就聽見母親似乎在訓斥下人,冷聲冷氣,只能在旁邊瞪了一會兒, 打頭就看見周瑞家的領著兩個丫鬟從屋里出來。

    賈元春迎上去,擠出一個笑容, 問周瑞家的:“母親是愁什么?哪個丫鬟犯事。”

    周瑞家的給兩個丫頭使了個眼色,那兩個丫頭縮手縮腳的走了, 兩人來到一個偏僻地方。

    周瑞家的嘆一口氣:“外面孝敬了一籃子果子, 老太太讓先給珠大爺送去了, 這幾日家里有什么好的, 總是先緊著那邊。”

    賈元春就不太懂了,母親總不至于這么大年紀還和旁人爭一籃子果子,雖然說現在京城里面正值青黃不接的時候,榮國府里也不是吃不到水果。

    賈元春:“大哥哥這么多年才回來,祖母偏著點是常情,他不比我們能承歡膝下!

    周瑞家知道這個理兒繼續說道:“本也沒有什么,偏生送到跟前,太太都剝開一個,才知道送錯了,然后送到珠大爺那邊去,珠大爺不敢要,又送回來,弄得像是咱們太太一個長輩和小輩搶吃的一樣!

    原來如此,一來一回倒叫王夫人臉上放不下。

    但賈瑚也沒錯,府里東西只有一份,送到他手上,賈瑚當然不敢收,他退回來理所當然,該退到老太太那邊去。

    拿到二房這邊來,沒準那些下人看見王夫人動過一個,所以送錯地方。

    下人們辦事不盡心,訓斥一二,小事而已。

    賈元春尷尬道: “一場誤會而已,母親多心了!

    這事說開,辦事不利索,沒眼力見的下人又被周瑞家的叫過來自去領罰,周瑞家的正和賈元春說話,看見三五個丫鬟每人捧著一個竹筐子從角門那邊過來。

    周瑞家一看框子黃澄澄、圓鼓鼓的都是飽滿的橙子。

    肯定是果子熟的時精心挑選貯藏,現在拿出來還是和新鮮的差不多。

    剛剛送來的就是這樣的橙子,周瑞家的拉下臉,對那幾個小丫鬟道:“不是說讓送給大奶奶,怎么還來!”

    現下李紈懷著孩子,是榮國府里最小的一輩,好東西給她,旁也不敢嚼舌根。

    領頭年歲稍大的丫鬟被周瑞家的嚇一跳,趕緊解釋:“周娘子,這是姑奶奶家送來的,個個都有,先前的那一份,已經送去了!

    人人都有,自然不用送,更加顯得二房為剛剛一筐送錯的東西生氣十分不值當,里外不是人。

    本來不是大事,賈元春也覺著母親小題大做過于小心眼,但她是女兒,不好多說,她不想再摻和此事,隨意找個借口:

    “也不是什么大事,周姐姐多勸一勸,我先去看寶玉了。”

    原本想去找母親的賈元春,又往榮禧堂去,賈元春穿過院子,進到碧紗櫥里面,見賈寶玉在自己屋里忙前忙后的把好些小玩意兒都搬到床上,上前好奇的問他:“在做些什么?”

    寶玉的乳母嬤嬤道:“我們二爺聽說后面是林姑娘的生辰,預備生辰禮呢!”

    今天姑媽還說過等黛玉兩歲生辰,請家人們去樂一樂。

    老太太興致高漲,只說一定要親自去鬧一回。

    這是黛玉表妹在京城的頭一個生日,她年歲小招人愛,家中的人能去當然要去,自己想來也要預備一份看著過去的禮物。

    賈元春看著屋里的鏤空黃銅香爐上裊裊青煙發呆,寶玉過來喊一聲姐姐,又扭頭過去忙,把原先自己的小瓷人、小馬、魯班鎖都擺在床上。

    認認真真給黛玉挑東西,賈元春上前,把手搭在寶玉肩膀上,在床畔找個個地,坐下來問:“昨兒我教你的東西,可記得了?”

    賈寶玉天資聰穎,讀書方面記性很好,見姐姐問,點點頭:“記得!

    說完就把昨天姐姐賈元春教他背的詩經念了一遍,丫鬟們聽完趕緊恭維:

    “看我們姑娘教養兄弟,將來誰娶了姑娘有大福氣,真真一個賢妻良母!

    賈元春似笑非笑,丫鬟們說的好聽又怎樣?而今自己的年歲長在這里,婚事沒有一個著落。

    可惜她只是個女子,奔著當賢妻良母這樣的贊譽去,若為男子又何必操心將來的去處呢?

    賈元春心底莫名憂傷。

    ……

    小黛玉生辰日子很快就到,花朝那一日暖和,天氣晴好,太陽暖洋洋灑下來,賈母一早起來心情愉悅,穿衣打扮,笑瞇瞇叮囑媳婦兒和姑娘們都穿戴好,一家子吵吵嚷嚷帶上給黛玉的生辰禮物,浩浩蕩蕩的車隊往林家去。

    老太太難得出門一回,前呼后擁,占去將近一條街,林家的宅院不能和敕造榮國府相比。

    雖然林如海,當著一個大官,家中不缺錢。

    賈府那些見慣公府排場下人,看人下菜,拿出架子。

    才跨進林家的門,見林家古樸低調,不如榮國府雕梁畫棟,彩畫輝煌當。即就有沒見識的人小聲嘀咕起來:“姑奶奶家的這位眼珠子似的護著,我還以為會有多大排場!

    這話巧合落到跟在后面拎著裙擺垮門檻的賈迎春耳朵里。

    一看說這樣話的不是大房的人,原來是照管寶玉的乳母之一的趙嬤嬤。

    賈元春最厭煩這些惹事生非的媽媽,見識短淺,能教出什么好的哥兒?

    只是二房的事,她非議不得,但沒心思給奶嬤嬤面子,今日到旁人家做客,客隨主便,一些不三不四的話,落到林家的耳朵,丟榮國府臉。

    賈迎春往前幾步,冷不丁笑道:“嬤嬤也是,若嫌棄排場不夠,我與元春姐姐說一聲,您先回去,倒是委屈了您!

    老嬤嬤理虧,不敢辯駁,攏著袖子垂著頭,匆匆的走了。

    賈寶玉從后面邁著短腿追過來,看見賈迎春沖過來就想拉他的手:“迎春姐姐。”

    不等迎春說話,旁邊李嬤嬤先拉起寶玉的手往旁邊一拉,冷著臉避過去。

    這位姑娘那性子,和大老爺像的十成十,悶聲不出氣,但是一點虧都吃不得,不好惹,惹不得!

    賈璉在后面隱約聽得幾句,大約猜到是什么事兒,緊走幾步上前和妹子并排一起進去:“咱們林妹妹只得兩歲,自家孩子請那些人做排場,沒這個必要!

