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綺麗謝花幻夜
雖然是有了燃氣燈、很快也會有電燈的時代, 加茂家的忌庫里還是依靠著施展了咒術的燭火來照明。
夢子踏著木質的樓梯往下走,靛藍色的和服擦過地面時,連灰塵都沒有沾上。
一般來說,這里是不會讓家主一脈以外的人進入的。
但是守在門前的術師只是看到夢子的臉, 就低下了頭, 好像什么也沒有看到一樣。
啊啊……
有著力量的感覺真好啊。
被人尊敬的感覺真好啊。
夢子當然知道自己現在在加茂的地位十分微妙。
雖然明面上的次代家主是加茂憲倫, 但是在夢子突然覺醒了“赤血操術”以后……家里的氣氛就改變了。
她被當作了千年難見的天才。
就像平安時代突然誕生在五條家的五條老師一樣。
比誰都要強的赤血操術, 龐大的咒力, 能夠使用反轉術式和咒言術……光是術式的等級就不是一個層級的。
就連被夢子帶回加茂的妓夫太郎和小梅,這個家里的人也要尊敬地稱呼他們“謝花大人”和“梅姬”。
如果不是女性的話, 夢子一定已經奪走了哥哥的繼承人身份。
這種緊張的氣氛, 在“加茂憲倫”突然學會反轉術式時,又變得更加濃郁起來。
大家一定在猜,她和“哥哥”……誰才會是真的次代家主吧。
“加茂憲倫”也會想要當加茂的家主嗎?
夢子不太清楚隱藏在哥哥尸體里的人,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不過只要不妨礙她就暫時無所謂。
現在有更要緊的事要做。
白紙變成的式神從袖袍里飛出,把燭火帶近了一些,照亮了墻壁上的黃色咒符。
加茂的忌庫, 和平安時代的監禁室很像。大概他們到現在也沒有改變過以前的招式……房間里,高高的屋頂看不清頂部, 只有隱隱綽綽的注連繩垂在頭頂的黑暗中, 目之所及能看到的墻上都貼滿咒符,地上則是盛放蠟燭的紙燈。
如果在這里放一把椅子,再用繩子綁起來的話,就像是平安時代變成鬼后、被監禁的那個時候一樣。
不過這里藏著的是御三家數百年來的咒術遺產。
[你看到了【降靈術】的記載, 咒術+1,智力+1]
[你看到了【里陶】的記載, 智力+1,咒力+1]
[……]
真好啊……
可以隨便擁有這些信息的感覺,真好啊。
現代地圖的時候,無論怎么做都沒辦法知道的事……無論怎么讀檔都只會導致Bad Ending,連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都不明白……
現在已經不會再發生了。
雖然已經過了兩個周目,但是現代地圖的事實在是太印象深刻了……夢子還記得很清楚。
那天晚上就像平時的晚上一樣。
家里的燈不知道為什么停電了,只有月光照亮的房間里,比起加茂的忌庫更加昏暗。
住在隔壁的鄰居,一直很溫柔很照顧人的前輩……殺死父母時,被躲在房間的夢子看到了。
因為兩家的窗戶隔得很近……以前可以讓對方隔著窗戶和自己輕聲說話的距離,變成一片血色的窗口。
夏油杰麻木地暼過她一眼。
噩夢般的一幕,血和月光一起倒映在眼睛里。
黑發的少年看過來時,紫色的、帶著青黑眼圈的眼睛,像是被某種隔膜蒙住,連一點光亮都沒有,比沾在他臉上的血點更加晦暗。
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夢子的臉上逗留片刻……
現在想起來……那說不定就是杰的術式吧。
想要連她也一起帶走的術式。
但是夏油杰轉身離開了。
無論怎么讀檔,都只會導向更加慘烈糟糕的結局。
無論怎么做,最后也什么都不會留給夢子。
好像那個人對她袒露的東西,就在那里被全部奪走,一切戛然而止,只剩下等待死亡和終結的軀殼。
【被詛咒】【夢魘】【悲傷】的夢子進入療養院后,得到了不知名的資助。
直到2017年的冬天,平安夜。
她在特別療養院休息時,被一雙滿是鮮血的大手抱住了。
“夢子妹妹!
時隔多年,只剩半邊身體的夏油這么叫她,用一種仿佛在做夢的溫柔的語氣:“夢子。沒關系的,不用哭了啊……”
困惑和驚訝的情緒還沒來得及反映到肉.體上,門口傳來了憂太的聲音:“放開夢子——!”
青梅竹馬的少年,臉上身上都是擦傷和血跡,帶著冷到有些可怕的神情。
夏油杰的眼神在她和憂太身上游移,片刻后,突然無聲地笑了一下。
“你想做什么?”
在憂太緊張的眼神中,罪惡的詛咒師、盤星教教祖松開了手,聲音很輕:“沒什么……我只是以為,自己有一件東西還沒有帶走……不過,應該是我弄錯了!
他這么笑著,轉身慢慢地,消失在黑暗的、深深的巷子里。
夢子再沒見過夏油杰。
那個人最后留給她的只有一個血淋淋的擁抱。
[已達成【夏油杰】線6種BE結局。
……
結局6:【丟失之物】]
雖然還有其他人……
……可是他們都死了。
里香死了,夏油杰死了,津美紀死了,惠也……
啊……
真是不甘心啊。
到底為什么會打出這么爛的結局呢?
把她變成現在這樣,什么都不在意了,甚至有點喜歡別人和自己一起癲狂的樣子……都是大家的錯啊。
變成鬼以后自爆的感覺很好。
和奈落一起焚燒自己的感覺也很好。
心里那團漆黑的東西,被無聲地飼養得更加肥大,偶爾在內心不停地騷動著,想要得到更加美味的東西。
……不過只會放縱自己的話是不行的。
夢子把手里的書又翻了一頁。
紅梅色的眼睛,在燭火的映照下也像是燃燒著火焰。
平安時代的兩面宿儺……能夠出現在現代地圖,一定是有原因的。
光是自己根本殺不死那種怪物。雖然不知道五條老師他們最后到底怎么殺死了宿儺……但是就連那家伙死后被切下來的二十根手指化作的死蠟,如今也依然沒有人能夠破壞。
“給我去死啊……”
她自言自語著,目光輕飄飄地落在卷宗上:
【平安時代——詛咒之王兩面宿儺,死后余留的二十只手指,是無法被現有手段摧毀的特級咒物!
千年前的死人要怎么在現代復活呢。
戰國地圖的時候,白童子曾經提到過——如果夢子從炎蹄上跳下去死掉的話,奈落一定會用四魂之玉把她復活;或者讓里陶把她的骨灰做成陶俑人偶……
四魂之玉已經不會被別人得到了。
至于另一個名字……
“里陶”。
這個名字夢子也曾經聽說過。
在她和緣一一起流浪的時候,夢子被人叫做蟲姬,而里陶則是持有巨大鐮刀的鬼女……是操作鬼術的鬼婆。
這里所謂的“鬼”,并不是夢子現在這樣以人血為食的鬼,而是指她可以操縱死人的靈魂。
里陶能夠用陶土制作死人的身體,摻入對方的骨頭后,用鬼術讓陶俑與靈魂融合……達成像是讓鬼魂復活一般的結果。
但是那樣復蘇的“人”,其實已經不能算是人了。
用泥土和骨灰制作的軀殼里,填滿的是對于生前的怨恨和詛咒,被扭曲的意志,以及殘破的靈魂碎片。
只不過是鬼婆的傀儡而已。
但如果是宿儺那種程度的靈魂,恐怕不僅不會被鬼婆操縱,在兩面宿儺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喚醒他的人就會被斬成齏粉吧。
就像喚醒惡鬼的人一樣。
……不,真的有人會用宿儺的手指來燒制陶俑嗎?
先不說可不可以做得到,不會做噩夢嗎?
而且如果那么做的話,肯定是想要用鬼術操控宿儺吧……?
“唔……”
夢子輕輕擰起眉毛,感覺自己的胃部有點揪緊了。
宿儺肯定不是用這種方法復蘇的……更像是寄生了伏黑惠的肉.體,奪取了身體的操控權。
是降靈嗎?
……有誰能夠給宿儺用降靈術呢?誰會有那家伙的肉.體和靈魂情報呢。
而且在現代復活,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剩下的東西,就算翻遍了加茂的忌庫,也沒有找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不過夢子很有耐心。
什么都不清楚的話……就要再變得更強一點。
無論是什么技能都沒關系,只要可以學習的東西、可以掌握的力量,就先牢牢地抓在手里好了。
更何況現在可以得到的,并不是沒有用的東西。
“啪嗒”。
被妓夫太郎扔在地上的,是一顆蒼老的頭顱。
臉上除了自己抓撓的血痕看不出任何傷口的青年慢慢單膝跪下,把堵在鬼婆嘴里的東西掏出來,捧著她的頭朝向了夢子:“夢子大人!
妓夫太郎用那像是隨時會咽氣的、古怪又莫名有些溺愛的聲音說道:
“你想要的里陶……在這里啊!
活了三百多年、頭發完全灰白,棕色皮膚布滿皺紋的鬼婆有一雙外凸的眼睛。
不知道妓夫太郎都對她做了些什么,戰國時代起就被人害怕恐懼的鬼女,此時看向夢子的目光甚至有些顫抖,張著嘴什么也說不出口。
“你在發什么呆?”妓夫太郎黃色鞏膜的眼珠轉向她,湊近鬼婆,低低地抱怨:“快說啊!
