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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1章 吃吃吃(221)

    云醒早就知道自己有一個孿生妹妹被棠溪皇室接到天曜星, 一直住在帝國皇宮里。

    她很想見云曉,想知道她過得怎么樣,有沒有被人欺負, 但在遇到時一沅之前, 她只能通過帝國新聞偶爾透露出的只言片語了解云曉的情況, 可那些都不是云曉真正的境況。

    知道云曉重獲自由, 在時一沅詢問她愿不愿意一起回云鶴座的時候,云醒毫不猶豫點了頭。

    她做夢都想回來看一看親人們曾經生活過的地方,想光明正大的走在陽光下, 揭開白澤滅族慘案的真相。

    終于,棠溪皇室的假面被徹底打碎, 她回到了白澤元帥府。

    云曉的心境與她大同小異, 卻從未想過自己還有一個孿生姐姐, 對方有著一張和她一模一樣的面孔。

    不同的是云醒雙目失明, 也無法下地行走。

    姐妹倆很難描繪見到對方時的心情,又都慶幸著能在白澤元帥府重逢。

    荊桉遠遠站在一旁, 靜望著淚眼相對的兩個女孩, 去了墓園右側林立的一片無字碑。

    他的父親是白澤元帥府的駐軍統領, 在那場慘無人道的屠殺之中, 堅守自己的職責到最后一刻。

    他也被埋葬于此,或者說當年天衡星之亂中無人認領的尸骨都被前來祭奠白澤家族的人埋葬在了這片墓園里, 并為他們立了無字碑。

    風過樹梢發出沙沙沙的輕響, 姬司諭帶著時一沅來到一座墓碑前, 對她輕聲說:“他們的尸體都被金烏之火焚毀, 這里全是衣冠冢!

    “我的母親出生平凡,十八歲那年考入星曜軍校,在比賽上表現得非常出色, 被前來視察的棠溪崢看上,強行帶回了天曜宮!

    棠溪崢是永曜先皇的名字。

    “她無意成為皇妃,故意讓棠溪崢厭棄她,并與先皇后合作,詐死帶著我的兄長逃出了天曜宮。”

    “可先皇后出爾反爾,在她假死之后,不僅沒有按照約定送她離開永曜帝國,反而派人追殺她。”

    “她和兄長被父親所救,父親幫她假死脫身,給了她新的身份,姑姑知道了這件事,沒有答應她的辭別,而是讓她留在天衡星。”

    “她是個很堅強很聰明的人,知道白澤家族的處境如烈火烹油,決定留下之后就加入了白澤軍團,提出了許多建設性的意見,和父親一起商量著把不少心腹調出白澤軍團隱于暗處。”

    “我回到云鶴座之后,能這么快重建白澤軍團,拋開這些年我在云鶴座開設商會做的安排不提,當年留下的那批人亦是功不可沒!

    姬司諭將昔日之事娓娓道來。

    因為白澤家族當年的遭遇,他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把云曉卷入云鶴做的紛爭。

    云曉和他不一樣,不知道白澤家族被滅族的真相,且因為棠溪皇室的有意為之,身體很是羸弱,直到十八歲才覺醒白澤擬態。

    他和棠溪靳已經沒了退路,云曉卻還有選擇,她不該被困在仇恨里,應該走向更光明的未來。

    帶她回天衡星,意味著將她置于無數惡意的目光之下,永曜皇也絕無可能善罷甘休,若他對云曉出手,自己未必能保護得了她。

    時一沅輕聲說:“從前我以為你是個冷血無情,陰晴不定的人,每個人都能成為你手中的棋子,落子不悔!

    “現在我才看清你骨子里的優柔寡斷。”

    優柔寡斷不是褒義詞,卻讓姬司諭笑了起來。

    他的確優柔寡斷。

    放不下心中的仇恨,又沒有壯士斷腕的氣魄,總是顧忌著這個,顧忌著那個。

    明明讓饕餮家族與棠溪皇室不死不休對自己最為有利,他依舊用假死給了姬蕪最佳的發難借口,讓永曜皇有口難言。

    明明星盜攻陷三角星域,拖住螣蛇軍團能讓更多的星盜集中到蛇矛座,緩解云鶴座的防線壓力,他卻要帶白澤軍團過去,解姬青池之患,最后讓云鶴座成了星盜眼中的軟柿子。

    明明他手中有云醒和云曉兩張王牌,無論把她們哪一個接到云鶴座對外公布身份,那些像地鼠一樣先后冒出來的“起義軍”就掀不起任何風浪,最終還是把自己弄到被困北森要塞的窘境。

    姬司諭用力閉了閉眼,忽然覺得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

    他側頭看向身旁的女孩,就見她笑著說:“母親沒有白養你這么多年!

    姬司諭怔住了。

    時一沅問道:“你不想云醒和云曉被仇恨蒙蔽雙眼,不愿讓她們成為他人的眼中釘,那你自己呢?”

    “你不能因為自己長她們一輩,就把所有責任扛在自己肩上,你的世界里也不該只有仇恨。”

    “我十二歲被送到薔薇訓練營,是真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被人打到奄奄一息差點死掉的時候,我憎恨把我賣到薔薇訓練營的人,憎恨薔薇家族的罪惡,我每天都想著有朝一日我一定要親手毀掉血薔薇,殺光薔薇家族的所有人。”

    說到這里,她頓了頓,笑如春花盛放:“到現在,我也沒有放棄這個計劃!

    “背叛我的人,傷害我的人,終有一天要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但我不會用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法去完成我的計劃!

    從生理年齡來講,姬司諭比她稍大一些,但從心理年齡來說,她的經歷和閱歷都不是姬司諭能比的。

    穿越前,她也曾是個單純無憂的大學生,期盼著畢業之后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有個美好的未來。

    可突如其來的末世讓她的期盼成為妄想,最初的那一年,她沒有覺醒異能,只能依靠姐姐的庇護存活。

    直到姐姐帶著她外出搜尋物資遭遇喪尸襲擊,同行的其他人為了活命,把她和姐姐丟下。

    姐姐為了保護她,遍體鱗傷,最后與喪尸群同歸于盡。

    她永遠記得姐姐最后留給她的那句話——

    “活下去,堅強地活下去,不要回頭。”

    她不會死。

    她會一直堅強地活下去。

    她拿起了姐姐留下的刀,回到了基地。

    時一沅拿出一柄鑲嵌著碧綠色寶石的彎刀,放進姬司諭掌心里。

    “不要質疑自己!

    “心軟是人最初的底色!

    “你沒有錯!

    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是姐姐給了她勇氣,讓她走到了今天。

    姬司諭獨行了這么多年,或許也需要一個給他勇氣的人。

    姬蕪無法成為他傾訴的對象,棠溪靳和他一樣迷惘。

    他被困在仇恨中,看不見前路,也尋不到歸途。

    他渴望有一盞明燈能照亮無邊的黑暗,才會在一次次決斷中心軟。

    因為害怕失去,所以拼命保護。

    姬司諭怔怔看著手中的彎刀,忽然覺得壓在心頭的大石頭消失了。

    他垂眸看著眼前的女孩,用力將她抱進了懷里。

    第222章 吃吃吃(222)

    失去云鶴座對棠溪皇室的打擊是不可估量的。

    自從白澤家族覆滅, 棠溪皇室就全面接管了云鶴座。

    云鶴座極為富饒,是白獅座和金鯉座遠遠比不上的,不提其他, 僅是每年的稅收和收歸國庫的奇珍異寶就足夠棠溪皇室吃得腦滿腸肥。

    更別提此次云鶴座脫離永曜帝國還狠狠給了棠溪皇室一擊。

    和混亂星域的弱肉強食不同, 永曜帝國要想屹立于不敗之地, 必須在民眾心目中建立不可動搖的信譽, 讓民眾擁護皇室的統治。

    圖騰家族先后脫離永曜帝國之事已經給了棠溪皇室沉重一擊,但當時的事情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棠溪皇室也損失了一位皇儲,還是有不少人為他們說話。

    這次卻不同, 白澤家族在寰宇擁有極高的贊譽, 歷代白澤家主廣施福澤, 許多人都受過他們的恩惠, 他們或許不會為了白澤家族舍身忘死,但絕對會在輿論的角逐中更容易相信云曉的話。

    前科累累的棠溪皇室自然很難打贏這場輿論戰。

    可話說回來,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棠溪皇室再怎么著也有數位圣域強者坐鎮, 金烏座境內大大小小的貴族都是他們的利益共同體, 輿論武器不可能徹底擊倒他們。

    燈火通明的書房里,云曉神情認真道:“姐姐的身份不能對外公布, 靶子有我一個就夠了!

    起初, 她甚至不同意姬司諭恢復云闕的身份。

    因為太危險。

    現在的白澤家族沒有圣域強者坐鎮, 就像一只初生的羔羊, 但凡永曜皇拉得下臉,派遣圣域強者前來白澤云帥府,這里所有人都要死。

    時一沅沒有說話。

    姬司諭和云曉想法一致。

    云醒捏著衣角, “當初就該對外公布我的身份,而不是讓你來!

    她和云曉長得一模一樣,除非親近之人,只看外貌的話根本分辨不出誰是誰。

    她身上的金烏火息無法祛除,不知還能活多久,雙目失明、無法行走反而更能讓外界相信棠溪皇室的歹毒。

    云曉搖了搖頭:“你有你該做的事情,這是我應該承擔的責任!

    當年云醒逃了出去,卻因為詛咒殘留,至今無法視物,她被棠溪澤帶回帝國皇宮,體內的金烏火息被他收走,反而擁有了健康的身體。

    這件事無法具體判定誰更幸運,誰更悲慘,可既然有了不同的人生軌跡,那便按照當下的情況繼續走下去。

    大概是孿生姐妹之間天然的心電感應,云醒仿佛感受到了云曉此刻的想法,沒有再提與她身份互換的事情,暗暗決定在其他方面幫助她。

    正說著,時一沅和姬司諭不約而同看向窗外,后者厲聲呵斥道:“什么人!”

    簌簌涼風吹來,漆黑的天幕仿佛變成了一只可怕的巨獸,遮去了滿天星光,張大嘴巴要吞噬整座白澤元帥府。

    荊桉立刻擋在云醒和云曉面前,懸掛于腰間的配刀嗡嗡作響,似乎在恐懼著什么。

    令人無望的沉默中,氣氛愈發緊張。

    終于,嗤笑聲傳入眾人耳中,“昔日遍尋白澤余孽而不得,如今倒好,全聚到這兒了!

    聲音散布于四面八方,令人無法確定具體的位置,而話中的內容讓荊桉霎時變了臉色。

    在這個節骨眼上,會把白澤叫做余孽的,除了棠溪皇室還有什么人?

    “姬蕪的寶貝女兒原來也在,正好一起料理了!

    隨著笑聲落下,恐怖的威壓降臨到整座白澤元帥府,來人完全不打算掩飾自己的身份,一簇簇金烏之火突兀燃起,驅逐夜色的昏暗,帶來白晝的明光。

    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站在火光中,仔細看會發現他與永曜皇有著六七分相似,是棠溪皇室的護國圣域之一。

    他十分滿意時一沅難看的臉色,極具惡意道:“我金烏家族沒了皇儲,也該叫姬蕪嘗一嘗失去繼承人的滋味。”

    圣域強者出手,縱然姬青沅身上有圖騰庇佑,也絕無可能從他手下生還,他會在那一瞬間將她碾為血沫!

    中年男子眼中涌出金紅色的光芒,在空氣中浮動的金烏之火越燃越盛,轉瞬間化作一支支鋒利的羽箭,對準于他而言與螻蟻無異的幾人激射而去!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姬青沅從始至終都安靜地站在那里,既沒有因為他的到來而驚慌失措,也不曾因為此時的困境做出無用的掙扎。

    中年男子隱隱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但還沒來得及抓住腦海中一閃而逝的靈光,一道更恐怖更強大的氣息陡然從書房內席卷而出,將漫天金烏羽箭湮滅成星力碎屑,咆哮的饕餮之息變成兇獸虛影,露出危險的獠牙,狠狠咬了過來!

    那一剎那,中年男子瞳孔放大,身后金烏虛影乍現,悍然迎向戰意高漲的饕餮虛影!

    兩相對撞,星力翻涌,在空中摩擦碰撞發出尖銳的音爆。

    地面的石板一寸寸碎裂,花壇中的草木被碾壓成齏粉、周圍的建筑轟然倒塌……它們完全無法抵擋圣域級別的力量,在不絕于耳的音爆中毀于一旦!

    中年男子后退了幾步勉強穩住身形,看到從書房中走出的身影,不由失聲:“姬蕪!”

    出手之人正是姬蕪。

    在一片廢墟之中,她站立的白澤大殿完整如初。

    她上下打量了中年男子幾眼,不以為意道:“剛剛你說要料理誰?”

    兇獸饕餮盤踞在她身后,猶如一尊來自遠古的兇神,金色的雙眼緊緊盯著不知死活的冒犯者,隨時準備用獠牙咬斷他的脖頸。

    貓崽兒立在時一沅肩頭,好奇地看著比自己龐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兇獸,有一下沒一下甩著小尾巴,似乎在盤算著湊過去和祂貼貼,會不會被祂一腳踹開。

    是的,姬蕪是時一沅請來的。

    她深知永曜皇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性格,知道云曉公然與棠溪皇室為敵,必然會成為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如今,棠溪皇室已經沒有信譽可言,對永曜皇來說,白澤家族也沒了存在的必要。

    永曜帝國已經分崩離析,再不會有更糟糕的后果,與其被饕餮家族和螣蛇家族逼著一退再退,不如悍然出手,掌握主動權和話語權!

    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只要棠溪皇室能登臨絕頂,滅一個白澤家族又算得了什么?

    亂世已至!