    林如海剛上京,腳跟沒穩準,若是因為女兒隨便一個生辰大宴賓客,馬上就會被御史參一本收受賄賂。

    賈迎春不說話,只上下打量林家景致,感覺姑姑家和以前似乎沒有多大差別,原先的樹木,長的比自己小時候所見更加粗壯了。

    賈璉人找不到人說話,妹子又不理自己,于是自嘲:“我瞧著林姑父都煩我們,只想請娘兒們過來。”

    賈迎春也跟著笑他:“可不是,你們又吃酒又劃拳,幾個是真心來看孩子的?”

    賈璉愣住,妹妹說話真不留情,本來就這個理兒,就是在家里給老太太賀壽,男丁進來應個景磕個頭,然后就在外面吃酒唱戲,鬧得個昏天黑地,后面還要家里奶奶們張羅著,熬醒酒湯,收拾殘局,若鬧出點事情來,最后老太太出面去罵一頓,方才乖了。

    這次黛玉過生辰,他們當表哥的還是這個流程,十分無趣。

    今日不是林姑父和二叔休沐的日子,二人都當值,賈赦早就有其它家的宴席不得空閑,來的是賈蓉,賈璉,賈珠這年歲小的。

    賈璉紅著臉:“我可是真心!

    兄妹倆邊說話跨進一道垂花門,繞過影壁,馬上看見一個紅彤彤的小團子,邁著小短腿吧嗒吧嗒跑過來,手里還捏著一束花。

    她上身穿著大紅珠紋錦短襖,一條百蝶攢花裙,頭發總角,左右帶著兩個鏤空金墜子。

    小團子笑得甜甜:“迎春姐姐,哥哥。”

    黛玉走過來主動牽起賈迎春的手,覺得拿著一束花很累贅,直接把花遞給賈璉,完全把表哥當小廝使。

    賈璉有點傷心,看來表妹真沒把自己放在眼里,酸溜溜的:“我們小玉兒真偏心吶,哥哥是隨便叫,姐姐倒記得清楚。”

    他的抱怨引來黛玉的注意,黛玉眨巴眨巴眼睛,小小的臉蛋上是大大的疑惑:“哥哥,道士哥哥呢?”

    這下他這個二表哥真是心碎成一片又一片,這是什么家庭地位,賈璉擠出一個笑:“他……他在家給妹妹作法祈福,做法不能來,讓我帶了禮。”

    小黛玉臉上一瞬間有點失望,不過家里人多,馬上分散她的注意力,賈元春和賈寶玉也從影壁后面進來,黛玉又嗒嗒嗒跑過去,親親熱熱和其他客人打招呼。

    女眷們落座,都是家里人,只寧國府和榮國府的幾個人也算不得多,平常也熟悉,還說得上話。

    賈敏問為何不把探春帶來,賈母說孩子太小,等大一點再帶出來。

    賈母又和娘兒們抱怨自己的難處:“只請了家里人,就連老爺相熟的同僚都沒請,不想興師動眾,請了這家,又不請那一家,難辦。”

    這樣體會榮國府的幾位奶奶也明白,都笑了:“若是這么請,一個院子都放不下,母親辦壽的時候,還有分著天開席呢!”

    賈母在上面聽著有意思,想起來榮國府往后孫兒和孫女們的親事,也道:“眼看家里面還有好幾樁大事,今后有得忙!

    戲班子還沒收拾好,賈敏身邊的大丫鬟領著兩個老嬤嬤過來請安。

    賈敏一看來人十分眼熟,這是義忠王府上的人。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賈璉心碎的一天,家庭弟位!嚶嚶嚶

    親妹妹嫌棄,表妹也嫌棄,嚶嚶嚶

    賈元春愁婚事,是因為那個時候的女子婚姻就像是求職,只有這一條路!

    ps王夫人一如既往小心眼

    🔒117  ☪ 第一百一十七章

    ◎投喂玉玉崽崽◎

    義忠王府的嬤嬤, 穿著齊整,像是宮裝樣式,先上前來給賈母磕頭, 又給幾位太太行禮,一屋子的誥命夫人, 去到別家大多都要坐上賓的位置,禮儀錯不得。

    嬤嬤們行過禮,才硬著頭皮,說明來意:“我們王爺讓小的來給林姑娘送禮賀壽,我們公子也來了……”

    眾人往外一看,原來還有一個和寶玉差不多大的小公子站在門外面。

    賈母趕緊招手把他喊進來。

    這樣不請自來,他似乎有些局促, 但見林家今天有這么多小孩,眼里非常期盼。

    氣氛有些尷尬,王府的嬤嬤們更尷尬,府上沒有主母,王爺要是再不請自來,今日林大人不在,女眷只有更難辦的份兒:“王爺說,林大人不在, 他若來了也不便,只是家里的哥兒在家閑著無趣, 叨擾了!

    來者是客,義忠王沒親自登門, 已經夠好, 賈母賈敏只能客套道:“多謝王爺記掛!

    賈敏叫來林璋, 讓他領著義忠王家這一位去孩子那邊玩。

    這孩子是姬妾所生, 王府沒正經請封世子,誰知道后面王爺會不會取了正妻,再有兒子,大家不敢怠慢,心里卻犯嘀咕。

    賈敏不放心,問下面的人:“王爺送了什么?”

    下人道:“沒來得及看,不知道是什么,拉滿了一車。”

    賈敏扶額,他們即刻去看一看,若有太貴重的禮物,千萬退回去。

    義忠王生怕別人不知道王府給林家家送禮,非要弄一車招搖過市。

    一會兒派去的人話悄悄回話,送的是木馬,一些玩偶的東西,沒見特別珍貴的物件。

    賈敏讓他們在外面卸貨:“你入庫收好,以后再擺出來。”

    “是!

    ……

    義忠王家的兒子和黛玉他們見過好幾回,大家都比較熟悉,雖然曾和賈寶玉有點小誤會,但小孩不記仇,現在又玩到一起。

    賈寶玉被教訓過,林珺看得緊,不敢搞吃胭脂的事,幾個人規規矩矩在一起玩耍,比以前更和睦。

    大家只是哥兒姐兒的叫,不敢呼義忠王兒子的姓氏,是天子姓,F在還不知義忠王家的哥兒叫什么名,以前也不敢貿然的先問。

    還是賈寶玉年歲小,好開口:“你讀書取名兒了嗎?”

    義忠王他兒子知道自己叫什么名,但他還沒有學寫字,家里不怎么教他,急的臉都紅了:“我……我不會……”

    他不會寫,家里都叫他哥兒。

    賈寶玉拍拍他:“那你回去記著問王爺,以后要跟我們說,你叫什么名兒!

    義忠王家公子鄭重點點頭,回去一定要問父親清楚自己的名字怎么寫,下一回要告訴他們:“好!