“啊、啊……夢……”
里陶終于發出了聲音,只剩下頭顱的身體發出虛弱的聲音:“夢子大人……您想復活什么人嗎?還是說……您想要什么,我都會幫助您的啊……”
“……”
一直安靜坐在房間深處,什么話也沒有說的人,終于緩緩站了起來。
從陰影中走入月光的,是一個黑色長發、紅色雙眸的美麗之人。
里陶只是看到那張臉的瞬間就愣住了。
不會有錯的。
這個人是……
……數百年前,戰國時代,曾經有無數人想要自己復活的,妖怪的女兒蟲姬……
夢子。
據說和妖怪奈落一同焚火而死的黑巫女,除了自身詭秘的咒言術和反轉術式之外,還得到了四魂之玉……或許她的尸骨已經變成了四魂之玉一樣的存在,能夠輕易地實現任何愿望。
里陶曾經也為那個傳聞中的強大的巫女而動心過,想要蟲姬的力量為自己所用,因此曾經尋找過傳聞中燒毀的人見城。
但她始終沒能得到夢姬的靈骨。
誰都不知道夢姬到底有沒有從人見城活下來,又到底去了哪里,在哪里死去。
本來以為只是重名而已,可是現在……為什么現在在這里會看到這張臉?
里陶已經很老了。
活得太久,見過的怪物實在太多了。
可是在面對本該死在幾百年前,卻又爬出來的死人時……她突然有些莫名的戰栗。
和被妓夫太郎割下頭時,那種對于死亡的害怕不同。
“謝謝你……謝花。”宛如水滴墜落的、柔緩的聲音,夢子輕輕從妓夫太郎手里捧起里陶的頭顱,微笑著,用那雙紅梅色的眼瞳凝視著鬼婆:“……我們要相處一段時間了呢,里陶。”
操縱死人的里陶,感覺自己好像從死人的眼睛里,看到了黑色的火焰。
夢子是個詭異的存在,也許是詛咒的化身也說不定。
但是她被當作神一樣信奉。
妓夫太郎冷冷地、像是在無聲威脅般盯著里陶。
【快點啊……說‘好’啊!
如果拒絕了的話,一定會被他用最痛苦的方式殺死。
妨礙夢子的人,妓夫太郎會讓他們全都不得好死。
這么偏激執拗地討好著夢子。
她是不是真的有點太老了呢……現在的人都這么扭曲么?
“……是的,夢子大人。”
里陶吶吶道。
第62章 綺麗謝花幻夜
里陶的鬼術很有趣。
如果能夠找到遺骨的話, 就可以用陶土和骸骨,制作出和生前幾乎一模一樣的身體。
……聲音,記憶,感情……
除了內心和思考的方式或許會受到詛咒的扭曲, 其他的就和活著的人是一樣的。
鬼婆把這稱為“復活”。
如果現代地圖的時候懂得這個……不, 還是不懂比較好。
怎么讀檔都沒辦法改變的Bad Ending事件……夢子覺得那個時候的自己, 如果可以做到的話, 或許會就這樣把大家制作成自己的人偶也說不定。
【留下來!
【拜托你。】
【不要松開我!
說了無數次的請求, 就算得到回應,也只會變成束縛對方的詛咒。
就連這樣的愿望, 也讓他們更痛苦。
憂太就每次都會哭。
【乙骨憂太:“夢子!薄
【乙骨憂太:“……沒關系的。”】
【乙骨憂太:“我們不會分開的。我絕對不會離開夢子的。”】
【嗯!
【喜歡!
只要說了這樣的話, 憂太的眼淚就會控制不住地流出來。
【乙骨憂太:“……”】
【乙骨憂太:“…………嗯。”】
【乙骨憂太:“我也、最喜歡夢子了!薄
抽泣著。
抱著夢子,每次都會弄濕夢子的衣領和肩膀。
哭起來的時候,連說話的聲音都變成哽咽。
埋在耳邊和發頂,很小心地、像是捧著一堆碎片一樣,深深地抱住夢子。
那個時候一定讓他很難受吧。
可是夢子也沒有辦法改變。
她很用心地愛著每一個人,但是結果好像總是讓人更加痛苦。
掙扎著流淚,發出悲鳴, 即使如此雙手也不斷收緊,想要抓住什么。
[【現代·愛伏無淚黑籠】]
在愛被埋藏的黑籠里, 無望地哭泣著。
“伏”的意思, 就是低下頭、趴下去承認的,失敗的姿態。
現在想一想的話,她死的時候,打出的結局叫做【愛沒有戰勝詛咒】……這就是“愛伏”的“黑籠”。
游戲的結局取名真是有意思啊。
名字是有著詛咒的。
就像惠的姓氏一樣……伏黑, “潛伏著黑暗”,最后津美紀和惠都會變成詛咒的載體。
夢子也被困在無盡的黑籠里了。
生得領域化作巨大的結界升起, 將她斬成兩半死去的時候,黑色的、籠罩了天空的領域,就像是黑色的籠子。
惠在那里。
因為被奪走了身體,連流淚都做不到,于是無淚地哭泣著。
這就是現代的最后。
不過現在已經不會再那樣了。
悲傷,害怕的事,已經不會有了。
“就是這樣……把靈骨和墓土混合,再用鬼窯燒出身體,把靈魂放進去。”
里陶的腦袋嘀嘀咕咕著,尖細的聲音似乎不太甘心,又有些害怕地說:“我里陶的鬼術,可以把人類的靈魂召喚回來……啊、當然,以夢子大人的能力,也可以學會這個秘術!
[你在【里陶】的指導下了解了【鬼術】。咒力+1,【咒術】+1]
被一顆頭教導技能的感覺很奇妙。
但夢子適應得十分良好。
里陶教她怎么操縱死人,夢子卻對捏陶土人偶產生了興趣。
“夢子大人好厲害……!這個螳螂燒出來一定很好看的!
小梅湊過來,對著夢子手里的一灘爛泥稱贊道。
“是嗎。但是我捏的是謝花耶!
“哦……!是哥哥啊,夢子大人捏得好像!和拿刀的哥哥一模一樣!對吧,哥哥?”
妓夫太郎:“……是啊。”
在一旁看完了全程的里陶明明都沒有身體了,卻覺得自己有些窒息,默默閉緊嘴巴,想要假裝自己不存在。
夢子忍不住露出了一點笑。
……小梅真是偏心呢。
妓夫太郎也是。
就算把他捏成這種樣子,都不會生氣,對小梅和夢子的耐心簡直沒有盡頭。
夢子用泥土捏人偶時,總是會捏成奇形怪狀的樣子,不過梅總是會盲目地說做得很好看。
大概是因為小梅也不擅長做手工,比夢子做得更爛。
這種時候,一直安靜坐在旁邊的妓夫太郎,亂糟糟的卷發下黃色鞏膜的眼睛就會慢慢轉過來,無聲無息地接過夢子手里的爛泥巴。
明明什么都沒有說……夢子卻總覺得他好像在心里說了‘夢子大人真是笨手笨腳啊’‘小梅腦袋就是笨啊’之類的話。
用那種溺愛一樣的口氣。
妓夫太郎總是能捏出很好看的人偶。
就像鐮刀在他手里總是靈巧得像是身體的一部分一樣,長著黑色指甲的手握著泥團,很快就能捏得有模有樣。
“好了啊。不過是團泥巴而已,捏一下就好了啊!
用病怏怏的聲音這么縱容地說著,把泥偶遞過來的樣子,好像夢子和小梅會被一團泥土欺負似的。
這種感覺……
她好喜歡喔。
雖然有點奇怪,但是好喜歡。
[你在【里陶】的指導下學習召回死者。咒力+1,【咒術】+1]
被夢子養在加茂家的,除了妓夫太郎和小梅外,又多了一顆鬼婆的頭顱。
沒有人會對她提出任何意見或者問題,或者說沒有人敢窺探夢子常年飛舞著紙人或蝴蝶式神的庭院。
加茂家的人,好像也把夢子當作了不能揣測的存在。
除了一個人。
“夢子最近都在玩什么呢?”
“加茂憲倫”問道:“很久沒有和哥哥一起了……真是寂寞啊。”
他靠在夢子房間的障子門邊,身上穿著一件有些西洋味道的豎領襯衫,外面則套著傳統的深色羽織和長袴。
……有點好看。
夢子多看了幾眼“加茂憲倫”的這幅打扮。
“哥哥”的品味不錯啊……
在這個時代來說,竟然可以說有些時髦。
雖然是明治維新時期,但是咒術御三家尤其是加茂家還保留著所謂“宗家”的名門姿態,連夢子都只有和服可以穿。
次代家主真好啊……想穿什么都可以。
雖然在現實生活里每天都穿著日常的衣服,不過在游戲里又是另一回事。
偶爾也想嘗試一下洋裝呢。
不知道“加茂憲倫”從夢子的臉上看出了什么,眼睛里帶上了一點微妙的笑意。
自從額頭多出縫合線之后,“哥哥”總是微笑著的。
不過這種笑意又和平時讓人有點毛毛的感覺不太一樣。
……就好像突然來了興致。
“喜歡嗎?”
