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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1章 吃吃吃(231)

    時一沅睜眼之際就感覺到封印里神樹殘存的力量全部聚集到了自己身上。

    此刻, 她的精神力輻射到了整個封印之地,輕松將一切納入腦海中,能清晰地捕捉到毫厘之間最細微的變化, 如被狂風卷起的細小沙土打著旋兒不知道會飛往何方、被黑色星力完全浸沒的元欽正微微抽動眼角……

    她無法確定自己現(xiàn)在的境界, 只隱隱覺得超越了常規(guī)意義上的圣域, 獲得了無可比擬的力量, 可又沒有抵達能視一切為無物的神境。

    怎么會這樣?

    她不是應該把寄居在自己精神力泉中的神樹圖騰送回鎮(zhèn)壓魔神的神樹本體之內(nèi),替祂重新煥發(fā)生機,加固封印嗎?怎么反而吸收了神樹本體最后的力量?還由此成就了圣域?

    是哪里出了問題?

    這個念頭剛起, 她就看到元欽的身體不正常地抽動起來,臉上的表情變得極為扭曲, 四肢也開始抖折, 嘴里發(fā)出古怪的嗬嗬之聲。

    那雙完全被墨色侵占的眼睛閃爍不定, 仿佛正在極力與什么東西對抗, 卻終究難抵對方的侵蝕。

    短短數(shù)息之間,元欽痛苦歪斜的唇角擺脫了扭曲與怪異, 一點點拉平, 雙眼染上了更加濃郁的沉墨色, 身上的氣息持續(xù)攀升。

    元晝第一時間判斷出了他的情況, 厲聲呵道:“不好!魔神要沖破封印了!”

    他的白袍染上了點點血污,俊美無儔的面容因為受到七芒星陣的反噬受傷過重顯得格外蒼白, 高喝時聲音沙啞, 雙目爬滿了紅血絲, 額前的青筋也一跳一跳, 顯出幾分猙獰。

    時一沅豁然抬頭,在頃刻間明白了元欽把自己放到封印之地并在外與元晝等人激戰(zhàn)的真正意圖。

    沖擊封印是幌子,用棠溪靳破壞七芒星陣也是在故布疑陣, 他的目的是鎮(zhèn)壓魔神的神樹本體!

    唯有神樹本體消亡,魔神才能徹底沖破封!

    魔神為此籌謀已久,故意把她這個擁有神樹傳承的人丟在封印之地,讓眾神殘留的靈把煥發(fā)神樹生機的任務交給她,卻在關(guān)鍵時刻用了不知名的手段逆轉(zhuǎn)了她與神樹本體的力量傳遞。

    神樹本體失去最后的力量,化為了飛灰,她因此得到晉升,魔神也趁機沖破了封!

    一切已無可挽回!

    眼看元欽的氣息變得邪惡詭譎,與當初在混亂星域青花莊園里侵蝕青花印記的氣息逐漸相近,時一沅拋開所有無意義的猜測,抓過身旁的貪婪圣鐮,毫不猶豫殺向元欽!

    魔神未完全降臨,還有機會!

    神樹為了鎮(zhèn)壓祂,幾乎耗盡了力量,魔神不可能完好無損地保存巔峰時期的戰(zhàn)力。

    貪婪圣鐮在不死神域的加持下發(fā)生了莫大的變化,鐮柄攀上一枚又一枚流轉(zhuǎn)的饕餮圖騰,蒼白色的光澤與由內(nèi)而外透出的金芒交相輝映,神圣不可侵犯!

    銳利的刀鋒在空中劃過一抹冷芒,將空氣撕裂,也扭曲了空間,眨眼之際狠狠砍向還未徹底控制身體的“元欽”!

    環(huán)繞在“元欽”周圍的黑色星力似乎預感到了即將到來的危機,在邪惡氣息的浸染下變得無比兇殘,孽龍重新凝聚,發(fā)出尖銳刺耳的嘶吼,長長的獠牙流出詭異的污濁之氣,直面貪婪圣鐮的進攻!

    孽龍首咬住了貪婪圣鐮,刀鋒與獠牙碰撞發(fā)出尖銳的嗡鳴聲!

    饒是姬蕪和元晝等人實力足夠強,也果斷屏蔽了聽覺,依舊感覺到了聲浪的危險,立刻雙手交握成十字擋在身前,釋放出星力護盾抵御這可怕的音爆!

    若有圣域境界以下的天賦者在此,必然在聽到這聲音之際精神力泉碎裂,七竅流血而亡。

    風沙席卷、天地變色!

    貪婪圣鐮被孽龍首完全掣肘,無法動彈分毫。

    它在拖延時間!

    時一沅不見半分慌亂,高抬起左手,左眼之中神樹圖騰光芒大綻,流淌于空氣中的星力開始迅速凝聚,逆時針旋轉(zhuǎn)成一個個龐大的星力漩渦。

    巨大的箭矢從漩渦之中飛出,在不死神域的加持之下,染上璀璨的金輝,盡數(shù)射向氣息越發(fā)邪異的“元欽”!

    滿天箭矢如暴雨傾盆而至,神圣的光輝與磅礴的生機之力霸道地將逸散在空氣中的細微黑色星力凈化、吞噬。

    被它們鎖定的“元欽”有了動作,他像被傀儡師控制的提線木偶,一卡一頓轉(zhuǎn)過腦袋,對上時一沅神圣的異瞳,緩緩揚起了嘴角!

    頃刻間,滾滾黑色星力翻騰,數(shù)不清的孽龍從里面飛出,悍不畏死迎上漫天的青綠色箭矢!

    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此起彼伏,空間難以承受如此可怕的力量沖擊,在一寸寸扭曲之后,裂開了一道又一道裂縫。

    裂縫之中是不敢直視的黑暗,雜亂無章的星力從里面涌了出來,把碎石碾為塵埃,又把塵埃碾為飛灰。

    地面的裂縫越開越大,世界支離破碎!

    姬蕪勉強穩(wěn)住身形,看向開始坍塌的封印之地,黑色巨龍依舊匍匐在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地下空間之中,祂已經(jīng)停止了吞吐龍息,卻沒有醒來的跡象。

    這是魔神的本體。

    神樹本體已然消亡,封印也開始破碎,為什么魔神不用本體蘇醒?而選擇把力量灌入元欽的身體?

    難道祂的本體也在承受了千萬年的風雨侵蝕之后,已經(jīng)無法蘇醒了嗎?

    種種念頭從姬蕪腦中一閃而逝,她很快有了決定,利用圣域天賦者對星力的精微控制,翕動著唇瓣對其他人道:“魔神本體有異,我覺得可以嘗試毀去祂的本體!”

    神樹本體近乎枯敗都還能鎮(zhèn)壓魔神,讓祂無法全力沖擊封印離開神啟之地,還需要魔神精心布局讓祂消亡。

    反過來也可以推斷魔神的本體就算已經(jīng)接近極為虛弱的狀態(tài),也能為祂提供強有力的支持。

    若能將其毀去,必能對“元欽”造成極大打擊!

    但這也意味著神軀極其強大,尋常力量無法將之摧毀!

    棠溪靳和玉老元帥接連死亡,神樹圖騰又在幫助時一沅對抗“元欽”,元晝的力量會大幅削弱,姬蕪的饕餮圖騰也受到了一定的影響,其余人也個個身受重傷,能動用的力量已經(jīng)不多了。

    姬司諭的狀態(tài)最好,但白澤并不擅長戰(zhàn)斗,除【白澤-天機】之外的天賦都與祝福有關(guān),偏向輔助。

    擦掉唇邊的鮮血,祁鏡低聲道:“有個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辦法,可以讓我們在短時間之內(nèi)擁有強大的力量,嘗試重創(chuàng)魔神本體!

    他沒有說是什么辦法,家主們卻都聽懂了。

    不久之前就有個活生生的例子。

    以生命為代價向圖騰獻祭,與圖騰進行深度綁定,短暫獲得支配圖騰全部力量的資格。

    玉老元帥當時的情況已經(jīng)糟糕到了極致,獻祭之后無法承受圖騰的全部力量,只能恢復巔峰時期的戰(zhàn)力。

    以眾人現(xiàn)在的狀態(tài),還能承受圖騰降臨。

    周圍是天崩地裂的戰(zhàn)斗,眼前是慷慨赴死的抉擇。

    要不要為了一件不知能否完成的事情獻出自己的生命?

    眾神已經(jīng)隕落,一旦魔神脫困,并恢復巔峰時期的實力,將沒有人能將祂封印,圖騰家族作為寰宇食物鏈頂端的勢力,絕對是最先被魔神盯上的,而他們這些曾經(jīng)參與加固封印的人,也會成為魔神的眼中釘肉中刺。

    終有一死,區(qū)別不過是早晚。

    放手一搏,或許能保住家族。

    就此收手,事情將徹底無法挽回了。

    鳳央在極致的喧鬧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吐出一口氣,“我不想死!

    是更加可怕的死寂。

    她卻又笑了起來:“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了。”

    得到了圖騰的眷顧,享受到了至高無上的尊榮,總得付出些什么。

    她看了眼天邊的戰(zhàn)斗,無不羨慕地說:“姬蕪,從年少時我就處處喜歡與你比,至今也不覺得自己哪里比你差,但現(xiàn)在我不得不承認,你生的女兒比我生的兒子有出息!

    “同樣的境地,南城做不到像她這樣,臨危不亂、寵辱不驚,能在第一時間做出最明智的決斷,你教的好!

    姬蕪沉默了一瞬,很認真地說道:“不是我教的好,而是她本來就很好,我很慶幸能成為她的母親!

    話音落下,她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元晝,對他笑了一下。

    元晝也對她露出了笑容:“我也慶幸能成為青沅的父親!

    姬蕪對姬司諭說:“司諭,用你的【白澤-神之祝禱】,能進一步提升我們的力量。”

    元晝補充道:“如果我們都失敗了,你就帶著青沅離開這里,去溫斯頓帝國尋找生命青藤的下落,幫青沅晉升神境,只有這樣才有重新封印魔神的一天!”

    他沒有解釋生命青藤是什么,與姬蕪十指交握,頭也不回道:“我們先走一步!”

    他們越過一條又一條空間裂縫,避開墜落的巖石,沖進了那片昏暗幽邃的地下空間。

    正在與“元欽”激戰(zhàn)的時一沅似有所覺,回頭望了過來,卻只看到一金一縷兩道星光沖入封印之地!

    應堯長嘆一口氣,拍了拍姬司諭的肩膀道:“生命青藤是不死神樹的伴生圖騰,千年前為了封印魔神不知所蹤,這么多年來我們一直在尋找,但都一無所獲,還得是元晝這個愛到處亂跑的有本事,竟然查到了生命青藤在溫斯頓帝國!

    姬司諭翕動著唇瓣想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說不出來。

    他接受了白澤傳承,一刻不敢停歇地趕過來,原以為能扶大廈之將傾,到頭來誰也留不住。

    棠溪靳已被魔神侵蝕。

    所以他毫不留情地殺了他,因為他知道,死對棠溪靳而言是解脫,是救贖,是結(jié)束。

    元晝雖然總是說著討厭他,但給姬青瀲準備禮物的時候,從來都沒有忘記有他一份。

    剛到天都星的那段時間,他像個刺猬,誰湊過來都要狠狠扎兩下,唯有姬蕪不厭其煩地教導他,不留余力的幫他尋找無生花壓制詛咒……

    祁鏡一把拽過還準備啰嗦的應堯,不顧他嗷嗷亂叫著“我可沒說要去送死”,和鳳央一起,把他拖走了。

    姬司諭覺得胸腔里呼出的氣息燙得可怕,劇烈跳動的心臟幾乎要沖出嗓子眼。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抬起手的,又是怎么溝通白澤使用【白澤-神之祝禱】的,只覺得視野里一片模糊。

    饕餮再次爆發(fā)出驚天動地的咆哮,應龍飛懸于天際,鳳凰引頸長鳴,螣蛇纏繞著高聳的石柱,神樹虛影輕輕搖晃枝椏。

    恰在此時,“元欽”的力量陡然暴漲,揮拳的剎那撼動了不死神域,被數(shù)條孽龍糾纏的時一沅受到這股力量的沖擊,戰(zhàn)斗的動作出現(xiàn)了片刻凝滯。

    “元欽”趁此機會,一拳砸向她,奔涌而至的黑色星力猶如大海中洶涌澎湃的浪潮,狠狠拍打在她身上,讓她一時難以抵擋,摔墜進了地下空間里!

    腥甜之意涌上喉嚨,時一沅扶著貪婪圣鐮,一路滑行出數(shù)千米才勉強穩(wěn)住身形。

    “元欽”根本不給她喘息的機會,瞬間來到她面前,對準她的腦袋砸下重拳!

    饕餮圖騰浮現(xiàn),擋下了他的拳風,時一沅逆守為攻,數(shù)柄箭矢憑空出現(xiàn),犀利刺向“元欽”!

    兩人交戰(zhàn)的速度快到幾乎看不清身形。

    之前出現(xiàn)過的神秘祈祝再次回響在時一沅的耳畔,她看到無數(shù)白色星光在自己眼前浮現(xiàn),也看到了正在全力進攻魔神本體的姬蕪等人。

    她忽而揚起唇,低聲笑道:“你不是魔神吧?”

    “元欽”進攻的動作出現(xiàn)了片刻的停頓,非常非常細微,但還是讓時一沅察覺到了。

    她一邊抵擋“元欽”的攻勢,一邊繼續(xù)說:“魔神是上古神明,你這種惡心巴拉的東西,怎么配得上神這個稱謂?”

    箭矢被“元欽”擊潰,化作片片綠葉附著在染上邪惡氣息的黑色星力上,一點點將之消融。

    但是很快邪惡氣息就卷土重來,將綠葉擊成星力碎屑,讓它無法凝聚力量凈化邪惡黑色星力。

    而當“元欽”聽到惡心巴拉幾個字時,漆黑空洞的眼睛燃起了暗沉的幽火,不太熟練的用嘶啞到了極致的聲音說道:“我不是魔神,那是誰?”

    時一沅詫異道:“我不是說了嗎?你是個惡心巴拉的東西!

    她微揚起眉梢,面上盡是鄰家女孩天真無邪的純真之色,話語里的意思卻輕慢到了極致。

    時一沅頗為滿意地欣賞著“元欽”眼眶中的兩團幽火越燃越盛,手上的動作卻一點也不慢,貪婪圣鐮步步緊逼,冷漠無情地砍下孽龍的頭顱,直逼“元欽”的要害部位。

    伴隨著一道白澤虛影揚蹄向她奔來,她的力量越來越強大,進攻也越來越強勢,讓“元欽”不得不暫時后撤,與她拉開距離,再尋找進攻的機會。

    祈祝聲愈發(fā)密集,時一沅在“元欽”后撤之際,眼中光芒大盛,直接來到他的身后,高高揮下貪婪圣鐮!

    試圖凝聚成孽龍抵御進攻的黑色星力被神樹之力制約,還未形成就被貪婪圣鐮一分為二。

    “元欽”的后背遭受重擊,整個人不可抑制地飛了出去,落在魔神本體之上。

    姬蕪等人布置的五方圖騰星陣恰恰成型,一柄星力巨劍從天而降,穿透了“元欽”的胸膛,沒入魔神本體!

    “元欽”萬萬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情況等待自己,眼眶之中的兩團幽火劇烈抖動起來,一口黑色鮮血從他的喉中嗆出,順著唇角一路蜿蜒到了脖頸處。

    他的身體直接被星力巨劍一分為二,無窮無盡的邪惡黑色星力從他的傷口涌出,劇烈的掙扎咆哮,似乎不甘自己如此突兀的死在這里。

    越來越多的黑血從他的嘴角往外流,眼眶中的幽火逐漸趨于平靜,令人望之心驚的黑色從他的雙瞳中褪去。

    一時徹底消散之際,他看到了帶著神樹虛影急墜而來的時一沅,不甘地張了張嘴。

    神樹……

    為什么……

    為什么你不選擇我……

    他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放聲大笑。

    殺了我又如何?

    殺了我就能重新封印魔神嗎?

    我要你守護的大地千瘡百孔!

    我要你鎮(zhèn)壓的魔神統(tǒng)治寰宇!

    我要你神格破碎,從此消亡于天地!

    “吼嗷——”

    驚天動地的龍吟毫無預兆響起,沉睡的巨龍睜開了赤紅的雙眼!

    星力巨劍在龍吟聲中破碎消失,失去控制的黑色星力吞沒了元欽的尸體,姬蕪等人被盡數(shù)震飛了出去!

    純凈的黑色星力與邪惡的黑色星力扭曲在一起,時而變成猙獰危險的孽龍,時而變成高貴神圣的神龍。

    它們相互對抗,又不得以糾纏,循環(huán)往復,無法分離。

    時一沅深吸了一口氣,重重將貪婪圣鐮擲入地面,將要動作時,被姬蕪拉住了手腕。

    她側(cè)過頭,恰見姬蕪寸寸青絲變白發(fā),下意識道:“母親?”

    “魔神封印已破,以你現(xiàn)在的力量,無法將之殺死,也沒有再次封印祂的條件。”姬蕪仿佛感受不到生命的流逝,平靜地陳述事實。

    “我可以以自身為代價,共鳴上古諸神殘留的力——”

    姬蕪打斷她,“魔神謀劃已久,除了棠溪靳和元欽之外,一定還有其他傀儡!

    “你今天能暫時把祂封印在這里,那些傀儡卻可以再找機會破除封印,屆時焉有另一個你能封印祂?”

    “效忠于圖騰是初代家主的選擇,為魔神封印而死是我們的宿命。”說到這兒,姬蕪的身體從腳尖開始逐漸石化。

    她輕聲對時一沅進行最后一次教導:“青沅,很高興能與你有一段母女情誼,你不欠我什么,也不欠饕餮家族什么,神樹選擇你那是祂的選擇,你無需把封印魔神的責任扛在自己身上。”

    “活著,才有希望!