    黛玉不知道什么時候又摸到女眷那邊,挨個嬸嬸、伯母,還有外祖母的行禮。

    賈珍媳婦親熱的把她抱起來,捏了她的肉乎乎的小臉蛋:“真真一個活寶貝,怪不得你爹媽疼得很!

    眾人笑她,讓她也趕緊生一個,就不必稀罕其它家寶貝了。

    林如海今日公務忙,天都擦黑才回來,上去宴席上應個景,大家基本上就散了。

    等收拾得差不多,林如海才騰出精神問:“今日哪些人送禮!

    賈敏在兩盞羊角燈下看今日送禮收禮冊子。

    見林如海湊過來,一邊翻冊子一邊說:“大概就是那幾家,沒什么出格的。”

    說著指著帖子上面一個名字:“先前老爺幫過的甄家也在,他家竟然做了官?老爺真是結了一段善緣。”

    甄世隱真有幾分能耐,打定主意搏一搏功名,一舉中的,只二甲靠后,名次不高。

    但是進士出生,聊勝無于,身份更加清貴,打點上下在京城謀了一個差。

    林如海笑了:“都說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以前的吳大人不是一樣,甄士隱雖沒選上庶吉士,在京城當個文吏,正謀外放呢!”

    這樣也好,家里有個官身,姑娘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官大一頭壓死人,官位這東西,有用的時候還真有用。

    賈敏還記著以前甄家姑娘差點弄丟,被下人找到的那件事:“我還記著以前家里的人說,他家姑娘也長得好看,額頭上還有胭脂記,不知道是怎樣的胭脂記?”

    平常只見過黑痣,賈敏還沒見過什么胭脂記號。

    香菱確實長得極好,甚至林如海,看見甄士隱的時候都覺得奇特。

    這樣的父親,竟然養出那等品格的容貌的閨女!

    以前香菱和黛玉十分投契,林如海對妻子說道:

    “不知他妻子女兒是否在京,你若好奇,以后請他們來家中親眼瞧一瞧,不就成了?”

    賈敏雖好奇,但也不會動心思請人來,林如海和甄士隱的官階差的大,林家上下被外面盯著。

    林家不打緊,甄家肯定會有麻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如海換過衣裳,才有時間去看寶貝閨女。

    今日本是女兒的生辰,當爹的十分沒有參與感,朝廷之中就是那么多破事,議事堂里爭執半日,都說不出個所以然,還白白浪費他的時光。

    一寸光陰一寸金?同僚們到底懂不懂?!

    女兒都睡著了,林如海捏捏黛玉小手,又捏捏臉都不會醒?磥斫袢胀娴美郏眯∝i一樣。

    林如海把黛玉抱在懷里,咕咕噥噥抱怨:“我們玉兒哦,今日兩歲了,爹爹卻在外面忙了一日,都不曾好好看一眼咱們家小姑娘!

    賈敏笑了,還是睡著安靜,想想今天黛玉滿家飛的樣子,小丫頭一腦袋主意,知道自己是今日的主角,里里外外的跑,一會兒叫這個,一會叫那個:“唱念做打樣樣俱全,小心思多,再長幾年有你頭疼的。”

    林如海不服氣,這樣不好嗎?就是要叫人頭疼的姑娘才有腦子,規規矩矩的別人說什么是什么,不就是另一個二木頭?

    林如海:“玉兒是聰明,腦子好使!

    歲月靜好,三月清明的時節,京城下過幾場特別小的雨,不像江南煙雨蒙蒙,水墨畫一樣。

    京城清明還真沒有什么景致,也就是家里的花草長得好看點,賈敏一大早起來喂姑娘吃粥,一勺一勺喂進去,黛玉的嘴巴一撅一撅,臉蛋鼓鼓的,可愛的要命。

    要不是真怕把孩子撐壞,賈敏覺得自己可以在這里喂上一天。

    兩個小子都打發去念書了,現在是她和黛玉甜甜蜜蜜又溫馨的母女親子時光。

    窗外又淅淅瀝瀝開始落雨,牛毛一般,落第無聲。

    外面傳話嬤嬤慌慌張張跑進來,賈敏一看是榮國府的人,神色不對頭,肯定沒什么好事。

    她把半碗牛乳粥往旁邊一擱:“怎么了?”

    那嬤嬤湊到賈敏耳邊,小聲說明來意,賈敏的臉色煞白,對兩個丫鬟道:“你們帶姐兒去先生那邊聽課!

    說完又去和黛玉的乳母交代幾句,和傳話的嬤嬤一道神色匆匆出去了。

    這是要出門的意思。

    黛玉坐在自己的小凳子上沒反應過來,但是聽說可以去哥哥那邊玩,心里很開心,嬤嬤們想帶黛玉走,小黛玉指著還剩幾口的牛乳粥,搖頭晃腦:“吃完再去,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嬤嬤們一面夸姐兒真乖,一面看黛玉自己拿著勺子自己吃,他們姐兒就是比兩個哥兒省心,才滿兩歲,說話做事就有模樣,吃飯都要背詩。

    林璋看見母親身邊的大丫鬟沉著一張臉把黛玉領過來書房,馬上意識到母親有急事出去,才會這樣安排,問:“出了什么事兒,母親讓你們把妹妹送來?”

    嬤嬤小聲道:“寧國府那邊的太太不好了,太太過去看一眼,怕姑娘攆著要去,讓奴婢把姑娘帶過來!

    林璋皺皺眉頭,囑咐丫頭們:“知道了,記著把她吃的也送到這邊來。”

    林珺已經把妹子帶進去堂內坐下,摟著小妹一起學寫字,黛玉這時候越來越懂事,不太會像他們小時候一樣搗亂,自己拿著筆做自己的事情,要不就端端正正坐著,好像也能聽懂似的。

    散學以后,兄妹三人一起吃飯,兩人十分順手的把妹子哄睡了午覺,林珺才小聲和哥哥議論起那件事:“前幾日玉兒生辰的時候,東府那位伯母不是好好的?”

    這種事情怎么能說得準。

    林璋:“世事無常,這些事情誰說得準,興許哪一日就應在咱們身上!

    將近傍晚,榮國府那邊又有人來回話,那位奶奶已經走了,林璋聽明白以后大驚失色:“呀,竟是珍大哥家那位嫂子,我還以為……”

    林家兄弟還以為是賈敬的原配!那位寧國府的伯母!

    珍大嫂子看著就很年輕,平日里也快言快語,根本看不不出有病的樣子,忽然就沒了,叫人難以接受。

    傳話的小廝說:“小的聽說,那位奶奶和東府珍大爺吵了幾句,心口疼的毛病犯了,急病去了。”

    兄弟倆十分唏噓,賈蓉和他們年歲相近,雖然差這一輩,平日都玩在一處,興許明日要去道一聲節哀。

    林如海散朝又要議事,出宮門時辰已不早,回到家中才知東府那邊出事。

    他前世與賈珍交道不深,更對他妻子故去的細節沒有絲毫印象,只是寧國府丑事頻發,林如海的心頭總覺得不對勁,匆匆換過衣裳,讓人駕車也要過去探望,才出門看見賈敏的車子回來。

    她一臉疲憊,扶著丫鬟的手下車,見林如海:“今日不必去了,明日我再去一回!