“加茂憲倫”稍微歪了下頭,用低而柔和的聲音說:“這身打扮還不錯吧……你喜歡嗎?”
西洋的打扮,對他來說并不顯得突兀,反而有種說不出的柔和的魅力。
夢子看了他一會兒,露出一個微笑:“嗯。很好看哦。”
她的反應似乎有些出乎對方的意料。加茂憲倫慢慢直起身體:“哎,真是誠實呢。我還以為你不會承認呢!
“為什么?”
夢子不太在意他的眼神,用剪刀“咔嚓”一下把草藥的莖葉剪去。
“對自己的興趣誠實一點,也沒什么不好吧。人長了兩只眼睛,就是要看漂亮的東西啊……哥哥不這么想嗎?”
游戲角色打扮得養眼一點,體驗也會變好呢。
“嗯…我認為完全沒有問題!
被夸了“漂亮”的加茂憲倫笑了一下。
他從一側湊近,輕輕握住夢子的手,把剪刀取了下來。
“手是人的第二張臉呢。這么好看的手,應該要好好愛惜才行啊。”黑發的青年低聲說著,笑盈盈地看著夢子:“哥哥給你染指甲吧,夢子!
咦。
夢子稍微愣了下。
雖然現實里,美甲已經是非常尋常的事,不過現在這個時候,應該還沒有出現指甲油之類的用品吧。
[【加茂憲倫】提出想要為你染指甲,你:
A.“那是什么?”
B.“不用!
C.“好啊!盷
雖然不知道這個人在想什么……不過也沒什么關系吧。
稍微試一下好了。
“好啊!眽糇記]有掙開他的手,眨了一下紅梅色的眼睛:“‘哥哥’來照顧我吧!
……
“好……把手交給我!
“加茂憲倫”似乎真的只是想要和她一起“玩”而已。
得到同意后,他饒有興趣地取來了象牙制作的修甲刀,捧著夢子的手,一點點耐心地給她修理指甲。
“夢子的手真的很好看啊。”
十指的形狀被打磨好之后,又用花朵碾碎的汁液輕輕涂抹上去,把淺粉色的指甲染成艷麗的紅色。
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怎么知道這些知識,但是頂著哥哥的身份為夢子修飾指甲的男人,竟然做得非常精細,甚至游刃有余地用香膏給夢子做了手部皮膚的護理。
比起自己更修長的手,輕輕地在手背和手心揉搓著。
柔軟的香膏,通過皮膚的接觸和摩挲,在掌心的溫度下慢慢融化在夢子的手上。
花朵的香氣,從手指一點點彌漫開來。
“這是清國的貴族喜歡的東西!奔用瘧梻惖穆曇艉鸵郧氨绕饋,口吻似乎多了一點柔滑的味道,就像他嘴角的笑意,莫名會讓人覺得有些蠱惑的氣質:“夢子也會很喜歡吧!
“……”
不,這個人真的只是在給她染指甲啊……?
為什么?
難道說是在攻略她么?
但是,套著一具死掉的尸體來做攻略她的事……
好奇怪啊……真的不正常啊。
明明像是不打算暴露身份的樣子,但是他又沒有特別刻意地隱藏不凡的見識和談吐,也沒有隱藏他對于夢子超乎尋常的關注。
簡直有種又在計劃著陰謀,又很隨心所欲的癲感。
……真好。
不愧是患者二號。
夢子觀察著自己搭在加茂憲倫的掌心、指甲被染成紅色的手指,把手抬起來,放在陽光下照了照。
潔白的手指,被精心染成赤血的顏色。
“嗯……很喜歡哦!
她低低地說,沉浸在這種撕扯的怪異感中。
第63章 綺麗謝花幻夜
……礙眼。
太礙眼了。
種滿繡球和桔梗的庭院里, 穿著西洋襯衫和羽織的青年,捧著夢子的手,用花汁給她仔細地涂指甲。
光是看到這樣的場景,妓夫太郎就感覺到骨頭里傳來一股奇癢, 像是被蟲蟻啃食著骨頭和血肉一樣, 忍不住想要把自己的皮膚抓爛。
“呃……”
就連抽氣時, 喉嚨里都不由得發出不安的氣音。
只有用指甲狠狠地抓進肉里, 用力撓出血, 才能緩解那種焚燒般的難受。
但是又不得不看著。
眼睛根本沒辦法移開視線,一眨不眨地盯著夢子。
小梅說的真的很對……
為什么這種家伙一定要出現在這里呢。
不知道自己很不受歡迎嗎?也太沒有眼色了吧?
太纏人會被討厭的啊。
……可是夢子看起來很開心哪。
黑發的少女把手抬起來, 放在陽光下的時候, 指尖的紅色就像是染上了石榴的汁液一樣,非常好看。
夢子總是這么好看的。
她也很喜歡好看的東西。
可惡,不錯啊……夢子的哥哥還真是不錯啊,真是懂得怎么討女孩子的歡心啊……
妓夫太郎皺著眉,眼睛往下,瞥了一眼自己從出生起就是黑色的指甲。
全黑的指甲,變成鬼后灰白的皮膚, 一看就不像是健康的男人。
“……”
他用力收緊了手指。
真好啊。
其他人,真好啊, 真好啊真好啊……
“你在想什么呢, 謝花?”
湊得很近的聲音,一下子把妓夫太郎從那種怨毒中抓回現實。
他嚇到了似的猛地抬起頭,和夢子對上了目光。
加茂憲倫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小梅也在外面……庭院里又只剩下妓夫太郎和夢子。
夢子蹲在他身旁, 黑色的發絲垂落在耳邊,隨著她探頭看過來的動作輕輕晃了一下。
發絲下潔白的面容被夕陽的光亮籠罩得十分柔和, 紅梅色的眼睛比起身后的火燒云更加奪目。
“你在想什么?”
夢子的眼睛稍微彎了一下,說話時似乎有種柔柔的香氣傳過來,和她的輕聲細語交融在一起,幾乎讓人有些無法思考。
“謝花?”
“…………”
嫉妒。
夢子可能會喜歡的家伙,都讓人煩躁不已。
這種話怎么可能說得出口。
不過是因為夢子對自己好了一點,就得意忘形了……
妓夫太郎只覺得身體里那種焚燒的妒火,一下子變成了更加古怪的感受,讓他的頭腦和身體都羞恥得開始發燙。
“剛才的表情,很可怕哦!
他說不出話,夢子卻沒有停下來,目光一直在妓夫太郎想要藏起來的臉上打轉:“加茂憲倫給我涂指甲……你不高興嗎?”
“……沒什么的啊,夢子大人!
妓夫太郎終于有點受不了似的,稍微往后仰了一點,一只手焦躁地撓了撓自己衣領沒遮住的胸口:“我這種人的心情不重要的啊。我這種人,就是看什么都不高興……放著不管就好了。”
“嗯?真的在不高興啊。”
夢子困擾似的,抬起手看了下手指上剛剛修飾好的指甲。
從靛藍色衣袍中伸出的白皙的手,紅色的指甲有種說不出的艷麗感。
“好不容易把指甲做得這么漂亮……還以為你會高興的呢。是這個顏色不好看嗎?”
“什么……?”
她的話有些沒頭沒腦的,妓夫太郎都愣了下,臉上睜開的唯一一只眼睛有些想不通地轉過來:“要我高興……?”
“嗯!
夢子伸出手,用那雙被涂了紅色花汁的手輕輕貼上他的臉,讓妓夫太郎湊近自己。
她說:
“今天晚上,是你的禁食訓練!
變成鬼以后,五感變得非常敏銳。
妓夫太郎可以輕易地感知到夢子的目光,皮膚的溫度,還有自己有些混亂的呼吸。
她的眼神也是。
比起散發著花汁的香氣的指甲,更加艶麗,帶著一種冰冷的溫柔和誘惑。
本就發燙的臉,在那雙干凈的、散發著淡淡香氣的手里,變得更加滾燙。
不知道夢子在他的臉上看到了什么樣的表情——
她露出了笑容。
“你真的好可愛啊,謝花!
啊。
“這個顏色不喜歡的話……進食的時候,你幫我去掉吧……?”
啊啊?
在說什么呢。
夢子。
妓夫太郎感覺到自己的大腦都有些發暈,簡直要忘記呼吸似的,聲音也變得很奇怪:“我來,去掉?”
“不行嗎?”
夢子紅梅色的眼睛慢慢地眨了一下,她的手微微用力,妓夫太郎就下意識順從著那種力道向前,把臉湊到了夢子的面前,臉頰貼上了她的臉頰。
在這樣近的距離下,夢子的手指輕輕移動到他的嘴部,用了點力讓妓夫太郎張開了嘴。
她的眼神落在嘴里的那一瞬間,妓夫太郎腦子“轟”的一聲。
“用這條舌頭……把不喜歡的顏色,舔掉啊!