    未來是勝者的狂歡!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永曜皇一定會派圣域前來。

    而能夠戰勝圣域的,也只有圣域。

    中年男子萬萬沒想到姬蕪會在這里,當下心神紊亂,完全沒有發現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出現在了自己身后,等他察覺到周圍細碎的星力波動時,已經太晚了。

    遮天蔽日的螣蛇露出猩紅的兇眼,從空中俯沖而下,帶著恐怖的殺意咬向振翅欲飛的金烏!

    嘹亮的啼鳴之中,螣蛇盤踞而上,把金烏牢牢纏住,萬千鱗片化作一面面鏡像,將燃起的金烏之火全部反射。

    中年男子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祁鏡一掌擊碎了心脈!

    他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從喉間噴出一口鮮血,倒地之時艱難回首,恰見美到近妖的祁鏡對自己歪了下頭。

    輕蔑的、漫不經心的、帶著濃濃的嘲意。

    姬蕪為姬青沅保駕護航他能理解。

    可祁鏡為什么會在這里?!

    直到被【貪厭】一槍碾為血沫,中年男子的疑惑也沒有得到解答。

    只能調用部分金烏圖騰之力的他,根本不可能是兩位圖騰元帥的對手。

    這是一場必死之局。

    他踏入白澤元帥府的那一刻,就走進了陰曹地府,縱然金烏的光芒在熾熱,也不可能驅散死亡的陰影。

    隨手捻過一朵消散的金烏火息,祁鏡對著姬蕪聳了聳肩:“可惜來的不是棠溪灝,不然我絕對要他有來無回!

    姬蕪懶得理他。

    用膝蓋想也知道棠溪灝不可能親自過來,能殺掉一個護國圣域,此行已是穩賺,太貪心了只會適得其反。

    她的嫌棄表現的太過明顯,祁鏡極為不滿地嘖了聲,又不好和她當場翻臉,只能忍氣吞聲。

    來到白澤大殿前,祁鏡端起圖騰元帥的架子,瞥了眼姬司諭:“你幫忙駐守木角星的人情我這就算是還了,日后再請我出手,可要拿出足夠的籌碼。”

    時一沅詫異地看了姬司諭一眼。

    她為了保險起見,請了姬蕪過來坐鎮。

    有她在,就算來兩個護國圣域,也無法讓白澤元帥府再次淪為人間煉獄。

    不曾想,姬司諭與她不謀而合,請的人卻不是姬蕪,而是祁鏡。

    姬司諭微笑道:“即使我不去木角星,三角星域也不會失守,當不得元帥人情之說,此番元帥出手相救,云闕定然銘記于心,日后元帥有需要,我愿效犬馬之勞!

    祁鏡聽不得這文縐縐又冠冕堂皇的話,皮笑肉不笑道:“說的真好聽,我要真有事,你能幫上什么忙?”

    說完了,他看向姬蕪:“他真是云戚那憨貨的小崽子?油嘴滑舌的,你不會是弄錯了吧?和姬青瀲比起來,他更像你親生的。”

    姬司諭:“……”

    姬蕪:“……”

    第223章 吃吃吃(223)

    云鶴座脫離永曜帝國昭示著棠溪皇室的統治進一步衰落。

    此后, 饕餮家族、螣蛇家族和白澤家族正式結盟,簽訂一系列互惠互利的合作條約,并拒絕與金烏座任何商會、勢力進行通商。

    他們沒有對棠溪皇室正式宣戰, 但排擠的意味已經足夠明顯。

    永曜皇也試圖尋找盟友, 可不管是鳳凰家族還是麒麟家族, 又或是應龍家族, 都不愿意公然站隊,同時與饕餮家族、螣蛇家族為敵。

    偏偏星瓊大峽谷的戰役還未結束,以棠溪皇室目前的情況根本無法支持金烏軍團雙線或者三線作戰。

    永曜皇不可能主動宣戰。

    姬蕪和祁鏡也正是看出了這一點, 想利用溫斯頓帝國兵不血刃的耗死棠溪皇室。

    深夜,星瓊大峽谷。

    嘩嘩的流水聲拍打在堅硬的巖石上濺起透明的水花, 飄零的水珠在空中劃過微涼的弧度, 間或落入瀑布下的鏡湖之中。

    一道漆黑的身影站在瀑布旁, 靜望著天邊的弦月在水中緩慢移動。

    不知過了多久, 窸窸窣窣的微響從后方傳來,另一個身披斗篷的神秘人走出了影影綽綽的樹林。

    看到站在湖畔的斗篷人, 來者發出意味不明的低笑:“真是只要活得夠久, 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堂堂永曜皇竟會在如此狹隘偏遠之地會見自己的仇敵!

    說到仇敵兩個字, 對方咬重了音節, 似在諷刺著什么,還有點兒看熱鬧的幸災樂禍。

    永曜皇并不因他的諷刺而生氣, “圣天使公爵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你若不是走投無路, 也不用來此見我, 笑話我兩句難不成就能讓圣天使家族擺脫戰場的泥淖嗎?”

    他雙手交疊于腹前,姿態輕松愜意,完全看不出來已經被饕餮家族和螣蛇家族逼到了不得不通敵的絕路。

    圣天使公爵收了笑, 碧色的眼眸透過晦暗的夜色緊盯著與自己僅有十米之遙的永曜皇。

    不管是永曜皇,還是圣天使公爵,都格外清楚星瓊大峽谷的這場戰爭是各方勢力角逐的產物。

    溫斯頓帝國皇儲艾米莉亞想重掌大權,把持朝政的圣圖騰家族是她最大的阻礙,但圣圖騰家族也是萊因哈特皇室統治利國的根本,她不能直接將他們摧毀,只能通過削弱其政治影響及圣圖騰軍團戰力的方式達到目的。

    她在天曜星遭遇金烏死士襲擊之事成了溫斯頓帝國對永曜帝國發難的最佳借口,圣天使家族和獅鷲家族不可能漠視皇儲遇襲,不得不出兵星瓊大峽谷,討伐棠溪皇室。

    如此一來,棠溪皇室只能被迫迎戰。

    偏偏圣天使軍團和獅鷲軍團都不想為他人做嫁衣,開戰至今都是小打小鬧,不會有什么大損失,卻也無法脫離戰場。

    永曜皇看出了圣天使公爵與獅鷲公爵的態度,當然不可能作死主動發難,把金烏軍團耗死在這兒,讓姬蕪和祁鏡坐收漁翁之利。

    于是,這場雙方心知肚明的“表演戰”一直僵持到了現在。

    圣天使公爵冷笑道:“陛下有何高見?”

    艾米莉亞是他和老鳶尾公爵一起推上位的,當時只以為是個可以輕易掌控的傀儡,誰能想到傀儡的皮囊之下藏著的是一條毒蛇。

    毒蛇不動聲色地汲取鳶尾家族的養分長大,聯合克里斯一起送走了老鳶尾公爵,還利用自己的婚約拉攏獅鷲家族,準備對付圣天使家族。

    圣天使公爵當然不會坐以待斃。

    他要讓艾米莉婭知道,自己能捧她上皇儲之位,也能讓她跌入無盡深淵。

    她該認清溫斯頓皇室早已不復當年開國女帝之光彩,一切掙扎都只是徒勞。

    “自然是你我結盟!庇狸谆矢纱嗬湔f出來意。

    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永曜帝國與溫斯頓帝國固然摩擦不斷,可從沒有哪一條規則規定雙方是必然的仇敵。

    而今金烏家族與圣天使家族處在相似的困境中,為何不能摒棄前嫌,通力合作?

    圣天使公爵嗤笑:“你如今可是腹背受敵,拿什么跟我合作?”

    艾米莉婭再怎么著也不會覆滅圣天使家族,自毀根基,頂多是換個聽話的家主,在國會上擁有絕對的話語權。

    圣天使公爵當然不甘心成為權力斗爭的犧牲品,他是圣域境界的天賦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憑什么要為艾米莉婭的野心讓路,又憑什么要讓圣天使家族成為他人腳邊被呼來喝去的走狗?

    永曜皇忽然大笑出聲,意味深長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孤軍奮戰?你當誰都愿意看到饕餮家族和螣蛇家族崛起嗎?”

    姬蕪與祁鏡的野心已經展露無余,棠溪皇室倒了,下一個會輪到誰?

    圖騰盟約之所以能夠維持千年,不是因為圖騰家族信守承諾,而是因為圖騰家族默契地互相掣肘。

    圖騰家族的特權不輸皇室,除了名義上的君臣之分,和一個獨立王朝幾乎沒有區別。

    誰不喜歡這種享受諸多特權,只需要在戰時付出少許義務的統治模式?

    姬蕪撕毀圖騰盟約,看似讓圖騰家族得到了更大的自由,卻也令各方勢力焦慮警惕。

    饕餮家族越發強盛,希望它轟然傾頹的人就越多,只不過誰也不想跳出來當活靶子。

    這也是姬蕪和祁鏡沒有對棠溪皇室宣戰的原因之一。

    在千年未有之變局中,誰先跳出來當出頭鳥,誰死得最快。

    圣天使公爵看了他幾秒鐘,“告訴我,你的籌碼!

    永曜皇坦然與他對視,緩緩吐出兩個字。

    圣天使公爵詫異地挑了挑眉。

    短暫的沉默中,雙方相視一笑。

    半個小時后,雙方結束談話,圣天使公爵率先離開。

    永曜皇依舊停留在瀑布旁,背對著樹林的方向看著躍出湖面的一尾游魚。

    沒過多久,高大挺拔的身影從樹林中走出,對著他微微躬身:“兄長,與他合作可靠嗎?”

    圣天使公爵狡詐如狐,當下能笑意盈盈的洽談合作,轉頭就能翻臉不認人,與他結盟的風險太大。

    永曜皇瞥了眼眉心微蹙的棠溪靳,收回視線道:“做任何事情都有風險,圣天使公爵有所求,自然是個很好的合作對象。”

    “你在這兒待的夠久了,明天就回天曜星吧,旭兒太年輕,處理不了云鶴座的事情,正好你年少時在那兒生活過一段時間,要是能拿回云鶴座,日后就交由你管轄。”

    棠溪靳驚愕道:“我?”

    永曜皇笑了笑,“當然!

    “當年我人微言輕,救不下你的父母,也只能給你一些微不足道的幫助,而今我為永曜皇,卻也不得不被皇室的榮耀捆縛,無法對外界公開棠溪澤當年所犯之錯,是我對不起你!

    棠溪靳垂下眼搖了搖頭:“與您無關,如果不是您在暗中救助,哪會有今日的我?”

    永曜皇笑了,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怪我就好,你與白澤家族有故,云曉要是愿意,可與我面——”

    噗嗤!

    滾燙的鮮血濺起,帶血的手掌穿出永曜皇的心口,跳動的心臟在掌心里鼓動。

    永曜皇不可思議地看向近在咫尺的棠溪靳,只見他垂著眼,金紅色的雙眸被黑暗吞沒,俯視螻蟻般冷冷注視著自己。

    “你——”

    棠溪靳俯身到他耳側,“兄長,你難道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嗎?在我面前還裝什么君子?棠溪澤屠戮白澤家族的時候,你沒少在一旁為他出力吧?”

    永曜皇死死瞪著他,想調用星力反擊卻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與外界隔絕的空間,連擬態都無法召喚,只能任由血液從身體里涌出,無望地等待死亡降臨。

    似感覺到了永曜皇的不甘,棠溪靳低聲笑道:“忘了告訴你,我已至圣域,就等著你離開天曜宮,索你的命呢。”

    話音落下,他再不吝嗇手中的力道,生生捏碎了永曜皇的心臟。

    棠溪灝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千方百計弄死了棠溪澤,又親手殺死了從不正眼看自己的父親,好不容易登上皇位,成為千萬人朝拜的永曜皇,最終會死在星瓊大峽谷里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

    怎么可能?

    他在棠溪靳身邊留了那么多眼線,棠溪靳怎么可能悄無聲息晉升圣域?

    直到呼吸停滯,棠溪靳也沒有為他解答疑惑,只是嫌惡地將他推開,冷冷看著他的尸體被純黑色的金烏之火吞沒。

    泠泠的月光之下,棠溪靳的影子被越拉越長,一條孽龍從中游出,攀附著他的小腿一路向上,直到貼在他的肩頸處,吐著信子發出無人能懂的低吟。

    第224章 吃吃吃(224)

    永曜皇死了!

    死在了星瓊大峽谷!

    一起死的還有溫斯頓帝國的圣天使公爵!

    前者死無全尸, 后者拖著重傷的身體逃回圣天使軍團的駐地,但是連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就咽氣了。

    圣天使公爵死后,尸體被金烏之火燒成灰燼, 直接導致暫時休戰的圣天使軍團和金烏軍團爆發劇烈沖突, 甚至波及到了在星瓊大峽谷留有駐軍看守星門的鳳凰家族和麒麟家族。

    消息一經傳出, 在寰宇掀起了軒然大波, 引發的討論絲毫不輸當初姬蕪憤然撕毀圖騰盟約,宣布星冕座脫離永曜帝國。

    人人都想知道星瓊大峽谷里發生了什么,數不清的猜測出現在星網上。

    好端端的, 永曜皇為什么要去星瓊大峽谷,圣天使公爵不是在后方督戰嗎?怎么也上前線了?

    莫不是兩人在星瓊大峽谷意外遭遇并爆發了沖突, 打起來之后一發不可收拾, 拼個你死我活, 最終兩敗俱傷?