    林如海和妻子一前一后進去:“前幾日不是好好的,沒聽說她有什么病,發生什么事了?”

    夫妻多年的默契,林如海意識到寧國府那位奶奶死的蹊蹺。

    夫妻二人回到房賈敏丫鬟退下,坐在炕沿上,喝了幾口熱水,垂著眉眼:“對外面說的是心口疼急病沒救回來,實際上是……”

    作者有話說:

    義忠王府主打就是一個隨性

    我們黛玉崽崽從來不怯場好嘛!就是團寵!

    🔒118  ☪ 一百一十八章

    ◎磨磨蹭蹭的同僚們◎

    屋外風聲一陣緊過一陣, 夜色濃黑,一團化不開的墨,這樣的大風, 明日肯定要變天。

    賈敏似乎覺得寧國府這樣丑事大聲說來不妥,故而湊到林如海耳邊, 小聲說出原委:

    林如海聽著眉頭擰成一個結:“你怎么知道?”

    賈蓉的母親竟然吞金而亡!

    賈敏眼眶還伴著紅:“她的丫鬟說的,說完就一頭碰死了,珍大嫂子是個妥當人,好端端不會這么做,聽說和珍哥兒大吵過,誰知吵了什么!竟想要去死!”

    “才三十出頭啊!”

    賈珍原配十五歲嫁進來,十七歲生下賈蓉, 現在不過三十二三的年紀,竟然就這么去了!

    那府里肯定還有見不得人丑事,除非賈珍說實話,可惜現在已經死無對證了!

    看來有些人再來一輩子,還是本性難移!

    也不知賈蓉和秦可卿的親事走到哪一步,若這輩子賈蓉還是定下秦可卿,沒準又一段孽緣。

    林如海忽然問:“前兒不是說蓉兒定下了,也不知定到哪一步, 現下有母喪,會不會有變?”

    賈敏疲憊搖頭:“不知!

    ……

    寧國府的喪事辦得說大也不算大, 比不得當年秦可卿出殯的時候,滿城飄白, 各家拜祭的隆重, 雖然都是兒媳婦, 待遇卻差的多。

    賈蓉母親死亡的真相就此被掩埋, 當時只有主子在場,沒有傳出來。

    寧國府和榮國府又被打壓,四王八公現在都是縮著頭,不敢招搖。

    寧國府的氣氛一直有些壓抑,賈珍似乎沒怎么傷心,守過七七四十九天,人抬出去沒多久,馬上就物色好填房人家,就是后面的當家奶奶尤氏。

    賈母心里煩,端午也沒和寧國府一起過,來人送節禮都懶得見,恨不得兩府離得再遠點,也不讓賈珠和賈璉過去。

    朝廷無大事,五月惡月,除去喪事,百姓不會在這時候嫁娶。

    各處的走動也少很多,這天崔氏正在屋子里給和小丫鬟一起打絡子做針線。

    大門處傳來聲音聲音,丫鬟在外面問來者有何事?外面的人隔著窗紗說道:“太太,二房的大奶奶發動了!

    既是這件事,崔氏也不能再和孩子們閑著。

    女人生孩子本來就是一件大事,崔氏趕緊出去問是不是請了大夫,有沒有預備下保命人參等物。

    上前去打點料理,這事當然是王夫人做主,但她當伯母的要是半點不管,會落人口實。

    崔氏關照過一回,去榮熙堂一起和老太太等消息,王夫人守在兒媳院子門口,就怕有什么差池,李家的人也過來,眾人翹首以盼榮國府曾孫輩頭一胎生的是兒是女。

    天都擦黑了,頭胎總是生得慢,外面點起來燈,王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忙不迭的跑著過來報喜。

    “是個哥兒!”

    “老太太,我們奶奶添了個哥兒!”

    榮禧堂內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賈母雙手合十,沖著天念三聲佛:“好好好好!”

    雖然嘴上說生了女兒開花結果,一舉得男才是真實心愿,賈珠有后了!

    賈母樂得合不攏嘴,如今她是曾祖母了!

    李紈躺在床上,渾身脫力,像是才從水里撈上來,生下兒子,松一口氣。

    她對賈家也有了交代,王夫人得個大孫子腰桿硬得很,從此再沒有什么不滿,臉上也多笑容,滿月的時候王子騰夫人帶著王熙鳳和王熙鸞,一對如花似玉的閨女來給賈府賀喜。

    這一輩長孫,滿月酒大辦特辦,榮國府又不像林家,沒人主持大事。

    生孩子的是李紈,張羅酒席的有崔氏和王夫人,還有寧國府來幫忙,恨不得擺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

    那些人家也是分三日才把人請完。

    王子騰的夫人帶著家里的孩子滿滿當當過來玩了三日。

    王熙鳳長了半年,更加顯出風流韻味,在京城磋磨出眼力見,沒做什么拍馬屁拍到馬腿上的事。

    賈母非常喜歡鳳姐快言快語又伶俐的脾性,聽說王家家最近相看婚事,順口問一句:“鳳哥兒定了人家不曾?”

    王子騰的夫人答到:“定了城西的牛家!

    賈母心中有數,也是個勛貴人家。

    本來是個好事,賈母心里卻高興不起來,臉上雖然掛著笑,笑意不達眼底

    崔氏看出來,賈母在操心,雖說五個指頭伸出來不一樣長短,賈母還是每個指頭都會顧著點。

    賈元春翻過年去就及笄,元春丫頭沒個著落,老太太心里焦急的。

    其實賈璉的婚事也難定,實在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

    賈瑚若真舍拋家,遠離紅塵,賈璉的妻子肯定擔起起操持家務的責任。

    有些人家冷眼看榮國府的情況有顧忌,不愿把女兒嫁過來,不是年齡不對,就是門第不合,又或者屬相不行,挑花眼沒挑到一個合適的。

    賈赦的意思想給兒子找個像崔氏一樣書香門第的姑娘,還要能擔起家事有見識,就更難了!

    姻緣之事可遇不可,兒女婚事上,賈赦寧愿慢一些,也不愿就這么定下,他卻不急,只有二房在急。

    從賈珠長子滿月宴回來,林璋就掛了臉,身上還帶一點酒氣。

    黛玉原本開開心心捧著一個蓮蓬想去給哥哥獻寶,看到他通身陰沉的氣息,被嚇到后退幾步:“哥哥?”

    林璋自覺失態,趕緊收斂心緒,捧著茶水漱口。

    林如海直接問:“你今日和他們在外面吃酒,是不是有人說了什么渾話?”