……
“唔……”
手指。
夢子的手指本來沒有什么溫度。但是被親吻太久了,就有了一種滾燙般的熱度。
紅色的指尖,血液從手指的指腹滴落,比指甲上紅色的花汁更加艷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涂了花汁的原因,夢子的血好像也多了一種花蜜的香味,甘美又濃郁地混在一起,讓人醺醺然沉醉其中。
妓夫太郎的頭腦變得格外混亂。
但是他還記得要張開嘴,不讓變尖的牙齒刺破夢子的手指,擰著眉,壓抑地只用柔軟的舌頭去舔舐她指腹的血液。
指甲上原本涂得很仔細的花汁,也在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摩挲后,被妓夫太郎清理干凈了。
“嗯……可以喔。你忍住了呢!
夢子輕輕摸了摸他那頭卷卷的卷發,濕潤的手指摩挲著妓夫太郎的牙齒,觀察他流露出的、不太清醒的神態。
妓夫太郎的臉上,長著黑色的斑點。
身體瘦得可怕。還是人類的時候就很瘦了,被變成鬼后,或許因為承受了更多詛咒,或者放大了人類時的某些特點,他的身體更是骨瘦如柴。
這并不是說妓夫太郎沒有力量……相反,他的肩膀、手臂甚至腹部,都有著非常漂亮、富有力量感的肌肉,但是腰胯的部位卻像是被挖去了內臟一般,簡直像是只有一層皮和腹肌包裹著胯骨。
用這個時代,或者說就算是用任何時代的眼光來看,都會覺得可怕吧。
不像是正常的人。
但是夢子卻總是被妓夫太郎身上那種病態的氣質吸引。
她大概就是這樣的。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總是被“不正!钡氖挛镂X得那種“不正!敝,有一種異樣的、驚人的美麗。
大概是因為,夢子自己也有些不正常了吧。
這樣也沒有什么不好。
“不正!钡募朔蛱,神經質的妓夫太郎,還有他對自己和小梅過分的溺愛……
一切都很喜歡。
……妓夫太郎太可愛了。
加茂憲倫涂在她指甲上的花汁……讓妓夫太郎來清理,真好啊。
她是個很溫柔的人——誰也不敢靠近的妓夫太郎,誰都不能接近的小梅,都是夢子的東西。
對屬于自己的東西,她總是很溫柔的。
雖然很喜歡妓夫太郎嫉妒到讓人不安的表情……不過夢子也舍不得讓他太難受的。
“好啦好啦……不要這樣看著我啊。”
夢子輕輕撥開妓夫太郎額頭汗潮的發絲,湊得很近,在他還有些不穩定的呼吸中,輕輕親了親他的臉頰。
她撫摸著妓夫太郎的臉頰,像是私語般問道:
“對不起呢……最近捉弄你有點過頭了吧。今天想要我怎么做?……告訴我吧,謝花!
偶爾也要寵愛一下才行吧。
就像五條老師做的那樣……
“……血!
像是經歷了過度的刺激,還沉浸在血食的沖擊之中的妓夫太郎嗓音不穩,說話時都有點語無倫次:
“夢子……我的血……”
夢子“嗯?”了一聲,一下一下輕輕地親著他臉上黑色的斑點,在妓夫太郎應激般手指摳進皮膚里時,抓住他的手,從手背將手指插進他的指縫,十指相扣,溫柔地制止了妓夫太郎抓撓自己的動作:
“什么?”
“……哈……”
好像是終于受不了這種折磨,骨瘦嶙峋的青年撐起上身,把臉湊近夢子。
盯著她的黃色鞏膜的眼睛睜得很大,瞳孔一下一下縮動著。
“我的血,你也試一下啊?”
“……牙齒咬進來,扎破我的皮,一直咬到骨頭……從那里開始吃……就從這些開始吧,不可以嗎?可以的吧?我會為您拼命的?吃吧,吃吧,吃吧……求你吃我了啊,夢子!
“……”
啊。
啊啊……
一聲比一聲柔緩、像是刀割一般病怏怏的聲音,甚至到后面還捂住臉,古怪地攙著一些不太正常的笑音……
真是的。
真的……
夢子按住他的肩膀,張開嘴,對妓夫太郎的脖子用力咬了下去。
“唔……”
伴隨著異樣的刺痛和亢奮感,妓夫太郎臉上咧開了一個快意到扭曲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啊……”
他的雙臂用力抱緊了埋在頸窩處的夢子。
“夢子大人啊……”
明明鬼的血液,對始祖來說應該是沒有任何味道,也沒有任何用處的。
夢子卻好像在妓夫太郎癲狂的笑聲里,在妓夫太郎的血液涌入腹部時,感覺自己的精神也一同飛了起來。
啊啊……
真開心啊……
妓夫太郎,你一定也一樣吧。
這種進食沒有任何用……不能填滿夢子對血的欲.望,也不能帶來任何力量。
但是這是必要的。
對你來說,這是必要的……是這樣吧。
第64章 綺麗謝花幻夜
血液。
妓夫太郎的血, 從有些冰冷的皮膚下,一點點涌進嘴里。
鬼的血液沒有味道。
連溫度都沒有多少。
夢子卻覺得身體和心,都在耳邊那種怪腔怪調的、悶悶的笑聲里沸騰起來。
最近有點過分了呢。
不知道到底挑動了他的哪根神經……不過妓夫太郎終于、已經到達極限了吧。
還是人類的時候,力氣就很大, 滿腹怨毒, 很擅長記仇, 憑借一把破鐮刀就能在十幾歲成為羅生門最有名的妓夫。
這樣的妓夫太郎, 是危險而黑暗的家伙。
能夠忍耐這么久沒有做出格的事, 已經壓抑得快要不行了吧。
“夢子大人……別緊張啊。”
明明自己才是被咬住致命處吸血的人,妓夫太郎的聲音卻帶著含糊的、讓人寒毛直豎的笑意, 摸了摸夢子的頭發, 動作甚至稱得上溫柔,卻又故意對著夢子的耳朵輕輕吹了口氣。
“不會真的把我的脖子咬斷的……對自己的東西要大膽一點才行?哈哈哈——”
笑起來的時候,聲音壓得很低,病怏怏的腔調變得更加怪異。
喉嚨的震動傳到夢子的牙齒上,有點輕輕的癢。
真好啊,真好啊……
什么都不需要害怕,什么都不用想, 只是沉浸在彼此的溫度和存在里……遺憾著不能把對方吞吃下肚。
好久……
好久沒有這樣了啊。
夢子抽出牙齒,舔了一下那灰白的皮膚上溢出的一滴血, 讓那道微小的傷口愈合。
妓夫太郎條件反射地繃緊身體, 在夢子撐著他的胸口,想要起身時,手下意識收緊,像是毒蛇一樣纏緊獵物。
真煩惱啊。
得不到滿足, 想要的東西只會越來越多。
但那不過是短暫的一瞬間,他放松了手臂, 讓夢子離開了。
進食結束了。
夢子撐起身體坐起來,蒼白的面容上有著不太正常的紅暈,連帶她的微笑也顯得格外誘惑。
她垂著頭,黑色發絲粘了一縷在臉頰上,被她輕輕撥開。
柔軟的嘴角,還殘留著妓夫太郎的血液,艷麗的紅色格外吸引眼球。
夕陽早就消失了。
月光從障子門外鉆進來,把夢子的影子照下來,籠罩著妓夫太郎,他的一雙黃色鞏膜的眼睛卻亮得有些嚇人。
空氣里還殘留著血腥的味道,又好像有一股甘甜的花蜜的香氣,在焦灼的空氣里不停地彌漫開。
夢子抬起手,用食指擦掉自己嘴角的血,在白皙的手指上又留下了一絲紅色。
她將手指伸到妓夫太郎嘴邊,在他下意識仰頭含住以后,露出了一絲笑容:
“我的血和你的血……有什么不同嗎?”
“……”
夢子和自己的血。
妓夫太郎本就不平靜的呼吸,急促起來。
他張開嘴,因為含著夢子的手指,說話時也有些模糊的鼻音:
“不一樣……自己的血沒有味道啊!
沒有味道啊。
那就和自己嘗到的是一樣的。
“嗯……也是呢。我也覺得是這樣!
夢子輕聲說,把手指從他的嘴里抽出來,濕潤的手指好像還殘留著那種被舔過的麻癢。
“那、誰的更喜歡呢?”
妓夫太郎盯著她,流露出一種有些怨毒的神情:
“……夢子大人啊……你知道的吧……”他抱怨著,說話時有些神經質:“我想要你的血,可是想得受不了,每天每天每天都……想要朝你的脖子咬下去……真煩惱啊!
夢子笑了。
她表揚似的輕輕捧起妓夫太郎的臉,“謝花……你和小梅很討厭加茂憲倫吧。之前你砍掉的他的手,應該有留下骨頭吧……把那個找到以后,交給我!
在他不斷加重的呼吸里,夢子偏了下頭,露出干凈雪白的脖頸。
撥開黑色的發絲,光潔的皮膚下,似乎隱隱透出了血管的紋路,散發著無聲的、誘惑的甘甜氣息。
臉上是柔和的、像是月光一樣的笑容。
“那樣的話……下次,就讓你咬我的脖子哦!
……哈啊。
夢子。
“…………好啊!