    這個猜測顯然站不住腳。

    永曜皇和圣天使公爵都不是走投無路之人, 縱然發現對方在背地里偷偷做什么,也不會自己沖上去拼命。

    當事人已經化為了灰燼, 吃瓜群眾再怎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也只能抓耳撓腮靜待后續發展。

    永曜皇之死直接導致金烏座陷入混亂。

    永曜皇后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帶人控制住了帝國皇宮, 抓了棠溪旭的母親, 擁護棠溪雅登上皇位。

    棠溪旭不服,攻擊永曜皇后黨同伐異, 意圖分裂金烏座, 要求她釋放自己的母親。

    永曜皇后當然不會因為幾句抨擊的話就丟開手中最大的籌碼, 拿出了棠溪旭為了爭奪皇儲之位, 暗害棠溪晟的證據。

    棠溪晟的死因一直沒有查清楚,永曜皇后對此耿耿于懷,外界也有頗多猜測, 她給出的證據具有很強的說服力,贏得了少部分輿論優勢。

    可在當前的局勢下,輿論所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棠溪旭是純血金烏,在棠溪皇室現有的繼承人中能力最強,又有前期的準備和鋪墊,擁護他的人只多不少。

    反觀棠溪雅,棠溪晟死之前,她只是個傻白甜公主,至今沒有晉升超凡境界,誰都知道她是永曜皇后的傀儡。

    天曜星亂成一團,棠溪旭的母親為了不拖累他,在自己居住的宮殿里自殺了,打破了雙方僵持的局面。

    棠溪旭帶人殺進帝國皇宮,昔日繁華無比的天曜星血流成河,永曜皇后在混亂中被擁護棠溪旭的兩位護國圣域殺死。

    當不少人以為這場爭權之戰要落下帷幕時,棠溪靳忽然帶著金烏軍團撤出了星瓊大峽谷,不知所蹤。

    獅鷲公爵以棠溪皇室殺害圣天使公爵為由,率領獅鷲軍團聯合圣天使軍團橫穿星穹大峽谷,發兵金烏座!

    金烏座沒了棠溪靳這面最堅實的盾牌,猶如蚌殼露出了身體最柔軟的部位,根本無力應對溫斯頓帝國的獠牙。

    大量民眾擠在金烏座邊境,想要逃離即將到來的戰火,大大小小的貴族根本來不及考慮自己在奪權之戰中有沒有站隊正確,第一時間帶著祖輩積累下來的財富逃去了其他星座。

    超過三分之二的金烏軍團被棠溪靳帶走,堪堪晉升超凡三階的棠溪旭根本不可能抵御獅鷲軍團和圣天使軍團的聯合進攻。

    不得已之下,棠溪旭向鳳凰家族、應龍家族和麒麟家族求援。

    麒麟家族拒絕了他的請求,應龍家族表示要再看看,倒是鳳南城代表鳳凰家族見了棠溪旭一面。

    誰也不知道兩人談了什么,但是三天之后,鳳南城率領鳳凰第五和第六軍團進入了金烏座。

    要再看看的應龍家族似乎覺得有利可圖,應珩也率領應龍第七和第八軍團進入了金烏座。

    看完最新傳來的戰報,時一沅放下星螺,端起桌上的云頂露青抿了一口,“你消失的可真及時,金烏座現在就是盤菜,誰都可以去夾上一筷子!

    在她的下首,坐著的赫然是消失在星瓊大峽谷的棠溪靳。

    棠溪靳也喝了一口云頂露青,不緊不慢道:“我隱忍多年,就是為了今日!

    棠溪灝以為他是條無家可歸的野狗,扔根肉骨頭就能讓他死心塌地,卻不知他是只心懷怨恨的豺狼,偽裝成狗不過是想要得到他的信任,有朝一日狠狠咬斷他的脖頸。

    要不怎么說,歷史給人的唯一教訓就是,人們從未在歷史中吸取過任何教訓!咀1】

    棠溪灝反噬了棠溪澤,踏著他的尸體成了帝國皇儲,最后更是坐上了永曜皇之位,卻自大的以為自己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時一沅看著他,“我比較好奇的是,你是怎么同時弄死他和圣天使公爵的?”

    算計一個永曜皇還好說,人有失足馬有失蹄,棠溪靳惦記了他那么久,總能等到一擊斃命的時候。

    倒是圣天使公爵,她雖然沒有正面接觸過,但是好歹在溫斯頓帝國待了那么久,多少知道他的為人和行事風格,怎么也不會輕易被人算計,尤其還是在星瓊大峽谷這種不算安全的地方。

    棠溪靳從容應對她的試探,“反正達到了目的,用什么方法重要嗎?”

    時一沅再次抿一口云頂露青,“你心里有數就行,今后有什么打算?”

    金烏座肯定是回不去也不用回去了,但金烏軍團怎么處理是個問題,總不能就地解散,讓士兵們另謀出路。

    先不說這能不能行得通,乍一聽之下就是個相當不負責任的主意,棠溪靳腦子被驢踢了都不可能這么做。

    棠溪靳想了想說道:“我想去云鶴座看看。”

    永曜皇一死,棠溪皇室已無力回天,棠溪旭沒有挽大廈之將傾的能力,棠溪雅在永曜皇后死后就下落不明了,沒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是死是活。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饒是時一沅一直有讓人注意棠溪雅的動向,也不可避免失去了她的行蹤。

    “你不能去云鶴座。”時一沅否定道。

    棠溪靳先是一怔,而后就意識到了她話里的意思。

    白澤家族不久前才公布棠溪皇室昔日的惡行,雙方如今是死仇,不管是棠溪靳還是金烏軍團,都不合適出現在云鶴座。

    “我……”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終只是頹然一笑。

    原來哪里都不是他的歸處。

    時一沅不是心軟的人,可看到棠溪靳如今的模樣,不免有些兔死狐悲,嘆了口氣道:“你先留在金鯉座,往后總有回去的時候!

    永曜皇死后,棠溪靳完全可以帶著金烏軍團殺回金烏座,自立為帝,但他沒有這么做,而是選擇留下一堆爛攤子給棠溪旭,讓棠溪皇室徹底劃向無可挽回的深淵。

    棠溪靳沒有立即答應她,而是在沉默許久之后點了點頭。

    他并未沉溺在無處可去的茫然中,很快收斂樂那點兒糟糕的情緒,主動問道:“司諭現在怎么樣?”

    時一沅微微挑眉:“他有星螺,你可以自己問!

    這兄弟倆怎么回事?有事情不自己聯系,反而要讓她來當傳聲筒?

    棠溪靳一時啞然。

    時一沅看著他的臉色,試探性問:“怎么?你們吵架了?”

    這兩個字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用在姬司諭和棠溪靳身上的。

    “談不上,我們只是在某些事情的認知上產生了些許分歧!彼o了個含糊的答案。

    時一沅見他不想多說,也沒有刨根問底,轉開話題道:“你可以安心住在這里,有什么需要直接和我說,覺得無事可做也能去異化區,那些士兵的家人我會想辦法把他們接過來。”

    連這個都考慮到了。

    “你還真是滴水不漏!碧南l自內心的感慨。

    時一沅放下茶杯,“如果不是這樣,我也沒機會坐在這里和你說話!

    棠溪靳知道棠溪澤之死是她動的手,也知道她曾是血薔薇的一員,不難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他笑了笑,再次給自己倒了杯茶,“將士們的家屬就麻煩你了,此外我還有件事情要和你說!

    “什么事?”時一沅詫異道。

    “青花家族的事情我略有耳聞,不久之前,我在星瓊大峽谷發現了個古怪的地方。”棠溪靳展開光腦,將幾張臨時拍攝的照片給她看。

    時一沅聽到他提起青花家族,心里就產生了一股不好的預感,等看到照片時,這種預感更加強烈。

    照片里沒有被黑色星力和邪惡星紋簇擁的青花,而是一座被黑暗籠罩的星陣,由黑色星力形成的兩條孽龍在星陣周圍游走,似在巡視自己的領地。

    棠溪靳解釋道:“這是我意外發現的,在一處人跡罕至的峽谷里,好像是一座傳送星陣。那兩條孽龍很警惕,我不敢靠近,只拍了這些照片。不知道這個和青花家族勾結星盜的事情有沒有關系?”

    時一沅一直在調查青花家族是怎么和星盜來往的,至今也沒找到線索,不曾想會在棠溪靳這兒發現突破口。

    她立刻道:“這個地方的坐標給我!

    棠溪靳從善如流發給她一份星圖,時一沅很快就從星圖中確定了照片區域的具體位置。

    靠近溫斯頓帝國,不屬于圖騰家族駐守的范圍。

    她忍不住皺起眉。

    難道溫斯頓帝國內部也有人與星盜勾結?

    棠溪靳見她目露思索之色,妥帖道:“這里的地形很復雜,你要去的話我可以帶路,現在星瓊大峽谷亂成一團,我帶人撤走之后,溫斯頓帝國幾乎占領了全部要塞,去查看情況的話最好謹慎一些!

    時一沅點點頭:“我會考慮的,多謝你帶來的這個消息!

    棠溪靳把云頂露青喝完,起身道:“那我先去休息會兒,其他事情之后再談!

    “好!

    棠溪靳抬步往外走去,轉身的剎那,金紅色的雙眸被濃墨占滿,又迅速恢復正常。

    第225章 吃吃吃(225)

    目送棠溪靳的背影消失, 時一沅屈指扣了扣桌面。

    她無意探究棠溪靳的秘密,但同時弄死掌握圖騰之力的永曜皇和圣天使公爵……

    這可不是一般手段,至少她確信自己做不到。

    那棠溪靳又是怎么做到的?

    想了一會兒都沒能想出個合理的解釋, 時一沅拿出星螺聯系姬司諭, 準備問問他和棠溪靳發生了什么矛盾, 以至于對方想知道他的事情, 還得通過她。

    這段時間,姬司諭可謂是忙得腳不沾地。

    云曉回歸后,白澤軍團發布了招募公告, 云鶴座的天賦者爭相報名,篩選、訓練新兵、投入實戰等一系列事情都需要人把關。

    前來投誠的各路“起義軍”也要做出合適的安排, 就算知道他們未必真心, 甚至有相當一部分人是其他勢力安排的眼線, 也不能直接翻臉, 最好把他們安排到合適的位置上,在必要的時候當個恰到好處的“傳聲筒”。

    此外, 云鶴座南域的星盜之亂還沒完全解決, 姬司諭得分派人手前去剿匪。

    而云曉對政務的處理還太過生澀, 批閱的文件多數都要姬司諭再次過目, 以免出現紕漏。

    云醒也沒閑著,借由從齊謙那里學到的東西, 大力發展白澤家族的情報網, 一開始并不順利, 白澤家族現在什么都缺, 根本沒有足夠的經費讓她像撒豆子一樣肆無忌憚的發展情報點。

    接到時一沅的潮汐之音時,姬司諭剛處理完一份文件。

    他在云鶴座開設極光商會的時候收攏了不少人才,如今正好派上用場, 雖然依舊有些捉襟見肘,但是比起他一個人處理整個云鶴座的政務要好上太多了。

    最早跟著他的顧席目前出任云鶴座財務部部長,最近查賬查得上火,還需要操心白澤軍團的物資供應問題,急得嘴上冒了好幾個燎泡。

    “在忙嗎?”時一沅悠然靠在辦公椅上,簽下一份份不是很重要的文件。

    姬司諭聽著她輕快的聲音,因亂七八糟的政務而產生的那點煩躁感消解了不少。

    他捏了捏眉心,“大概還要忙上很長一段時間。”

    棠溪旭到云鶴座后,主要注意力都放在擴充金烏軍團上,對民生和經濟一點兒也不上心,把這些全權交給了跟他一起過來的貴族子弟。

    用膝蓋想也知道那些人對著云鶴座這么快大肥肉會做些什么。

    饒是姬司諭提前做了安排和布置,也沒能擋住他們的貪婪。

    相當大一部分執政官尸位素餐,靠著向上賄賂得到職位后,不管不顧的向下剝削和掠奪,許多地區民不聊生。

    云鶴座會出現那么多起義軍,和這些人脫不開關系。

    這些事情無法在短時間之內解決,云鶴座想要恢復到昔日的繁華與富饒,至少要好幾年光景。

    內憂外患,沒有一件事情能讓姬司諭省心。

    時一沅聽出了他話中的無奈,故意道:“你要是不怕我把你架空了,我倒是可以借些人手給你!

    星冕座有姬蕪坐鎮,沒多少人敢在背地里玩花樣,執政官的考核和任免保證了相對的公平和公正,所以時一沅收復金鯉座之后,沒有遭遇姬司諭現在的困境。

    也因為她提前考慮好了治理金鯉座的問題,后續的人才選拔進行的很順利,按照“深入基層、深入群眾”的行事準則,通過考核的人才都分配到了各個地區歷練,做出實績再往上提拔。

    等這批人成長起來,就是金鯉座日后的中流砥柱。

    姬司諭的指尖落在桌面上輕點著,思索了一會兒才道:“你想要什么?”

    不是他見外,政務上的事情,該說清楚的要說清楚,公私分明是對雙方最好的尊重。

    時一沅摸著懶洋洋趴在自己懷里的貓崽兒,“五年內,我要云鶴座出口的S級稀有異化材料50%的份額!

    姬司諭驚訝地挑起眉,“這么多,你吃得下嗎?”

    金鯉座對外出口的主要商品也是異化材料,根本沒有必要囤積那么多。

    時一沅低笑道:“吃不下!

    “那你……”

    “我可以用星武跟你結算!彼换挪幻ρa充。

    姬司諭先是一愣,旋即反應過來她話里的意思,“你當中間商賺我差價呢?”

    從云鶴座用相對低廉的價格收購異化材料,再制造成星武高價賣回來。

    時一沅毫不在意自己的如意算盤被他看穿,反問道:“以云鶴座現在的情況,有能力制造大批量的S級星武嗎?”

    答案是否定的。

    云鶴座人才流失嚴重,正兒八經的星武宗師絕大多數都去了其他星座,成為大家族的座上賓,短時間之內根本制造不出足夠戰爭消耗的高級星武。

    退一步說,云鶴座對外求購高級星武,誰會賣給他們?肯賣的人又能賣多少?品質怎么保證?