    “離開這里……”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直至整個人變成了石雕,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元晝狼狽地摔跌在她面前,見時一沅淚流滿面,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如你母親所言,從今以后,做回自己。”

    “天元氏有天元氏的使命,沅沅也有自己的未來,若寰宇注定傾覆,非一人可力挽狂瀾。”

    “我與阿蕪永遠與你同在!

    他再次握住了姬蕪的手,對時一沅露出輕松愜意的笑,“能告訴我們,你叫什么名字嗎?”

    時一沅的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牢牢攥住,緊到她幾乎難以呼吸。

    她啞著嗓子輕聲說:“父親,我叫時一沅!

    不是饕餮血脈,也沒有神樹血脈。

    她只是一個被人販子賣到薔薇訓練營的孤兒。

    三年前,她想要脫離血薔薇,卻遭遇塞勒斯背叛,被血薔薇的首領(lǐng)赤桑等人圍攻,送回薔薇莊園,等待薔薇公爵的死亡宣判。

    為了活下來,她吞噬了一個被囚禁在薔薇莊園地下室的陌生人的血脈。

    來到這個世界的第十五年,她第一次告訴別人自己真正的名字。

    “真好聽!痹獣兲嫠龑⒋孤漪W邊的發(fā)絲別到耳后,就此失去了全部的生機。

    此刻,三角星芒在時一沅腳下亮起,螣蛇圖騰、鳳凰圖騰、應龍圖騰三足鼎立。

    祁鏡、鳳央和應堯用盡最后一絲力量,給予了她圖騰祝福!

    時一沅扶著貪婪圣鐮緩緩站了起來。

    在她的正前方,純凈黑色星力與邪惡黑色星力的糾纏已經(jīng)到了尾聲。

    巨龍赤紅的雙目被黑色侵占,身上因黑色巨劍產(chǎn)生的傷口恢復如初,因沉睡千萬年而黯淡的龍鱗逐漸恢復光澤。

    祂抬起腦袋,注視著遠處淚眼朦朧的螻蟻,緩緩弓起龍身。

    邪惡黑色星力形成的孽龍環(huán)繞著祂發(fā)出嘶啞詭異的低鳴,恍若魔鬼誘人墮落的私語,要祂將隱患徹底扼殺在萌芽之中。

    巨龍張開嘴,將要噴吐龍息之際,一道純白色的光芒從天墜落。

    神獸白澤落在祂龐大的龍角上,毫不客氣踹了一腳。

    巨龍被踹了個仰倒,還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層層疊疊的白澤圖騰憑空出現(xiàn)。

    一只只白澤虛影從圖騰中走出,它們有的高大健壯,有的幼小靈動,每一只白澤都沐浴在白金色的光芒之中,閃爍著神圣的光輝。

    為首的白澤有著不遜色于巨龍的體型,祂望了一眼極為放肆的站在魔神頭上的小白澤,竟是發(fā)出了一聲輕笑。

    似欣慰,似贊賞。

    祂沒有耽擱,引頸長吟。

    神圣而強大的吟唱響徹整個地下空間,與祂一起出現(xiàn)的白澤受到指引,皆給出了同樣的反應。

    環(huán)繞在時一沅周身的白澤虛影在這嘹亮清澈的吟唱中,金光大盛,變得越發(fā)矯健俊美。

    在她詫異地看向高立于魔神頭頂?shù)陌诐蓵r,對方也恰好看過來。

    是一雙熟悉到了極致的眼睛。

    忽然間,時一沅的心底產(chǎn)生了極為不祥的預感。

    受到冒犯的魔神沒有任何反應,祂像被定格在了原地,縈繞在祂周身的黑色星力則受到了無形力量的牽引,全部匯聚到了姬司諭身上。

    黑色星力灌注到姬司諭體內(nèi)的一瞬間,他的神情開始扭曲,再無法維持白澤的形態(tài),跌跪了下來。

    長發(fā)從他的肩上滑落,貼著巨龍的鱗片,在某一時刻達成了一致的色澤。

    同一時間,時一沅的耳畔響起了姬司諭沉靜的聲音。

    “我早已向魔神獻祭,體內(nèi)留有魔種,白澤暫時將我與魔種隔絕,讓我晉升到了圣域并保留獨立的意識,但這并非長久之計!

    “魔神封印已破,若讓祂得到自由,遲早會催化魔種,讓我成為他的傀儡!

    “我所能做的不多,絞盡腦汁也只想到了一個不算高明的辦法!

    “效仿元欽,成為魔神力量的載體,讓魔神的力量與它的本體分離,再讓白澤將我封印在神啟之地,這或許能起到些微封印的作用!

    “元叔讓我告訴你,離開這里之后,去溫斯頓帝國尋找生命青藤,祂是神樹的伴生圖騰,能幫助神樹恢復力量……”

    長長的一段話,聲線平穩(wěn)無波瀾,宛若早就打好了腹稿,唯到最后的一聲低哼昭示著說話之人正在忍受莫大的痛苦。

    時一沅從未覺得自己如此渺小,她明明已經(jīng)是寰宇實力最強的圣域,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重要之人陸續(xù)離開。

    她沒有選擇的余地。

    她用力閉上眼,再不去看被黑色星力徹底吞噬的人,握著貪婪圣鐮頭也不回離去。

    偏在此刻,包裹著姬司諭的黑色星力突然炸開,正在吟唱的白澤虛影竟無法承受這股力量的沖擊,全部潰散消失。

    時一沅察覺不對轉(zhuǎn)過身,就感知到了一股可怕的力量襲向自己。

    電光石火間,渾身被黑氣籠罩的姬司諭掐住了她的脖頸,狠狠將她摜在巖壁上!

    巖壁支撐不了如此劇烈的沖擊,以時一沅為中心向下塌陷,一寸寸崩裂。

    神樹之力傾瀉而出,化作一支支箭矢刺向姬司諭,卻被黑色星力全部擋了下來!

    孽龍從姬司諭身后騰起,對著時一沅露出猙獰而扭曲的笑意。

    可被祂挑釁的時一沅卻不露絲毫錯愕。

    她在如此近的距離中,抬手壓向了姬司諭的心口。

    碧綠色星力噴薄而出,同時將兩人籠罩,藏在石雕之中的星芒再次匯聚,迅速形成由無數(shù)圖騰構(gòu)成的巨大星陣。

    時一沅的掌心貼著姬司諭的胸膛,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心臟在持續(xù)且熱烈地跳動著,一下接一下。

    星芒巨陣將兩人完全籠罩,奇異神秘的波動貼著他們的耳膜輕輕鼓動。

    在這一刻,他們的心跳達到了同頻。

    與那雙冷漠無情的眼睛對視,時一沅不再有任何猶豫,將渾身力量灌入掌中,狠狠向前擊去!

    【饕餮-貪婪汲取】!

    【饕餮-吞噬】!

    前者是她的最后一個擬態(tài)天賦,在她晉升圣域后覺醒,配合【饕餮-吞噬】使用,能夠在一定時間內(nèi)奪取他人的力量為己用!

    魔神高居神境,就算被封印了千萬年,也非凡人可比擬。

    時一沅的實力還無法與祂比擬,只能借用這種辦法嘗試削弱魔神的戰(zhàn)力,以尋找重新封印他的機會。

    兇悍的饕餮虛影從神獸之后躍出,燦金色的兇眼緊盯著魔神,神秘繁復的紋路在時一沅的皮膚表面浮現(xiàn),它們瘋狂奪取魔神體內(nèi)的力量并貪婪的貯存起來。

    不過短短數(shù)秒,兩人周身的魔神之力就被時一沅吸收了大半。

    令她忐忑不安的是,魔神竟沒有直接與她拉開距離,躲開【貪婪汲取】的作用范圍,反而任由她沒有阻隔的觸碰自己,甚至在她隱隱察覺情況不太對勁時,如陰謀得逞般緩緩勾起唇角,一股腦把海量的魔神之力反向灌入她體內(nèi)!

    轉(zhuǎn)變發(fā)生的太突然,時一沅根本來不及中止【貪婪汲取】就被迫接受了目前無法凈化的巨量魔神之力!

    它們撐裂了還未徹底身體表面勾勒成型的神秘星紋,化作一柄柄肉眼不可見的細小利刃鉆入她的骨髓,切割她的血肉!

    在那一瞬間的力量沖擊中,時一沅的精神力泉失守,肆意進攻的魔神之力猶如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一鼓作氣沖進了祂的精神力拳,貪婪地逡巡這片磅礴浩瀚的海洋,要將之收歸為自己的后花園。

    劇痛蔓延到時一沅的全身,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像被人拉著重錘一寸寸敲得粉碎,恐怖的漲裂感撕扯著她的神經(jīng),吞噬她的意識。

    恰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位于她精神力泉中的神樹圖騰光芒大綻,饕餮圖騰也在輕微的顫動后回應了祂的召喚。

    兩枚傳至上古的圖騰把自己全部的力量注入下方那片浩瀚無垠的汪洋,汪洋之下的紅色虛影也輕輕顫抖了起來,不在與捆綁著自己的力量做對抗,而是沉進了不可見的深海。

    其他生活在精神力泉中的擬態(tài)印記哪里見過這么可惡的場面?全部蜷縮在一起瑟瑟發(fā)抖,貓崽兒也在它的精神力搖籃中焦急地四處張望。

    它試圖溝通時一沅,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著急之下從精神力搖籃中跳了出來,還未去到神樹生長的島嶼上,就被精神力海洋掀起的巨大浪潮一舉拍飛,摔進了入侵此地的滾滾黑色星力之中。

    轟。

    精神力泉中落下一道如鬼似魅的驚雷,把浩瀚無垠的海洋劈得四分五裂,神樹圖騰悄然隱沒,獨留饕餮圖騰與精神力泉融為一體。

    隨著神樹圖騰的消失,時一沅被無數(shù)只大手瘋狂撕扯的意識也徹底陷入了黑暗-

    溫斯頓帝國。

    獅鷲莊園。

    一如往常向沉睡的陛下問好后,萊洛德·威斯曼優(yōu)雅起身,從空間指環(huán)中取出一束嬌艷欲滴的鈴蘭,準備換走花瓶中依舊盛放的郁金香。

    突然間,他察覺到了一股奇異的星力波動,連忙回過頭,就見鑲嵌在冰棺上的七十二顆3S級異化結(jié)晶光芒大綻。

    萊洛德·威斯曼睜大了眼,看著從未有過動靜的冰棺從異化結(jié)晶中抽取海量的星力,鯨吞蠶食般將之吸收。

    震驚過后,他以拳抵胸,毫不猶豫單膝跪地,虔誠而崇敬道:“陛下,您終于要醒來了嗎?”

    無人回應他的詢問。

    冰棺之內(nèi),只有人類身軀而四肢都是青藤的“陛下”不再是那副被籠罩在朦朧云霧中的模樣。

    她的手逐漸有了形狀,十指修長白皙,指甲圓潤飽滿,呈現(xiàn)出淡淡的透粉色。

    青綠的衣裙上開出一朵朵純白的小花,像沉眠在漫長寒冬里的青藤終于迎來了春日的降臨。

    第232章 吃吃吃(232)

    三年后。

    時一沅恢復意識之際, 在迷迷糊糊中看到了柔和的微光。

    她費力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一個寬敞明亮的房間里,身上蓋著輕薄的絨毯, 午后的陽光撒入室內(nèi), 微風吹得窗簾輕輕搖擺, 庭院里鳥雀嘰喳, 一派生機盎然。

    這是哪里?

    疑惑升起,時一沅的視野逐漸變得清晰。

    頭頂?shù)难b飾古樸華麗,蟄伏著她極為熟悉的獅鷲紋章, 華麗的建筑風格瞬間喚醒了她的過往記憶。

    獅鷲莊園?

    寰宇會用且能用獅鷲紋章的只有溫斯頓帝國的獅鷲家族。

    時一沅皺起眉。

    不等她進一步思考,耳畔就響起了一道驚喜的聲音:“陛下!您終于醒了?”

    陛下?

    這個稱呼令時一沅錯愕不已, 偏頭對上了一雙碧綠如極品寶石的眼眸。

    青年五官深邃俊美, 燦金色的長卷發(fā)簡單用紅色發(fā)帶攏著, 松松垮垮從左肩上披下, 不顯得散漫,倒有輕松隨性的氣質(zhì)。

    時一沅認識他。

    溫斯頓帝國獅鷲家族的第一繼承人——萊洛德·威斯曼。

    她沒有和萊洛德·威斯曼打過交道, 只知道他為人低調(diào), 不喜歡參加溫斯頓帝國貴族之間頻繁的交流舞會, 甚少出現(xiàn)在人前。

    萊洛德·威斯曼怎么會喊她陛下?難不成她穿越到溫斯頓帝國皇帝的身體里了?

    思及此, 時一沅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見到搭在輕薄絨被上的手臂白皙纖細, 由內(nèi)而外透著鮮活的淡粉色, 絕不可能是那個縱欲過度, 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死在床上的老皇帝。

    她不著痕跡松了口氣, 旋即想到了一個更糟糕的可能性。

    老皇帝死了,艾米莉婭即位,成為溫斯頓帝國新皇, 而她穿越到了艾米莉婭的身體里……這才能解釋為什么萊洛德·威斯曼會坐在她的床邊,并喊她陛下。

    在她努力維持著剛剛蘇醒的迷茫表情想法紛呈時,萊洛德·威斯曼忽然有了動作。

    他以拳抵胸,單膝跪在床邊,低著頭恭恭敬敬道:“獅鷲家族第十七任家主萊洛德·威斯曼恭喜您回歸!”

    時一沅眸光微動。

    短短一句話蘊含了極大的信息量。

    沒記錯的話,她被元欽抓到神啟之地時,獅鷲家族的第十六任家主還好好活著。

    萊洛德·威斯曼自稱第十七任家主,這意味著獅鷲公爵已經(jīng)死了,他成為了新任獅鷲公爵。

    現(xiàn)在距離魔神沖擊封印過去了多久?

    萊洛德·威斯曼話里的回歸又是什么意思?

    時一沅迫切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艾米莉婭身體里。

    她沒有說話,用余光在屋里尋找能夠照清自己模樣的東西,最終鎖定了距離床邊不遠的窗戶。

    在萊洛德·威斯曼發(fā)覺異樣之前,她緩緩坐了起來,自然而然看向窗外,抬手觸碰步入室內(nèi)春光。

    窗戶倒映出她的上半身。

    碧綠色的長發(fā)披肩而下,如海藻般散落在床上,眉眼精致昳麗,一對彎月眉襯她溫雅親和,海藍色的雙瞳猶如深邃無垠的遠天,令人見之難忘。

    不是艾米莉婭!

    與她原來像了七分,但氣質(zhì)截然不同,讓七分像降到了三分像。

    時一沅對目前的這張臉沒有任何印象。

    再看依舊跪在床邊的萊洛德·威斯曼,他并不因漫長的沉默而有絲毫不滿和懷疑,依舊虔誠地垂著腦袋,像極了等待命令的騎士。

    思索過后,時一沅輕聲詢問:“我是誰?”

    她不知道有關(guān)這具身體的任何事情,精神力泉空茫一片,既沒有神樹圖騰也沒有饕餮圖騰,貓崽兒也不見蹤影,體內(nèi)星力奔涌如浪濤,卻完全不受控制。

    這種情況下,她很難假扮原主。

    萊洛德·威斯曼的態(tài)度如此恭敬,直接坦白失憶會比費盡心思偽裝更不容易暴露。

    聽到她的問題,萊洛德·威斯曼果然出現(xiàn)了片刻錯愕,但并未有過激反應,而是遲疑道:“您什么都不記得了嗎?”

    時一沅沒有回答,僅淡然地俯視著他,表現(xiàn)出高位者源于骨子里的高傲,等待問題的答案。

    萊洛德·威斯曼察覺到自己下意識的反應有冒犯之意,連忙低下頭,恭恭敬敬地回答:“您是溫斯頓帝國最偉大最崇高的皇帝陛下緹格莉爾·溫斯頓,陷入沉眠已有千年,獅鷲家族肩負著守護您的責任,一直在等您醒來!

    聽到這番話,時一沅瞳孔微縮,幸而萊洛德·威斯曼低著頭,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異樣。

    她聽艾米莉婭說起過緹格莉爾·溫斯頓,她是溫斯頓帝國開國女帝的名字。

    溫斯頓皇室有個甚少有人知道的秘密。

    他們建國在永曜帝國之后,且如今的萊茵哈特皇室并不是當年開國女帝的后裔。

    緹格莉爾·溫斯頓是突然冒出來的,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歷,也不清楚她擁有什么擬態(tài),率領(lǐng)五大圣圖騰家族建立溫斯頓帝國沒有多久就消失了,只留下一道由萊因哈特公爵繼承皇位的手諭。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五大圣圖騰家族默契地抹掉了緹格莉爾的名字。

    歷經(jīng)千年滄海桑田,外界只知道溫斯頓帝國有一位非常強大的開國女帝,并不清楚她的生平。

    原來這位驚才絕艷的女皇陛下陷入了沉睡嗎?

    可她為什么會在緹格莉爾的身體里醒來?

    時一沅嘗試回想自己失去意識前發(fā)生的事情。

    以自身為容器試圖剝離魔神之力的姬司諭突然失控,要襲擊她,她準備把體內(nèi)的神樹之力全部灌注到他身上,強行將他封印。

    再之后的事情,她就完全沒了印象。

    難道她和魔神同歸于盡了?且因為自身的特殊性,穿到了緹格莉爾的身體里?

    時一沅斟酌著發(fā)問:“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外界情況如何?”