妓夫太郎黃色鞏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睜大了一點,微小的瞳仁好像在縮動。
低啞的笑聲里,難掩古怪的興奮。
“我會為您拼命的啊……夢子大人。”
……
加茂憲倫。
放任了那具尸體里的家伙這么久,差不多該處理一下了。
雖然和患者一起玩也蠻有意思的,不過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給自己一刀的患者就很麻煩。
夢子知道藏在加茂憲倫尸體中的那個人,一定沒安什么好心。
是時候把他解決掉了——
在說出想要的東西之后,妓夫太郎當天晚上沒有回到加茂家。
第二天,他就把東西帶到了夢子的面前。
加茂憲倫的額頭還沒有多出縫合線之前,就被夢子和妓夫太郎砍下過手臂。
雖然后來尸體里的那個人用反轉術式把那具身體治好了,但是被砍下來的手是不會消失的,肉腐爛以后,骨頭會留下來。
這就是最后屬于真正的加茂憲倫的東西了。
“這樣是可以做到的吧,里陶?”
夢子垂下頭,低聲問被小梅捧在手里的鬼婆的頭顱。
眼睛外凸、長著長鼻子的鬼婆還沒來得及開口,梅的手已經無聲無息爬到她的后腦上,什么都沒說就已經帶出了滿滿的威脅之意。
【敢說不行的話就讓哥哥殺了你啊,臭老太婆!
白發的女孩額頭睜開了一只黃色鞏膜的眼睛,三只眼睛一起看過來,眼里都是類似的惡毒。
里陶:“……”
這些小鬼是怎么回事!兄妹兩個都不正常吧!
里陶完全笑不出來,連皺紋都好像多了幾條:“當然,夢子大人……我里陶的鬼術沒有問題,您想復活的家伙,絕對會對您言聽計從的。”
夢子聽著她滿口保證,沒有露出是不是滿意的神情,只是微笑著應了一聲:
“那樣就好!
她伸出手,從妓夫太郎長著黑色指甲的手中,捧起了一塊人類的手骨。
里陶不知道為什么感覺到頭皮有些發麻。
讓人發毛的女孩。
夢子是個詭異的人。
里陶不太敢跟夢子多說些什么,畢竟她已經只剩下一顆頭,只能默默看著這一幕。
復活死人的鬼術——
夢子掌握這項秘技的速度,簡直超出了里陶的想象。完全不像是只有十幾歲年紀的小鬼,里陶總覺得,夢姬或許是從戰國一直存活到了這個時代的大妖怪也說不定。
“很新鮮的啊!奔朔蛱烧f話時的腔調還是那么讓人不安,他屈起手指搔著頭,微笑著說:“安心,我干活的時候手腳一直很小心……處理得很干凈!
笑容里還帶著些在羅生門混跡時,收債的妓夫那種血腥氣。
“嗯……謝謝你。謝花一直很能干呢。”
夢子溫柔地表揚著,將那塊白色的人骨,放進人形的墓土陶俑中。
把那具陶俑送進了提前燒起來的鬼窯。
火焰舔舐著被安放在鬼窯中的人形陶俑,在那棕色的泥土表面,形成一些怪異又有著奇妙規律的紋路。
把靈骨和墓土混合,用鬼窯燒制出軀殼……紅色的火焰將人形陶俑漸漸燒成堅硬的外殼。
“這樣就好了吧!
夢子從袖袍中拿出一枚長有許多綠葉的藥草,生機勃勃的莖葉,被輕輕拋進火焰中的陶俑上。
里陶要培育很久才能長出來的藥草,夢子只是花了幾個月就得到了……這大概是培育彼岸花的經驗吧。
隨著附帶著咒力的枝葉落在陶土表面,里陶的眼睛不由得睜大了。
“對對——就是這樣,夢子大人,您只要用鬼術呼喚那個人的靈魂,”或許是因為看到了熟悉的景象,里陶甚至忘記了自己的處境,變得有些興奮起來,完全投入地望著那具被燒好的身軀:“只要這樣——您就是那個人的再生父母,想要對方做什么都沒有問題——”
不,再生父母還是算了……關系本來就已經很奇怪了。
夢子下意識看了妓夫太郎一眼。
“……哈。”
瘦削的青年回視著夢子,咧開一個古怪的笑容。
也不知道妓夫太郎是怎么看出夢子心里的想法的,總之他隨手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拋了拋,突然用力堵上了里陶的嘴,讓周圍再次安靜下來。
……就是殘暴了一點。
嗯。
里陶這樣幾百年里都在玩弄死人靈魂的鬼女,也并不是什么好人……錯的當然不是妓夫太郎和小梅。
她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看向了第一次實踐的成品。
“來……醒過來吧,加茂憲倫。”
夢子向那具軀殼伸出手,咒力伴隨著呼喚的語言一起涌出。
周圍的火焰像是被無形的雨滴熄滅,陶俑卻發出輕微的“咔咔”聲,一點點綻出許多不規則的裂痕。
紅色的、散發著光芒的裂痕中,一只赤.裸的男性的手破開外殼,用力握住了那根綠色的藥草莖葉。
“咔嚓”,墓土制作的外殼,碎裂開來,露出了里面躺著的柔軟的人體。
他睜開眼睛,看向了夢子。
真正的死者,從陶俑中蘇醒了。
[你使用鬼術復蘇了【加茂憲倫】,【咒術】+5]
[你成功玩弄了死人的靈魂,咒力+2,快樂+1,意志-1]
[你察覺了【加茂憲倫(?)】的真相,智力+10]
“好久不見,哥哥!
夢子站在死人的陶俑前,面容被還未消散的火光映照成紅色,紅梅色的眼睛也像是在燃燒。
她微笑著,對加茂憲倫伸出手:
“你的尸體,還在這個世界上行走呢。”
“……我會帶你去找他的哦!
第65章 綺麗謝花幻夜
用骨頭燒成陶俑人偶, 再召喚死魂,加茂憲倫就“復活”了。
雖然,殘留在那具軀體里的,是充滿生前的怨恨和執念的、被扭曲的亡魂。
“……”
被注入靈魂之后, 原本還只是人偶一樣的青年, 緩緩伸出手, 觸碰了自己的臉。
然后他睜開眼睛, 伸出手, 用力抓緊了夢子的袖袍和手指:“夢子……我,我已經死了嗎?”
雖然是燒制的死人, 但是除了有些冰冷的溫度以外, 身體的觸感并不像堅硬的陶,反而有著真人肉.體一樣柔軟的觸感。
表情,頭發,皮膚,指甲……全部都和真人一樣。
對于普通的人類或者術師來說,大概是看不出區別的吧。
但是鬼就可以。
[加茂憲倫
赤血操術·陶土死人
血液:腐
口味:苦]
他的血已經不像活著的時候那樣,從陶土的身軀內部散發出來的, 是淡淡的、悲哀的墓土氣味。
至少現在是夢子絕對不想再嘗嘗看的味道。
“是的……你已經死了。真可憐啊,哥哥!
夢子凝視著加茂憲倫, 露出柔和的微笑。
她沒有在意被加茂憲倫緊緊握住的手, 用另一只手輕輕把外衣披在他的身上:
“那個人對你做了什么?你記得的吧,自己被殺的事……”
“殺……啊……”
加茂憲倫的胸口突然破開一個洞,好像是那種死亡的記憶和憤怒也一同反應在新的陶土身體上。
胸前的洞口噴灑出血液,他捂住傷口, 喘息著,聲音里滿是不甘的怒火:
“我被騙了……那家伙不是加茂的人, 被他搶走了身體——啊啊、夢子……好可恨啊……”
太好了。
看來加茂憲倫記得很清楚。
“是啊!
夢子伸出手,按在加茂憲倫的胸口處,從手指涌出的咒力輕易地讓那個破開的洞口愈合。
聲音就像是發絲間椿花的香氣一樣。
“明明不是哥哥……但是卻用你的身體出現在家里,欺騙了大家……真是不可饒恕啊!
她的哥哥……真可憐啊。
被殺死,被奪走了身體,誰也不會相信他,就算是有人意識到加茂憲倫真的被人取代了……一個懂得反轉術式的次代家主,也比現在這個死人更好吧。
從墓土制作的身體里蘇醒,只能依靠死魂和怨念行動,內心壓抑著冰冷的怒火,卻什么都做不到……
現在還有誰會幫助他呢?
夢子慢慢揚起唇角。
在只有淺淺火光照亮的鬼窯里,她紅色的雙眼流露出溫柔而艶麗的笑意:
“我是唯一會幫助你的人,哥哥。
“你經歷的痛苦,不甘,還有仇恨……都告訴我吧!
加茂憲倫什么時候得到過她這樣的眼神呢。
從陶土中依靠僅剩的骸骨和墓土復蘇的、死去的亡魂,透過燒制的雙眼望著夢子,像是怔了一會兒。
“……嗯!
他說:
“什么都會告訴你的。”
……
[你發現了【加茂憲倫】死亡的真相,智力+10]
加茂憲倫是被現在寄生在他的尸體中的人殺死的,這一點果然沒有錯。
雖然不知道那個人的術式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奪取了肉.體以后,對方好像就可以使用那具肉.體的術式。
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這是什么被游戲組偏愛的家伙嗎?簡直像是作弊的玩家一樣。
如果是她的話,夢子覺得自己完全不介意奪取別人的身體……
“他只有一顆大腦!
加茂憲倫說道,俊秀的面容因為陰郁的臉色而多了些森然的味道:“頭頂的縫合線,是術式遺留的效果吧……總之,把我的腦摘除以后,在我的腦袋里放進去了他的大腦……”
夢子:“……是么。”
嗯,果然還是算了。
夢子迅速打消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把自己的腦換到別人的身體里,聽起來有點抽象過頭了啊……已經超出患者的程度了吧?