    姬司諭長嘆一口氣,“真是叫你吃定了。”

    不等時一沅說話,他干脆利落道:“成交!”

    他聰明地舉一反三:“星陣我也需要……”

    時一沅:“……”

    聽他這愉快的語氣,怎么感覺自己不是來賺錢而是來送錢的-

    時一沅沒有貿然插手金烏座的亂局。

    有圣天使公爵的死墊在前頭,溫斯頓帝國算是被架到了火上,不可能像之前那樣小打小鬧,艾米莉婭也不會放過這個絕佳的機會。

    鳳凰家族和應龍家族出兵援助棠溪旭,讓棠溪皇室不至于在短時間之內垮臺。

    可請神容易送神難,鳳凰家族和應龍家族都不是做慈善的,冒著引火燒身的危險插手此事,肯定要在金烏座撈走足夠的好處。

    如此一來,棠溪皇室想要恢復元氣幾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棠溪旭現在就像被悶在溫水里的青蛙,遲早有一天會被各方勢力添的柴火燒死,時一沅完全沒有必要急著去摻合一腳。

    關于棠溪靳所說的地方,時一沅也沒有急著去查看,而是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元晝。

    她不是孤軍奮戰,無須什么事都沖在最前面,去冒完全可以規避的風險,天元氏一直守護著魔神封印,處理此類事情肯定要比她專業。

    況且,星瓊大峽谷局勢不明,她貿然前去,如果被溫斯頓帝國方面發現,會惹來一堆麻煩。

    天元氏則不同,他們與世無爭,從不參與各方爭權奪利,溫斯頓帝國再怎么著也得賣元晝幾分面子。

    元晝得到消息,表示自己會去探查,讓她不必擔心,時一沅便待在金鯉座,靜等他探查的結果。

    荒蕪星域的情況,她也一直讓人留意著。

    之前像蝗蟲一樣瘋狂襲擾三角星域的星盜銷聲匿跡了,黑色星力也在凈化星陣的作用下漸漸降低了濃度。

    混亂星域那邊又發現了幾處黑色天賦者設立的古怪祭壇,被天元氏帶人端了,并一路順藤摸瓜,抓到了好些進行邪惡血祭的人-

    時間的齒輪緩慢轉動著,螣蛇家族忽然傳來噩耗,之前被祁鏡派到三角星域坐鎮的祁鐸找到了,但他已經成了一具尸體。

    死因是心口被外力強行貫穿,渾身血液流干。

    他的尸體是在一陣沙暴后被人發現的,死亡超過半年,因為是圣域境界的強者,尸體并未腐爛。

    無獨有偶,棠溪皇室在此前的政變中保持中立的那位護國圣域也死了,具體死因被棠溪旭按了下來。

    此后一個月,一個又一個圣域強者死亡的消息傳進時一沅耳中,死因出奇的統一,被暴力捏碎心臟而死,渾身血液流干。

    這些消息并未對外公開,卻足以讓知道的人不寒而栗。

    圣域強者是寰宇的最強戰力,他們掌握了領域,擁有常人難以想象的手段,若非絕對的實力碾壓,怎么可能悄無聲息死亡?

    一個兩個或許可以偷襲成功,但五個六個……總不會每個人都未察覺危險靠近,輕易就被人取走了性命。

    又一次結束與姬蕪的對話,時一沅微抿著唇在光腦上一一羅列近段時間死亡的圣域強者。

    足足十一個。

    其中有七個擁有圖騰血脈,另外四個不效忠于任何勢力。

    她的視線落在名單最上方的兩個字上。

    祁鐸。

    他是第一個——

    不。

    如果不提死因,只算戰力的話。

    第一個死的應該是永曜皇或者圣天使公爵。

    永曜皇沒有留下尸體,誰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目前最大的猜測是他由于不知名的原因和圣天使公爵大戰,最終不敵,就此交代了性命。

    可時一沅知道內情,永曜皇的死和棠溪靳有關。

    棠溪靳未到圣域境界,不可能正面殺死他,多半是用了別的手段。

    她之前的猜測是棠溪靳把永曜皇和圣天使公爵一起算計了,讓他們兩敗俱傷,他則在永曜皇重傷離開后,給了對方致命一擊。

    這是最有可能的情況。

    現在,時一沅不得不做出更可怕的猜測。

    永曜皇和圣天使公爵都是棠溪靳殺的。

    要想讓溫斯頓帝國和棠溪皇室的矛盾不可調節,死一個永曜皇不夠。

    就算人人都知道永曜皇是圣天使公爵殺的,棠溪旭也沒有那個資本對溫斯頓帝國宣戰。

    唯有圣天使公爵死亡,才能徹底把溫斯頓帝國拖下水,讓棠溪皇室沒有翻身的余地。

    棠溪靳是怎么做到的?

    時一沅屏住呼吸,想到了他提起的傳送星陣。

    元晝親自過去查探,的確有那么個地方,和棠溪靳說的沒有出入。

    在她作出更大膽的猜測之前,書房的門忽然被人敲響了。

    時一沅的思緒過于專注,竟未察覺有人靠近,被這動靜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外看去,恰見棠溪靳站在門口,神色是一貫的淡漠。

    她強壓下心底翻涌的情緒,保持鎮定道:“你回來了?”

    棠溪靳點了下頭,走到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看著心情不怎么好。

    三天前,他說要去一趟云鶴座,見姬司諭。

    時一沅沒有阻攔。

    “又吵架了?”她試探性詢問。

    棠溪靳把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金紅色的眼眸落下,恰恰與她四目相對。

    短暫的兩秒停頓后,他搖了搖頭:“不算!

    時一沅有些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姬司諭和棠溪靳不是簡單的兄弟關系,很多事情需要他們自己解決,別人并不適合插手。

    正當她準備找個合適的借口離開時,棠溪靳忽然道:“你非常謹慎!

    短短五個字讓時一沅脊背發涼,她按捺住奪門而走的沖動,維持著一貫的神情,略感疑惑地反問:“怎么突然說起這個?”

    如果棠溪靳擁有輕松殺死永曜皇的實力,她拼盡全力也不可能逃走。

    先穩住他。

    棠溪靳緩緩勾唇,“你那么聰明,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嗎?”

    幾乎是話音落下的一瞬間,薔薇圣界籠罩整個書房,時一沅的身影也隨之消失。

    棠溪靳不緊不慢放下茶杯,如此輕巧的一個動作就讓滿目血色寸寸碎裂。

    頃刻,他五指成爪,一步向前踏出,牢牢扼住了藏于虛幻中的一截纖細脖頸。

    貪婪圣鐮砍下,棠溪靳稍一抬手,就將它定格在了原地。

    絕對的力量差距讓時一沅根本無法反抗,她被狠狠摜到墻面上,疼痛從脊骨一直蔓延到后肩,四肢被無形的力量禁錮,連屈指這樣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

    棠溪靳頗為滿意她這番令人宰割的模樣,微微俯身靠近她的耳畔,輕聲道:“別這么緊張,我暫時不打算殺你。”

    眨眼之際,他的雙瞳被濃郁的墨色侵占,再不留半分清明,孽龍從他的衣領里游了出來,對著時一沅因疼痛而皺起的面頰吐了吐信子。

    第226章 吃吃吃(226)

    “近日圣域陸續死亡之事, 諸位如何看?”姬蕪坐在星冕城的一座涼亭里,遠望城外落日的余暉。

    在她的面前,飄著一只星螺, 星螺同時共鳴了好幾條潮汐之音, 背后的螺紋時不時有按銀色的星紋流轉而過。

    這是特制的星螺, 與主人的精神力密切相連, 除了本人之外,其他人無法使用。

    星螺里先是一陣沉默,旋即響起一道蒼勁有力的聲音:“麒麟圖騰對我給出了警示。”

    說話之人正是麒麟家主, 自麒麟家族的純血繼承人一個個死亡,他在各種場合都表現得非常沉默, 再不見年輕時的意氣風發, 也是圖騰家族中年紀最長的家主, 要比姬蕪等人年長一輩。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 應龍家主接話道:“我也是。”

    他向來玩世不恭,此時的語氣卻格外鄭重, 沒有半點兒開玩笑的意思。

    無需一一過問, 其他家主都得到了來自圖騰的警示。

    這種情況, 自眾人繼任家主之位以來, 從未出現過。

    “是荒蕪星域那邊出了問題嗎?”鳳凰家主詢問。

    棲鳳座沒有與荒蕪星域接壤的星球,不必抵御星盜的襲擾, 也失去了第一時間探查荒蕪星域的機會。

    祁鏡回答:“我親自去過荒蕪星域, 并沒有發現異常, 我懷疑有圖騰血脈者向魔神獻祭了, 并且從他那里得到了極為強大的力量,就像千年之前叛出天元氏的那位!

    普通人的擬態不夠強大,即使向魔神獻祭, 所能得到的力量也有限,不可能擁有輕易殺死圣域強者的實力。

    這也是魔神令一直流落在外,卻甚少出現寰宇大亂的原因。

    也并不是每一位圖騰血脈者向魔神獻祭都能得到毀天滅地的力量,這與獻祭者的執念和向魔神交換的東西有關。

    獻出靈魂者,會在得到力量的過程中逐漸失去自我,成為魔神在世間的代行者,千年前的元欽就是這么做的。

    而那次寰宇大亂讓天元氏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也是七大圖騰家族興起的關鍵。

    彼時,星門遺跡降臨于世,初代家族們得到了七大圖騰的傳承,成為圖騰的眷屬,幫助天元氏加固了因元欽而松動的魔神封印,由此興盛千年。

    在這之后,圖騰家主們抵達生命的盡頭前,大多數都會前往荒蕪星域的神啟之地,用自身殘余的力量加固封印。

    姬蕪屈指輕扣桌面,“元欽沒有死,他破除封印逃到了荒蕪星域,這件事情或許與他有關!

    這話猶如一顆炸彈投入水中,驚得眾位家主許久不曾說話。

    應龍家主最先道:“當年天元氏不是弄死他了嗎?”

    姬蕪嘆了口氣,“他的身體里承載著魔神的力量,魔神不死,他便不滅,天元氏當初只是把他封印,未能徹底將他湮滅!

    “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現在才說?”鳳凰家主皺著眉道。

    姬蕪反問:“說了你們能怎么做?找到他,再殺死他?”

    天元氏擁有克制魔神的力量都弄不死他,圖騰家族縱然心有余也力不足,更大的可能性是泄露消息,造成難以預測的后果。

    祁鏡知道事情發展成這樣,大家都急,但現在不是互相指責的時候,輕咳了聲轉開話題,“天元氏知道這件事情嗎?”

    姬蕪倒也無所謂鳳凰家主一句無關痛癢的指責,回答道:“天元氏一直在找尋元欽的下落,收效甚微!

    應堯忍不住嘀咕了聲,“我說元晝前段時間發什么瘋呢,跑到混亂星殺星盜,原來是和元欽有關系!

    “話說回來,你和天元氏的關系還真不錯,知道他們這么多動向!

    姬蕪沉默了一瞬。

    她和天元氏的關系其實一般,主要是和天元家主關系匪淺。

    沒理會應堯不合時宜的題外話,姬蕪正兒八經地說公事,“元欽現在應該已經恢復了一部分實力,殺圣域多半是為了向魔神獻祭,最近這段時間你們最好不要落單,也讓相熟的圣域抱團待在一起,他找不到機會下手,自然會露出馬腳。”

    鳳凰家主皺眉:“我們這邊倒還好說,麻煩的是溫斯頓帝國,他們不知道魔神封印的事情,也不確定那邊是否有人被魔神蠱惑……”

    她的話沒有說盡,諸位家主卻都聽懂了。

    溫斯頓帝國與永曜帝國歷來不睦,還喜歡搞血薔薇、黑鳶尾這種不把普通人的性命當回事的殺手情報組織,誰也無法保證他們得知魔神封印的事情后,能和圖騰家族站在同一戰線上,而不是選擇成為魔神的眷屬,直接覆滅圖騰家族。

    姬蕪屈指扣了扣桌面,“不用說魔神封印的事情,最近死了這么多圣域,他們又不是傻子,肯定也不想把自己的命交代出去,這會兒估計已經抱團了。”

    “魔神封印還沒有松動的跡象,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元欽,想辦法把他重新封印起——”

    話未說完,姬蕪忽覺精神力泉一陣劇烈震蕩,位于中央區域的饕餮圖騰光芒大綻,釋放出一道又一道星力波紋,似乎正在全力與某種不知名的力量進行對抗。

    精神力泉毫無預兆產生變故,饒是姬蕪實力強勁,也難以抑制發出一聲悶哼。

    其他家主和她遭遇了同樣情況,未曾中斷潮汐之音的星力閃爍起急促的銀光,這代表著諸位家主的精神力處于相當不穩定的狀態。

    祁鏡強忍著精神力泉深處泛起的疼痛,咬著牙道:“發生了什么?”

    除了最初開口之后就沒有說過話的玉老元帥聲音嘶啞道:“魔神在沖擊封印。”

    他最年長,經歷的事情也最多,知道很多不為人知的秘辛。

    玉老元帥嘆了口氣道:“初代家主留下的七芒星陣,至少需要七枚圖騰之力!

    “棠溪灝多半是元欽殺死的,他一死,金烏家族沒有了能溝通金烏圖騰的圣域,白澤家族式微,連半步圣域都沒有,我們五個人再加上元晝,也不可能重啟七芒星陣。”

    空氣再次陷入了死寂,眾人精神力泉中的動靜卻不曾停歇。

    有過千年前失敗的教訓,魔神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祂一定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才會將自己暴露在人前,或許連永曜帝國的分崩離析也有祂的手筆,所有人都是祂棋盤中的棋子。

    恰在此時,姬蕪的另一只星螺響了。

    明明是和平常一樣的潮汐,聽起來莫名多了幾分刺耳,讓她眼皮直跳,產生了極其強烈的不祥感。

    她強忍不適,將星螺放到耳畔,莫副軍團長焦急的聲音傳來:“元帥,有人闖進金淵城抓走了少主,并通過蝕木雨林去了混亂星域,他的實力太強,大概率是圣域強者,我們難以匹敵,沒能救下少主!”