    她熟練地扮演一個擁有絕對理智和冷靜的強者,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第一時間關(guān)注符合當前身份的信息。

    萊洛德·威斯曼沒有起疑,猶豫著回答道:“現(xiàn)在是溫斯頓歷1021年。”

    “三年前,魔神沖破封印,天裂之災降臨寰宇,數(shù)不清的異化區(qū)和星門遺跡涌現(xiàn),相當多的異化生物和人類受到魔神之力的污染,成為了魔神的信徒,戰(zhàn)火燃遍每一個星座!

    每聽一句話,時一沅的心就下沉一分。

    竟然已經(jīng)過去了三年,魔神還破除了封印。

    那她呢?死了嗎?

    時一沅迫切想知道三年前最后發(fā)生了什么,可無論如何都回憶不起來。

    萊洛德·威斯曼沒有窺見她極力克制的情緒波動,繼續(xù)說道:“我國現(xiàn)任統(tǒng)治者是艾米莉婭·萊茵哈特,她的精神力泉有極大缺陷。”

    “照常理而言,她在半年前就該油盡燈枯,但至今沒有出現(xiàn)擬態(tài)崩毀的傾向,甚至變得比以前更強,執(zhí)政態(tài)度也愈發(fā)強勢,不容任何人質(zhì)疑,和她關(guān)系頗佳的鳶尾公爵因為與她政見相左,被她打成了重傷!

    說到這兒,萊洛德·威斯曼頓了頓,猶豫著補充:“魔神之力能修復天賦者的精神力泉,還可以在短時間之內(nèi)提升天賦者的戰(zhàn)力。”

    “我懷疑,她臣服了魔神!

    “當前,國內(nèi)人心浮動,圣圖騰家族與各大貴族礙于艾米莉婭的狠辣,不敢外露不臣之心,但私下小動作不少。”

    時一沅看著在光暈中打著旋兒的細小塵埃,無聲嘆了口氣。

    艾米莉婭終究是走到了這一步。

    那是個倔強的女孩,縱然知道自己無藥可醫(yī),也不愿成為鳶尾公爵的傀儡,一心想執(zhí)掌皇帝權(quán)柄,效仿開國女帝,重現(xiàn)溫斯頓帝國昔日輝煌。

    她求助無門,又不甘心就此化為白骨,成為魔神的眷屬是必然的選擇。

    “還有呢?”

    “魔神出世后,永曜帝國上一代圖騰家主在一夜之間失蹤,繼任者無力抵擋魔神軍團的入侵,三年間九大星座接連淪陷,圖騰軍團幾乎被徹底擊垮。”

    第233章 吃吃吃(233)

    等萊洛德·威斯曼離開, 時一沅靠坐在床頭,雙目放空看著窗外。

    局勢比她想象中的更糟糕。

    魔神沖破封印后,出現(xiàn)了大量與荒蕪星域連通的異化區(qū), 且集中在永曜帝國九大星座。

    被圖騰家族打壓得喘不過氣來的黑色天賦者投效魔神, 組成了魔神軍團, 開始全方位襲擊九大星座。

    許多人為了活下去, 主動成為黑色天賦者,加入魔神軍團,與星盜一起掠奪資源和領(lǐng)地。

    金烏座最先淪陷, 棠溪旭率領(lǐng)的金烏軍團被徹底打殘,棠溪雅在關(guān)鍵時刻出現(xiàn), 救走了重傷垂死的棠溪旭, 并帶著不足千人的金烏軍團逃到了金鯉座。

    蛇矛座受到的進攻最為猛烈, 三位圣域和純血螣蛇陸續(xù)戰(zhàn)死, 如今祁夫人等螣蛇軍團殘兵被困天穹星,儼然是強弩之末。

    祁煥率兵馳援, 但被魔神軍團阻于S級異化區(qū), 目前下落不明。

    玉冠群在他離開之后, 突然反水殺了祁沁語, 帶著整個白獅座倒戈魔神。

    鳳凰家族與麒麟家族聯(lián)手對抗魔神軍團,依舊難抵魔神軍團的強攻, 只勉強保住了與星冕座相鄰的幾顆星球。

    云鶴座第一時間與饕餮家族結(jié)盟, 可重新組建的白澤軍團底蘊不夠, 根本無法鎮(zhèn)壓先后揭竿而起的“起義軍”, 不得不為了保留有生力量離開天衡星,去了天都星。

    姬青池繼任饕餮家主之位,和繼承了天元氏家主之位的姬青瀲一起抵御魔神軍團, 勉強保下了星冕座三分之一的領(lǐng)土。

    應龍家族面對魔神軍團的猛烈攻勢,果斷舍棄直接與荒蕪星域連通的星球,留下最為繁華富饒的星球,拉長戰(zhàn)線,形成了較為有效的對抗。

    讓時一沅感到詫異的是,魔神破除封印后并沒有離開荒蕪星域,世人也只知魔神,而不曾見過祂的真面目。

    若非如此,圖騰家族根本堅持不到現(xiàn)在。

    思索間,時一沅忽然感知到有數(shù)道強勁的氣息靠近。

    五個超凡三階,一個圣域。

    她掀開被子,準備到窗邊看看。

    萊洛德·威斯曼去而復返,敲了敲門后,語氣緊迫道:“陛下,艾米莉婭不知為何突然派人過來,他們來者不善,還請您先行離開,此后再做打算!

    時一沅起身的動作一頓,嘗試運轉(zhuǎn)星力,滯澀的感覺消退了一些,但依舊不能應用自如。

    “是沖著我來的?”她反問。

    萊洛德·威斯曼搖了搖頭,“無法確定,最近一段時間艾米莉婭越發(fā)專制,處理了不少往日與她不睦的大小貴族,母親一向反對她成為帝國皇儲,這把火遲早會燒到獅鷲家族身上!

    “母親戰(zhàn)死前已預料到了此事,提前做了準備,讓我在此等待您蘇醒后,返回獅鷲座,再找機會奪回權(quán)柄。時間緊迫,還請您與我一同離開!”

    時一沅攤開掌心,一簇青綠色的火焰升騰而起,散發(fā)出勃勃生機,比她曾掌握的神樹之力更加旺盛。

    隨著火焰緩慢燃燒,一道道熟悉的氣息從她的經(jīng)脈里浮現(xiàn)。

    時一沅眸光微動,在萊洛德·威斯曼察覺那些氣息之前果斷收了星力,穿起床邊的鞋,“你有多少兵?”

    萊洛德·威斯曼立刻回答:“獅鷲軍團滿編十萬人,與我一同留在瓊藍星的只有三千人!

    “不夠。”時一沅理了理長及足踝的發(fā)絲,順手取走萊洛德·威斯曼攏著長發(fā)的發(fā)帶,簡單綁了起來,越過他往外走去。

    萊洛德·威斯曼沒想到她會這么做,站在原地有些愣神,鼻尖嗅到了一掠而過的冷香。

    反應過來后,他急忙轉(zhuǎn)身:“陛下?你要去哪?”

    “現(xiàn)在離開,我們未必能順利與獅鷲軍團會合,不如直接去帝國皇宮見艾米莉婭!睍r一沅不緊不慢道。

    萊洛德·威斯曼被這話嚇了個激靈,“陛下,艾米莉婭已經(jīng)失去理智了,皇宮完全被她把持,您貿(mào)然去見她——”

    “就是要這個出其不意。”時一沅打斷他的話,停下步伐回頭看向萊洛德·威斯曼,海藍色的雙眸中盡顯上位者的自信與高傲,說出符合當前身份的話,“我既已回歸,帝國皇宮便也該易主了!

    她無法確定艾米莉婭還保留多少理智,無論如何也要去看一看。

    除此之外,她得在最短時間內(nèi)擁有與魔神軍團抗衡的兵力,奪取溫斯頓帝國的皇帝權(quán)柄是最快的辦法。

    再者,她要做個小小的試探。

    魔神到底是不想離開荒蕪星域,還是不能離開荒蕪星域?

    萊洛德·威斯曼迎上那雙比深海幽邃的眼睛,一時間竟說不出勸說的話。

    短暫的兩秒停頓,他以拳抵胸單膝跪地,恭敬垂首:“榮耀盡歸溫斯頓!”-

    “萊洛德·威斯曼帶了個人過來,還要我去見她?”艾米莉婭高坐于皇位之上,聽到已晉升為皇室侍衛(wèi)隊總隊長的文森特的話,微微蹙起了眉,“他有說那個人是誰嗎?”

    文森特搖了搖頭,“是個女性,披著白色斗篷,威斯曼公爵對她非常恭敬!

    別人或許不了解,可艾米莉婭當初為了制衡圣天使家族,拉攏獅鷲家族,宣布自己與萊洛德·威斯曼締結(jié)婚約,與他打過多次交道,知道對方表面看著溫和,骨子里卻極為高傲。

    她單方面宣布與萊洛德·威斯曼的婚約,就是想激怒他,讓他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好拿住他的把柄。

    獅鷲公爵不把她放在眼里,要宣布婚約作廢,緊要關(guān)頭反而是她以為會沖動行事的萊洛德·威斯曼出來打圓場,認下了這紙婚約。

    那時候艾米莉婭就知道,萊洛德·威斯曼并非表面上的不可一世,他會對什么人那么恭敬?

    難道獅鷲公爵沒有死?

    不可能!

    萊洛德·威斯曼繼承了獅鷲圖騰的絕大部分力量,已經(jīng)晉升圣域,這意味著獅鷲公爵的確死了。

    又一人急急而入,“陛下,鳶尾公爵、薔薇公爵、圣天使公爵和各大貴族都來了!全在皇宮外與威斯曼公爵攀談,言語之間提到了‘緹格莉爾陛下’、‘回歸’等字眼。”

    緹格莉爾在溫斯頓帝國并不是個常見的名字,而能在這個名字后面加上陛下兩個字的,必然是帝國歷代皇帝之一。

    艾米莉婭瞳孔驟縮,豁然從王座上站了起來,不自覺拔高了聲調(diào):“你說什么?緹格莉爾陛下?”

    回稟之人并不清楚溫斯頓帝國歷代皇帝之名,見她如此失態(tài),不由嚇了一跳,連忙道:“的確是緹格莉爾這個發(fā)音,屬下不會聽……”

    話還未說完,艾米莉婭已經(jīng)離開了王座,不由分說往外走去-

    時一沅坦然坐在星梭里,任由厚厚的單向可視玻璃阻隔來自外界一道又一道視線的窺探。

    她垂眼看著手中逸散的點點青綠色星力,感受其強大的生機之時,一道道微不可查的擬態(tài)虛影浮現(xiàn),環(huán)繞著她修長的五指游走。

    有慵懶的應龍,咆哮的饕餮,高傲的騰蛇,華美的鳳凰,以及屈膝伏在掌心里的白澤。

    察覺到她的注視,白澤抬起頭來拱了拱她微微屈起的拇指,撒嬌般,像極了喜歡趴在她手里用小腦袋蹭她的貓崽兒。

    時一沅動了動手指,白澤順勢化為一抹流光,形成了令她無比熟悉的刻刀。

    她瞳孔微擴,不可思議道:“玄燭?”

    玄燭聽到她的聲音,重新變回白澤的模樣,再次蹭了蹭她的指尖,仿佛在回應她的話。

    時一沅的心跳不受控制加快,忍不住道:“姬司諭呢?他現(xiàn)在怎么樣?”

    白澤再次變回玄燭,在空中勾勒出一行字:我也不知道,感應不到他。

    這話讓時一沅雀躍起來的心又落回了谷底。

    玄燭察覺到她的情緒,安靜地落回她的掌心。

    時一沅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很快就調(diào)整好了心情,將擬態(tài)們散去。

    也正是在這時,外面?zhèn)鱽硪魂囼}動,陸續(xù)有人高呼陛下。

    時一沅偏頭看去,見艾米莉婭一身華服從皇宮正門中走出。

    她不用再坐在輪椅上,每一步都走得那么堅定,眉宇之間也不似昔日天真單純,取而代之的是日積月累的威嚴。

    自從回到饕餮家族,她就想過有朝一日會與艾米莉婭為敵,卻沒料到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

    約莫是察覺到了有人在注視自己,艾米莉婭抬頭看了過來。

    明明隔著車窗,時一沅看得見她,她看不見時一沅,兩人卻好似對上了視線。

    見艾米莉婭真的出來了,各大貴族不由悄悄交換眼神。

    而在諸多朝拜的人中,唯有萊洛德·威斯曼僅是微微躬身,并未給予最高的拜禮。

    克里斯、卡洛兒、塞勒斯三位圣圖騰家主接連皺眉,不約而同看向那艘未有動靜的星梭。

    萊洛德·威斯曼給他們發(fā)了消息,內(nèi)容很簡單,只有一句話:緹格莉爾陛下即將回歸,且有意重掌皇權(quán)。

    作為圣圖騰家族的掌舵人,他們當然知道緹格莉爾陛下,可千年前就已經(jīng)失蹤的人,怎么可能回歸?

    她再強也不可能擁有千年壽命。

    艾米莉婭沒有理會其他人,徑直看向萊洛德·威斯曼,語氣極為冰冷:“你說的人在哪兒?”

    正如克里斯三人所想,她也不覺得緹格莉爾陛下能回來,萊洛德·威斯曼頂多是找到了那位陛下的血脈后裔,想動搖她的皇位。

    見艾米莉婭眸色帶寒,萊洛德·威斯曼再次對她躬身,而后走到星梭旁,恭恭敬敬打開了車門。

    剎那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星梭里。

    是一位二十出頭的女士,側(cè)臉線條柔和,皮膚白皙細膩,坐在星梭的陰影里,讓人無法看清她的神色。

    萊洛德·威斯曼抬起右手,做了個紳士邀請禮,她將白皙的指尖放進他的掌心,躬身出了星梭。

    看清楚她的長相,克里斯和塞勒斯不約而同屏住了呼吸,就連抱著看熱鬧的心思瞧過去的卡洛兒也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

    第234章 吃吃吃(234)

    一模一樣!

    眼前之人與溫斯頓帝國記載的開國女帝畫像一模一樣!

    不管是氣質(zhì)還是神態(tài), 都如出一轍。

    天底下怎么會有這般相像的人?

    縱然是雙胞胎,也不可能連氣質(zhì)都如出一轍。

    眾所周知,就算是圣域強者, 最高壽命也在一百五十歲到兩百歲之間。

    圖騰家族的血脈需要供養(yǎng)圖騰, 圣域境界的天賦者通;畈涣四敲淳, 差不多與普通人持平, 甚至不如。

    一向不和的三位圣圖騰公爵互相對視一眼,完全想不通萊洛德·威斯曼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若說他有意借用緹格莉爾陛下的名義顛覆艾米莉婭的統(tǒng)治,就應該帶著這個不知來歷的女子離開瓊藍星回獅鷲座, 宣布她是緹格莉爾陛下的后裔,攻擊萊因哈特皇室是竊國賊, 通過輿論分裂溫斯頓帝國。

    這樣做足夠保險, 艾米莉婭再強也不可能殺到獅鷲座, 與整個獅鷲軍團為敵。

    萊洛德·威斯曼現(xiàn)在的舉動就像個沒腦子的蠢貨, 直接帶人過來示威,以艾米莉婭現(xiàn)在的性格, 不是找死嗎?

    難道他會天真的以為他們會和他一起推翻艾米莉婭的統(tǒng)治, 擁立一個傀儡上位?

    今時不比往日, 魔神軍團大舉入侵, 溫斯頓帝國雖未成為主要戰(zhàn)場,但等永曜帝國的圖騰家族死光, 戰(zhàn)火遲早會燒到這里, 屆時面臨的危機絕不是一個傀儡能解決的?