    林璋臉色又變,父親真是料事如神。

    林如海最知道賈府那群爺們的脾性,要不是崔氏這輩子還在世管的嚴,賈璉早和他們亂成一鍋。

    林璋坐下,眉頭擰出一個結:“蓉哥兒還在孝期,不能飲酒,我們好心提醒,珍大哥卻說不妨事,都是一家子人!

    喝酒算什么,他們還能宴飲玩樂,攛掇著賈璉國孝家孝成親呢!

    都說到此處,林璋索性竹筒倒豆子一樣:“珍大哥言語間,談及自家兒媳,多有輕薄!

    林璋很聽不慣這等言語,他也沒辦法當著家人的面把話復述出來,還好母親不在,不如林璋肯定會把這件事爛在肚子里。

    真是退一步越想越氣,賈府那幾個爺還算有良心,沒將自家姑娘拿出來念叨,但是旁人家的姑娘就容得他們這般輕薄嗎,背后議了嗎?

    賈珍年歲不小,竟然這樣教導小輩,無恥至極。

    林如海冷笑道:“以后少和他們一處,要是他敢編排咱們家,不必與他客氣。”

    林璋后面果然不再去賈家,好幾次賈璉邀他,佳他都找借口推辭了。

    六七月時,好些地方報了水災。朝廷事情多,林如海忙忙碌碌,連賈母的壽宴,都沒時間出席,大多數時候都是晚間才能見孩子們一面,忙得腳不沾地。

    林如海每日都在咒罵朝廷辦事效率,一群人東一句西一句,折騰好幾天,最后還是頭一個法子。

    有時間吵架,還不如趕緊辦事!

    好不容易把一件件事情平復下去,才入秋,老當益壯的皇帝陛下要去秋狩。朝中雖有人反對,但是反對無效,太子監國不能跟隨,林如海沒在秋狩名單之中,被太子留下。

    他也懶得去,在京城里,再怎么忙,還能回家見妻子和閨女,秋狩一去二三個月,懶得動!

    林如海從宮中出來,今日居然日頭沒下山,實在難得,一出宮門就被義忠王爺攔住去路。

    林如海真是怕了他!

    現在義忠王爺正在向京城所有王公貴族示范,如何當一個合格的閑散王爺,主打一個隨心所欲。

    這位王爺攔住人,什么事情都可能發生。

    “這是何意?”

    義忠王這幾年練出一份臉皮厚的功夫,外加一點理直氣壯:“本王要陪同圣上去秋狩,我那孩子可否勞煩大人幫忙照管一二!

    備受上班磋磨的林如海正憋著一肚子火氣,義忠王還要搞荒唐事。

    說他兒子經常過來林家玩,林家真幫他照顧兒子,怎么說都不像話,皇家的人又不是死絕了?

    想想這一段時間段日出而作、日落不息,林如海還真希望皇家人死絕。

    冷著臉:“請恕下官無能為力!

    義忠王看他是真生氣了,沒有與林家為難,灰溜溜回家如實和他家那位小祖宗說:“爹爹去過了,林家照管不過來!

    小祖宗很不高興,希望破滅了,小孩才不會想那么多,就知道林家好玩他想去,不懂人家為什么不收自己:“是屋子不夠大嗎?屋子不夠可以來我們家?”

    義忠王嘗試著和兒子解釋清楚:“不是,你要去的話,林家有麻煩,宮里的人會想為什么不把你送宮里去。”

    他兒子也不算愚鈍,孺子可教舉一反三:“然后會找林家的哥哥和妹妹麻煩?”

    義忠王重重點頭,對兒子的聰明才智,予以肯定:“沒錯,你真聰明!”

    太后娘娘提過幾回,想接孩子進去宮里養,義忠王自己雖然孩子養的不如林家好,但是進宮去養得更不好,皇宮里規矩大,和坐牢一樣,他怕孩子憋出病來。

    況且太后娘娘年歲已高,何必又多操心,惹得人嫉妒,倒霉的還是自己。

    義忠王看見小孩兒很苦惱,一張臉都皺起來了:“可我不想去宮里,那邊不好玩!

    義忠王與兒子有商有量:“那你就一個人在家里,再長大點,過幾年我就帶你一起去。”

    小孩嘟著嘴,也勉強點頭表示同意:“那……那好吧……”

    沒了皇帝,林如海的日子也不好過,朱謙被下面彈劾了好幾封折子,他跟著擔憂不已。

    而且太子殿下自來對林如海的態度就很曖昧,談不上喜歡,甚至帶著淡淡的厭惡,因為太子辦事比皇帝還要工作狂,如林如海這等‘中庸’又愛偷懶的大臣,太子不喜歡。

    更要趁著監國的機會猛抓政績,把手頭的大人們都搓下一層皮!

    皇帝的秋狩的大隊伍出去,不過二十日,宮里突然扔出來一個炸雷。

    “林姑爺被貶了!”

    作者有話說:

    林爹表示,真是很不開心的一章,閨女都無法治愈加班的痛。

    還隨時有人蹦出來搗亂!

    我恨。

    皇家趕緊死絕!世界上沒有公務!

    🔒119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如此被貶◎

    賴大家的慌慌忙忙沖進來, 因為太過于震驚,臉色煞白,還沒等賈母傳他進屈原說話, 在院子里就嚷嚷出聲。

    “林姑爺被貶了!”

    崔氏看見這樣的情況,賴原本溫和的面龐, 眉毛倒豎,指著他的鼻子就罵:“誰教你這么說的?哪個人說的胡話!”

    賈母聽了也勃然大怒:“把人抓來,撕爛他的嘴,誰敢亂說,打一頓,直接賣了!”

    崔氏又道:“您也不是頭一遭當差,怎么半點驚也受不得, 旁人還沒說什么,你倒是自己先亂了陣腳?”

    賴大家的進來,原來是他在外面聽到消息,林如海惹惱了圣上,被貶官了!像是十分嚴重,現在還不知貶謫到哪里去。

    賈母讓人去把賈赦、賈政和賈敬的人都找回來,奴才說不清楚,還是要他們爺們自己去探聽, 又感情遣人去林家問消息。

    賈赦頭一件事就是安撫賈母:“妹夫做事歷來謹慎,老太太莫慌, 兒子出去打探一二!”

    先前陛下秋狩就沒有帶林大人,當時傳言說林如海失寵, 沒多久就被貶官, 而且旨意是皇帝親自下的, 不是現在監國太子手筆。

    賈赦去外面打聽許久, 天色都黑了,才打著燈回榮國府:“老太太安心,打探清楚了!”

    “林姑爺在朝廷上為同僚說話,圣上有些不開心。”

    眾人連忙問:“哪個同僚!

    賈赦道:“原先妹夫的同鄉,名聲很厲害,叫朱謙的。下面有人彈劾他在任上的虧空,妹夫據理力爭為他說話,圣上不太高興!