    姬蕪失了一貫的鎮定,豁然起身:“你說什么!”

    她忘了掩飾自己的聲音,祁鏡等人聽得一清二楚,不由追問道:“出什么事了?”

    姬蕪強忍心頭的暴躁,聽莫副軍團長詳細描述了時一沅被抓的過程,用力閉了閉眼,“此事我來處理,你們不要輕舉妄動!

    莫副軍團長知道此事有多嚴重,不敢多言,嚴格遵從她的命令。

    中斷潮汐之音,姬蕪抬手捏了捏眉心,沒有回應幾位家主的詢問,“魔神有多危險,我想諸位都很清楚,如今封印松動,誰也不知道后續會發生什么,我會馬上趕去荒蕪星域,要不要一起來你們自己做決定!

    不等他人回復,她收起星螺,當下召集饕餮家族除她之外的另外三位圣域強者,以及不久之前回到星冕城的姬青池。

    與此同時,天元宮里剛送姬青瀲進神樹試煉之地的元晝猛然抬頭看向天際的一隅。

    那里明明什么都沒有,他的臉色卻變得極為難看-

    云鶴座天衡星。

    云曉從夢境中驚醒,床頭昏暗的小夜燈照亮了她汗濕的側臉。

    看到周圍熟悉的布置,她不著痕跡松了口氣,劇烈跳動的心臟卻難以平復。

    她抬手去摸放在枕頭下的星螺,剛準備共鳴時一沅的潮汐之音,屋外忽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云醒揚聲道:“曉曉,你在嗎?我有急事找你!”

    云曉抹了把汗濕的額頭,連忙應了聲:“我在!”

    神色緊繃的荊桉抱著云醒快步走了進來。

    云醒沒等云曉詢問,急切道:“小舅不見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他,還有種不好的預感!

    白澤無法用天賦預知血脈相連的親人,但能隱隱預感到即將到來的危險。

    云曉愣了一下:“怎么會?他白天還和我說,要我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帶我去檢閱新一批入伍的士兵!

    想到自己在夢中看到的場景,她冷不丁打了個寒戰。

    會不會……會不會與夢中的事情有關?-

    時一沅醒來的時候,渾身上下疼得厲害,仿佛身體的每一寸骨頭都被巨力碾碎了。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忍著痛睜開眼,意外發現周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見,自己的手腳并未被束縛。

    時一沅嘗試調用星力,溝通貓崽兒和神樹,但徒勞無功。

    她的意識無法進入精神力泉,無論在心里喊了多少遍,饕餮圖騰和神樹圖騰都沒有反應,就像做了一場虛妄的夢,醒來發現自己依舊是個只能任人宰割的普通人。

    這種感覺糟糕至極。

    時一沅微抿起唇,環顧四周,試圖看清周圍的情形,可不管視線如何聚焦,黑暗依舊是黑暗,不給她絲毫窺探光明的機會。

    自從她成為擬態天賦者,正常的黑暗已經無法阻礙她的視線,眼前濃稠的黑讓她產生了近乎失明的恐懼。

    回憶起昏迷之前發生的事,她抬手向前摸索,發現自己身旁似乎是一片巖壁,凹凸不平的巖石時而光滑時而粗糲,她得很小心地摸索,才能不被劃破掌心。

    這里是什么地方?

    忽然,她感覺有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帶著高高在上的審視,又有點兒興趣盎然的打量。

    時一沅敏銳地望過去,什么都沒看見。

    “棠溪靳?”她試探道。

    從始至終,棠溪靳的表現都很正常,不管是他對棠溪皇室的仇恨,還是對姬司諭的保護,以至于他帶著金烏軍團來到金鯉座,她對他都沒有產生懷疑。

    誰能想到一個厭惡著自己的血脈,連唾手可得的皇位都不想要的人真正的目的是她。

    黑暗中有人發出一聲輕笑,有點兒像棠溪靳的聲音,又有點兒不像。

    “好久不見,圓圓。”男人輕聲說。

    他頓了頓,略顯惡意道:“多謝你解除了我的封印!

    無需過多推理和揣測,時一沅在剎那間鎖定了對方的身份,“元欽!”

    誰能想到在那樣一個怪誕詭異的村落里,會封印著試圖解開魔神封印的瘋子。

    他沉默孤僻,遭受整個村落的排擠,是他人眼中的異類,卻對一只小奶貓表現出寬容與喜愛。

    人們總是會愿意相信喜歡小動物的人不會太壞,她也理所當然對他產生了同情,相信他在隱忍、堅持著什么。

    時一沅沒有被動的等待,而是主動詢問:“你把棠溪靳怎么了?”

    “他都把你送到我手上了,你還不忘關心他?”元欽饒有興致地反問。

    時一沅的思維很活躍,立刻道:“他向魔神獻祭了?”

    是這樣了,否則當初被關在籠子里奄奄一息的少年,怎會有吞噬棠溪澤擬態的能力?

    她的藥劑救了他的命,卻沒有辦法修復他破碎的精神力泉,棠溪靳背負著血海深仇,怎能忍耐自己淪為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眼睜睜看著摧毀自己未來與希望的仇人逍遙自在?

    他向魔神發出了祈愿,向魔神獻出了自己的靈魂,在日復一日的仇恨中,漸漸失去了自我,成為了魔神的養料。

    元欽沒有回應。

    時一沅輕輕扯了扯嘴角,“原來如此。”

    “你為什么要抓我?”她再問。

    她還未踏足圣域,固然被神樹眷顧,也無法威脅到魔神。

    總不可能是用來威脅元晝和姬蕪?

    元晝肩負的重任不是他想卸就能卸的,姬蕪也不是那種會被輕易威脅的人,抓她作為籌碼,著實是有些可笑了。

    元欽再次保持了沉默。

    時一沅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笑出了聲,“是因為我身上的神樹圖騰?”

    “元荇把她殘留的力量給了我,她當年能封印你,我日后也能封印你,你不允許我這個變數逍遙在外,又沒有辦法殺死受到神樹庇護的我,只能把我抓起來,以免破壞你的計劃?”

    又是一陣令人心驚肉跳的沉默。

    時一沅靠坐在凹凸不平的巖壁上,繼續往下說:“讓我猜猜這是哪兒?應該是你認為最安全的地方。”

    “是神啟之地,是魔神封印所在!

    這次回應她的是一聲嘆息,元欽無奈道:“他說的對,你很聰明,得小心提防!

    他什么都沒說,她就把事情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如何不叫人忌憚?

    “不過,你有一點猜錯了,就算你晉升到了圣域,也無法阻止魔神破除封印。”

    “人是無法匹敵神的。”

    元欽留下這意味不明的一句話,轉身消失了。

    黑暗中,時一沅無法看清他的身影,在心里低聲默念最后的那句話。

    天賦者的境界等級分為初階一到九級,中階超凡三階,高階圣域。

    而在不可考的傳說中,圣域之上是神境。

    自眾神隕落之后,再沒有人抵達神境,神也就成了傳說。

    時一沅扶著巖壁站了起來。

    神是傳說,魔神卻不是。

    魔神不是邪神,為何會被封?

    這個問題,除了魔神自己,沒有人能回答。

    元欽已經離開了,不知道他接下來會做什么,但肯定要搞事情。

    她失蹤的事情瞞不住,姬蕪和元晝很快會知道,也不清楚他們會采取什么行動。

    她不能坐以待斃。

    時一沅扶著巖壁,摸索著往前走。

    魔神封印所在。

    神啟之地。

    這里不僅有魔神,還有隕落的眾神。

    她得讓元欽知道,不把她捆成粽子待在原地無法動彈,是他這輩子犯下的最大錯誤。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感覺有風從自己身邊吹過,有點涼,又有點暖,是交互的。

    順著風吹來的方向,時一沅繼續往前走。

    腳下不知絆到了什么,她不可避免地往前撲去,而后落入了一處陡坡,整個人滾了下去。

    自從被接回饕餮家族,時一沅就沒這么狼狽過,身體沒了星力的保護,碰到凸起的巖石,疼得讓她直抽氣,只能蜷著身體抱緊腦袋避免被磕到要害。

    一路翻滾,等落到一片沙土上時,她已經疼得快要暈過去了,好在理智足夠堅強,硬生生挺了過來。

    時一沅躺在沙土上,努力平緩呼吸,等到恢復了點力氣就摸索著爬了起來。

    身體各處放起的疼痛讓她踉蹌了下,又跌回地上。

    空氣里有著淡淡的血腥味,應該是滾落下來的時候哪里磕破了,但因為渾身上下都疼,無法確定受傷的具體部位。

    時一沅在身上摸索,在左肩觸碰到了些許濕潤。

    傷口不深,只是劃破了皮。

    確定身上只有這一處傷口之后,她再次嘗試站起來,意外觸碰到了一個石雕狀的東西。

    似乎是個人形石雕?

    比她高上一些,身上穿著鎧甲,右手上托舉著什么,長發披肩而下,是一位女性。

    時一沅心下有些奇怪,沒有發現自己指尖沾染的血漬觸碰到石雕后,被悄無聲息吸收了。

    她又往前摸索出了一小段距離,再次碰到了一座人形石雕,這次是個男性,身材魁梧,同樣穿著盔甲,手里提著一柄獸頭大刀。

    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時一沅觸碰到了一座又一座人形石雕,他們的姿態各不相同,兩座石雕之間的距離也沒有定數。

    漫長的摸索中,她的視野里出現了細碎的星光,像神明終于垂憐了這片被遺棄的荒蕪之地。

    她欣喜地用手背擦了擦眼皮,再睜開眼時,混沌的黑暗有了模糊的輪廓。

    黑金色的光芒從遙遠的前方逸散而來,追尋著光的方向看去,時一沅見到了一座循環交互的巨大環形星陣。

    星陣的光芒很是黯淡,而在那微光之下,逸散著璀璨如星辰的黑金色毫光。

    受到某種無形的感召,時一沅的目光向下,近處的場景依舊是晦暗的,她看不清身旁的石雕。

    須臾之間,她腳下的土地一寸寸變得透明,黑金色的毫光穿透地面,露出了下方極致震撼的景象。

    一條純黑色的巨龍匍匐在萬千星芒之中,祂閉著眼,仿佛陷入了沉睡,但呼吸平穩,每一次吞吐都會呼出巨量的龍息。

    龍息把周圍的一切湮滅,黑金色的毫光又會在頃刻間將之完整修補。

    無止境的拉鋸戰中,一棵遮天蔽日的巨樹無聲地佇立在巨龍身后。

    祂龐大到令人無法想象,樹皮卻呈現出蒼老的灰褐色,簇擁著枝干的樹葉也片片枯黃,似即將走到生命的盡頭。

    第227章 吃吃吃(227)

    “哐當!”

    重物倒地的聲音響起。

    黑暗中, 姬司諭發出一聲悶哼,試圖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但他的四肢被特殊星武牢牢捆在歪倒的椅子上, 不僅無法使用星力, 還提不起力氣, 好半天了也僅是挪出幾厘米的距離。

    此前, 棠溪靳來云鶴座見他,閑話家常了幾句,在他毫無防備時突然出手將他打暈。

    等他醒來就發現自己被關在這個黑漆漆的地方, 看不清周圍有什么,力量也被徹底限制。

    這里似乎是個半封閉的地方, 空氣中沒有一點星力, 姬司諭甚至無法借助星紋脫困。

    他不知道棠溪靳為什么要把自己關起來, 但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自從荒蕪星域的混亂開始, 藏在他體內的魔神之力就越來越活躍,他總夢到一個漆黑幽暗的地方, 聽見萬千人在自己耳畔絮語, 卻怎么也走不到黑暗的盡頭, 看不見是什么人在祈禱。

    每當他從夢中驚醒, 都能感覺到自己越發接近深淵,這是一種無法用言語表達的, 令人極度恐慌的感覺。

    他知道, 這與他當年向魔神發下的祈愿有關, 魔神正在一點點侵蝕他的靈魂。

    得知永曜皇死于星瓊大峽谷, 姬司諭的第一反應是——棠溪靳動手了,也理所當然用星螺聯系他。

    棠溪靳并未隱瞞,痛快承認了自己是背后的推手, 卻沒說是怎么殺死永曜皇的。

    在他問起是否與魔神有關時,棠溪靳保持了沉默。

    姬司諭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但無比清楚魔神索要回報的時候到了。

    他開始安排手頭上的事情,準備在自己徹底失控之前處理好一切,再帶棠溪靳去找元晝。

    可惜,他晚了一步。

    暫時無法擺脫眼前的困境,姬司諭冷靜地側趴在地上,思考棠溪靳把自己抓起來的原因。

    棠溪靳已經被魔神控制,為了避免自己破壞他的計劃,所以選擇把他囚禁起來?讓他在這個地方無望的等待魔神的降臨,眼睜睜看著刺激變成魔神的傀儡?