精神狀態還好嗎?
那家伙還有人類的底線嗎?或者說人類能夠接受這種招數嗎?
那應該是……可以的呢。
能用哥哥的尸體來接近她,還引誘自己吸尸體的血,美名其曰‘血紅蛋白不足會改變血的味道’的人……果然不要抱有期待比較好。
她是絕對不會癲到這個地步的,就算有奪取肉.體那種邪惡的術式,不到萬不得已也絕對、肯定、應該、大概不會使用的……
夢子總覺得自己對腦君——總之,先暫時稱呼他“腦君”好了——她對腦君的認識更深刻了一點。
童磨比起來都更正常了一點呢……
腦君取得了病情比賽第一名。
[你在心里挖苦了詭異的家伙,快樂+1]
系統真是壞心眼,她只是覺得有一點點有趣而已。
“身體里的,不是哥哥的大腦啊。”
夢子重復著加茂憲倫的用詞。
轉移大腦,奪取肉.體……這樣的術式在記載里也沒有看到過。藏得很深。
而且他還知道她想要血,甚至主動引誘夢子吸食血液……
這個周目,在“加茂憲倫”之前,夢子可沒有喝過別人的血。
上一次喝血是平安時代的時候了。
腦君也許是從平安時代活到了現在也說不定。
是從平安時代起,就知道鬼喰姬的人……好奇著從人類變成詛咒的鬼喰姬的人。
如果是那樣的話,就有點麻煩了……平安時代的咒術水平,和“雜碎遍地”的現在可不一樣。
要是五條老師或者宿儺那種水平的話,夢子也會覺得頭疼的。
不過,信息還是太少了。
除了知道那個人只有一顆大腦,懂得反轉術式和替換肉.體的術式之外,幾乎算是一無所知。
“……”
……夢子的想法應該只是閃過了一瞬而已。
但是妓夫太郎真的很敏銳。
他總是能輕易抓到夢子的想法。
明明夢子什么都沒說,連臉上的表情應該都沒有變過,一直無聲弓著背待在房間角落的瘦削青年卻突然笑了起來。
“搞什么……你就只知道這點了嗎?再動動腦子想一想啊……”
妓夫太郎病怏怏的聲音響起,在頭發的遮擋下,那雙黃色鞏膜的眼睛盯向加茂憲倫,垂頭低語:“那家伙是殺了你的家伙吧?你不會真的這么不擅長記仇吧?夢子大人可是妹妹啊,妹妹都要給你出氣了啊……作為哥哥,也稍微有出息一點吧?”
雖然夢子沒有解釋過,但是從這一切發展中,妓夫太郎已經搞清楚了——
夢子的哥哥,他和小梅當成眼中釘的那家伙,其實已經在斷手那一晚死了。
哈、哈哈哈哈——
妓夫太郎幾乎要忍不住幸災樂禍地笑出聲來。
現在在這里的,只不過是被搶走了身體,還什么都做不到的窩囊廢。
加茂憲倫在妓夫太郎出聲時就擰起了眉頭,臉色變得陰冷起來,顯然并沒有忘記曾經被砍掉手臂的恥辱。
但是夢子在這里。
“哥哥!彼蓛舻氖州p輕撐著臉,微笑著,“已經沒有別的了嗎?”
“……”
細長而秀麗的眼睛又看向了夢子。
“夢子,你是我唯一在意的人……”他有點狼狽地垂下目光,低聲說:“我很關心你的行動。那個人頭上多了縫合線以后,一直幫我……關注你的行動!
一直在幫助加茂憲倫滿足他的控制欲。
不過,這不是全部的理由。
腦君本人也對夢子很感興趣。
感興趣到想要讓夢子把自己吃掉試試看。
“他說有很多宗教的人在討論你……所以經常去一些術師的寺廟!
“寺廟啊……”
[【加茂憲倫】提到了【??】經常前往的可疑地點【寺廟】,你決定:
A.前往萬世極樂教詢問【童磨】的意見
B.前往【加茂憲倫】提到的寺廟
C.把陶土死人【加茂憲倫】帶到家主面前]
……為什么這種時候童磨都能湊過來插一腳呢?
雖然童磨被宗教搞壞了腦子,但是他只是認知扭曲了,并不代表童磨是個遲鈍的人……相反,曾經的上弦之鬼,是個對人的黑暗面敏銳到有些可怕的角色。
萬世極樂教的信徒是絕對虔誠的,幾乎沒有辦法動搖那里的人。
腦君也一樣是個很聰明的人。
他是不會選萬世極樂教的。
A的話,除了能加好感度還有什么用呢?
童磨又不擅長偵察和搜索……
至于把鬼術召喚出來的加茂憲倫帶回家主那里,就更沒有意義了。
咒術界的御三家,需要的只是擁有強大術式的繼承人而已……更不要說現在變成了陶土人偶的加茂憲倫,比起血親,他更符合御三家術師們要祓除的對象。
沒有人會幫她的哥哥的。
大家都只會在發現他是死人的那個時候拋棄他。
只有夢子。
變成鬼的夢子,用鬼術復活了加茂憲倫的夢子,會幫助他……
她沒有對哥哥說謊呢。
夢子拉開自己的面板看了一眼。
[人物名稱:加茂夢子
年齡:18歲
聲望:外界流傳著你的傳聞,人們對你敬畏無比。]
[狀態:鬼化(三代始祖)
咒力:939
智力:613
魅力:901
體質:895
意志:911
金錢:100(御三家)
快樂:61(愉快)(意志加成)
技能:
【言談】Lv10(言靈)
【音律】Lv10(凈化)
【醫療】Lv10
【弓箭】Lv8
特殊:
【咒術】Lv8(反轉術式)
【血鬼術】Lv8(……)
評價:
你是以人血為食的鬼之始祖,擁有強大的咒言術,用加茂一族的「赤血操術」隱藏著鬼的身份。
知道你的真實面目的人,絕不會將秘密宣之于口。]
啊……她的數據好強喔。
夢子心滿意足地關掉面板,完全沒有任何負擔地笑著看向加茂憲倫:
“那,我們直接去寺廟里看看吧!
鬼和死人……一起到寺廟里,向一顆大腦復仇。
呵呵。
第66章 綺麗謝花幻夜
搶奪了加茂憲倫身體的人——不是喜歡做無意義的勞動的類型。
之所以會頻繁前往術師的寺廟, 是因為他在這里發現了一個有趣的實驗對象。
那種實驗,并不能被他人容忍,一直是在隱蔽的密室中進行。
所以當夢子解開了結界出現在這里時,他確實是有些驚訝的。
黑色的帳如水波般消失。
“哥哥……不, 腦君!
夢子穿著如往常那般漂亮合身的靛藍色和服, 站在門邊, 臉上帶著寧靜的微笑:
“你在這里做什么呢?”
房間里本來應該比外面昏暗一些, 但是這里卻點著許多燃氣燈, 以至于光線明亮得有些刺眼。
尖銳的手術刀,止血用的紗布, 明亮的光線, 擺滿器材的桌子。
透明的液體和奇怪的黑色肉塊在瓶瓶罐罐中微微晃動著,發出冰冷的光亮。
就像是手術室一樣。
在剛剛引入西洋醫學不久的明治時代,這里的一切完善得有些不可思議。
考慮到建造了這一切的人,或許是從平安時代起就一直生存到現在的古代術師……那種奇妙的割裂感就更加強烈起來。
就連真正生活在這個時代的咒術界的御三家,都還維持著許多過去的傳統,眼前這個幾百歲的存在,卻理所當然地利用著科學進步的手段……創造了更加可怕的東西。
“……是夢子啊!
“加茂憲倫”身體中的那個人, 在聽到夢子的聲音時,狹長的眼睛就微微彎了一下。
他站在明亮的光芒中, 不緊不慢地拿起一旁的白布, 擦掉手上的血,又把布按在臉上,像是要擦掉臉上的血跡……卻在臉被那塊白布捂住時,不由自主地悶笑出聲。
“哈……哈哈哈、哈哈……啊, 真是第一次啊!
青年放下那塊捂住臉的布,露出擦干血跡后仍然帶著些干涸的血痕的臉, 黑色的眼睛凝視著夢子,把手伸向自己的額頭。
什么都不需要說了……從夢子叫出【腦君】這種稱呼以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抽出額頭的縫合線,掀開了那塊頭骨,露出了里面一顆長了嘴巴的大腦。
大腦對夢子露出了笑容:
“你是怎么發現的?夢子?我還是第一次這么打招呼啊……!”
“……”
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是什么啊啊啊!
這已經超出患者范疇了吧!是要報警的程度啊!
夢子感覺自己有點窒息了。
怎么回事!
只不過是揭穿你的真面目而已,有必要這么坦誠相待嗎?
雖然已經知道真相就是這個家伙只有大腦而已,但是實際目睹也太精神污染了吧!
她倒抽了一口氣,肌肉都僵硬了的面部勉強維持著冷靜:
“把別人哥哥的頭骨給「蓋」回去啊……”
黑色的蛇眼紋路浮現,咒言出口的瞬間,“加茂憲倫”的手不受控制地用力關上了頭骨,甚至好像壓到了一下自己的腦子,發出讓人頭皮發麻的“啪”的一聲。
“唔……!呵、呵呵……啊,不要緊張!