    這也是明明艾米莉婭越發(fā)專制獨裁, 克里斯在與她產(chǎn)生沖突, 并被她打成重傷之后,沒有直接與她翻臉的主要原因。

    克里斯再傲慢也知道現(xiàn)在該團結(jié)起來共度危機,否則別說是鳶尾家族了, 整個溫斯頓帝國都會在這場千年未有的危機中覆滅。

    作為示威的主要對象,艾米莉婭同樣驚愕,但她足夠鎮(zhèn)定,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失態(tài),立刻調(diào)整好情緒,審視起從容站在萊洛德·威斯曼身旁的人。

    她的目光極為銳利,且暗含高位者的壓迫,普通人被這樣看著,即使不膽怯,也很難保持鎮(zhèn)定,可對方不僅沒有被她的氣勢所懾,還坦然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之際,艾米莉婭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對方?jīng)]有故作姿態(tài)的彰顯特殊,也不曾有任何挑釁的行為,僅僅是看著她,淡漠如同沒有情緒,反而將她極具攻擊性的眼神襯得沒了一國統(tǒng)治者應有的從容。

    這種感覺……好熟悉。

    可那人已經(jīng)失蹤了,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

    失神之際,艾米莉婭的心臟毫無征兆地劇烈跳動起來,嘶啞難辨的聲音鉆進她的耳蝸:“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像來自魔鬼的蠱惑,要讓她墮落無可挽回的深淵。

    等艾米莉婭反應過來,已經(jīng)釋放出了擬態(tài),瓊藍之鯨從她身后躍出,伴隨著浪潮起伏的聲音發(fā)出綿長的低吟。

    奔涌而至的潮汐化作一條條深藍色的鎖鏈,以尖端為利刃,不由分說刺向耳畔那道聲音叫囂著要殺掉的人。

    誰也沒想到她會突然動手,圣域境界的威壓令在場絕大多數(shù)天賦者氣血翻涌,下意識想要逃到安全區(qū)域,卻像石化在了原地,連指頭都動不了。

    卡洛兒等圣圖騰公爵剛要有所動作,一股柔和的氣息撲面而來,消弭了艾米莉婭釋放出的威壓。

    青藤枝蔓纏繞著參天巨樹攀援而上,神圣的生命氣息伴隨著枝葉搖擺發(fā)出的沙沙輕響降臨,艾米莉婭操控的潮汐鎖鏈在這股強大的氣息中寸寸崩裂。

    瓊藍之鯨也仿佛受到了不知名的刺激,吟聲逐漸變得哀傷,環(huán)繞在它周圍的潮汐涌動的越發(fā)劇烈,好似正在與某股力量做強烈的抗爭。

    艾米莉婭的氣息時而純正時而邪異,像分裂成了兩個人。

    當神圣的光輝降臨到她身上,她的氣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弱,臉上也呈現(xiàn)出極度痛苦的神色,白皙的皮膚中滲出了一縷縷不太明顯的邪惡黑色星力。

    她果然容納了魔神之力。

    時一沅眉頭微皺,立刻收了擬態(tài)。

    青綠色的光芒消失,艾米莉婭狼狽地跌坐在地上,額前冒出了細細密密的冷汗,眼底浮起的黑色開始逐漸褪去。

    變故發(fā)生的太快,其他人尚未反應過來就見“緹格莉爾”走到艾米莉婭面前,把她攔腰抱了起來,完全不管他人會是什么反應,直接朝皇宮里走去。

    文森特正要上前,被她一個眼神輕松制止,這位頂尖超凡三階的天賦者如同被施了定身術(shù),直挺挺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她帶走艾米莉婭。

    塞勒斯·加西亞見到這一幕,微抿了下唇,眼底略過一抹疑惑。

    緊接著,他站了起來,直接追進帝國皇宮。

    克里斯輕挑了下眉。

    自從塞勒斯·加西亞去了一趟永曜帝國重傷而歸,就變得極為低調(diào),在國會上基本不發(fā)言,也無所謂其他圣圖騰家族在打什么主意,關(guān)鍵時刻的投票也一直保持中立,大有隨便你們折騰,什么結(jié)果我都接受的意思。

    這還是他近些年來第一次如此主動地做一件事。

    克里斯短暫的猶豫過后,也跟進了帝國皇宮,卡洛爾·帕特里克見狀,秀氣的眉毛也攏了起來,一起追了上去。

    被留下的貴族們面面相覷,鬧不清楚眼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默默選擇留在原地,等待事態(tài)的后續(xù)發(fā)展,以免再被殃及池魚。

    萊洛德·威斯曼也不清楚“緹格莉爾”想做什么,而他作為女皇陛下最忠誠的眷屬,當然不可能就此離開,于是跟上另外三人。

    卡洛兒稍停下步伐,等萊洛德·威斯曼跟上,打探道:“你帶來的到底是什么人?她竟然有那么強的戰(zhàn)力?”

    輕輕松松化解了艾米莉婭的攻勢,甚至讓她沒有余力反擊。

    如果在三年前,卡洛爾不會覺得奇怪,但現(xiàn)在,艾米莉婭的勢力已經(jīng)超過了絕大多數(shù)圣域天賦者,連克里斯·哈德森都不是他的對手,那個女人到底強悍到了何種地步?

    萊洛德·威斯曼看了她一眼,鄭重道:“我已經(jīng)說過了,她是緹格莉爾陛下。”

    他沒有提女皇沉眠且一直是獅鷲家族在守護的事情,這是秘密,沒有得到女皇陛下的允許,他不能隨意告訴別人。

    卡洛兒再次皺了皺眉,“你的意思是她活了一千年?那之前為什么一直不出現(xiàn)?現(xiàn)在想做什么?”

    “陛下自然有陛下的用意!比R洛德·威斯曼沒有正面回答。

    卡洛兒對他翻了個白眼,不再試圖探聽“緹格莉爾”的事情-

    艾米莉婭靠在時一沅肩上,緊咬著蒼白的唇瓣,滲出了明顯的血痕。

    她的前額遍布細細密密的冷汗,四肢虛軟脫力,眼中黑芒閃爍不定,意識陷入了強烈的掙扎之中。

    她看著“緹格莉爾”的側(cè)臉,恍惚間與自己記憶中那張熟悉的面容重疊,下意識道:“十一,是你回來了嗎?”

    艾米莉婭的聲音格外虛弱,并在極力壓抑著什么,顯出很強的矛盾感。

    時一沅腳下步伐微頓,低頭對上了她朦朧的視線,輕嘆了一聲:“艾米莉婭,你已經(jīng)被魔神之力侵蝕,逐漸失去理智了!

    以艾米莉婭謹慎的性格,即便對突然出現(xiàn)的“緹格莉爾”抱有警惕和敵意,也不會再沒有弄清具體情況前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貿(mào)然出手。

    她沒有給出具體的回答,艾米莉婭卻笑了起來,貼著她的肩頸道:“你去哪里了?我以為你和那幾位圖騰元帥一樣失蹤了!

    有圣域強者接連死亡在先,魔神出世在后,失蹤無異于死亡。

    她找過十一,但都無功而返,連饕餮家族都沒有她的消息。

    艾米莉婭知道,以十一的性格,不會在這種緊要關(guān)頭躲起來,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才會連句話都沒有留下就消失了。

    時一沅沉默了一瞬,“我也不知道,醒來之后我就到了獅鷲莊園,成了‘緹格莉爾’!

    三年前的那場大戰(zhàn)就像一場不真實的夢。

    可現(xiàn)實告訴她,所有人都死了,只有她以不知名的方式活了下來,也不知該歸功于穿越者的特殊,還是神樹對她另有眷顧。

    艾米莉婭無力再探尋更多,啞著聲音道:“你失蹤兩年后,我的精神力泉就到了極限!

    “聽說魔神之力能夠修補精神力泉,我做了很多調(diào)查,絕大多數(shù)人吸收了魔神之力后依舊能保持理智,并不會被魔神操控!

    “我不想死!

    所以在做了萬全的準備之后吸收了魔神之力。

    “一開始的確很正常,我擁有了完整的精神力泉,一鼓作氣突破到了圣域,但是某天晚上醒來,我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父親的床邊,手里拿著一把刀,父親渾身是血。”

    “魔神之力放大了我的欲望,讓我失去了對身體和精神的控制,在不知不覺之間侵蝕了我的意志。”

    “從那時候開始,我就知道我失控了。”

    可一切已經(jīng)無法挽回。

    她控制情緒的能力越來越差,一點小事就能讓她大發(fā)脾氣,她開始做夢,在混沌一片的夢境中聽到恐怖的囈語,看到不可見底的深淵。

    艾米莉婭不想墜入深淵,拼了命的逃跑,深淵卻開始追逐她。

    她清楚的認知到魔神入侵了自己的精神力泉,自己總有一天會被深淵吞沒。

    時一沅靜靜聽她說。

    邁過了門檻,抵達寢殿,她把面色蒼白的艾米莉婭放到寬大柔軟的床上,“我試試能不能把魔神之力從你體內(nèi)驅(qū)逐出來,過程會很痛苦,也可能失敗。”

    艾米莉婭抓住她的手,半闔著眼道:“十一,如果失敗了,請你殺了我,以緹格莉爾陛下的名義成為溫斯頓帝國的新皇,再把我的骨灰撒向瓊蘭之——”

    時一沅握住她的掌心,“我能救你,你不會死的!

    艾米莉婭聽出了她話中的堅決,彎起了唇角:“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只是不太甘心而已。”

    不甘心就這么死去,可延續(xù)生命的代價是失去自我,這和死亡有什么區(qū)別?

    時一沅沒有再說話。

    青綠色的星力在她掌中形成,磅礴的生機之力讓艾米莉婭有種年幼時趴在母親懷抱里的感覺,但體內(nèi)和精神力泉中隨之而來的扭曲與疼痛讓她緊咬牙關(guān)。

    那是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感覺,侵入了她的骨髓,像一根根細細密密的針,刺入她最脆弱的地方,疼到她難以呼吸。

    艾米莉婭用盡最后的力氣緊咬牙關(guān),在一陣接一陣的極致疼痛之中死死盯著天花板的某一點。

    晦暗的精神力泉里,瓊藍之鯨匍匐在海面上發(fā)出陣陣哀鳴,它的身體已不復昔日的純凈透徹,表面纏繞上了一縷又一縷詭異的黑色星力。

    那些黑色星力像是帶刺的荊棘,深深扎進它的皮肉,令它無法動彈,不敢掙扎。

    這種痛苦的折磨通過精神力泉清晰的傳遞給了艾米莉婭,讓她想要提起刀扎進自己的心口,將一切終結(jié)于此。

    恰在這時,純凈強大的氣息涌進了她的身體,猶如陽光驅(qū)散大地的陰霾,把艾米莉婭完全籠罩其中。

    她的心臟和大腦被強大的生機包裹,一根根青藤纏上了那些令艾米莉婭難以喘息的黑色星力,將之驅(qū)逐消融。

    越來越多的黑色星力從她的皮膚中滲出,邪異詭譎的氣息充斥著寢殿,它們游離著相互聚攏,形成了一條數(shù)米長的孽龍。

    孽龍弓起身,四只龍爪危險的勾起,對著時一沅發(fā)出嘶啞邪惡的咆哮。

    它的嘴里露出兩排細細密密的尖齒,有更加邪意的氣息從中涌出,且試圖污染青綠色星力。

    時一沅對上孽龍那雙染著幽黑火焰的眼睛,冷冷扯了扯嘴角,素白的手一伸,竟是直接抓住了其中一只孽龍角。

    孽龍大概沒想到她會這么做,更沒想到她能憑空抓住沒有具體形狀的自己,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被狠狠摜到了地上!

    它的頭本該直接穿透地面,可不知為什么,狠狠砸在了花紋復雜的地磚上。

    伴隨著清脆的碎裂聲,地面向下凹陷出一個大坑,孽龍的另一只角完全卡在了坑里。

    不等它做出反抗,無邊無際的青綠色星力涌了過來,如烈火炙烤般一點點凈化游離在它周身的邪惡黑色星力。

    剛剛蘇醒之時,時一沅只能感知到體內(nèi)擁有磅礴的力量,卻無法操控使用,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些力量逐漸與她的身體契合。

    剛剛為艾米莉婭驅(qū)逐魔神之力的時候,她混沌一片的精神力泉中長出了一棵參天大樹。

    與曾經(jīng)寄居在她精神力泉中的不死神樹一模一樣,區(qū)別只在于這棵大樹上攀援了一株青綠色的巨大藤蔓。

    藤蔓枝葉搖擺,散發(fā)出強大的生機,與神樹的氣息相互交融,仿佛天生為一體。

    她想到了姬司諭提起的生命青藤,神樹的伴生圖騰。

    或許生命青藤是她在獅鷲莊園里蘇醒的關(guān)鍵。

    她刻意控制釋放出的力量,冷眼看著孽龍在青綠色星力的包裹下劇烈而痛苦的掙扎。

    雖然她知道這么做對魔神而言多半沒有任何傷害,但心里壓抑許久的負面情緒還是得到了少許緩解。

    不再管備受折磨的孽龍,她看向冷汗淋漓躺在床上的艾米莉婭,取出手帕擦了擦她額前的汗水,再次將極具生機之力的青綠色星力注入她體內(nèi)。

    依舊有黑色星力溢出她的皮膚,卻不再像之前那么濃郁,它們在空氣中扭曲掙扎,最終消彌于無。

    這一次,艾米莉婭遭受的疼痛得到了極大的緩解,彌漫在她周身的邪異氣息也漸漸消散。

    等到最后一絲魔神之力被青綠色星力驅(qū)逐而出,艾米莉婭的精神力泉開始出現(xiàn)一條條裂縫,奄奄一息的瓊藍之鯨發(fā)出低低的長吟。

    時一沅沒有任何猶豫,釋放自己的精神力,進入艾米莉婭的精神力泉,像以前那樣替她修補裂開的縫隙。

    瓊藍之鯨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小幅度搖動尾巴,低吟聲逐漸清晰。

    艾米莉婭緊皺的眉頭松開了,呼吸變得綿長。

    她在這安寧祥和的氛圍中,陷入了沉睡。

    在青綠色星力里劇烈掙扎的孽龍似乎也接受了自己無法逃離的命運,不再維持孽龍的形態(tài),逸散成了薄霧狀,主動任由青綠色星力凈化自己-

    神啟之地。

    支離破碎的大地之下,黑色巨龍依舊匍匐在空曠無邊的地下世界里。

    但在祂的身側(cè),多了一尊此前沒有的黑色王座,身著黑色燙金袍服的身影單手托腮懶懶靠在王座上,另一只手則玩弄著趴在自己膝蓋上的奶白色小貓崽。

    捏捏它的腿,揉揉它的毛絨耳朵,再被狠狠一口咬住指尖。

    男人抬起手,小奶貓也被一起提了起來,一點沒有要松嘴的意思,兇得很。

    它的瞳孔中清晰的倒映出了男人的模樣,高鼻深目,鳳眸狹長,赫然是姬司諭。

    可那雙冷墨色的眼睛里完全沒有姬司諭的溫和內(nèi)斂,更多的是與之截然相反的肆意放縱。

    面對小奶貓的撕咬,他晃了晃指尖,見它不打算松嘴,松開修長的五指抓住了它柔軟的身體,并迅速收緊。

    即將擰斷那脆弱的脖頸時,他宛若被人按下了暫停鍵,突兀停住了動作,再用不上半點力氣。

    “姬司諭”唇邊若有若無的笑意消失了,雙目猶如淬了寒冰,能將世間萬物凍成冰雕。

    貓崽兒見狀,松開緊緊咬合在一起的牙齒,踩著“姬司諭”的手指往上一跳,逃脫了他的魔掌,再向前蹬去,準確無誤把尖銳的貓爪揮在了那張俊美無儔的面容上,留下一道淺淺的抓痕。

    而這樣的抓痕,“姬司諭”的脖頸上還有一道。

    第235章 吃吃吃(235)

    時一沅不知道自己當前處于什么境界, 但她所能掌控的力量已遠非昔日可比,潛藏在艾米莉婭身體里的魔神之力被她全部驅(qū)逐而出,沒有留下絲毫隱患。

    可隨著艾米莉婭陷入沉睡, 她的氣息并未因精神力泉得到修補而變強, 甚至開始減弱, 便是有強大的生機之力作為彌補, 也未能讓她恢復三年前的狀態(tài)。

    魔神之力修補了她的精神力泉,讓她晉升到圣域的同時也透支了身體的潛力。

    二者剝離之后,她的身體不可抑制開始衰敗, 再這樣繼續(xù)下去,她活不了多久。

    時一沅和艾米莉婭認識的時間不短, 但真正相處的次數(shù)不多。

    最開始救這位傀儡皇儲, 只是為了給自己留條后路, 全然沒想到艾米莉婭能掌握實權(quán), 成為名副其實的帝國皇儲。

    她也很清楚,當初艾米莉婭會幫助她逃出溫斯頓帝國, 并非真的把她當成救命恩人或者可以交心的朋友, 最直接的原因是她能幫她修補精神力泉, 延續(xù)她的生命。

    兩人間的友誼并不純粹。

    正如她得到了“緹格莉爾”的身份, 知曉九大星座正在面臨的困境,不是第一時間離開溫斯頓帝國去找姬青池等人, 而是選擇來帝國皇宮, 想以開國女帝的身份獲得足夠的權(quán)力。

    一個人的力量始終有限, 她再強大也不可能擊敗整個魔神軍團, 重新封印魔神。

    她需要幫手,需要軍隊。

    來之前,她做好了艾米莉婭被魔神完全侵蝕的準備, 也思考過對方若有理智尚存,該如何面對。

    艾米莉婭是驕傲的。

    她不甘心被身體拖累,無法實現(xiàn)自己的野心,卻也難以容忍被魔神操控,變成祂的傀儡。

    時一沅欣賞艾米莉婭,所以察覺她被邪惡魔神之力污染之后,沒有立刻對她動手,而是給了她恢復意識的機會,讓她自己做出選擇。

    艾米莉婭還是她認識的那個艾米莉婭。

    她不愿死亡,卻也接受死亡。

    可見到她氣息衰敗,時一沅心底不可抑制地涌起強烈的不甘心。

    一個又一個。

    她身邊的人總是在離開。

    艾米莉婭不該如此輕易死去。

    她垂下眼簾,抬手覆上了艾米莉婭的額頭,青綠色的火焰在她的手背上盤旋,無聲燃燒著釋放出了一縷純凈的黑色星力。

    沒有了那股邪惡詭異的氣息,這縷黑色星力就像一絲不太明顯的陰影,繞著她的手游離了一圈,最終沒入艾米莉婭的額心,消失無蹤。

    艾米莉婭的氣息未有變化,依舊閉著眼睛沉沉睡去。

    時一沅不知道這縷黑色星力能否給她帶去生機,但她已經(jīng)找不到別的能夠挽救艾米莉婭的辦法了。

    而她之所以留有這里黑色星力,也是因為在神啟之地的經(jīng)歷讓她產(chǎn)生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魔神當年被封印或許是祂墮落了。

    真正的魔神擁有的是純凈的黑色星力,能修復破碎的精神力泉,且沒什么負面效果。

    青花家族用邪惡血祭弄出來的邪惡黑色星力則是墮落的魔神之力,擁有很強的污染性,會讓人失控。

    元欽就是最好的例子。

    魔神尚未破除封印之前,元欽使用的一直都是純凈的黑色星力,雖然受到了神樹之力的制約,但反應沒有邪惡黑色星力那么強烈。

    而在他的體內(nèi)噴涌出邪惡黑色星力之后,他就徹底失控了。

    艾米莉婭不知二者之間的區(qū)別,或巧合或必然被邪惡黑色星力污染,且她身份特殊,成為魔神的眷屬之后,整個溫斯頓帝國都將落入魔神之手。

    注視著沉沉睡去的艾米莉婭,時一沅無聲嘆了口氣,釋放出一道星力屏障,將她與外界隔絕。

    時間緊迫,她不能再耽擱,必須用最快的速度重整溫斯頓帝國現(xiàn)有戰(zhàn)力,阻止魔神軍團進一步擴張,避免徹底失去主動權(quán)。

    時一沅快步出了艾米莉婭的寢殿,一眼看到被她釋放的星力屏障攔在外面的萊洛德·威斯曼等人。

    四人不約而同看向她,其中以塞勒斯的目光最為熱切,那雙紅寶石般的雙目里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似乎想要確認什么,可幾次翕動唇瓣都沒敢問出想問的問題。

    站在較遠處的文森特立刻上前兩步,盡量保持冷靜道:“請問,陛下呢?”