    這種為同僚說話被貶官的事情,歷朝歷代屢見不鮮。

    況且叫朱謙的官員,本身就是個嚴苛性子,不知道得罪多少人。

    賈赦的態度讓眾人安心,在朝廷當菜又豈能一帆風順,賈母又問:“貶官又怎么說?”

    賈赦已經打聽來龍去脈,他倒不覺得此事問題有多嚴重。

    只要沒有殺頭,都能轉圜。

    于是盡量把事情往輕說:“妹夫是貶點官,仔細說來也算不上,聽說圣上要妹夫仍去揚州管鹽稅,把那位朱大人貶到西北去監軍了!”

    賈赦又補充道:“若真惹惱圣上,朝廷不會讓妹夫去頂這個實缺!

    賈赦的說法勉強能搪塞過去,姑且是在自我安慰,但從京官貶到地方,雖是能看的差事兒,但是又終歸是貶謫。

    老太太一聽心里咯噔一下。

    “還要去揚州,這一家子不就……不能在京城了?”

    林家卻是比較平靜。

    林如海早就不想在京城了,京城的官難當,各種交際弄得人頭大,最煩的就是每天要早早起床。

    宮里貶謫他,其實是想把朱謙弄去監軍,兩淮鹽運上又沒人可用。順便讓林如海去接著干管錢收錢的活計。

    林如海沒有像蘇軾被貶到偏遠瓊州,這就不算貶謫。

    比起同一批真被弄到邊境的人,林如海實在幸運萬分。

    林家人馬上收拾好東西,林如海交割完公務,去吏部領任命,熟門熟路下江南。

    家里三個小孩兒都很興奮,只有賈敏憂傷又要遠離京城。

    旨意是九月上旬,林如海人是九月下旬離開。

    從京城到江南,許多人來送別,除去寧國府,榮國府的親戚,還有林如海略微熟悉的同僚、林璋和林珺交道的各家公子。

    蘇哲拜托林如海,讓長子蘇弘和次子蘇楊與林如海同路,互相有照應,故而蘇家有人也來送行。

    義忠王家的兒子哭得十分傷心,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紅著一雙兔子般眼睛。把自己寫好的一個斗方塞給他們看:“我會寫我的大名了!你們要記得給我寫信。”

    眾人展開一看,原來這小子大名叫做魏延。

    大概是小孩子感情總是分外真摯,在這些人中恐怕他才是哭的最傷心。

    林家人一走他去找誰玩呀?皇宮里面雖有幾個年齡相仿的皇孫,但話不投機半句多。

    林璋安慰他:“我們會寫信給你,你也要好學字,不然今后看不懂我們寫的信,男兒有淚不輕彈。”

    看得出來這小子學的不怎么樣,一個名字都是勉強湊出的,林璋這么大的時候,寫字已經有模樣了。

    義忠王家的寶貝兒子眼淚糊做一團。

    寫信又能怎么樣,不過是千里之外飄來的一張紙罷了,咕咕囔囔:“我沒玩伴了!

    黛玉坐在馬車上,掀開車簾趴在車窗的框上對他說:“哥哥保重!

    魏延剛想搭話抬頭,卻發現原來是自己在自作多情,黛玉正在賈珠和賈璉道別。

    說完又對著兩位舅舅:“舅舅保重!

    賈璉有模有樣的回手向電影作揖:“保重!

    “下回再見,我們小玉兒要長成大姑娘咯!”

    一會兒蘇家的老三和老小也過來做別,他們倒是不如義忠王家的崽子傷心。

    林如海一路出城,又乘船南下,他實在不想把自己的開心表現太過明顯,可是翹起的嘴角怎么壓都壓不住!

    這叫什么?

    羈鳥戀故林!池魚歸舊淵!

    “漫卷詩書喜欲狂。”

    遙想作別之時,賈赦和賈敬唯恐他想不開,一起寬慰林如海:“圣上還有加恩,又讓你兼任蘭臺御史夫,將來定有進京之日!

    林如海勉為其難,做出一點點傷感。

    賈璉、賈珍還有賈珠,一直送到姑父乘船的港口,才折返回去,賈璉閑下來和母親磨牙:“真想跟姑父一起下江南,我還沒正兒八經出去過。”

    崔氏打趣他:“璉兒是想去見識一下江南的煙花柳巷吧?”

    賈迎春也跟著說:“你可仔細,母親給你看了一戶人家,是個講究的書香門第,要是你人品不端,興許就黃了!

    賈璉被調侃弄一個大紅臉,賈迎春確實毒舌。

    連忙問:“是哪一戶?”

    賈迎春抿著嘴笑他 :“想不到哥哥竟是這樣急,只聽說過有恨嫁,沒見有恨娶的?”

    對這件事情賈璉有自己的見地,理直氣壯和妹妹講道理,這回他肯定能講過迎春!

    賈璉:“這有什么,日后要過一輩子的事,當然要心中有數,盲婚啞嫁的鬧出的事,古往今來還少嗎?”

    賈迎春笑了笑:“聽說是工部侍郎家的千金,旁的我就不知,哥哥自己去打聽打聽!

    他還真就去打聽了,原來家里看中的是工部程侍郎家的三姑娘,祖上也當過尚書,是個底蘊深厚的講究人家,對這門婚事尚未松口。

    且說林如海那邊。

    帶著一家幾口還有蘇哲兩個兒子一路南下。

    蘇家倆孩子一開始坐船滿心歡喜,奈何行船之后,時間久了就開始暈船,走過大半路途才漸漸習慣,他們年紀又輕臉皮又薄,不好意思說出自己難受,只能忍著和長輩一起趕路。

    入江南之地,蘇家船往蘇州姑蘇去,林家船又往揚州去,分道揚鑣。

    可惜林如海只走了半日,半道上被截住,上面說先去姑蘇巡視監察。

    只能取道姑蘇,正好回鄉一趟,公事私事兩不誤。

    黛玉趴在船窗邊,看著港口上來來往往有人搬運貨物,笑瞇瞇的自得其樂:“煙花三月下揚州。”

    煙花三月沒有下到揚州卻到姑蘇。

    林如海轉念一想,大兒子該正經真正進書院讀書做文章,既然回到蘇哲,不如直接將他送過去。

    先前在京中聽聞林如海被貶謫回揚州,一直教導林家兄弟的冷二先生身體不適,沒有和他們一起下江南,預備第二年春暖時候再回江南。

    冷二先生自知精力不夠,不能耽擱林璋進學,早就建議林如海把孩子送進書院讀書。

    林如海辦事向來很有效率,到蘇州休整三日,林璋讀書事宜已安排妥當。

    黛玉看見下人大包小包往外面搬東西,哥哥換上書院學子的儒衫,顯然要出門的架勢。

    雖然家里說過好幾回,林璋要書院了,等臨出門前黛玉很舍不得,恨不得一把抱住哥哥的大腿,要哥哥不要出門。

    她雖然年紀小,但也意識到這次哥哥出去大概就不能像平常一樣經常見到了。

    黛玉眼睛紅紅的,包著滿滿的淚,看得叫人心疼:“哥哥要去哪里?