那人也不因為吃痛而露出難看的神情,反而又笑了起來,像是饒有興致一樣看著夢子:“你不覺得很有趣嗎,夢子?人類的肉.體是這么纖細的東西,卻可以轉換,再生,進化……親身變成詛咒的你,應該有很大的感觸吧!
果然,這個人知道——知道她用的不是「赤血操術」,而是鬼的「血鬼術」。
夢子的指甲一點點變長了,眼睛似乎也在慢慢變成豎瞳:
“聊天之前,至少應該報上自己的名字吧……我不記得自己認識你這樣沒有禮貌的人啊。還是說你想要我一直叫你‘腦君’呢?”
“‘腦君’……哈哈……我是不討厭這種稱呼呢,直白得很可愛!
“加茂憲倫”捂住臉笑了一下,好像從夢子破開他的結界后,就整個人都處在那種高昂的興趣中,此時聲音卻略微低了下來,又多了一絲危險而蠱惑的味道:
“不過,你說得對。我的名字是‘羂索’……對你來說是初次見面吧,夢姬。”
[你獲知了【羂索】的真名。]
[羂索
(可攻略)
肉.體更換·赤血操術·????
血液:極
口味:麻]
羂索。
沒聽過的名字。
不過在五條老師身邊的時候,夢子一直是被監管的對象,咒術界想要祓除她還來不及,有不知道的人太正常了。
夢子:“看起來你很關注我的事!
“平安京里,不關注你的人才是比較少吧……被六眼飼養的鬼姬……呵呵!
羂索說到這里又笑了,“你喜歡的男人真是每一個都讓我驚訝,五條知也就算了,‘無慘’和‘奈落’,殺人鬼和地獄……哪一個都不是什么正常的家伙啊!
……不,你這種人有資格說別人嗎?
什么「慈悲之羂」,「救濟之索」,是什么反諷的名字嗎?
夢子的目光在羂索身后那些奇怪的瓶瓶罐罐上停頓了一下。
從進來的時候就覺得很在意。
那些罐子里裝著的黑色的肉塊……那是什么?
如果只是人類的肉塊的話,那種咒力的量也太大了……簡直像是被無限的怨念和憎恨附著的,不祥的殘骸。
也許是她的目光停留得有些明顯,或者說羂索一直在高度地關注著夢子的反應,他輕易就發現了夢子注視的方向。
額頭帶有縫合痕跡的青年,嘴角倏地揚起一個讓人有些不適的弧度。
“很在意嗎?”
壓低的聲音很柔和,卻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也對……畢竟它們和你很像。你也感覺到了吧,夢子……我創造的咒胎,聞起來是什么味道的?”
……咒胎……?
咒胎不應該是……咒靈即將誕生之前,未形成完整形態的咒靈胚胎嗎?
但是……
“對!
羂索的聲音,伴隨著因為鬼的感知而浮現在面前的情報,一起傳遞到知覺中。
“它們不是普通的咒靈或者詛咒……是有著實體的咒物!
[脹相
(可攻略)
咒胎九相圖·赤血操術·長子
血液:特
口味:???]
[壞相
咒胎九相圖·赤血操術·次子
血液:優
口味:???]
[血涂
咒胎九相圖·赤血操術·三子
血液:優
口味:???]
[……]
密密麻麻的文字,還有羂索低沉的聲音。
“那個女人竟然可以懷上咒靈的孩子。我一開始還想著‘真是中大獎了’……”他輕輕拿起一個還沒來得及處理完的黑色肉塊,放進了一旁的罐子里,“不過,如你所見……結果也只是這樣而已。”
……咒胎。
那是咒胎。
不是還未成型的咒靈,而是人類生下的,咒靈的死胎。
從平安時代活到現在的家伙,咒術的水準不是近代術師能比的……扭曲的水準大概也一樣。
“我在里面摻入了你的哥哥的血,但是看樣子還是不行!
羂索縫合線下方的眼睛凝視著夢子,夢子卻有種被他的縫合線凝視的感覺:“夢子,你和這些死胎不一樣,我真的很好奇變成詛咒的你,到底可以成長到什么地步……平安時代那個時候,宿儺的咒力也沒能讓你活下來,真是讓我遺憾了好久!
不、不只是這樣而已。
從夢子用反轉術式治好了加茂憲倫的手臂的時候,羂索就意識到了——
夢子在“進化”。
她已經不是類似咒靈的形態了,反轉術式對她來說已經不是猛毒,但那樣的肉.體也絕不是人類。
平安時代起,時而像是飛蛾般短暫出現,時而消失的夢子……
他簡直太好奇了……好奇得根本忍不住。
就算知道引誘夢子吸自己的血會暴露什么,羂索也完全抵抗不了那種吸引力。
非術師,術師,咒靈……這些夢子全部都經歷過了。
現在的她,到底是以什么樣的形態存在的呢?
想知道。
名為「人類」的,「咒力」的形態的「可能性」*。
夢子是混沌中閃爍的黑色光芒。
在他的目光中,從平安時代起就是這樣誘惑而美麗的夢子,面色一開始還會隨著他的話語而流露出些許情緒,但到了最后,那種細微的情緒迅速消失了,她恢復了一種詭異的平靜。
“……你認識宿儺啊。”夢子說話時的神情,甚至稱得上溫柔。
除了和宿儺有關的人,應該不會有人知道兩面宿儺曾經給夢子灌入了咒力。
那樣的話就不奇怪了。
會和宿儺站在一邊的人,只會是拋棄了所有底線,沒有任何束縛,隨心所欲到邪門的家伙。
外面不知道什么時候暗了下來,雷鳴的聲音響起。
閃電劃過,將室內的光亮變得更加刺眼。桌子上潔凈的手術器材,此刻也變得格外冰冷起來,散發著讓人發毛的氣息。
和宿儺不一樣,這個人并不是為了讓自己露出動搖的樣子、享受別人的痛苦才說這些話。
他只是在“分享”和“展示”而已。
可惡,這種貨色居然也是[可攻略]嗎?!
這個游戲到底在想什么?
讓玩家和一顆腦子談戀愛嗎?是不是有點太邪門了,呵呵。
夢子淡笑著,虛弱地捂住自己的胃部,張開口:
“「不許——動——」,「加茂憲倫」。”
……加茂憲倫?
還沒有等身體因為咒言僵直的羂索,意識到為什么夢子還要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一道陰冷的咒力從身后逼了過來。
“還給我——”
在羂索的身后,長著同樣面孔、只是額頭沒有縫合痕跡的陶土死人,在背后將血箭刺了過來:“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第67章 綺麗謝花幻夜
肉.體對于自己的名字, 或許是有記憶的。
所以在夢子用咒言說出那個真名的時候,已經被羂索奪走的肉.體擅自動了起來,用力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哈……”
不合時宜的笑聲,從“加茂憲倫”的喉嚨里響起。
羂索捂住臉。
“哈哈哈……夢子……真沒想到你能做到這種程度!”
死人。
為了了結自己, 夢子召喚回了加茂憲倫的死魂。
啊啊, 實在是太精彩了。
他本來應該注意到的, 加茂憲倫變成了陶土死人, 咒力和怨念的氣息并不隱蔽……但是他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夢子吸引了。
全心全意地關注夢子, 連背后的死人都意識不到。
笑得停不下來。
不想停下來。
簡直想要和夢子一起一直玩下去。
被手死死掐住的脖子,發出的笑聲都變了調, 但是在身后的血箭刺過來時, 羂索還是瞬間閃向一旁,避開了加茂憲倫的攻擊。
“那具陶土的身體里,只有手的骨頭吧,這樣可不夠……你的死魂能撐多久呢!
他游刃有余地用另一只手把掐住脖子的手拉下來,臉上的笑容簡直會讓人聯想到鬼故事。
沒有其他多余的話,兩個長相相同的青年開始用同樣的術式廝殺起來。
紅色的血液在房間中混亂地飛舞,分不清是誰的血, 簡直像是無數血色的絲線般交錯、分割。
屋中的墻壁、玻璃罐、器材都被輕易地割成碎塊,發出混亂的乒里乓啷聲。
“動手的時候張開眼睛, 不要把這里的東西毀了!
夢子隨手轟開面前的血液, 在混亂中走向房間深處的實驗臺。
咒胎九相圖。
被人類生下的咒靈的死胎,當然會有一個母親。
躺在實驗臺上,白色的布料沾滿了血,混合著淚水和鮮血。
很可憐。
太可憐了。
只是一個不幸會因咒靈受孕、想要得到庇護的女性, 才剛從家里逃進寺廟,還沒有享受過普通的生活——就被卷入了這樣的事件里。明明是該被呵護的人, 卻要經歷這樣殘忍的事情。
九度妊娠,九度墮胎。
夢子慢慢走過去,在實驗臺旁停下。
“沒事的。”
在漫天飛舞的血液、刀芒和割裂的建筑碎塊中,只能看到黑發的始祖,那雙比血液更加鮮紅的、美麗的眼睛。
始祖伸手拂開黏在她臉上的發絲,用有些冰冷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柔和的咒力從那只手中灌入身體,撕裂的痛苦一點點消失了。
從耳邊響起聲音,就像是溫暖的火星。
“噓……「忘記」吧。做個美夢……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沒事了哦!