    他不知道眼前這位“緹格莉爾陛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以對方剛才展露出來的實力,要是想對陛下不利,根本不必把她帶回寢殿。

    他盡可能保持理智,用相對恭謙的態(tài)度表現(xiàn)自己的溫順,以免觸怒這位神秘的強者。

    時一沅看了他一眼。

    她知道文森特是艾米莉婭的心腹,且對她無比忠誠。

    為了維持住當前的人設(shè),她聲音沒什么起伏地說:“她沒什么大礙,你可以去守著她。”

    話落,她看向萊洛德·威斯曼,“即日起,我緹格莉爾·溫斯頓以溫斯頓帝國初代女皇之名,廢除萊因哈特家族皇室繼承權(quán),重臨王座,若有不服者,三日內(nèi)皆可來戰(zhàn)!”

    她的聲音清澈透亮,回蕩于在場四位公爵耳中,又灌入了風里,傳揚整座帝國皇宮。

    焦心等待在帝國皇宮外的各大貴族聽聞此言,皆是一驚,面面相覷之際,都在他人眼中看到了驚慌失措。

    稍有底蘊的貴族或多或少知道“緹格莉爾”的名字,再聯(lián)想不久前兩人交鋒時的情形,頓時明白不管這位自稱“緹格莉爾·溫斯頓”的人到底是不是初代女皇,從今往后這帝國皇宮易主了。

    也只有亂世,一國統(tǒng)治者才能以如此草率的方式完成交替。

    大貴族莫不作聲,小貴族哪敢出來找存在感?一個個保持沉默,看看誰會當出頭鳥。

    萊洛德·威斯曼以拳抵胸,單膝跪在時一沅面前,高聲道:“萊洛德·威斯曼恭迎陛下回歸!榮耀盡歸溫斯頓!”

    他同樣將自己的聲音灌進風里,任其傳揚整座帝國皇宮。

    幾乎是他表明立場的下一秒,塞勒斯也行了最高禮節(jié),“塞勒斯·加西亞恭迎陛下回歸!榮耀盡歸溫斯頓!”

    他的反應讓克里斯皺起了眉,下意識想要打量立于宮殿前的女子,試圖從她身上看出點什么來,可剛看過去,就對上了那雙清泠泠的海藍色眼眸。

    一望無際、不可捉摸。

    克里斯不由屏住了呼吸,腦中飛快掠過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

    他硬生生遏制住了探尋真相的沖動,低頭屈膝以表臣服:“克里斯·哈德森恭迎陛下回歸!榮耀盡歸溫斯頓!”

    卡洛兒看著陸續(xù)跪下的三人,來不及多加思考,垂首下跪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卡洛兒·帕特里克恭迎陛下回歸——”

    四人的聲音相繼傳出,皇宮內(nèi)早已被嚇住的侍者、護衛(wèi)隊在短暫的論證和遲疑過后,果斷朝著聲音傳出的方向跪了下去。

    帝國皇宮外還在躊躇不定的貴族們不敢再猶豫,先后軟了一地的膝蓋。

    寢殿內(nèi),文森特看著沉睡的艾米莉婭,悄聲嘆了口氣,轉(zhuǎn)過身對溫斯頓帝國的新任女皇行了最高朝拜禮。

    不出半天,溫斯頓帝國初代女皇回歸消息的傳揚寰宇。

    換做三年前,這則消息必然能引起各方震動。

    可隨著魔神軍團的入侵,大量異化區(qū)和星門遺跡出現(xiàn),掌握權(quán)柄的人隕落、平平無奇的人崛起,大家最關(guān)注的是自己當下所處的環(huán)境、未來的去處,并未將太多注意力放在溫斯頓帝國易主之事上-

    “初代女帝回歸?”姬青池看著最新傳來的消息,略感奇怪。

    經(jīng)過多年戰(zhàn)火的洗禮,他的眉宇之間沉淀下了常人不敢直視的威嚴,令人難以想象五年前他還是個在宴會上悄悄到僻靜處躲懶的安靜少年。

    拋開那股上位者的氣質(zhì)不提,他的眼底暗含疲憊,也沒了往日干凈的氣質(zhì),雙肩微微下塌,似挑著一副要讓他脊背彎折的重擔。

    一夜之間失去母親、兄長、妹妹,他再難做個躲懶的少年郎,必須站出來,成為他人的精神支柱。

    關(guān)于溫斯頓帝國的開國女帝,饕餮家族的藏書閣中自然也有記載,姬青池閱讀過較為詳細的資料。

    他沒記錯的話那位女皇建立溫斯頓帝國沒多久就失蹤了,此后再沒有消息。

    萊因哈特家族登上了皇位,還被不少人猜測是他們謀害了女皇,若非另外四大圣圖騰家族沒有表露任何異議,其他貴族早就鬧翻天了。

    失蹤千年的人,竟然在這個時候回歸?

    是有人盜取了她的身份,意圖把控溫斯頓帝國,還是另有隱情?

    話說回來,想推翻艾米莉婭·萊茵哈特的統(tǒng)治倒也不必利用初代女皇的名義,弄個她的血脈后裔出來可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惹來質(zhì)疑。

    阿德萊特妥帖道:“溫斯頓帝國方并未有更多信息流出,但據(jù)可靠消息,這位女皇陛下?lián)碛蟹浅姶蟮膶嵙,非常輕松就戰(zhàn)勝了艾米莉婭·萊因哈特,不太可能是傀儡!

    姬青池點了點頭,“時刻關(guān)注那邊的動靜,弄清楚她對魔神的態(tài)度。”

    “好的。”

    撇開此事,姬青池再問:“青瀲那邊怎么樣?”

    “一切順利,青瀲少爺已經(jīng)確定祁煥的位置了,如無意外,今晚將實施救援!

    “那就好,通知——”

    話未說完,他放在桌上的星螺響了。

    姬青池停下話頭,拿起星螺看了看,發(fā)現(xiàn)是一道陌生的潮汐之音。

    他的潮汐之音不算隱秘,但也不是人人都知道,經(jīng)常聯(lián)系的人他都加了備注,這個時候會是誰?

    怕錯過重要的事情,姬青池拿著星螺放到耳邊。

    不等他詢問對方的身份,清亮的嗓音率先傳了過來:“二哥哥,是我!

    第236章 吃吃吃(236)

    熟悉俏皮的語氣讓姬青池的腦子嗡一下炸開了, 手中剛拿起的文件應聲掉在桌上。

    他豁然站起:“青沅!是你嗎?青沅?”

    他的聲音里充滿不可置信,生怕自己產(chǎn)生了幻覺,急促的問完就立刻屏住呼吸, 等待對方的回應。

    沒有讓他失望, 星螺另一端再次給了回應, “是我, 二哥哥,我是青沅。”

    姬青池的心臟不受控制劇烈跳動起來,莫大的喜悅將他淹沒, 想說話卻發(fā)現(xiàn)自己喉嚨干澀,一時間竟發(fā)不出聲音。

    時一沅不準備對外公開自己原來的身份, 這對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沒有好處, 但也不打算完全藏著掖著, 該知道的人得知道, 后續(xù)的行動才好配合。

    她察覺到了姬青池的情緒變化,放輕了聲音道:“三年前發(fā)生的事情太多太復雜, 一時半會兒的說不清, 以后我再和你詳細解釋!

    “我在溫斯頓帝國, 現(xiàn)在的身份是‘緹格莉爾·溫斯頓’, 接下來我會整合溫斯頓帝國各大軍團,驅(qū)逐魔神軍團……”

    她把自己將要做的事情一一說明, 并詳細詢問九大星座目前的具體情況, 以做最充足的準備。

    姬青池聽到她說自己是緹格莉爾的時候, 倍感驚愕, 但他無瑕思索太多,注意力很快就被時一沅接下來說的事情吸引走了。

    魔神軍團建立以來,如蝗蟲過境, 九大星座接連遭受重大打擊,縱使圖騰軍團驍勇善戰(zhàn),也難擋其以命相搏的攻勢,且要保衛(wèi)平民撤退,一場場戰(zhàn)役備受掣肘,勝少敗多。

    姬青池漸漸平穩(wěn)呼吸,與時一沅探討接下來該如何行動。

    阿德萊特垂手立在一旁,神情未有多大變化,眼底卻有欣慰之色一閃而過-

    艾米莉婭一直在沉睡,不知何時能醒來。

    溫斯頓帝國的政務時一沅不可能一一查看并處理,她沒有那么多時間和精力,于是干脆把萊洛德·威斯曼四位圣圖騰公爵扣在帝國皇宮,集中解決戰(zhàn)時問題。

    從她開始讓人統(tǒng)籌軍備,克里斯等人就看出了她有意出兵抵抗魔神軍團。

    溫斯頓帝國與魔神軍團有摩擦,但一直以來都不是他們?nèi)肭值闹饕獞?zhàn)場,只在天裂之災伊始與他們爆發(fā)過幾場較大沖突。

    在這之后,即使有一部分黑色天賦者從異化區(qū)流竄過來,蠱惑人崇拜魔神,也很快被圣圖騰家族解決,沒有形成大規(guī)模的混亂。

    是以,三年來實力還算保存的完整。

    國會曾激烈討論過要不要援助圖騰家族,但議員們出于各自的利益得失并受到各方面因素的影響,未能達成共識,再加上艾米莉婭被魔神之力侵蝕,態(tài)度變得曖昧不明,此事就擱置到了現(xiàn)在。

    其實,圣圖騰公爵們都看得出來魔神軍團不會在攻下九大星座后停下擴張的步伐,溫斯頓帝國將成為他們的下一個入侵目標。

    克里斯與艾米莉婭產(chǎn)生沖突的直接原因是他想出兵與溫斯頓帝國毗鄰的玉瓊座,牽制住魔神軍團的一部分戰(zhàn)力,給麒麟家族以喘息的機會,避免玉溪澤統(tǒng)率的麒麟軍團全軍覆沒。

    結(jié)果艾米莉婭不同意他的提議,并在國會上把他打傷,導致在沒有議員敢提出援助九大星座之事。

    眾人也是因為這件事情察覺到艾米莉婭狀態(tài)有異,私下悄悄探查她為何突然變得專橫獨斷,接著就懷疑到了魔神之力上。

    可沒有確鑿證據(jù),艾米莉婭手中的權(quán)力又越來越大,與她翻臉并不是明智的選擇。進不了,就只能考慮退路,不少人開始思索投靠魔神是否能有一線生機。

    圣圖騰家族高高在上,幾位公爵當然不想失去現(xiàn)有的地位,不到萬不得已,并不想成為失去理智被他人所操控的傀儡。

    猶豫糾結(jié)之下,“緹格莉爾”突然出現(xiàn),展露出了相當強大的實力,無疑是給他們吃了一劑定心丸。

    圣圖騰家族傳承至今,不是只依賴審時度勢的能力,還有足夠強大的實力和身為大貴族的驕傲與底線。

    四人看出了“緹格莉爾”的意圖,沒有阻止的想法,反而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一艘巨大的游輪在海上航行,最害怕迷失方向,掌舵者是所有人的信心所在。

    對即將面臨危難的溫斯頓帝國來說,皇帝扮演的便是領(lǐng)航者的角色。

    清算完國庫和現(xiàn)有戰(zhàn)略物資儲備,一道道急令發(fā)出帝國皇宮。

    先是經(jīng)歷了艾米莉婭的絕對武力恐嚇,又是遭遇了“緹格莉爾”輕而易舉奪取皇權(quán)的無形威懾,平日里滿肚子小九九的貴族們這會兒都老實得不行,乖乖按照命令行事。

    時一沅結(jié)束與姬青池的對話步入政務大廳時,里面只有克里斯和塞勒斯,萊洛德和卡洛兒各自占據(jù)一個會議廳,正在召開戰(zhàn)前會議。

    察覺辦桌前罩下一道陰影,兩人不約而同抬起頭,恰好看見“緹格莉爾”在桌上分別放了瓶水和一支營養(yǎng)液。

    她的神情極為冷淡,對他們的態(tài)度和陌生人沒有區(qū)別,放下手里的東西之后也絲毫沒有要和他們交流的意思,自然而然坐到了上首的位置,用來萊洛德·威斯曼給她準備的光腦查看目前的軍備調(diào)度情況。

    塞勒斯微微亮起的眸光瞬間變得黯淡,但在觸及桌邊的水和營養(yǎng)液時,又迅速亮了起來。

    他拿過營養(yǎng)液,在收起來和直接喝掉之間稍作猶豫,最終選擇了后者。

    明明是一支普普通通的營養(yǎng)液,完全比不上他日常攝入的高級營養(yǎng)液,入口之際卻覺分外甘甜,還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芳香。

    克里斯見他小心翼翼用舌尖勾走最后一滴營養(yǎng)液,眉心狠狠跳了跳,心底也不受控制升起一股自己擁有的寶物被人覬覦的強烈不悅。

    他不動聲色收回目光,從辦公桌后起身,來到“緹格莉爾”面前,溫訓地半躬下身:“陛下,我有些事情要向您匯報。”

    從他有動作開始就把視線鎖定在他身上的塞勒斯眼神驟冷,很想一拳砸在那張裝模作樣的面孔上,再難做出小人得志的表情。

    幸而他還有點理智,知道這么做不僅不能解決掉克里斯,還會讓自己落入被動的境地。

    克里斯恍若察覺不到塞勒斯將要吃人的眼神,在“緹格莉爾”點頭示意他作出匯報時,把臨時總結(jié)出來的需要匯報的點進行一一說明。

    作為從小接受精英教育的大貴族,克里斯無論是在戰(zhàn)略上還是在戰(zhàn)術(shù)上,都能給出有效意見,兩人你來我往,討論清楚了許多不甚明朗的問題,氣氛相當融洽。

    克里斯準備一鼓作氣拉近自己與新皇的距離,好尋找機會證實心中的猜測,塞勒斯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我可以率領(lǐng)薔薇軍團去支援螣蛇家族!

    七大圖騰家族之中,除了已經(jīng)完全丟失金烏座的金烏家族,目前處境最艱難的是螣蛇家族。

    純血螣蛇所剩無幾,祁夫人被困天穹星,祁煥下落不明,昔日深受祁鏡元帥器重的玉冠群成了魔神的擁躉,帶著白獅座倒戈。

    若祁煥身死,天穹星淪陷,螣蛇家族恐怕會徹底成為歷史。

    欲要說話的克里斯瞇了瞇眼,頗為不甘的把到了嘴邊的話吞回了肚子里,沒有貿(mào)然和塞勒斯爭搶。

    他知道,塞勒斯這些年看似沉寂,實則一直在厲兵秣馬。

    曾經(jīng)在與永曜帝國的戰(zhàn)爭中幾乎被打殘打廢的薔薇軍團早已恢復滿編,連附屬軍團都被他嚴格操練,薔薇座的高級異化區(qū)里處處留有他們出入的痕跡。

    現(xiàn)在的塞勒斯·加西亞有戰(zhàn)力有兵力,是名副其實的薔薇公爵。

    克里斯安靜地等待女皇陛下給出指示。

    時一沅靠著高背椅,打量了塞勒斯幾眼,在他微屏呼吸時,反問道:“你可以嗎?”

    很淺淡的語氣,不夾雜任何情緒,只是在做最基本的確認。

    塞勒斯卻不受控制回憶起了多年前令他至今后悔莫及的那件事。

    年輕的女孩被捆縛著雙手吊在空中,身上滿是鞭痕,衣服遍布血污,發(fā)絲散亂。

    她看著錦衣華服站在牢籠之外的他,冷冷諷了一句:“我做夢都沒想到是你。”

    此刻,塞勒斯仿佛再次置身于多年來令他無法釋懷的夢魘,呼吸急促,聲音也變得沙啞:“我可以。”

    如果能夠逆轉(zhuǎn)時光,他一定不會再做那樣的選擇。

    可惜這世上沒有后悔藥。

    時一沅收回目光:“不用你去蛇矛座。”

    那一剎那,塞勒斯覺得自己的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緊了,緊到讓他難以喘息。

    克里斯立刻落井下石:“我可以率領(lǐng)鳶尾軍團前往!

    時一沅瞥他一眼,“也用不著你!

    克里斯剛要揚起的唇角僵住了。

    時一沅猶如沒有看見他倆糟糕至極的臉色,屈指叩了叩桌面,“薔薇軍團去金烏座,務必奪回星瓊大峽谷的控制權(quán),鳶尾軍團去白獅座,牽制住玉冠群,別讓她騰出手配合魔神軍團夾擊蛇矛座!

    她和塞勒斯的恩怨要了結(jié),但不是現(xiàn)在,與其讓他痛痛快快的死去,不如榨取他的最后一絲價值。

    至于克里斯,雖然腦子有點毛病,但軍事上的才能無可置疑,他愿意對抗魔神,沒道理把他拒之門外。

    兩人的心臟還未跌入谷底,又在聽到這番話后頃刻間攀升至高處。

    塞勒斯毫不猶豫道:“愿為您效勞!”

    克里斯不甘落后,“遵循您的意志!”

    萊洛德·威斯曼結(jié)束會議出來,就見他倆單膝跪在女皇陛下面前,眉目舒展,唇邊帶笑,一副得了天大好處的模樣,心中警鈴大作,立刻上前匯報自己的戰(zhàn)略部署。

    塞勒斯和克里斯的視線在空中短暫交匯后迅速分開,仿佛對方是什么了不得的臟東西,多看一眼都會沾上污臭。

    在他們于心底互相詆毀時,忽然聽到陛下給出了新的指示,“萊洛德,明早你和我一起前往蛇矛座!