    不,這里很奇怪,他用不了星力,連無時無刻在體內盤旋的魔神之力也無法溝通。

    照這種情況,侵蝕他的魔神之力根本無法繼續增長。

    換個角度想,棠溪靳還沒有被魔神完全控制,但已經無法時刻保持清醒,并且知道最終會失去自我。

    為了避免他也變成那樣,棠溪靳把他藏了起來。

    這也說不通,魔神徹底將棠溪靳吞噬之后,肯定能讀取他的記憶,很輕松就能找到他,把他放出去是早晚的事。

    這個猜想成立的前提是,他目前所屬的地方,魔神及其眷屬進不來。

    可問題又出現了,他需要吃喝,幾天還好,長時間待在這里不用魔神動手他就餓死了。

    所以,棠溪靳不會把他關在這里太久。

    綜合以上兩個猜測,能得出一個共同的結論。

    棠溪靳在拖延時間。

    這幾天很重要。

    無數個念頭掠過姬司諭的大腦,最終停留在四個字上——

    荒蕪星域。

    最近一兩年發生了很多事情都和荒蕪星域有關,不管是突然增強實力的星盜,還是混亂星域出現了邪惡血祭,都與魔神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魔神想要破除封印,且在暗中的行動已經到了無法隱瞞的地步。

    姬司諭深吸一口氣,在黑暗中閉上了眼睛。

    意識里也是漆黑一片,他無法進入精神力泉召喚玄燭,無論試多少次都一樣。

    再次睜開眼,姬司諭咬破了舌尖,嘗到了腥甜的味道。

    他微微俯身,一遍又一遍低聲誦念著普通人聽不懂的古老祈祝。

    也不知過了多久,周圍忽然浮現一點點純白色的微光,猶如夏日草叢中飛起的螢火,照亮了這片昏暗之地。

    視野里有了光亮,姬司諭心中微喜,沒有停止祈祝,開始觀察周圍的情況。

    在他的正前方有一座雕像,熟悉的雕刻風格讓他眉心一跳。

    目光持續向上,姬司諭看到了矯健優美的白澤,心底不由產生了一種出乎意料又理所當然的感覺。

    這座石雕與云頂城中佇立的略有不同,祂仰著頭,神情莊嚴而肅穆,似乎正在注視著什么,有著決絕和凜然之意。

    姬司諭從未見過這座石雕。

    白澤家族出事的時候,他的年紀還太小,長輩們都不會告訴他太過重要的事情。

    這是什么地方?棠溪靳為什么要把他關在這里?

    姬司諭心下疑惑。

    伴隨著空氣中浮現出的點點白光,無數星力從地下匯聚到白澤石雕之上,形成一道道綿長的星力流,似乎準備喚醒這只沉睡許久的神獸-

    荒蕪星域。

    姬蕪等人的臉色難看到了極致。

    在她面前,是一個又一個沙土巨人,它們的實力不算強勁,僅相當于超凡三階的天賦者,卻擁有無限再生的能力,不管用什么辦法都打不死。

    本該一個小時就結束的路程,耽擱了足足半天也沒能抵達目的地。

    鳳凰家主呼出一口氣道:“這是在拖延時間,封印那邊肯定出了問題,不能再繼續耽擱下去了!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祁鏡也有些暴躁道:“元晝怎么還沒來?”

    封印有異動,最先得到警示的必然是天元氏,以元晝的性格,早該沖過來了。

    應堯也忍不住道:“要不是初代家族對應龍圖騰立下了要守護封印的誓約,我現在真想撂挑子不干。魔神愛干嘛干嘛,誰統治寰宇不是統治,總不可能祂破開封印之后就要殺光所有人,自己一個人獨享天地吧?”

    此言一出,家主們齊齊橫了他一眼。

    魔神因何被封印已經不可考,連天元氏也不知真相,可歷代以來的傳承都告訴他們魔神封印不可破,否則將會發生無可挽回的大災難。

    當下雖然不是最好的時代,但對位于食物鏈頂端的圖騰家族而言,現今弱肉強食的規則沒有改變的必要,誰都不想頭頂上再壓一座大山。

    況且,沒有人想以身試法。

    于是一代又一代,魔神一直被封印到了今天。

    而從邪惡血祭等事情上看,魔神不算無辜。

    至少思維和三觀沒有問題的人,不會覺得邪惡血祭是正常的。

    同時被四雙眼睛盯著,應堯訕訕笑了聲,“我就隨口一說,你們是知道的,我向來口無遮攔,而且有圖騰誓約的制約,我也不可能原地跑路。”

    品德高尚的人有,但只有很少很少一部分,絕大多數人都需要規則和法度的約束。

    或許初代家主堅定不移地信奉著圖騰,可誰也無法保證歷代擁有圖騰血脈,繼承圖騰家族的人也堅守著同樣的信念。

    是以,每一位晉升圣域的圖騰血脈都需要對圖騰立下永不背叛的誓約。

    鳳凰家主無語道:“都什么時候了,你少抖機靈!

    應堯聳了聳肩:“這不是有可能一去不回嗎?還不許我調劑個心情了?”

    沒人理他,繼續向前趕路。

    應堯嘟囔了一句無趣,也只好跟上。

    好不容易殺穿了源源不斷的沙土巨人,趕到封印之地,灰蒙蒙的天空和滾滾而至的沙暴再次讓稍微活躍了點的氣氛變得沉凝。

    目之所及荒蕪一片,平整的大地裂開了一條又一條縫隙,有黑色星力從縫隙中溢出,時而變成咆哮的孽龍,時而散成一縷薄霧。

    忽而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鳴聲,眾人齊齊看去,恰見碧綠色的星力如漫天云煙蕩開,與之交鋒的是一只兇悍的孽龍。

    白袍銀面的元晝毫無憑依地戰在空中,冷冷注視著被黑色星力包裹的身影,一擊未中再次揮出一拳!

    元欽絲毫不懼他的進攻,由黑色星力凝聚而成的孽龍再次騰空而起,悍然迎向他的拳頭!

    轟!轟!轟!

    力量碰撞之際,無數巖石與沙礫被碾為塵埃,元晝身后的神樹虛影猶如天地間唯一一抹光亮,照亮了姬蕪等人的視野。

    祁鏡緩緩瞇起了眼,“一段時間沒見,那家伙又變強了!

    應堯的關注點和他完全不一樣,“我說怎么沒在路上遇到他,原來是早到了!

    姬蕪的視線從元晝緊繃的側臉上一掃而過,落在看不清形貌的元欽身上。

    她不出一言,下一秒卻是握著貪厭直接加入了戰局!

    銀白色的長槍在空中劃過一抹冷光,席卷而來的颶風猶如經不起任何摧殘的豆腐,被那冷光一分為二,化為兩股截然不同的風流,撞向了另外兩道颶風。

    兇獸饕餮拔地而起,露出危險的獠牙,一口咬向操控著孽龍與元晝對戰的元欽!

    元欽發出一聲冷哼,環繞著他的黑色星力陡然膨大,變成更加巨大的孽龍首,狠狠撞向試圖襲擊自己的饕餮!

    元晝察覺到姬蕪的氣息,側目看來,嚴肅的神情有一瞬間軟化,嘴角也不受控制上揚,但很快收回了注意力,再次揮拳向前!

    應堯看著鳳凰家主和祁鏡先后加入戰局,湊到玉老元帥身邊八卦道:“玉叔,你覺不覺得姬蕪和元晝的配合很默契?”

    玉老元帥瞥他一眼,“你還有心情關注這些?”

    應堯給他一個你不懂的眼神,“越是這種緊要關頭,越是要放松情緒,誰知道咱們還能不能離開這鬼地方,要及時行樂!

    玉老元帥:“……”

    他不知道該說什么,干脆握住應堯的肩膀,抓著他一起加入戰局。

    應堯趕緊道:“玉叔,你干嘛?咱們看他們打不就好了?他們四個難不成還打不過一個?”

    玉老元帥沒理他。

    應堯很是無趣地嘖了聲,“你們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第228章 吃吃吃(228)

    時一沅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控制住劇烈跳動的心臟。

    她猜到元欽忌憚自己體內的神樹圖騰, 也猜到這里是魔神封印之地,卻沒想到他會把自己放到這么核心的地方。

    元欽是千年前的人,判處天元氏后把靈魂獻祭給了魔神, 試圖解開魔神封印, 但他的圖謀在千年前失敗了。

    若是她做了什么, 加固了封印, 他豈不是白忙活一趟?

    元欽蓄謀已久,且經歷過一次失敗,定然小心謹慎, 怎么會讓她輕易來到這里?

    時一沅不得不猜測元欽抓自己過來的真實目的。

    或許并不是忌憚她體內的神樹之力,而是想借此做些什么。

    她站在原地, 看沉睡的巨龍一次次吐出龍息將周圍的一切摧毀, 又看黑金色的毫光不厭其煩把被摧毀的事物修復。

    循環往復, 不知持續了多久。

    時一沅再次嘗試感知星力, 溝通精神力泉,依舊一無所獲。

    她像被神明剝奪了全部力量, 變成了毫無自保之力的普通人, 只能看著近在咫尺的魔神封印, 什么都做不了。

    元欽大概是料定了她沒辦法做什么, 所以才這么放心大膽的把她丟在這里。

    時一沅沒有再著眼那個自己無法觸及的巨大封印,而是把注意力放在身旁觸手可及的一座座石雕上。

    原本她還很奇怪, 這里為什么會有這么多石雕, 現在她有了個大膽的猜想。

    這些石雕有極大可能性是曾經參與封印魔神的眾神或別的什么人。

    時一沅努力聚焦視線, 想看清眼前的雕像, 但不知為何,依舊是朦朦朧朧的一片,只能看到模糊的輪廓。

    沒道理遠處的地方能看清, 近處的反而看不見,她回過頭環視一圈,忽然發現后方有一座石雕清晰呈現在了自己的視野中。

    那是一位長發高束的女性,手中托舉著一簇青藤,青藤從她掌中蜿蜒而下,盛開出一朵朵不知顏色的花,盔甲包裹住了她的身軀,讓她看起來英氣且威嚴。

    在她身后,一只巨大的石雕鯨魚騰飛而起,竟是毫無憑依地懸停在空中,它對著封印所在的方向高昂著頭顱,似乎正在吟唱著什么。

    時一沅不認識石雕女子,但是認識她身后的那只鯨魚。

    是溫斯頓帝國皇室的擬態——瓊藍之鯨。

    難道這座石雕象征的女子是溫斯頓帝國皇室的某位先祖?

    她手中捧舉的青藤又是什么?

    時一沅揣著疑惑,慢慢往回走。

    站在雕像下,她打量著雕像周身泛起的青綠色毫光,沒有察覺危險,反而有股寧靜平和的氣息。

    稍作猶豫過后,她用指尖輕輕碰了碰雕像。

    暖風乍起,吹得時一沅發絲紛飛、衣袂飄舞,細碎的沙土迷得她睜不開眼,連忙抬手擋住眼睛。

    等那陣突如其來的風消失,一道清淺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后來者……”

    與此同時,劇烈的震動從上方鉆了下來,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這片空間的上方翻騰,時一沅腳下所踩之地也隨之顫抖了起來-

    “哇!”玉老元帥單膝跪地,吐出了一口鮮血。

    他原本的長相不算蒼老,大概是四十出頭的模樣,但現在烏黑的頭發白了大半,臉上也出現了明顯的皺紋,氣息非常雜亂。

    他是年紀最長的圖騰家主,已不復巔峰時期的戰力,若非家族無人能承擔大任,早該卸任家主之位。

    在剛才的戰斗中,元欽把他當成突破口,重擊了他一掌。

    算不得致命,可也極大削弱了他的戰斗力。

    應堯飛快取出一支藥劑倒進他嘴里,聲音里沒了一貫的插科打諢:“玉叔,你沒事吧?元欽是吃了什么十全大補完不成?我們幾個人一起上,一時半會兒的竟拿不下他!”

    甚至越戰越強。

    玉老元帥抹掉唇邊的血漬,啞著聲音說:“是封印松動了,從地下源源不斷涌出的魔神之力能彌補他在戰斗中的消耗。這里是他的主場,再這樣下去,我們不僅無法戰勝他,還有可能被他耗死!

    應堯眉心一跳,下意識道:“那怎么辦?有他在,我們連強行啟動七芒星陣都做不到!

    玉老元帥沒能給出解決問題的辦法。

    來的路上,他們討論過這件事,天元氏和圖騰能實時感知到封印的情況,之前沒有示警,代表著封印沒出問題,就算元欽正試圖解除封印,他們也來得及阻止。

    誰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傾瀉而出的魔神之力要比他們想象中多得多,元欽的戰力更是強大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再看天邊的戰斗,姬蕪等人完全被拖住了,根本騰不出精力商量接下來該如何應對。

    恰在此時,一道身影從滾滾煙灰中走出,打破了兩人間的沉默:“我可以幫忙加固七芒星陣!

    玉老元帥和應堯同時抬頭看去,正好看見失蹤已久的棠溪靳滿身狼狽的出現在傳送星陣的出口。

    他的鎧甲有著明顯的破損,臉上劃破了好幾道細小的口子,流出的鮮血和灰塵混在一起,能看出經歷了一場惡戰。

    應堯詫異道:“棠溪靳?”

    話剛出口,他就察覺到了對方身上的氣息不弱于自己,頓時挑了挑眉:“你晉升圣域了?”

    棠溪靳緩了口氣道:“是,兄長被殺之后,我覺得事情不太對,于是沒有回金烏座,而是找了個地方藏起來,沒過多久我就感知到了金烏圖騰的召喚,去了家族傳承之地,晉升到了圣域,也知道了有關魔神封印的事情!

    玉老元帥仔細感知他的氣息,沒有發現異常,“你是一個人殺過來的?”

    沿途那些弄不死的沙土巨人不算強大,但是很麻煩,五位元帥一起行動也足足耗費了大半天時間才趕到封印之地,棠溪靳一個人能殺過來?