    哥哥林璋只好耐心又和妹妹解釋一遍:“哥哥去書院念書!

    黛玉聽完,小眼小臉一皺,淚水吧嗒嗒嗒珠子一樣往下掉:“玉兒舍不得哥哥!

    “我也要去,我長大了!”

    看得人心都軟了,怎么忍心?

    林璋伸出手比劃一下高度:“你要讀很多的書,長得這么高,才能去!

    黛玉天真的墊腳,發現自己夠不到那個高度,看來她真的還是很小,小小的臉上寫滿大大失望。

    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和母親二哥一起送哥哥出門,呆呆看馬車,越走越遠。

    小黛玉也長長的嘆一口氣,摟著二哥的脖子,默默的流眼淚。

    書院雖然有旬假,大部分學子刻苦多半過年才回,一旬才得幾日,來往折騰,平添麻煩。

    林章去那邊三五天,跟著他去的常吉回來和林如海賈母匯報大爺在書院的學習情況。

    松林書院人杰地靈,出過許多人物,算是江南執牛耳的書院,林如海和那些先生大部分相熟。

    江南之地,沒有人敢欺辱他兒子。

    林璋在書院混得很好。

    “老爺、太太,咱們哥兒在書院里還好,先生們都夸,和同窗也和睦。”

    賈敏最關心的是兒子的衣食住行:“吃喝如何?”

    常吉笑著回話:“大爺說書院廚娘還成,只要花點銀子,吃喝是不愁的。”

    賈敏還不放心,總不能事事都讓年長下人一把包辦。

    如今必須專門給兒子培養幾個能用的人:“他身邊也不能總是那幾個老人管,有些小廝也該歷練起來,將來才能辦事。”

    年近冬日,天氣越來越冷,林如海在姑蘇的事情沒辦完,左右去巡視各個縣,清點以前姑蘇一點鹽稅賬目,可惜林璋念書去,不然多一個人當賬房,處理公務的速度能快許多。

    算下時間,林家今年能在姑蘇老宅過年祭祖。

    賈敏張羅著大家休戚清掃祠堂,請和尚道士來念經,林如海則忙自己的公務有條不紊。

    鹽稅上事情堆積,許多事情要梳理,但在這里他林如海當一把手拿主意,效率比朝廷中爭執個三五日才做好一件事快。

    也不用一早起床頂著冷風參加早會。

    林如海寧愿過這樣的日子,天天算賬寫字,也不想再回京城和那群大臣吵吵嚷嚷。

    那日林家收到一封信件,看著模樣就是從很遠的地方寄來,也不知寄信人半途遇到了什么波折,信封有一個角落已經泡水,留下一灘水漬。

    拆開信,還好里面信紙沒被污染,林如海打開一看,臉色不太妙。

    賈敏見他神情不對,趕緊問:“怎么了?信上有什么大事?”

    作者有話說:

    林爹:老子明天不上班,巴適得板。!

    🔒120  ☪ 第一百二十章

    ◎黛玉送哥哥去讀書◎

    林如?粗h方, 嘆息一聲:“吳大人上月過世了!

    賈敏怔住,林如海去廬州時,吳大人曾經調侃過, 林如海是他小兒子的年歲,而今他們夫妻都將近不惑之年, 吳大人也算高壽了。

    在朝為官,得到圣上嘉獎還鄉,吳大人的一生,在很多官員眼中,已是善果。

    賈敏安排人帶了一份禮過去,想來東西送到,吳大人應該入土為安了。

    黛玉在家中, 會短暫忘記大哥去書院讀書事,她的思念大概一陣一陣的,若有什么好玩有趣的事情便會轉移注意力。

    但有時候也不知看見什么觸景生情,馬上就會想起來,自己悄悄傷心。

    今天林如海穿著一件和林璋離開那天很像的衣裳,黛玉想到自己已經許久不曾見大哥,拽著林如海的衣擺,可憐巴巴的紅著眼睛:“爹爹 , 我想去書院。”

    家中人習慣哄她家的小姑娘,林如海伸出手來比比告訴黛玉:“你要長大了, 長到這么高,才能去書院讀書!

    如此招數用上一兩回尚可, 再用黛玉就不依, 跺著腳被她爹的衣袖, 捏出皺, 鼓著臉蛋生氣: “我不……我想去書院看哥哥,玉兒想哥哥了!

    林珺也有點想年大哥,想去看書院里的大哥到底在做什么,林如海很好說話讓人送他們去看一眼就回。

    賈敏不在家,知府大人家添了孫子,她出門賀喜去了。

    大哥不在,林珺就是大哥,拍怕胸脯:“有我陪著玉兒呢!”

    小黛玉思念大哥,也不忘記夸二哥,主打一個雨露均沾。

    兄妹之間有一種默契,大家都知道黛玉的哥哥叫的究竟是哪個哥哥從來沒有弄錯過,黛玉摟著二哥的脖子,親親熱熱,說話嘴兒甜:“玉兒以后也會想哥哥的!

    兄妹倆坐了好久的車,來到城郊。

    松林書院的門房很有眼力見,馬上就認出來,是林大人家的二公子帶著小小姐來書院了,肯定來看大公子的。

    早就聽說他們三兄妹感情特別,好另一個門房見識不多,年歲輕,看見林璋帶個小丫頭,還有些不想讓他們進去。

    年長的門房瞪他一眼:“三不滿歲的小丫頭,又是林大人家的千金,你攔她做什么,咱們書院里又不是沒有女子!

    上趕著去得罪人,嫌棄差使做得太久了?

    兩人恭恭敬敬的把林家兄妹請進去。

    林璋聽說家里來人看他,弟弟和妹妹都來了,歡歡喜喜從里面跑出來。

    看見弟弟牽著和妹妹,一個高一個矮,在門房等著,心里像是灌了蜜一樣甜,黛玉邁著小短腿跑過去,張開手臂就要抱抱:“哥哥!

    林璋心當場化掉,領著弟弟妹妹進書院,給他倆長長見識,同窗們圍過來像是看什么稀奇事兒。

    林家老大抱著漂亮的妹妹各處溜達,恨不得叫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他有這么一個漂亮妹妹。

    “林璋,你家妹妹真好看,和集市上賣的瓷娃娃一樣!”

    瓷娃娃,瓷娃娃能有我家黛玉好看?!

    林璋書院中也算一個人物,只從家世上來說,想低調也低調不了,幾個夫子聽說林如海家兩個小孩兒來了,都走出來看個稀罕。

    小黛玉見人嘴巴特別甜,一口一個:“伯伯好。”

    長著大胡子的先生忽然笑道:“你要叫我叔叔!