    萊洛德·威斯曼未有任何質(zhì)疑,“好的,陛下。”

    話音剛落,他就接收到了兩道帶刺的目光。

    他不動聲色瞥去一眼,無視兩人不善的眼神。

    笑話!

    他可是陛下最忠誠的眷屬,別的人就算想后來居上,怎么也得掂掂自己夠不夠分量!

    以為趁他不在就能討好陛下?真是癡人說夢!-

    蛇矛座,銀蛇森林。

    殘月高懸于天際,撒下點點銀灰,高大的樹木一株簇擁著一株,枝葉重疊,隱隱綽綽。

    低矮的灌木叢中有不太明顯的窸窣聲響,像有什么東西從中爬過,壓垮了草葉。

    忽然,灌木叢中想起低不可聞的交談:“這附近沒有人為活動的痕跡,暫時應該是安全的,通知其他人往這邊撤吧?”

    另一道聲音給出回應:“魔神軍團知道我們躲在銀蛇森林里,他們?nèi)硕,完全能進行地毯式搜索,這處沼澤不算隱秘,他們不可能沒有搜索過,一點人為活動的痕跡都沒有反而不正常。”

    如果時一沅在這兒,定然能認出這是祁煥的聲音。

    “謹慎點,別落入了他們的陷阱!

    最初說話的人應了一聲,輕微如同蚊吶的對話消失無蹤。

    沒過多久,廝殺聲突然從某個方向傳來,變成一條小螣蛇的祁煥聽到動靜,支楞起身體看過去。

    可他現(xiàn)在太小,就算尾巴著地直立起來也不可能看清幾千米之外發(fā)生的事情。

    與他一同來探查情況的副官好奇道:“發(fā)生了什么?是不是有人和魔神軍團打起來了?”

    廝殺聲不算真切,但以兩人的耳力,聽得還算清晰。

    “要不要過去看看?”副官猶豫道。

    天穹星自顧不暇,魔神軍團銀蛇森林里散布了魔神之力,潮汐之音無法傳遞,那邊應該不太可能知道他們從白獅座前來救援卻身陷囹圄的事情。

    一一細數(shù)過去,蛇矛座沒有能來支援的戰(zhàn)力。

    這很有可能是魔神軍團引誘他們現(xiàn)身的陷阱。

    稍作考慮過后,祁煥說道:“你待在這兒,我過去看看,如果我十分鐘之內(nèi)沒有回來,你立刻回去,轉(zhuǎn)移陣地!

    副官立即反駁:“不行!您是主將,出來探查情況已是冒險,怎么能去做更危險的事情,我——”

    “如果真是陷阱,我有能力逃,而你一定會被抓。”祁煥打斷了副官的話,且沒有給他再次反駁的機會,迅速從灌木叢中鉆出,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化為綠色小蛇擬態(tài)的副官想跟上去,但是考慮到必須要有人帶消息回去,硬生生忍下了跟隨的沖動,一尾巴抽在身旁的蘆葦上,聽到了堅韌的蘆葦稈拍打空氣產(chǎn)生的回響。

    祁煥,不,應該說是“祁煊”。

    隨著九大星座的局勢越來越緊張,本已經(jīng)很少出現(xiàn)的他控制身體的時間開始變長。

    他隱匿在黑暗中,沒有貿(mào)然靠近交戰(zhàn)地,而是找了個制高點,從高處進行眺望。

    千米之外的某個地方燃著火光,時不時發(fā)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間或夾雜著幾聲慘叫及污穢不堪的咒罵。

    “祁煊”認真地辨別被風吹過來的聲音,但距離實在太遠,很難聽出與魔神軍團交戰(zhàn)的一方是什么人。

    在他猶豫著要不要更靠近一點時,一道碧瑩瑩的光芒沖天而起,神樹虛影佇立在高空之上,枝葉搖擺間落下細碎的星光。

    凡是觸碰到星光的黑色天賦者皆發(fā)出痛苦的慘叫,猶如遭受凌遲的死刑犯,失去了戰(zhàn)斗的能力,摔跌在地上抱著腦袋打滾。

    “祁煊”雙眸微亮,認出那是不死神樹,馬上接近戰(zhàn)場,看到了提著無澗之刃沖進魔神軍團里,猶如殺神臨世的姬青瀲!

    他成熟了許多,完全沒了昔日的高傲不可一世,左眉被一道傷疤斜向下截斷,而今浴血奮戰(zhàn),滿身戾氣可卻敵三千里。

    “祁煊”怔了怔。

    若非無澗之刃不可能造假,神樹虛影高立于空中,他幾乎認不出殺得敵人屁滾尿流的人是姬青瀲。

    對方察覺了他的注視,犀利的視線刺了過來,又在辨認出不是敵人之后,專心戰(zhàn)局。

    “祁煊”呼出一口氣,從空間指環(huán)中取出信號彈,對空發(fā)射。

    受到魔神之力的干擾,星螺無法傳遞潮汐之音,他以不同款式的信號彈和主力部隊做約定,只有看到正確的信號彈,才能向他靠攏。

    發(fā)射完信號彈,“祁煊”化為巨型螣蛇從天而降,蛇尾一掃,一群試圖圍攻姬青瀲的黑色天賦者被他拍了出去,先后落在地上口鼻噴血。

    姬青瀲見他終于加入戰(zhàn)局,輕嗤一聲:“反應也太慢了!

    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欠扁。

    “祁煊”不和他計較,化為人形,與他背對背而立:“不謹慎點,你現(xiàn)在見到的就是一具尸體了!

    “這么謹慎,你怎么還是落進了魔神軍團圍點打援的陷阱?要我千里迢迢來救?”姬青瀲的話語更加“歹毒”,似乎這三年來,他成長的不止是戰(zhàn)力,還去進修了怎么把人氣死。

    “祁煊”閉口不言,劈手奪過敵人的武器,反向捅入他的腹部,又酣暢淋漓地將之拔出,任由噴涌而出的鮮血濺在自己身上。

    鮮血染紅了他的盔甲,也仿佛灼燒了他的血液,讓他的情緒變得亢奮,讓他的雙目逐漸染上赤紅。

    一刀、一刀、又一刀!

    他像在宣泄著什么,手上的動作越來越狠,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

    盡管魔神軍團有人數(shù)上的優(yōu)勢,可在神樹光芒的照射下,依舊不可避免的陷入猶如被烈火燒灼的負面狀態(tài),難以發(fā)揮出全盛時期的戰(zhàn)力,只能眼睜睜看著己方士兵一個個倒下。

    姬青瀲和“祁煊”就像兩個殺紅了眼的瘋子,手起刀落,殺敵如砍瓜切菜,竟還相互報起了數(shù),要比一比誰殺掉的敵人更多。

    向來肆無忌憚的黑色天賦者們恐懼了,他們想要逃走,卻被趕來支援的螣蛇軍團包圍。

    一具具尸體倒下,血液染紅了沼澤,有人恐懼地丟下武器,跪地祈求饒;有人語無倫次的辯解自己是被人逼迫的,根本不想與他們?yōu)閿;還有人露出猙獰的笑,誦念詭異的祝禱,祈求魔神降臨……

    姬青瀲誰的話都沒有聽,眸光冷淡,毫不留情揮下手中的無澗之刃,對微喘著氣靠過來的副官說道:“尸體全部燒了,用不死神火。”

    昔日跟在時一沅身旁少主長少主短的元林鄭重應了聲,親自帶人收拾戰(zhàn)場。

    姬青瀲從空間指環(huán)中取出一瓶清水,擰了蓋子兜頭澆下。

    清水觸碰到他銀灰色的發(fā)絲,立刻被鮮血染紅,順著他的眉骨滑到鼻梁,再匯聚到下顎,滴滴答答落到冰冷的盔甲上。

    他低喘了一口氣,把空了的瓶子收回空間指環(huán),對“祁煊”道:“玉冠群倒戈了,她殺了祁沁語,投靠了魔神。”

    簡簡單單一句話,蘊含著巨大的信息量。

    “祁煊”瞳孔微擴,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好半天了才道:“怎么會……”

    姬青瀲沒心情考慮他能不能接受這個消息,繼續(xù)說道:“她的回歸或許不是巧合,而是魔神的安排。”

    十八歲無法覺醒擬態(tài)的人幾乎沒有覺醒擬態(tài)的可能性,若非確定玉冠群無法覺醒擬態(tài),玉老元帥再厭惡她的母親,也不會讓她流落在外。

    所有人都以為玉冠群死在了當年的那場屠殺中,哪能想到她失蹤多年后會帶著頂尖超凡三階的戰(zhàn)力回歸。

    有個驚才絕艷的姬青沅在前,再加上她有祁鏡元帥庇佑,竟是沒有多少人懷疑她為何能覺醒擬態(tài)。

    姬青瀲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祁煊”,不介意再捅他一刀,“你趕往天穹星的中途遭遇魔神軍團的事情也大概率不是巧合,而是她有意泄露消息。”

    先讓魔神軍團圍困天穹星,趁機把只信服于純血螣蛇的螣蛇軍團調(diào)出白獅座,再通知魔神軍團前來圍堵,祁煥腹背受敵,沒有支援的情況下,遲早死于魔神軍團之手。

    玉冠群料定他不可能再回白獅座,直接殺了祁沁語,掌握白獅座的最高話語權(quán)。

    她這么多年來在白獅座的經(jīng)營足夠扎實,祁沁語死后,反對她的人寥寥無幾,為數(shù)不多的聲音全被血腥鎮(zhèn)壓,火速處理,沒掀起一點兒風浪。

    與金烏軍團離開后徹底混亂的金烏座不同,白獅座有著穩(wěn)定的社會秩序,恐怕要不了多久,那里的人都會在玉冠群的影響下,吸收魔神之力,成為魔神的信徒。

    “祁煊”閉了閉眼,“我怎么也沒想到她會背叛!

    玉冠群長袖善舞,對祁煥很是照顧,與祁沁語也相處的極好,亦能完美處理與祁夫人的關(guān)系,跟隨祁煥和祁沁語駐守白獅座的螣蛇軍團便是只聽命于純血螣蛇,對她也是恭恭敬敬,不曾有半分冒犯。

    甚至于她的孩子還在天穹星,誰能想到她會倒戈魔神?

    姬青瀲這次沒出言諷刺他。

    瞧了瞧灰蒙蒙的天色,他拍拍“祁煊”的肩膀道:“收拾收拾,準備去天穹星。”

    “你這個魚餌已經(jīng)上鉤,天穹星沒有再圍的必要,魔神軍團這會兒估計已經(jīng)開始大舉進攻,要是那邊撐不住,你可就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祁煊”看著拍在自己肩上的手,忽然笑了一下:“這可真不像是你說出來的話!

    他不是祁煥,卻擁有祁煥的記憶,知道祁煥與姬青瀲在星曜軍校時堪稱水火不容,每次見面都要拌幾句嘴,明明是半斤八兩的兩個人,還相互瞧不起對方的智商。

    姬青瀲嘖了聲,“你也不像祁煥,換做星曜軍校那會兒,你聽到玉冠群倒戈的消息,該是雙目無神,像被抽了魂!

    “祁煊”:“……”-

    白獅座,明月商會。

    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戴著仿生面具的溫從舒揚聲道:“進來!

    同樣做了偽裝的赤狼輕輕掩上門,“玉冠群放了大批魔神軍團進來,看樣子是準備搞個大的,接下來我們該怎么辦?”

    溫從舒的手邊放著兩個星螺,他拿起常用的那個,對外發(fā)送了一條潮汐之音,頭也不抬道:“靜觀其變!

    赤狼在他面前坐下,忍不住道:“還等?咱們等三年了,老板杳無音訊,死要錢那邊也聯(lián)系不上……眼看著圖騰軍團節(jié)節(jié)敗退,我有時候都覺得前路一片渺茫!

    溫從舒剛想說話,一道潮汐之音響起。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看向赤狼,赤狼看著他,眼中帶了點疑惑,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看自己。

    停頓兩秒后,兩人豁然轉(zhuǎn)頭,緊盯桌上的另一只星螺。

    溫從舒的呼吸不受控制加重,握著星螺的手竟有些顫抖。

    赤狼知道,這只星螺是老板給他的,作秘密聯(lián)系之用。

    他立刻探手過去,在溫從舒吃人的目光中把星螺放到耳畔,小心翼翼道:“老板?”

    星螺另一端的聲音略顯詫異:“赤狼?溫從舒呢?”

    赤狼嘩一下站起來,激動道:“老板!你回——”

    話未說完,他手中的星螺就被溫從舒搶了回去。

    那只笑面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語氣溫和如沐春風:“老板,我在,請您吩咐!

    第237章 吃吃吃(237)

    “魔神軍團共有九位統(tǒng)帥, 分別率領(lǐng)一支軍團進攻九大星座,他們很神秘,至今沒有在公開場合露過面, 且作戰(zhàn)風格老辣奇詭, 連圖騰軍團都難以招架, 不像是突然冒出來的新人戰(zhàn)將。”

    “目前圍困天穹星的是魔神第七軍團, 尤為擅長遭遇戰(zhàn),對蛇矛座的地形非常了解,不排除他們內(nèi)部有投降的螣蛇軍團將領(lǐng)……”

    飛馳的烈焰獅鷲之上, 萊洛德·威斯曼閱讀最新收到的情報,面色稍顯凝重。

    溫斯頓帝國尚未與魔神軍團爆發(fā)過大規(guī)模戰(zhàn)役, 也沒有直接和魔神麾下九大統(tǒng)帥交過手, 加之局勢混亂, 此前布置在永曜帝國境內(nèi)的情報網(wǎng)能探聽到的消息有限, 對他們不算了解,遑論作戰(zhàn)風格。

    這份情報的內(nèi)容很詳盡, 普通人絕對拿不出來。

    時一沅沒有為萊洛德·威斯曼解釋情報的來源。

    她展開蛇矛座的星圖, 淡聲道:“我們?nèi)ヌ祚沸!?br />
    星圖上有一條標紅的行軍路線, 可以從薔薇座215星進蛇矛座, 途徑五顆星球,直抵天穹星。

    這條路線原來并不存在, 是天裂之災中由大量異化區(qū)連通起來的, 魔神軍團全面入侵九大星座后, 有不少蛇矛座的原住民想逃難去薔薇座。

    塞勒斯·加西亞實施了嚴格的邊境管控, 沒有讓大量難民涌入薔薇座。

    烈焰獅鷲的飛行速度與獨角天馬不相上下,全力趕路未遭遇攔截,要不了一天就能抵達天穹星。

    能夠攔截烈焰獅鷲的武裝力量, 除了圖騰軍團的飛行戰(zhàn)斗編隊之外,幾乎不存在。

    螣蛇家族雖然失去了對蛇矛座絕大多數(shù)星球的統(tǒng)治權(quán),但是天穹星尚未淪陷,局部地區(qū)依舊存在抵抗武裝,魔神軍團還沒能把控全局。

    乘坐烈焰獅鷲進入北皓星,時一沅從高空往下看。

    世界仿佛被分割成了兩部分,一部分繁華依舊,一部分滿目瘡痍。

    繁華的街區(qū)里,黑色天賦者來來往往,低空航道上星梭肆意飛馳,被馴養(yǎng)的異化生物載著主人橫沖直撞,毫無秩序可言。

    錯眼望向另一側(cè),倒塌的大樓到處都是,有硝煙從廢墟里滾滾而起,路上幾乎沒有行人,偶有烏鴉等腐食鳥類立在裸露的鋼筋上,發(fā)出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啼叫。

    很難想象,這里曾經(jīng)是蛇矛座最繁華的八大星球之一。

    九大星座淪陷得如此之快,排除魔神軍團的猛烈進攻之外,還有一個直接且難以忽視的原因:秩序崩壞。

    當圖騰家族無法對不法分子起到絕對的威懾,他們建立的秩序也會隨之崩壞坍塌。

    在無處可逃的恐慌中,人的陰暗面會無限放大,惡者習慣性欺凌弱者,也自然而然會為了利益燒殺搶掠。

    作惡的人多,止惡的人少,名為秩序的天平就會傾倒,魔神的信徒也會越來越多。

    時一沅在心底低嘆一聲,對萊洛德·威斯曼道:“你們繼續(xù)趕路,不必等我。”

    不等對方阻止,她徑直跳下烈焰獅鷲,如一片翩然綠葉落于地面。

    以她現(xiàn)在的實力,趕路的速度不比烈焰獅鷲慢,甚至更快一些,在這里做點事情不算耽擱。

    烈焰獅鷲群目標不小,這會兒估計已經(jīng)引來了北皓星魔神軍團的注意,進入異化區(qū)之前大概率會遭遇攔截,萊洛德·威斯曼和獅鷲軍團足以應對他們。

    時一沅落地后,無所顧忌對外釋放精神力,逸散在空氣中的魔神之力不多,觸碰到帶有生命氣息的精神力猶如小蝦遇見鯊魚,立刻退避三舍,恨不能奪路而逃。

    但精神力釋放的速度太快,近處的魔神之力根本無處逃竄,只能被那股磅礴的生機之力湮滅。

    時一沅的精神力覆蓋范圍極廣,輕而易舉籠罩整座城市,也將城市內(nèi)部的一切情況盡收眼底。

    衣衫襤褸的普通人蜷縮在角落,他們渾身臟污,骨瘦如柴,滿眼麻木與恐懼。

    金碧輝煌的建筑里,黑色天賦者摟著環(huán)肥燕瘦的年輕男女聚在一起調(diào)笑賭|博,滿地杯盤狼藉。

    有人注意到了天邊飛掠而過的獅鷲軍團,詫異地仰起頭,不知他們來自哪里又要去往何方。

    再遠些的地方,魔神軍團的士兵正在追逐一隊逃竄的私人武裝,于破爛不堪的街道上展開激戰(zhàn)。

    時一沅站在原地沒有動,青綠色星力豁然化作一縷迅疾的風,穿越倒塌的建筑,掠過狹窄的巷道,如一支離弦的羽箭,準確無誤擊穿了圍堵私人武裝的士兵將領(lǐng)。

    他的心臟在一瞬間被擊碎,即將投出的爆裂彈落在地上,在他的大腦停止思考的前一秒轟然炸開。

    一同追逐的士兵躲避不及,被爆炸的余波掀飛出去,兩人當場身亡,一人嘔血不止。

    正在逃竄的四人嚇了一跳,回頭就看見一道光影疾馳而至,一掌擊飛余下的追兵,不給他們?nèi)魏未⒌臋C會,一刃封喉。

    天邊的烏云不知何時散開了,懸日墜下一縷淡淡的光輝,恰巧落在來人身上,映照著那頭披肩而下的碧綠色長發(fā),襯她不是凡塵之人。

    為首的女子屏住了呼吸,在對方側(cè)目看來時,下意識道:“緹格莉爾·溫斯頓?”