    棠溪靳仿佛沒有察覺他的試探,抹了把臉上的血污,坦然說道:“我是帶著金烏軍團過來的,他們進不了封印之地,護送我抵達這里之后,我就讓他們回去了。”

    這也是諸位元帥沒有帶圖騰軍團過來的原因。

    封印之地非常重要,除了天元氏之外,沒有得到圖騰的允許,就算是圖騰元帥也進不來。

    “除了我之外,天元氏還來了四位圣域強者,應該很快就能趕到!碧南a充道。

    這話成功讓應堯和玉老元帥松了口氣,也降低了對棠溪靳的警惕。

    倒也不是他們輕易相信人,而是圖騰并非死物,永曜皇之死若是與魔神有關,將在很大程度上引起金烏圖騰的警惕,為此感召金屋家族目前最有機會晉升圣域的棠溪靳,是非常合理的事情。

    兩三句話的功夫,傳送星陣又有了變化,四位白袍銀面的圣域強者出現在了幾人眼前。

    他們身上還有未退的強大生機之力,應該是進來之前也和沙土巨人產生了惡戰。

    為首的老者正是天元氏目前年紀最大的太叔祖,他看到封印之地的情形,眉頭皺了起來,翕動唇瓣好像說了話,但是沒有聲音傳出。

    他身旁的三位圣域強者則果斷釋放出擬態加入了戰局。

    太叔祖對玉老元帥三人微微頷首,什么也沒說,轉身飛向封印之地的中心區域。

    他似乎來過這里很多次,精準落在一座坍塌的石雕之上,右手微微向上抬起,碧綠色的星力漩渦出現,他從里面取出了一把青藤拐杖。

    太叔祖沒有任何猶豫,握住青藤拐杖之時,重重將它向下擲去。

    頃刻間,神樹虛影在他身后拔地而起,樹葉碰撞發出輕微的沙沙聲,細枝生長壯大。

    不過眨眼的功夫,僅有數米之高的神樹虛影便沖上云霄,華蓋亭亭,數不清的碧綠色星力宛若春日細雨綿綿而下,澆透了這片被污濁浸染的世界。

    旋即,它們匯聚到一起,猶如洶涌的波濤向四周澎湃擴散,所過之處的黑色星力像是遭遇太陽炙烤的幽魂,扭曲著消散在空氣中。

    同一時間,羅盤似的碧綠色星陣自太叔祖腳下釋放,層層疊疊向外擴散,一條又一條地下裂縫在這個巨大星陣展開之時,逐漸開始顫抖,還在往外涌出的黑色星力則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禁錮住,無法再涌向元欽。

    位于星陣中心的太叔祖漸漸佝僂了脊背,握著青藤拐杖的手也越發蒼老。

    應堯不自覺抿了抿唇,“他在以生命為代價加固封印!

    但這只是暫時的,僅靠一人之力,無法鎮壓松動的封印。

    玉老元帥輕嘆一口氣:“走吧,我們去七芒星陣那兒。”

    不怪天元氏能得到不死神樹的眷顧,獲得強大無比的力量。

    這片荒蕪之地,不知埋葬了多少天元血脈。

    棠溪靳沒有說話,只是看了一眼被三位天元氏圣域困住的元欽。

    姬蕪和元晝等人也脫離了戰局,第一時間趕往千年前初代家族設立七芒星陣的地方。

    嗚嗚的風聲從耳畔吹過,像沉迷于這片荒蕪之地的幽魂在低聲哭泣,又像司號兵吹響了出征的號角,要去赴一場不知能否勝利的戰爭。

    元欽回首望向遙遠的幽暗之地,唇角緩緩向上勾起。

    第229章 吃吃吃(229)

    溫斯頓帝國。

    獅鷲莊園。

    初晨的陽光撒落華美宏偉的城堡, 長相上佳的男仆女仆捧著一個個托盤穿梭在回廊之間,維持著標準得體的笑容又開始了緊張忙碌的一天。

    身穿燕尾服的中年管家微抬著下巴,苛刻的審視著每一個從自己面前走過的仆人。

    恰在此時, 一艘星梭駛進了獅鷲莊園。

    中年管家立刻正了正神色, 快步朝星螺降落的方向走去, 一群黑衣保鏢緊隨其后, 以最快的速度分列兩側,與同行歸來的保鏢交接護衛任務。

    一頭金色長卷發的青年邁步下了星梭,他穿著溫斯頓帝國的貴族袍服, 邁步時衣袍上的極品寶石在陽光的照射下仿佛流動的銀河,熠熠生輝。

    青年有著一張極為俊美的臉龐, 五官分明、輪廓深邃, 此刻神情微冷, 他隨意對著快步迎上來的管家揮了下手, 就越過周圍所有人快步往城堡里走去。

    管家心領神會,停在原地對著保鏢們吩咐了幾句, 又給正在打掃的傭人下達立刻離開的命令。

    萊洛德·威斯曼隨手將脫下的外袍丟在客廳的沙發上, 釋放出精神力仔細掃過屋里屋外的每個角落, 確定沒有除自己之外的人在, 立刻推門進了書房。

    他抬手轉過博古架上的某個藏品,一條地下通道便出現在了書桌下方。

    順著石階一路向下, 萊洛德·威斯曼的披在肩上的金卷發因過快的行走速度而略飄起了幾縷發絲。

    散發著溫暖光芒的螢石鑲嵌在墻壁上, 照亮了這片寬闊的地下空間, 目光的盡頭是一座半圓形的高臺, 高臺之上擺放著一具冰棺。

    冰棺的邊緣鑲嵌著整整七十二顆3S級木系異化結晶,絲絲縷縷的淡綠色星力從異化結晶中抽出,在冰棺中形成細密交織的星力網, 讓人只能看見一道模糊的女性身影。

    碧綠色的長發鋪滿冰棺,白金色的禮服包裹著她玲瓏有致的身軀,細看會發現在那廣袖之下,不是人類的手臂,而是散發著盈盈綠光的翠色藤蔓。

    一路疾行而來的萊洛德·威斯曼看到冰棺時,不著痕跡吐出一口氣。

    他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調整因過于著急而顯得不夠優雅的神態,重新變回從容得體的大貴族。

    確認自己此刻的著裝和形貌沒有任何冒犯之處,萊洛德·威斯曼才邁步走到半圓形高臺前,以手抵胸單膝下跪:“陛下!-

    元晝注意到形容狼狽的棠溪靳,眉頭微微皺起。

    棠溪靳不認識他,但在剛才的戰斗中看過他的擬態,輕易猜到了他的身份,把之前的解釋又說了一遍。

    姬蕪審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沒有輕易相信,而是說道:“手給我!

    棠溪靳哂然,“你懷疑我?”

    “事關魔神封印,我不得不謹慎。”姬蕪不怕他甩袖而走,坦然說道。

    棠溪靳聳了聳肩,掌心向上放到姬蕪面前,任由她查看。

    如此坦蕩的態度,讓眾人降低了些許疑慮。

    姬蕪給元晝使了個眼色。

    元晝一向能充分理解她的意思,抓住棠溪靳的手腕,向他體內注入一股神樹之力,探尋是否存在異常。

    神樹之力在棠溪靳體內游走,所過之處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倒是他臉上和手臂上在戰斗中受傷的地方有不太明顯的黑色星力逃逸而出。

    沙土巨人由黑色星力聚生,周圍的空氣里又處處都是黑色星力,棠溪靳的傷口被侵蝕屬于正常情況。

    收回神樹之力,元晝對眾人微微點頭。

    棠溪靳碰了碰自己臉上被治愈的傷口,對元晝笑道:“多謝!

    “我們得抓緊時間,叔祖父撐不了多久。”元晝提醒道。

    七芒星陣是千年前七大圖騰和不死神樹為松動的魔神封印上的一把鎖,是封印的另一重保障。

    只要七大圖騰不消亡,有圖騰血脈尚存于世,就會有源源不斷的力量注入七芒星陣,但是魔神沖擊封印的力量太過強大,又有元欽在外幫忙,如果不加固七芒星陣,封印極有可能被沖破。

    必須先加固松動的封印,讓魔神不能為元欽提供幫助,再將元欽帶回天元宮,徹底將之鎮壓。

    祁鏡微微頷首,“那就開始吧?”

    七芒星陣所在之處佇立著七大圖騰擬態的石雕,它們各自鎮守一個方位,面對源源不斷的沖擊,表面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圖騰鏈條,牢牢壓制著封印。

    七座石雕中,白澤石雕的光輝最為璀璨,因為祂的力量不只來自于白澤家族的血脈傳承,還源于萬千信仰白澤或者受到白澤幫助的人。

    元晝朝著白澤石雕的方位走去,白澤家族沒有圣域境界的天賦者,只能用神樹圖騰取代祂完成力量循環。

    滾滾煙塵中,七人立于石雕前方,一個個巨大的圖騰擬態拔地而起,各色星力蓬勃而出,形成璀璨的圖騰虛影。

    幾位家主相互對望,皆在他人眼中看到了堅定不改的決絕之意。

    啟動七芒星陣加固封印需要注入海量的星力,圣域境界之下的天賦者無法支撐這一過程,會被直接抽干星力當場死亡。

    縱然是圣域,也有可能境界跌落再無法回到巔峰時期的戰力。

    玉老元帥長嘆一聲,“我此番怕是出不了這神啟之地了,此事若能順利,還請諸位照拂溪澤一二!

    他本就老邁,之前還被元欽偷襲受傷,雖還沒有到強弩之末的境地,但在全力支撐七芒星陣運行之后,大抵只能埋骨于此。

    眾人沉默了一瞬,應堯率先笑道:“玉叔,不是我說話難聽啊,你家的小輩自然是由你護著最好,咱們這群人里除了我之外,可個個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頭,你指望他們照拂玉溪澤那小子,那不是送羊入狼群嗎?”

    祁鏡嗤笑一聲:“你又是什么善茬?棠溪旭的母親不是你讓人動手弄死的嗎?”

    若非如此,金烏皇室也不會亂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應堯嘖了聲,“被你知道了哦?”

    他轉而嘆了口氣,“你也不能光說我,永曜皇后之死可還有鳳央的手筆呢。”

    “對吧,央姐姐?”他側過頭,對著鳳凰家主眨了下眼,一副咱們是好姐弟的模樣。

    鳳央嘴角微抽,面不改色道:“你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

    “都這種時候了,還裝什么無辜?咱們誰跟誰呀,有必要藏著掖著嗎?”應堯不吃這一套,樂顛顛把眾人的“黑歷史”數了一遍。

    最后看向棠溪靳:“你小子也不是什么好鳥,為了把持金烏軍團的權柄,和圣天使公爵在星瓊大峽谷演了那么久的戲。”

    棠溪靳維持著一貫的冷臉,淡淡道:“不如應家主為保應龍家族繁榮昌盛,裝了這么久的與世無爭!

    應堯當即嘿了聲:“這我可沒裝!我真是條咸魚!”

    “但是嘛,總有人想把我這條咸魚拎去下鍋,我怎么著也得翻個身,讓他知道咸魚的魚刺也是卡喉嚨的!

    說到這兒,他目光一轉,看相姬蕪:“我說,阿蕪啊,咱們這么久的交情了,又到了這種要送命的時候,你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唄?被你藏了二十來年的姐夫到底是何方神圣?”

    “咳咳咳!”元晝聽到姐夫兩個字,一時不察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連帶著逐步加快運行的星力流也震顫了幾下。

    霎時,眾人的目光匯集到他身上。

    應堯微挑起眉:“元晝,你怎么了?你也想知道?話說,你怎么老是戴著面具?是長得太丑不好意思用真面目示人?還是……”

    他再次看向姬蕪:“藏著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姬蕪涼涼回視他,一句話都沒說。

    應堯不由嘟囔了一句無趣。

    鳳央看看元晝,再看看姬蕪,驚訝道:“我說姬青瀲的性格怎么和你一點也不像……”

    姬蕪:“……”

    元晝沒好氣道:“像我怎么了?”

    得知驚天八卦的家主們似卸掉了身上所有的包袱,齊齊嘶了一聲。

    姬蕪痛苦地閉了閉眼。

    這個蠢貨!

    元晝早就想炫耀了,礙于和姬蕪的約定,只能偷偷摸摸當個地下情人,這會兒破罐子破摔,頗為得意道:“青沅也像我!又漂亮又乖,什么都能做好,實力提升的還快……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家主們想到姬青沅回歸家族后的各種表現,再看提起寶貝女兒就停不下來的元晝,不約而同陷入了沉默。

    說真的,要不是天元氏偏居一隅,從不參與外界的權勢爭斗,以元晝的性格,就算同時得到十大神樹的眷顧,也只有被啃成骨頭渣子的份兒。

    正好,星力注滿了七座圖騰石雕,四周響起如擂鼓般的力量交擊之聲,圖騰虛影越來越凝實,璀璨的星芒從高空之上旋轉下墜,直直沉入地下!

    破碎的大地逐漸變得虛幻,混沌的黑闖進眾人的視野,一道道星芒陸續亮起,照出龐大宏偉的地下世界。

    黑色巨龍匍匐在枯敗的巨樹之下,依舊保持著沉睡的姿勢,萬千石雕如鎮守古墓的陶俑,早已消失在歷史長河中的擬態虛影爭相浮現,有的高聲嘶鳴,有的仰頭咆哮,還有的輕抖枝葉,與高居七芒星陣之上的圖騰遙相呼應。

    姬蕪深吸一口氣,卻在轉眸之時,看到了一抹纖細的身影。

    女孩銀灰色的發絲沾染著血污和塵土,身上的衣服被尖銳的巖石劃出了好幾道口子,滿身狼狽。

    她正站在其中一座石雕身旁,約莫是感知到了七芒星陣運行的動靜,茫然而詫異地仰頭看來,視線中卻沒有焦距,似乎不知道此刻發生了什么。

    姬蕪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七芒星陣持續運轉,層層疊疊的星力漣漪勾勒出一道道古樸神秘的上古星紋,震動分裂的大地在它的作用下逐漸趨于平靜。

    要不了多久,封印之地就會去重新歸于黑暗,落入封印中的人也將陪伴著魔神陷入長眠。

    那一剎那,姬蕪的腦中閃過萬千個念頭,一向殺伐果決的她竟無法輕易做出決斷。

    七芒星陣一旦開始高速運行就無法停止,如果強行中斷,不僅星陣本身會受損,還有可能導致星力逆行,直接沖擊魔神封印!