    可是黛玉自己有自己的判斷,人家都說長得老的才叫伯伯,長得比父親年輕的叫叔叔,可是這個人怎么看都老,黛玉叫不出口,猶猶豫豫的:“叔……”

    其它人又笑:“唉,誰讓你長得著急,比人家父親看起來老那么多歲,無怪乎孩子會認錯。”

    然后回頭又逗黛玉,問她來這邊的緣由:“你來書院里做什么?”

    黛玉說話很有條理:“我想哥哥了,來書院看哥哥!

    書院的夫子見她實在可愛,林如海年輕時候就有美探花的名聲,養的女孩兒漂亮機靈,又問:“要不要來我們書院讀書!

    黛玉一本正經的點點頭,然后比著高度:“我以后再來,不過爹爹說,要等我長大!

    眾人皆笑倒了:“林大人家詩書傳家,將來肯定是個小才女!

    又問黛玉學了些什么,會背哪些詩,黛玉就撿著幾首自己學過的。

    夫子們又問黛玉知不知道詩文意思,黛玉也能說出一二。

    大家都嘆她聰明伶俐:“此女不凡,此女不凡!”

    書院之旅十分愉悅,臨走時候不知是誰送黛玉,一個草扎小馬,她十分喜歡,一直抱在懷里,臨走的時候還有好些人送出去,要他們過幾日再來玩。

    黛玉還拍拍大哥的肩膀叮囑,學著夫子們的樣子:“哥哥,我們下次再來看你。”

    林家的馬車離開書院往城內去,才到林家宅子門口,看著門頭上的油紙燈籠在風里搖搖晃晃,黛玉還沒下車,杵著腦袋就開始嘆息。

    “唉,我好想哥哥。”

    林珺不解,這不是才回來嗎?

    下車以后,聽說他們回來了,林如海親自出來迎接,黛玉馬上撲過去,又開始了:“爹爹,我好想你。 

    林如海正享受著女兒對自己的依賴,來不及搭話,黛玉又滾到賈敏懷里,摟著賈敏脖子親一口:“媽,我今天出去了一天,好想你!”

    林如海和林珺臉上同時露出一種奇怪的表情,最近黛玉好像特別喜歡說這句話。

    被晾在一邊的老父親,無語望蒼天:“姑娘又學了新把式了,還是和當娘的最親!

    第二天早上,兩兄妹坐在一起吃早食,丫鬟們把東西撤下去,黛玉又開始了,可憐巴巴的抱著二哥手臂撒嬌:“哥哥,我們什么時候才能去看哥哥?今天可以嗎?”

    林老二雖然心軟,也知小性子可不能慣妹妹,萬一她以后天天要鬧著出去不成樣子,老二耐心的和妹妹說道:“不成,要過好多天!

    黛玉歪著小腦袋捏捏自己裙邊上金線繡的蝙蝠:“好多天是多少天?”

    林老二又說:“就是……七七四十九天!

    黛玉對時間并沒有多大的概念,頂著那張懵懂無知的臉繼續問:“那是多少天?”

    林珺胡謅起來:“你還記得我給你講的孫大圣的故事嗎?”

    黛玉一聽,臉都垮了,她聽過好多回了:“等雞吃完了米,狗舔完了面,那么久嗎?”

    這么久的時間,似乎又太過分了點,然后又和妹妹說“……等過年,過年你知不知道?”

    黛玉點點頭,過年她還是懂的,家里人說過年已經不遠了。

    老二見妹子哄好了一半:“你還記著先生說讀書要怎么做!

    黛玉背著手,像是個受教 的學生:“兩耳不聞窗外事!

    林珺滿意點頭,妹妹懂事,孺子可教。

    黛玉又問:“哥哥以后也要去那里讀書嗎?”

    林珺點頭:“大概吧!”

    反正那邊已經是蘇州最好的讀書去處,哥哥都去了,他豈能不去?

    想到二哥也要去讀書,好多天好多天不回來,小黛玉裙子邊邊都要被捏壞:“我會很想你們的!

    過年還差十日的時候,林璋頂著細碎的雪花,從書院回家。穿新衣,祭祖,和父親各處走動拜年,他已經能妥善應對。

    出去一趟,成長了許多,年后過了元宵,林璋仍舊回書院念書,二月初,林如海先行一步,去揚州鹽司衙門主事,賈敏留在姑蘇,等林璋告假回來,和黛玉一起過生辰,才帶著老二和黛玉往揚州去。

    現下只有林璋一人留在姑蘇,自小沒有長時間和家人分開過的他,做什么都興致缺缺。

    端午的姑蘇格外熱鬧,書院放他們出去玩樂過節,蘇家給他們安排了一個好位置吃茶寫文,看龍舟競渡。

    林璋心里淡淡的,懶得參與。

    蘇弘道:“你們饒他一回,他父母弟妹都不在,心中煩悶呢!”

    眾人也只顧著難得玩樂一回,不招惹林璋。

    蘇哲本家一個堂兄想起來上回林家那個小閨女。

    “林兄的妹妹,真粘人!”

    又有一人道:“不然旁人怎么說,閨女是小棉襖!

    那人又說:“這就是一母同胞的好處了,才有這么好的感情。將來誰要能當林大人家的乘龍快婿,好處多著呢!”

    蘇弘眉頭一皺,手上扇子壓下來:“林兄的妹妹雖說年歲還小,堂兄慎言!

    那人很不以為然:“咱們都是一家人,私下說幾句而已,你哥哥我有分寸,在外自然是管住嘴。咱們江南本來就有厚嫁之風,前兒你姐姐出嫁,還不是陪了大半個家去。”

    江南厚嫁,上個月這位堂兄的妹子出門,確實賠了不少東西,那人看著蘇弘似笑非笑:“可惜了,你家中定的不是江南的姑娘!

    為著前程,蘇弘不會娶江南富戶的姑娘當正妻,若將來想要姨娘,倒是可以考量一二。蘇哲定的也是京城里的大家閨秀,禮部侍郎家的姑娘,曾經是他外祖父的下屬。

    見蘇弘不語,那人又開始打探林璋有沒有成婚:“你和林大人家那一位要好,他家可有定下人家?”

    蘇家長子眼中閃過不悅,但因是親戚又不好表露出來,淡淡回答:“不曾!

    究竟是不曾打探,還是林璋不曾婚配,蘇弘沒有說清,本家堂兄自說自話:“前兒家里還說,這一位是長子,更是香餑餑,可惜你家沒個姑娘,不然還有點念想。”

    看蘇家老大臉色徹底不好了,那位堂兄放下扇自,扇子拍拍自己腦門,自嘲道:

    “好了好了,我是俗人,我是俗人!污了你們的耳。”

    不等蘇哲長子發作,先行遁逃,出門下樓找其他樂子。

    蘇弘看看窗那邊,林璋正和弟弟蘇揚說話,沒聽見他們談話,心底一松。

    作者有話說:

    林家老大:我還是個寶寶!我不要住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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