    她的聲音不算大,但在此刻顯得格外清晰。

    北皓星在三個月前淪陷,星網(wǎng)徹底癱瘓,有魔神之力干擾,潮汐之音難以傳遞,這里的人很難與外界交換消息,眼前之人卻明明白白說出了數(shù)日前才對寰宇公布的溫斯頓女帝之名。

    時一沅打量了她幾眼,察覺到了逸散在空氣中的少許星力,微微挑起眉:“祁沁語?你不是死了嗎?”

    消息是從白獅座總執(zhí)政官邸傳出來的,還得到了玉冠群的證實。

    祁沁語沒想到她能一語道破自己的身份,愣怔了一瞬,露出警惕的神情。

    時一沅無所謂她怎么想,意味不明地評價了一句:“看來你還是有點長進的,能從玉冠群手里逃出來!

    她稍一抬手,青綠色的星力化作風刃接連擊中聽到動靜圍過來的魔神軍團士兵,讓他們?nèi)サ鬲z里繼續(xù)贊頌魔神。

    祁沁語越發(fā)警惕:“你是誰!”

    “不是你的敵人!睍r一沅笑看她一眼,再問:“魔神軍團在北皓星的總部在哪?”

    祁沁語見她輕描淡寫又弄死一批前來探查情況的黑色天賦者,眼皮狠狠跳了幾下,也看出她的確不是自己的敵人——這種時候敢和魔神軍團作對的人,都不是她的敵人。

    她剛剛也看到了從天邊飛過的烈焰獅鷲,知道眼前的神秘女子確鑿是緹格莉爾·溫斯頓。

    想到九大星座目前的局勢,祁沁語深吸一口氣,飛快道:“在北皓城,有三個半步圣域!

    時一沅瞬移來到她身旁,抓著她的肩膀道:“給我?guī)贰!?br />
    祁沁語條件反射緊繃脊背,一轉(zhuǎn)眼的功夫,已然出了城。

    她無暇想太多,連忙指出正確的方向。

    青綠色的星力裹著風覆蓋在她身上,洗去了附著在傷口處的黑色星力,帶來如沐春風的舒適感。

    祁沁語悄悄用余光打量身旁的人,試圖從那張冷淡美麗的面龐看出熟悉感,探究她的身份。

    遺憾的是她沒有在記憶中找到對應的臉孔。

    壓下心底的揣測,她小心翼翼道:“溫斯頓帝國出兵蛇矛座了嗎?”

    時一沅還記得祁沁語在星曜軍校有多高傲,見她如今這副模樣不由感慨物是人非。

    她不答反問:“你手里還有多少人?關(guān)于魔神第七軍團又知道多少?”

    祁沁語見她避而不答,心中有些惴惴,而今局勢艱難,她擺不了譜也沒有擺譜的意義,想了想說:“不多,一千多人,只能在魔神軍團主力無暇顧及的地方打一打游擊戰(zhàn)。”

    “魔神第七軍團很強,他們的統(tǒng)帥用兵激進卻不大意,我大姐和四哥與他多次交鋒,不管是正面交戰(zhàn),還是迂回偷襲,或是想用人海戰(zhàn)術(shù),一次都沒贏……”

    她說得很詳細,絲毫不敢遺漏。

    時一沅聽得直皺眉。

    能把受祁鏡親手指導的純血螣蛇打得毫無招架之力,這種級別的戰(zhàn)將,寰宇屈指可數(shù),之前不可能籍籍無名。

    第238章 吃吃吃(238)

    祁沁語從白獅座逃出來后就來到了北皓星, 待在這里的時間不算長。

    自從魔神第七軍團入侵蛇矛座,她就一直在關(guān)注蛇矛座的局勢。

    為了以防萬一,她還命令麾下的人化整為零進入蛇矛座各個星球, 觀察情況探聽情報。

    當時的她全然沒想到這會成為自己的退路。

    祁沁語憤恨于玉冠群突然反水, 逃到北皓星后, 想殺回去, 可她麾下兵力有限,且分散各地,互相聯(lián)系都困難, 更別提奪回白獅座,救援天穹星。

    她只能滯留在北皓星尋找機會, 但情況比她想象中的更糟糕。

    空氣中無處不在的魔神之力讓她吸收星力的速度變慢, 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侵蝕, 短時間內(nèi)不會出問題, 長久下去必然淪為黑色天賦者。

    魔神軍團的規(guī)模也比祁沁語想象中的更龐大,底層天賦者為了活下去, 紛紛吸收魔神之力成為黑色天賦者, 他們未必會加入魔神軍團, 卻會為了魔神軍團發(fā)布的高價懸賞, 去舉報何處有“反抗軍”。

    不想成為魔神附庸的人被持續(xù)性擠壓生存空間,有人難以堅持, 最終選擇背叛, 投效魔神軍團。

    這種溫水煮青蛙式的較量方式令人倍感無力, 祁沁語根本沒有辦法與之抗衡。

    其實, 有一個很簡單的解決辦法——

    擊退魔神軍團,讓他們無法主宰普通人的生死,恢復原有的社會秩序。

    在當前局勢下, 這和異想天開沒什么區(qū)別。

    即使保存實力完整如溫斯頓帝國,戰(zhàn)勝魔神軍團的機會也很渺茫。

    想到這里,祁沁語悄悄瞥了眼身旁的“緹格莉爾”。

    她勉強能與外界互通少許消息,聽到溫斯頓帝國皇位更迭的消息時,第一反應是魔神出手了,寰宇將淪為祂的后花園。

    事實與她的想象截然不同。

    溫斯頓帝國不僅沒有投效魔神,這位女皇陛下還親自率領(lǐng)獅鷲軍團前來,儼然是要與魔神軍團開戰(zhàn)。

    突然,被她偷偷打量的人轉(zhuǎn)過頭來,與她四目相對。

    祁沁語嚇了一跳,條件反射收回目光,一直緊繃的脊背也變得更加僵硬。

    真是大意了,她怎么敢偷看圣域強者而覺得能不被她發(fā)現(xiàn)?

    祁沁語飛快思索對方會不會因為自己的窺視而感到不悅,腦中卻不自覺浮現(xiàn)出那雙海藍色的眼睛。

    太過漂亮,像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潭,也像寬廣無垠的大海,深不可測又包容萬物。

    她沒見過這樣一雙眼睛,不知怎的,總覺得有點熟悉。

    不等祁沁語進一步思考,耳畔呼嘯而過的風聲消失了,腳下也踩在了實處。

    緹格莉爾·溫斯頓放開了她,旁若無人地走向前方金碧輝煌的大樓。

    這里曾是某個大型商會的總部,魔神軍團攻入北皓星后,商會負責人投降,他的產(chǎn)業(yè)也盡數(shù)奉送給了魔神軍團。

    此后,這座雙子大樓就成了魔神軍團在北皓星的總部,附近的建筑幾乎被推平改建成了魔神軍團的校場。

    祁沁語萬萬沒想到緹格莉爾·溫斯頓這么莽,一個人就敢往魔神軍團的大本營里闖,完全沒有召喚獅鷲軍團的意思。

    注意到圍過來的黑色天賦者以及他們危險警惕的表情,祁沁語頓覺一陣頭皮發(fā)麻。

    她最囂張的時候,也沒干過單槍匹馬往敵人大本營里沖的蠢事,這位女皇陛下是覺得自己擁有圣域級別的戰(zhàn)力,三位半步圣域奈何不了她嗎?

    祁沁語悄悄觀察四周,試圖尋找掩體和撤退的路線,以免雙方大戰(zhàn)的時候,自己被殃及池魚。

    正想著,一股強大的生命氣息從她側(cè)前方迸射而出,屬于圣域強者的威壓如狂風巨浪席卷而至,覆蓋整座北皓城,尚未靠近的黑色天賦者瞬間被壓跪在地上,面目猙獰、膝骨碎裂!

    牢牢矗立在地上的雙子大樓也難以抵擋突如其來的發(fā)難,開始小弧度晃動。

    位于大樓內(nèi)部的魔神軍團將領(lǐng)和士兵受到了極大驚嚇。

    他們還沒有弄清是何人來犯,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咔嚓聲突兀響起。

    雙子大樓在諸多人驚恐的眼神中從最中央的位置出現(xiàn)一條巨大的裂縫,無法逆轉(zhuǎn)地攔腰折斷。

    震耳欲聾的倒塌聲中,數(shù)不清的尖叫聲被淹沒,魔神軍團的三位半步圣域總算是反應了過來,紛紛躍出雙子大樓,搜尋是哪位圣域降臨北皓星。

    他們頂著巨大的壓力循著氣息的來源處看過來,目光在觸及亭亭立于地面的身影時,不約而同屏住了呼吸。

    普通人難以與外界傳遞消息,不代表魔神軍團也面臨同樣的困境。

    魔神軍團的高層都有心照不宣的默契:拿下九大星座,進軍溫斯頓帝國,改寫圖騰統(tǒng)治寰宇的歷史,奠定魔神的統(tǒng)治。

    毫無征兆冒出來的緹格莉爾·溫斯頓自然是他們關(guān)注的對象,魔神軍團也有收到溫斯頓帝國在統(tǒng)籌軍需的情報,可誰也沒料到他們會這么快進軍九大星座,且率先來到北皓星。

    時一沅不打算在這里浪費過多時間。

    如今這種局勢,去問誰是被逼無奈加入魔神軍團的沒有任何意義,既然選擇了魔神軍團,就該想到自己有可能面臨的審判。

    雙子大樓倒塌粉碎,青綠色的星力裹挾著微風化作一支支銳利的羽箭,瞄準超凡境界以上的黑色天賦者,毫不留情地刺穿他們的心臟!

    慘叫聲此起彼伏,求饒聲絡(luò)繹不絕。

    青綠色的星光簌簌而下,落在境界較低的黑色天賦者身上,他們難以抵抗生命之力的洗禮,一個個倒在地上扭曲如蛆蟲,眼睜睜看著自己因吸收魔神之力而迅速提升的境界在頃刻間跌落。

    鮮血流出他們的七竅,魔神之力爭相從他們體內(nèi)涌出,在空中勉力掙扎,試圖逃脫生命之力的凈化效果,可只是徒勞。

    凡是被□□籠罩的黑色天賦者,都沒能逃脫來自神明的審判,他們奄奄一息趴伏在地上,像一條條喪家之犬。

    空曠的校場上,只有三個半步圣域能勉強抵擋生命之力的滌蕩,他們緊咬著牙關(guān),單膝跪地努力托舉著星力護盾,額前布滿大顆大顆的汗珠。

    絕對的實力差距讓他們毫無反擊之力,連棄城而逃都做不到。

    僅擁有頂尖超凡三階戰(zhàn)力的祁沁語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一幕。

    圣域強者的確戰(zhàn)力超絕,但絕對做不到碾壓三個半步圣域的天賦者,縱然是她最崇拜的父親,也不可能在這這樣的情況下取得壓倒性的勝利。

    溫斯頓帝國的初代女皇竟然這么強?!

    她感受著落在身上的神圣光輝,竟覺得難以提升的境界在緩慢增長。

    祁沁語曾在少量攝入魔神之力后有過這樣的感受,像勾人上癮的劇毒,稍有不慎便會在這種致命的引誘中一腳踏入深淵。

    她緊咬下唇,努力抵抗想要吸收這股磅礴生機之力的本能,生怕這是魔神布設(shè)的另一個陷阱。

    可潛意識告訴她,這股力量是無害的,得到祂的祝福就不會被魔神之力蠱惑。

    祁沁語的思維陷入掙扎,隨機一個猜測涌入她的腦海。

    這股生命之力能與魔神之力抗衡,而天元氏的存在已經(jīng)不是秘密……

    難道緹格莉爾·溫斯頓擁有的擬態(tài)不遜色于不死神樹,她的力量來源同為始源圖騰?

    祁沁語喉間發(fā)緊,心底不可抑制地升起少許希冀。

    緹格莉爾·溫斯頓登臨王坐不久就發(fā)兵蛇矛座,必定擁有高遠的大局觀,知道九大星座徹底淪陷對溫斯頓帝國沒有好處。

    她率領(lǐng)獅鷲軍團前來,會不會是為了解天穹星之圍?

    祁沁語捏緊指尖,心臟越跳越快。

    時一沅無暇注意她天翻地覆的心境,化星力為利刃,終結(jié)了那三個被魔神之力強行拽到半步圣域的境界而透支潛力的黑色天賦者。

    涼風習習,吹落了雙子大樓倒塌濺起的瓦礫和塵埃。

    時一沅回頭看一下祁沁語,凝聚出一把青綠色的星力匕首拋給她:“帶著它能免受魔神之力的侵蝕,釋放它的力量可以凈化被魔神之力輕微污染的星力,北皓星交給你,知道該怎么做嗎?”

    祁沁語手忙腳亂接住星力匕首,像小時候被父親檢閱成績那般嚴肅道:“我會把魔神軍團的殘余勢力清除掉,收攏愿意抵抗魔神軍團的獨立武裝,規(guī)劃足夠安全的物資運輸線,確保獅鷲軍團的后續(xù)補給!

    時一沅頗為滿意她的回答,微微頷首:“溫斯頓帝國的后續(xù)支援會途經(jīng)北皓星,你可以拿著這把匕首去找他們交涉,用異化結(jié)晶換取部分物資供應,安置那些流離失所的普通人!

    普通人?

    祁沁語愣怔了一瞬。

    亂世之中,普通人是最沒有價值且最麻煩的存在。

    他們需要消耗大量資源,卻難以提供對等的貢獻,反而需要強者分心保護。

    時一沅想到祁沁語在星曜軍校的作風,似笑非笑道:“你最好按我說的做!

    祁沁語打了個激靈,馬上站直了做出保證:“是!”

    等她再抬頭,不遠處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了,只留下滿地尸體和茍延殘喘的低階天賦者。

    祁沁語松了口氣,又有點悵然若失,她最終也沒能問出對方是不是要去天穹星。

    她拿起青綠色的匕首看了一會兒,把它收進了空間指環(huán)。

    從緹格莉爾·溫斯頓的態(tài)度上看,她暫時會是九大星座的盟友,但這脆弱的聯(lián)盟不知何時會散,她得利用一切能夠被利用的機會,重新組建屬于自己的軍團,奪回被魔神軍團占領(lǐng)的蛇矛座!

    這是螣蛇家族的蛇矛座!

    第239章 吃吃吃(239)

    “你被困在銀蛇森林之后, 魔神第七軍團就對天穹星發(fā)起了猛烈進攻,幾天下來三大要塞接連失守,護衛(wèi)天穹星的螣蛇軍團折損嚴重, 我們已經(jīng)徹底和穹月城失去了聯(lián)系, 無法確定他們還有多少抵抗力量。”

    姬青瀲坐在繳獲來的星梭里, 告知“祁煊”天穹星目前的局勢。

    情況比他們想象的更加糟糕。

    魔神軍團圍點打援的計策用得并不高明, 但祁夫人和螣蛇軍團的剩余戰(zhàn)力都被圍困在天穹星,祁煥不可能不來救。

    再有玉冠群里應外合,公認的“廢物”祁煥拿什么贏?

    這是一場注定失敗的救援。

    姬青瀲瞥了眼“祁煊”緊皺的眉頭, 繼續(xù)說道:“魔神軍團正在攻打穹月城,螣蛇防御陣固然強大, 但需要消耗大量異化結(jié)晶, 他們撐不了多久!

    他豎起食指與中指:“保守估計, 兩個小時!

    “魔神軍團建立的時間短, 整體素質(zhì)比不上圖騰軍團,但他們?nèi)硕鄤荼? 在沒有復雜地勢和環(huán)境的城市中與之正面交鋒, 我們幾乎不可能贏!

    “最直接的辦法是找到他們的防守薄弱處, 撕開一個缺口, 用最快的速度把人帶出來然后撤退!

    “祁煊”搖了搖頭,接過他的話:“這個辦法不可行, 魔神第七軍團的主帥老謀深算, 我從銀蛇森林脫困的消息肯定已經(jīng)傳到了他耳中, 他料定我會來, 不會留下這么明顯的破綻,如果有——”

    “那一定是陷阱!”

    姬青瀲聳了聳肩:“第二個辦法,聲東擊西!

    他的指尖點在星圖的某一處, “我?guī)诉M攻魔神軍團的防線之一,盡可能吸引他們的兵力,你找時機進攻另外一點,沖破他們的防線,把人救出來!

    這的確是當下的最優(yōu)選。

    僅靠兩人麾下的士兵數(shù)量,不可能擊退魔神第七軍團,奪回天穹星的控制,把祁夫人和螣蛇軍團的有生力量救出來才是此次行動的目的。

    可有一個很現(xiàn)實的問題。

    “祁煊”皺眉,“魔神第七軍團有圣域,你……”

    姬青瀲嘖了聲,“你覺得我憑什么能帶著饕餮第一軍團殺進蛇矛座腹地,把你救出來?”