    救不了。

    不能救!

    姬蕪用力閉了閉眼,準備溝通饕餮圖騰時,腦中忽然響起了一道清亮且鎮定的聲音:“母親,小心棠溪靳。”

    她豁然睜開眼,可為時已晚。

    占據七芒星陣一角的棠溪靳在她看過去時緩緩勾起唇角,悍然一拳向下!

    無窮無盡的黑色星力從他體內傾瀉而出,流入七芒星陣的星力循環之內。

    堅固的圖騰鏈條受到外力沖擊,開始出現崩裂,其余人也未曾想到會有如此變故,來不及收手,同時遭遇了星力反噬,氣血翻涌,先后吐出鮮血!

    剛剛還沒有任何異常的棠溪靳額前青筋暴突,金紅色的雙眼染上暗沉的墨色,又在徹底被覆蓋之前逐漸消退。

    他的氣息變得無比混亂,奔涌而出的黑色星力越發澎湃,仿佛想要徹底占據這片空間,主宰七芒星陣的運行。

    元晝連唇角溢出的鮮血都來不及擦,果斷一掌擊向棠溪靳。

    棠溪靳不躲也不避,硬生生受了這一掌,碧綠色星力侵入他的身體,一寸寸消融附著著他的黑色星力。

    鮮血從他的七竅中流出,他的唇瓣翕張,想說什么卻吐不出完整的字眼,只能發出嗬嗬的詭異氣音。

    饒是如此,他的動作也沒有停止,依舊瘋狂將黑色星力注入七芒星陣。

    元晝欲要再動手,一道修長的身影從上方急掠而來。

    耀眼奪目的純白色光芒從天而降,籠罩住了棠溪靳,將他與七芒星陣隔離,并逆轉已經開始逆行的星力流,強勢抽出正在破壞星陣的黑色星力。

    棠溪靳口吐鮮血,雙眼在渾濁與清明之間來回變換,始終沒有哪一方占據絕對的控制權。

    他狼狽地跪倒在地上,面容扭曲到極致,完全看不出昔日的俊美,而像個丑陋的魔鬼。

    有人悄無聲息落到了他身前,不顧他滿身血污,摟住了他的雙肩,輕聲喊道:“哥!

    棠溪靳扭曲的臉出現了片刻凝滯,混亂詭異的雙眼逐漸有了焦距,他慢慢抬起頭,“小……闕……”

    “是我,哥。”

    姬司諭擁住了他,在棠溪靳顫抖著唇將要揚起笑意時,毫不留情將手中的碧綠色彎刀刺進了他的后心。

    碧綠色光芒迸射而出,棠溪靳悶哼一聲,在極致的疼痛中緩緩抬起手,將要觸碰到姬司諭時,無力的滑落。

    扭曲著試圖逃脫束縛的黑色星力沒了主人意志的支配,不再試圖抵抗白色光芒的鎮壓。

    濃稠的黑芒里,棠溪靳的眸光逐漸暗淡。

    姬司諭毫無波瀾地看著前方,音色是一貫的溫和,“對不起!

    是絕對冷靜的聲音,而他也的確做了個冷靜到近乎冷漠的決斷。

    似乎痛苦與他無關,也從未有過掙扎。

    第230章 吃吃吃(230)

    棠溪靳死了。

    在他徹底淪為魔神的囚徒之前, 保留住了最后一絲神志,被姬司諭親手殺死,用的是時一沅在白澤墓園給他的彎刀。

    諸位元帥被七芒星陣反噬, 勉強穩住逆行的氣血, 就看到棠溪靳的身體被純白色的火焰燃燒成了灰燼, 姬司諭屈膝跪坐在火焰中, 黑眸微垂,讓人看不清情緒。

    元晝咳出一口鮮血,沒有就剛才的事情發問, 而是勉力維持七芒星陣的運轉。

    在燦亮的白芒之中,侵入七芒星陣的黑色星力被神樹之力陸續拔出驅散, 崩解的星力流開始緩慢恢復運行。

    見此情形, 眾人紛紛松了口氣, 生怕七芒星陣因為剛才的變故而受到影響, 直接導致魔神封印被破。

    姬蕪擦掉唇邊溢出的鮮血,低聲道:“繼續吧!”

    她也沒問姬司諭為什么會突然出現, 并且晉升到了圣域, 周身還環繞著屬于白澤圖騰的信仰之力。

    諸位元帥重新站定, 應堯想說什么緩解此時糟糕至極的氛圍, 轉過頭時忽然瞥見暗沉的地下世界里一道身影正朝著沉睡巨龍的方向走去。

    他駭然道:“底下怎么有人?”

    他這一說,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從密密麻麻的石雕中走出的女孩。

    她的左手有些不正常的貼在身側, 右手輕輕托舉著手肘的部位, 指尖殘留著點點滴滴未干涸的血液, 似乎受了傷。

    從這個角度, 眾人看不到她的面容,但很快認出了那頭惹眼的銀灰色披肩長發。

    霎時間,各位家主的目光又都落在了姬蕪身上。

    祁鏡微皺著眉頭試探道:“姬青沅?她怎么會在封印里?”

    姬蕪深吸一口氣, “是元欽把她抓到這里的!

    元晝毫不猶豫道:“我去救她!”

    姬蕪立刻反駁:“不行!你還要封印元欽!我——”

    話音未落,周圍一陣地動山搖,極度危險的氣息宛若一尾游龍,頃刻間從遠處逼近!

    此刻,被天元氏三位圣域強者拖住的元欽感知到了棠溪靳的氣息消失,雙眼陡然變成了純黑色,冷冷注視著七芒星陣的方向。

    無比恐怖的氣息以他為中心向四周迸射,被太叔祖困住的魔神之力扭曲著劇烈掙扎起來,瘋狂沖擊阻礙他們出逃的星陣。

    一次又一次的強烈沖擊之中,太叔祖的身軀越發佝僂,雙臂也逐漸干枯,失去了水分的蒼老皮膚包裹著枯枝般的骨骼,讓他形銷骨立如一具干尸。

    再一次劇烈的沖擊之后,太叔祖無法維持星陣的運行,龐大的神樹虛影逐漸消散,身體也從逐漸開始石化。

    不過是眨眼的功夫,他就變成了一座佝僂瘦削的石雕,遙望著封印所在之處,永遠沉眠于此。

    逃脫束縛的黑色星力猶如得到神明感召的信徒,全部朝元欽聚集,他眼中的最后一絲光彩消失,濃黑的墨色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令人望之不寒而栗。

    三位圣域強者根本來不及采取措施,就被沖出地面的巨大孽龍虛影擊中,豁然倒飛出去摔在地上。

    懸浮在空中的元欽不打算理會他們,化作一道孽龍虛影沖向七芒星陣!

    姬蕪來不及說出剩下的話,只能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到七芒星陣上,與眾位家主一起再次為其灌注力量,抵擋元欽的攻勢!

    七種不同顏色的星芒在圖騰的加持下,迸射出璀璨的光彩,姬司諭站在原本屬于棠溪靳的位置上,冷冷注視著被黑色星力包裹著揮出拳頭的元欽。

    他的眼睛不再是純粹的冷墨色,純白色的白澤圖騰在他的瞳孔深處隱現,矯健俊拔的瑞獸白澤從星力渦輪中走出,仰頭對著咆哮的孽龍發出警告的長鳴!

    玉老元帥的臉色越發蒼白,飄揚的發絲在持續不斷的對抗之中一寸寸變白,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趨于蒼老。

    祁鏡、應堯與鳳央的情況稍好一些,但他們也在之前的沖擊中受了不輕的內傷,此刻勉強維持七芒星陣運轉,不可抑制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

    元晝臉上的面具在震蕩的星力氣流之中一寸寸碎裂,姬蕪望過去時,正好對上了他爬滿紅血絲的雙目。

    兩人沒有進行任何言語交流,卻都在這短暫的對峙中讀懂了對方眼中暗藏的深意。

    七芒星陣的正下方,時一沅仿佛感受不到大地的震動,扶著受傷的左手,一步步走向巨龍沉睡之處。

    在她身后,數不清的雕像浮出星光,如同遙遠宇宙中最耀眼奪目的星河。

    一句又一句私語在這靜默無聲的空間中想起,有男有女、有高有低,時一沅聽不清,也難以辨別。

    她任由自己的鮮血一滴一滴落于地面,雙目中只有即將枯萎的巨樹。

    只要神樹重新煥發生機,就算七芒星陣沒能完成加固,元欽做的再多,魔神也無法沖破封印。

    鎮守封印的神樹是本原,是一切希望所在。

    又是一陣地動山搖,無法動用星力的時一沅難以保持身體的平衡,不可避免摔跌在地上。

    她立即單手撐著地面站起來,咬著牙繼續朝封印最核心之處走去。

    因為失血過多,她的臉色蒼白到了近乎透明的地步,唇瓣也完全失去了血色,明亮的雙眸也略顯黯淡。

    正在沖擊七芒星陣的元欽注意到了蹣跚前進的她,唇邊流瀉出一抹冷笑,再次凝聚黑色星力,悍然擊向已是強弩之末的玉老元帥!

    直面最強大的沖擊,玉老元帥噴出一口鮮血,單膝跪倒在了地上,他身后的麒麟虛影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低下頭發出困獸般的咆哮,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主人生機流逝。

    元晝等人想騰出手替玉老元帥承擔部分沖擊,但玉老元帥重傷直接導致七芒星陣后續的力量無以為繼,出現了明顯的失衡!

    一擊得逞,元欽唇邊的冷笑更甚,再次揮出一拳,依舊對準玉老元帥!

    跌倒的玉老元帥在可怖的微壓中抬起頭,蒼老的面容不見半分恐懼,他直視猶如惡魔的元欽,低聲誦念起了一段古老晦澀的祈祝。

    麒麟虛影聽到他的祈祝,發出低低的哀鳴,似乎想挽留,想拒絕回應,可麒麟圖騰已經先一步亮起了水藍色的明光!

    玉老元帥的面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年輕,恢復成了俊逸威嚴的青年,他的眸中似有波光在閃動,磅礴的水息在天地之間涌動,恍若要降下甘霖,滋潤這片枯槁的大地。

    他在獻祭。

    以生命為代價向麒麟圖騰獻祭,短暫獲得最強盛時期的力量!

    一切只發生在呼吸之間,玉老元帥平波無瀾地看著越來越近的孽龍,攜力拔山兮氣蓋兮之勢迎上了來自元欽的攻勢!

    兩股力量對撞,震蕩出近乎毀天滅地的星力氣流,石雕之外的巖石與沙土在須臾之間被碾為塵埃,麒麟咬住了孽龍的脖頸,在厚重的云層之中與之交戰。

    玉老元帥強忍涌到喉腔的血腥氣,厲聲道:“就是現在!”

    其余人沒有任何猶豫,同一時間誦念傳自上古的古老祈祝。

    晦澀難懂的低語仿佛擁有無窮的力量,讓七芒星陣開始削弱的力量逐漸轉為強勢,并推到了鼎盛狀態,一枚枚圖騰在星陣下方浮現,環繞著無法用肉眼看見的魔神封印,形成密密麻麻的圖騰鎖鏈!

    只要一會兒,只要圖騰完成異位,松動的魔神封印就會被徹底加固,任由元欽掀翻了天地,也不可能在百年之內動搖七芒星陣!

    冷笑聲突兀響起。

    玉老元帥額前青筋暴突,雙目充血,竟是在這最緊要的關頭直挺挺倒了下去!

    陰云之上,麒麟虛影不知何時已經倒下,孽龍纏繞著祂發出勝利的嘶鳴。

    元欽嗤笑:“徒勞而已。”

    他不打算繼續浪費時間,數條孽龍騰飛而起,露出透白的獠牙,不由分說撞向剩下六人!

    七芒星陣開始崩塌瓦解,圖騰鎖鏈也在麒麟圖騰黯淡消失之后一寸寸斷裂。

    失敗了!

    這三個字清晰呈現在姬蕪等人的腦海中。

    魔神封印就像裂開了一道縫隙的蛋殼,黑色星力爭相噴涌,將天地渲染成了渾濁的混沌之色。

    玉老元帥已死,七芒星陣沒有重啟的可能性。

    魔神封印即將破碎!

    元欽感受著體內越來越強大的力量,揚唇放聲大笑。

    偏在此時,耀眼奪目的碧綠色光芒從地下封印中沖出,驅散了天邊渾濁晦暗的烏云,像四周散射勃勃的生機之光。

    咆哮著要將姬蕪等人吞吃入腹的孽龍好似被圣光照耀的幽魂,痛苦地嘶吼掙扎起來,它們龐大的身軀在光芒之中消解成無所憑依的黑色星力,元欽的笑聲也隨之戛然而止。

    光柱的最中央,時一沅閉著眼懸浮在空中,從石雕里浮起的一縷縷星光托舉著她形成密集的星力鏈條。

    她身上的傷口迅速消失,因失血過多而蒼白如紙的皮膚逐漸變得紅潤飽滿。

    銀灰色的發絲在和風中飛揚,星芒點點凝聚成一副銀白色的鎧甲,包裹住她的身軀,貪婪圣鐮浮現在她身側。

    神樹圖騰的虛影在無數先行者的祈祝聲中,攀上了她的面頰!

    枯槁的巨樹輕輕晃動著蓄滿枯葉的枝椏,在沙沙沙的輕響中轟然倒塌。

    它失去了最后一絲力量,在星光之中化為了飛灰。

    時一沅睜開了眼,左瞳承載神樹圖騰碧意盈盈,右瞳承載饕餮圖騰璀璨如金。

    碧綠色光柱在她睜眼之際陡然膨脹,以不容抗拒之姿,覆蓋整片封印之地!

    領域!

    不死神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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