    “祁煊”下意識道:“你晉升圣域了?”

    怎么可能這么快?

    姬青瀲垂下眼簾,“是長輩的饋贈!

    他從試煉之地出來的時候,魔神已經(jīng)降臨兩年,天元氏的長者為了抵御魔神軍團死傷慘重,他們在彌留之際耗盡最后的力量贈予他圖騰祝福,讓他踏入了半步圣域。

    姬青瀲一語帶過此事,把話題拉回正軌,“我可以為你拖住兩個小時,兩個小時后不管你能不能把人救出來,我都會帶著饕餮第一軍團撤退!

    他會和祁煥來天穹星,是為了盡可能保留九大星座的有生力量,也是為了試探魔神第七軍團的實力。

    “祁煊”聽出了他的未盡之語,說:“不用兩個小時,只要你察覺局勢失去掌控,就馬上離開!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竟是笑了出來:“你不能死在這里。”

    是他大意了,沒有察覺玉冠群與魔神有勾結(jié),任由祁煥在需要自己的時候出現(xiàn),在不需要自己的時候消失,以逃避的心理面對已經(jīng)到來的亂世。

    姬青瀲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也沒有深究的意思。

    他將星圖放大,制定更詳細的作戰(zhàn)計劃-

    落日殘陽之下,黑鐵森林像被鍍上了一層金光,璀璨生輝。

    密集的斷裂聲中,高大堅硬的黑鐵樹比水磨豆腐更脆弱,在戰(zhàn)斗余波下一排排倒塌。

    魔神軍團的殘兵駭然地看著燃起烈焰的森林,竟是忘了逃跑,直到天邊的烈焰獅鷲群發(fā)出勝利的啼鳴才猛然回過神,丟下手中斷裂的武器,瘋了般轉(zhuǎn)身逃離。

    和他有同樣反應的人不止一個,因為恐懼的情緒迅速傳染,由千余人組成的戰(zhàn)斗方陣頃刻間崩潰。

    時一沅注視著四處逃竄的黑色天賦者,沒有派人前去追擊。

    魔神軍團的優(yōu)勢是人數(shù),劣勢也是人數(shù)。

    他們的個人素質(zhì)參差不齊,不知道什么是信仰,沒有想要守護的東西,加入魔神軍團的最主要原因是活下去,打勝仗時能無往不利,打敗戰(zhàn)時主將一死便會潰不成軍。

    當然,前來攔截獅鷲軍團的不是魔神軍團的核心戰(zhàn)力,真正的強敵在天穹星。

    萊洛德·威斯曼站在白冠金羽的烈焰獅鷲首領(lǐng)身上,倏忽間飛到時一沅面前,“陛下,前方的障礙已經(jīng)清掃完畢!

    時一沅微微點頭,“走吧!

    算算時間,天穹星怕是要撐不下去了-

    “你們魔神軍團就只有你這么個上不了臺面的廢物嗎?”姬青瀲手執(zhí)無澗之刃,一腳踏在魔神軍團出戰(zhàn)的主將身上,極盡嘲諷。

    他并未掩飾自己的音量,超凡境界以上的天賦者隔著千米之遠都能聽清。

    被他踩在腳下的是個二十六七歲的青年,受不了姬青瀲的挑釁之語,親自出面與他作戰(zhàn),豈料三分鐘不到就成了他的手下敗將。

    他面色脹紅,試圖釋放魔神之力反制姬青瀲,卻不知為何根本無法凝聚星力,只能像砧板上待宰的魚,等待屠刀落下。

    主將敗得如此之快,其余將領(lǐng)面面相覷,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姬青瀲見狀,哈哈大笑出聲,收腿勾住青年的腰部,一腳把他踹回魔神軍團的陣營。

    青年狠狠砸在幾個人身上,骨骼碎裂發(fā)出的咔咔聲刺激著他的耳膜,他死死咬著牙關(guān),單手撐在地上,要爬起來下達進攻的命令,劇痛感突然襲向他的心口。

    紅血絲爬上青年的眼球,他掐著胸口的衣物,猶如瀕死的魚,用力彈動了兩下,一口鮮血從他喉中噴涌而出,當場倒地而亡。

    死了。

    一個頂尖超凡三階的天賦者竟就這么死了。

    姬青瀲不以為意地撣了撣袖口處沾上的泥土,輕蔑地評價:“魔神第七軍團,不過如此。”

    “別耽誤我的時間,喊你們主帥出來!”

    目前可以確定,魔神第七軍團的主帥是圣域境界的強者,有他在,祁煥進不了穹月城。

    只有把人引出來拖在這里,祁煥才能找到機會。

    這也是姬青瀲沒有直接發(fā)起進攻,而是戰(zhàn)前叫陣的主要原因。

    到底是來了這一趟,不能白來。

    他的話音落下,饕餮第一軍團的士兵們立刻高聲呼喝:“戰(zhàn)!戰(zhàn)!戰(zhàn)!”

    整齊劃一的聲浪裹挾著無邊氣勢,驚起一片鳥雀,廢墟中爬行的蟲蟻紛紛縮回地下。

    魔神軍團的將領(lǐng)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他們和進攻在蛇矛座其他星球的附屬軍團不同,是第七軍團的精銳,至少擁有超凡二階的戰(zhàn)力,是不遜色于圖騰軍團的配置,可此時面對饕餮軍團的戰(zhàn)前挑釁,依舊難掩內(nèi)心的惶恐。

    屢戰(zhàn)屢勝、一往無前的驕傲被輕易打壓,有人想到了饕餮軍團的兇名,竟不受控制生出退卻之意。

    姬青瀲也沒想到他們這么容易就被打壓了氣勢,心下覺得有些奇怪,正準備進一步試探時,一聲高亢的嘶鳴從身后遙遠的天際傳來。

    踏踏踏的馬蹄聲如雷霆滾滾而至,白亮的天際似突然被烏云覆蓋,呈現(xiàn)出令人心悸的昏沉。

    姬青瀲聽到了熟悉的嘶鳴聲,腦中仿佛有什么東西炸開了,他屏住呼吸,死死握著無澗之刃,在那馬蹄聲越來越近時,僵硬地轉(zhuǎn)過身。

    白鎧加身,紅纓飄飛,那一桿長槍如雷鳴電閃而至。

    矯健雄壯的獨角天馬高高揚起前蹄,黑金色的鬃毛在空中飄起凌厲的弧度。

    姬青瀲的手不受控制顫抖了起來,他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抬起頭,望向騎在獨角天馬上的人。

    第240章 吃吃吃(240)

    天光垂墜, 驅(qū)散了侵蝕世界的黑暗。

    姬青瀲有一瞬間難以適應明暗交換的視覺沖擊,下意識抬手擋在眼前,卻也在指縫露出的一線視野中看清了天邊的人。

    那道身影姬青瀲很熟悉, 或者說沒有幾個人比他更熟悉。

    那是他從小就敬慕并努力追逐的人, 是他一生的目標所在。

    他有著和她一樣的發(fā)色和瞳色, 身體里流著她的血。

    姬青瀲放下手, 想要確認自己是否出現(xiàn)了幻覺般努力睜大眼。

    那雙熟悉的銀藍色眼眸中沒有一絲笑意,她高居天際,眼神是那樣冷漠, 是那樣無情,仿佛在看一個與她毫無關(guān)系的陌生人。

    母親兩個字到了姬青瀲的嘴邊幾乎要脫口而出, 可他看見了對方身后那一張張陌生的面孔。

    他們披著黑色星鎧, 目光冰冷如刀, 絲絲縷縷的魔神之力游走在他們的身體表面, 像一掠而過的電弧,又像束縛著他們的無形囚籠。

    只一眼, 姬青瀲就認了出來。

    這是魔神軍團的精銳!

    霎時間, 姬青瀲的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并不斷收緊。

    為什么?!為什么母親會和魔神軍團在一起并高居統(tǒng)帥之位?

    沒有人給他答案。

    連剛剛氣勢如虹的饕餮軍團也失去了聲音, 茫然無措的情緒飛速蔓延。

    不是饕餮軍團脆弱的經(jīng)受不起沖擊, 而是他們認出了姬蕪,知道這位曾經(jīng)統(tǒng)帥他們的強者有多可怕。

    他們和姬青瀲擁有同樣的疑惑, 他們甚至開始懷疑抵抗魔神軍團的行為是否正確。

    姬青瀲作為軍團的統(tǒng)帥, 本該在第一時間安撫人心, 可他受到的沖擊太過強大, 幾乎喪失了思考的能力,他完全無法接受姬蕪站在自己的對立面,成為了魔神軍團的統(tǒng)帥。

    時間仿佛在此刻被拉長到了億萬光年, 分分秒秒的流逝漫長到了極致。

    可這終究只是錯覺,姬蕪居高臨下俯視僵立在原地的年輕戰(zhàn)將,眉尾上揚出輕蔑的弧度。

    紅纓長槍在空中劃過危險的冷芒,她沒有給姬青瀲反應的機會,駕馭著由魔神之力凝聚而成的獨角天馬,以絕對強勢的姿態(tài)俯沖而下!

    這是戰(zhàn)場,沒有猶豫躊躇的時間,稍微粗心大意都有可能丟掉性命。

    姬蕪的身影在姬青瀲眼中逐漸放大,那雙驕傲明澈的眼睛里不再有他熟悉的包容與慈和,取而代之的是對勝利的志在必得,對敵人的傲然與蔑視。

    姬青瀲的嘴里泛起苦澀的血腥氣,他渾身冰涼,四肢僵硬,宛若一只待宰的羔羊,僵立在原地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道迅疾的身影離自己越來越近。

    那是姬蕪!

    永曜帝國七大元帥之首!戰(zhàn)場上無往不利的驕兵悍將!

    是他從小敬畏著并夢想著超越她的母親!

    他無法戰(zhàn)勝她。

    紅纓長槍擲下的那一剎那,碧綠色的星力噴薄而出,蒼天巨樹拔地而起,釋放出堅不可摧的星力護盾,擋下了這索命一槍!

    神圣的光輝照亮了晦暗的世界,風過樹梢發(fā)出的沙沙輕響像一道溫柔的聲音在姬青瀲耳畔輕語。

    鏗鏘!

    無澗之刃與紅纓長槍碰撞發(fā)出清脆的嗡鳴聲,饕餮虛影從神樹后方一躍而出,對著姬蕪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姬青瀲紅著眼對上姬蕪的眼睛,聲音沙啞卻無比堅定:“母親不會傷我!你不是母親!”

    他的母親那般驕傲,寧死也不可能成為魔神座下鷹犬。

    即便有著一模一樣的面孔,如出一轍的氣質(zhì),可不是就不是,他的母親已經(jīng)死去,永遠埋骨于神啟之地。

    她為了封印魔神而死,為了饕餮家族世代相傳的使命而死!

    他是她的血脈延續(xù),他會驅(qū)逐魔神,會帶領(lǐng)饕餮家族走出泥淖,會成為令她驕傲的繼任者!

    他要為母親,為妹妹,為一切死在魔神屠刀之下的人報仇!

    淚水從姬青瀲眼角滑落,模糊了他的視線,沾濕了他的衣襟,他泣不成聲,卻不再有絲毫畏懼和猶豫!

    風起了。

    姬青瀲揚聲高喝:“饕餮軍團!隨我殺敵——”

    他的聲音被風帶向天際,徹底驅(qū)散天邊的陰云。

    不知所措的饕餮第一軍團宛若被注入了一劑強心針,堅定追隨自己的主帥,“殺敵!殺敵!殺敵!”

    他們沒有詢問曾經(jīng)帶他們征戰(zhàn)四方的元帥為什么會成為魔神的擁躉,他們固守對饕餮圖騰許下的誓言,高舉手中的武器,駕馭真正的獨角天馬,殺向紛至沓來的強敵!

    層層疊疊的聲浪之中,饕餮圖騰沖天而起,綻放出璀璨耀眼的光華!

    姬青瀲揮出無澗之刃,殺死了過去的自己-

    扣!扣!扣!

    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指捏著一枚白玉棋子,有一下沒一下敲擊著桌面,棋盤之上黑子勢如破竹,白子已至絕境。

    一個個氣勢驚人的黑色天賦者分列兩側(cè),屏住呼吸不敢發(fā)出丁點兒聲音。

    終于,位居上首的男人屈指托腮,漫不經(jīng)心地反問:“只來了姬青瀲?”

    他穿著赤紅色的輕鎧,同色的披風迤邐而下,堆疊在鐫刻著螣蛇圖騰的王座之上,宛若緩緩流淌的鮮血。

    前來匯報的將領(lǐng)立刻躬身垂首,緊繃著神經(jīng)道:“是,目前暫未發(fā)現(xiàn)螣蛇軍團的蹤跡。”

    散漫坐在王座上的男人發(fā)出一聲輕笑,下達新一條命令:“調(diào)集兵力去圍剿姬青瀲!

    幾位將領(lǐng)面面相覷,站在最前方的絡(luò)腮胡子謹慎道:“元帥,祁煥大概率躲在某個地方伺機而動,我們把兵力調(diào)開,豈不是給了他行動的機會?”

    穹月城還沒攻下來,要是讓他們里應外合逃出了天穹星,這段時間花費的時間和精力豈不是……

    男人抬眸,迎上絡(luò)腮胡子忐忑的視線,似受不了他的愚蠢,忍不住嘖了聲:“你有腦子嗎?知不知道什么叫關(guān)門打狗?”

    絡(luò)腮胡子被他看得心頭一顫,不知給什么東西糊住的腦子總算開了點竅。

    穹月城已是強弩之末,就算還留有余力,也不可能與魔神第七軍團抗衡,姬青瀲被魔神第一軍團拖住,不會再有機會去救祁煥。

    放他進穹月城,是要讓他和那群殘兵敗將一起死!

    至于姬青瀲。

    有那位在,必然是死路一條。

    這一計關(guān)門打狗,打的不只是祁煥,還有姬青瀲!

    姬青瀲一死,姬青池獨木難支,星冕座僵持不下的格局將隨之變動。

    這是一石二鳥!

    絡(luò)腮胡子小小吸了口氣,不敢再耽擱,立即向下傳達作戰(zhàn)命令-

    “姬蕪元帥?!”“祁煊”從副官口中得到消息時,下意識重復了一遍,“沒有看錯?真的是她?”

    副官點點頭,神色也頗為復雜,“那邊的戰(zhàn)局非常焦灼,姬上將可能堅持不了兩個小時。”

    那是姬蕪,永曜帝國第一戰(zhàn)將,撇開她的赫赫戰(zhàn)功不提,她還是姬青瀲的母親。

    姬青瀲的確脫胎換骨,可他能戰(zhàn)勝姬蕪元帥嗎?

    這不是誰的境界更高,誰的戰(zhàn)力更強能輕易判定的問題。

    “祁煊”得到肯定的答案,垂眼想了幾秒鐘,忽而看向一望無垠的天際,對副官說:“我知道魔神第七軍團的主帥是誰了!

    魔神軍團是一盤散沙,他們能凝聚在一起,靠的是至今不曾在公開場合露過面的九大戰(zhàn)將。

    本該埋骨與神啟之地的姬蕪元帥出現(xiàn)在了這里,與她一同為封印而死的其他人會在哪?

    問題的答案呼之欲出。

    “祁煊”突兀笑了起來,從自嘲的輕笑到放聲大笑。

    這一步,是死棋。

    進攻是死,撤退也是死。

    他出不了天穹星了。

    七大圖騰元帥之中,姬蕪最為驍勇,擅長以力破敵,進攻如疾風驟雨,常人難以招架;祁鏡最為詭詐,善于以計攻心,凡踏入他之棋局者,十死無生。

    “祁煊”的笑來得突然,像困獸最后的哀鳴,讓副官心驚膽顫。

    不等副官詢問魔神第七軍團的主帥是誰,“祁煊”收了笑,當先跨出一步:“走吧,去殺一場!”

    死局又如何,總得去沖個粉身碎骨,叫那設(shè)局之人千瘡百孔,暫無再戰(zhàn)之力,為其他星座爭取時間。

    副官望著他堅定的背影,深吸一口氣,沒有任何猶豫地追了上去。

    風行隼逆風而上,沖向穹月城!

    “祁煊”立于云端,聲若雷霆,當空劈下:“螣蛇家族第十五代家主祁煥在此!祁鏡!你可敢來迎戰(zhàn)!”

    那一剎那,穹月城中無數(shù)雙眼睛望了過來,清晰無比地看見了逆風而至的青年。

    穹月城外臨時搭建的帳篷里,男人把玩白玉棋子的動作一頓,略微詫異地看向帳篷之外,好似沒料到入了甕的小鱉有這般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勇氣。

    旋即,他將手中的棋子丟進棋盒,在一眾下屬震驚錯愕的眼神中跨步而出。

    祁鏡一腳踏上纏繞著魔神之力的風行隼,頃刻間來到“祁煊”面前,傲然而笑,“有何不敢?”

    他氣勢如虹,從他身后盤纏而起的孽龍高高揚起頭顱,用那雙黑洞洞的眼睛注視著膽敢挑釁自己的螻蟻,猝然發(fā)出一聲怒吼!

    圣域境界的威壓如雷霆萬鈞,盡數(shù)沖向“祁煊”。

    “祁煊”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與祁鏡如出一轍的雙瞳卻倒映出了一道溫馴的身影。

    他輕聲道:“父親!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兩條螣蛇纏繞著從天際俯沖而下,它們吐著蛇信,露出獠牙,不懼孽龍的威懾,發(fā)出強勢的嘶吼!

    “祁煊”左眼的冷靜沉凝逐漸褪去,浮現(xiàn)出倔強不屈。

    截然不同的兩種情緒,出現(xiàn)在了同一個人的兩只眼睛里。

    他是“祁煊”,也是祁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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