“…………”
“……”
九相圖的母親,睡著了。
……
用反轉咒力治好對方后,夢子放下手,回頭看向了身后微笑著等待她的羂索。
加茂憲倫的陶土人偶,被羂索的血鏈從喉部貫穿了,臉已經碎裂開,倒在了地上。
“……”
喉嚨無法再出聲,只有眼睛還望著夢子的方向。
太弱了啊。
因為太弱,所以什么都做不到,就算得到了復活的機會,也什么都沒有辦法改變。
夢子抬起頭,看向解決了加茂憲倫后就一直耐心等待著的羂索:“為什么你不趁機殺掉我呢?”
對別人用的反轉術式,很需要集中注意力。剛才應該是最容易殺死夢子的時候了。
“人情味是很有魅力的……剛才對你和那孩子是很重要的時刻,我可不是會破壞氣氛的人!
羂索說道,低頭看了眼地上無法動彈的陶土人偶:
“不過說實話……這真是讓人懷念的景象,讓我想起了三百年前的事。那個時候,夢子,你還在和那個‘奈落’在一起呢……記得的吧,叫做‘蠻骨’的家伙!
蠻骨……?
一張少年意氣的臉浮現在腦海中。
“對,被你的‘地獄’男友砍了頭的傭兵。”
羂索只是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就知道夢子想起來了:“那真是個被浪費的家伙,我本來也想復活他當幫手的。結果剛醒過來,那家伙就砍了我一刀,沖去人見城找你……哈!
他臉上的笑意又漫開了,捂了下臉。
在本該死去的夢子面前嘲笑蠻骨,簡直太有趣了。
“……結果,你在人見城自焚了……哈、哈哈。你真該看看他那個時候的表情啊!
[【羂索】對你的評價似乎提升了。【咒術】+3]
“你對我的事太關注了哦!
被一顆長了嘴的大腦加了好感,感覺真是微妙啊。
夢子結了幾個手印,在周圍布下結界:“一直自言自語地說話,我都要以為你是不是迷戀我了呢!
羂索沒有制止她,只是微笑著。
“因為我的朋友越來越少了*……像你一樣的人也越來越少了,夢子!彼畔挛孀∧樀氖,狹長的眼睛有種說不出的蠱惑的味道:“你真的很可愛……我好像幾百年都沒有像今天一樣玩得這么愉快了!
說到這里,他頓了一下,笑意更深:“你喜歡戀情的關系吧……要不要和我交往?我可以換掉加茂憲倫的身體,換一個你喜歡的臉!
……咦……?
夢子的大腦都空白了一瞬。
這難道、是這個人的戀愛路線么……?
好像是為了回應這詭異的一幕,系統的提示彈了出來:
[【羂索】無法按捺對你的感情,提出了想要交往的請求,你:
A.接受他的愛意
B.要求他用大腦作為交往禮物
C.婉拒]
啊、啊啊啊啊啊。
這是什么啊啊啊啊。
癲,太癲了。
夢子感嘆不已。
這個世界終于癲成了她想要的樣子。
不過就算是喜歡癲一點的攻略對象,也不能癲到這種地步吧?
這么想著,她毫不猶豫地做了選擇:
“可以啊!
伴隨著這句帶著甘甜笑意的話出口,在羂索都因為她的回應愣了下的瞬間——
一道黑影猛地從夢子身后躍起,紅色的、用骨肉制作的血鐮刺向羂索的頭顱,被他緊急用手臂擋住了。
“噗呲”一聲,血液從被貫穿的手掌噴出。
有幾滴濺在灰白皮膚、長了黑斑的臉上。
骨瘦如柴、連脊骨都一節節凸出的青年,就這樣靠鐮刀的力量懸停在了羂索的頭頂。
“都是做哥哥的人了,你這家伙在開什么玩笑啊……”
拖長了調子、怪腔怪調的嗓音從那頭亂發下響起,妓夫太郎長著黑色指甲的手,搭在了羂索的頭發上,慢慢揉搓幾下。
明明是堪稱溫柔的動作,但妓夫太郎黃色鞏膜的眼珠轉動著,怨毒地盯著羂索,給人一種他下一秒就會發瘋扭斷對方頭顱的感覺。
“你也用這顆腦袋,好好想一想啊……說什么,‘要和夢子交往’?哈啊……你以為這是換個身體就可以的事嗎,啊?!不能原諒……我饒不了你啊——!”
說到最后這里,他已經忍耐不了那種嗜虐的情緒,連聲音都變得癲狂起來。
……啊。
糟了。
夢子這才慢了一拍地,繼續道:“……只要你用你的大腦來當交往的禮物的話。”
好像玩過頭了啊……
在妓夫太郎無聲瞥過來的、嫉妒到有些扭曲的目光里,夢子這么想到。
“哈。”
瘦到病態的妓夫太郎,臉上咧開了一個殘忍而恐怖的笑容。
‘只要給你一顆腦袋就可以交往了嗎?’
——像是在這么說著。
如果是妓夫太郎的話,也許真的能做得出來也說不定。
不等他們繼續有交流,羂索用力拔出血鐮,在妓夫太郎再次揮刀割向自己的縫合線時一矮身,血鐮只割開了那道頭蓋骨,露出了紅色的大腦便落了空。
“你又是從哪里找到的這種怪胎來談戀愛!”
瞬間向后退開的羂索,一手按住那塊被割開的頭骨,臉上的笑容帶上了狠辣的殺意:
“不要在意!不過是助興節目罷了!
妓夫太郎看著他,挑起一邊的眉毛,黃色的眼睛有些神經質地睜大了:
“還真有一手啊你……竟然用這一招,不過我可不會放著你不管,”他握著血鐮的雙手用力抓破自己的皮膚,完全不顧那些流出的血液,就這樣從手指的縫隙里盯著羂索:“你想和夢子大人交往……對吧?我會把她想要的腦子從你腦袋里挖出來的,活生生剝下你的皮切開你的頭骨……就這樣開始吧——”
“「血鬼術·飛行血鐮」——”
血液,從抓破的皮膚中流出的血液,還有因為極度的怒意和妒火而爆裂的血管涌出的血液,在妓夫太郎揮刀的瞬間,就像是脫離了物理規則的致命薄刀一樣扭曲、蜿蜒,斬向了羂索。
“嗖——”
數量極多的血刃,羂索在看到時就抬起手,放出了同樣的血液:“用血來戰斗,人類在這方面還真是不公平啊。”
他用一把短刀揮開了血刃的攻擊,還能瞬間接住妓夫太郎攻過來的鐮刀,青筋從手臂和額頭爆出,臉上還帶著笑:“所以必須有效率地使用血液才行。”
手上流出的血,驟然在妓夫太郎的面部爆裂開來。
“哈。”
一陣血霧中,妓夫太郎被燒壞的面部緩慢愈合,眼睛已經完全變成了鬼的形態。他古怪地笑了一下,突然張開嘴,對著那把架住自己的短刀咬了下去——
“咔嚓”。
尖銳的牙齒,在咬住咒具兩秒后,就把羂索的刀咬碎了。
在羂索后退之前,他的身體被妓夫太郎背部冒出的粉色緞帶纏住——白發的鬼女從哥哥的身體里鉆出來,撐在妓夫太郎背上,眼睛惡狠狠地瞪著羂索:
“你以為這樣就完了嗎?我和哥哥都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怪物啊。
被鐮刀刺進鎖骨時,羂索聽到夢子從身后響起的聲音:
“我都說過了……對我沒有防備的話,是很容易死的。小梅他們也一樣。”
她的手就像是無聲落下的雨滴一樣,伸向了羂索的脖子。
“這顆頭,送給我吧!
“夢子……”羂索笑了兩聲,嘴里流出血:“你覺得這種程度的事前準備,我會沒有考慮過嗎?”
在夢子用力摘下他的頭顱那一刻,從頸動脈噴涌的血液變成了猛毒,在夢子的掌心爆炸了。
她的手指被炸毀,羂索的頭掉在地上,在妓夫太郎眼疾手快地將鐮刀刺進額頭的縫合線那瞬間,周圍墻紙中的咒符燃燒了起來。
“噗呲”。
血鐮刺進那顆頭顱,妓夫太郎卻擰了下眉。
“沒有肉感……真行啊!彼窠涃|地抓了抓臉,把那顆頭的頭骨撬開,里面只有空蕩蕩的一個空洞,已經沒有大腦的蹤影了。
被逃走了啊……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羂索是平安時代的術師,咒術和結界術的水準很高。或許他的上一個肉身還保留了能用的術式……
所以說真的好不公平啊,那個換身體的術式。
就算能打贏boss,被boss逃走也很麻煩啊。
夢子用重新長出來的手指捧起那顆頭,用反轉術式讓新鮮的頭骨切口愈合。
至少看起來是個完整的頭顱了。
她走到地上慢慢碎裂的陶土死人面前。
“好了!
夢子在加茂憲倫面前蹲下,把那顆頭放在他旁邊的地上。
“拿回來了哦。”
喉部被刺穿、無法出聲的死者,最后用有些混沌的眼睛望著夢子。
夢子看了他一會兒,露出了微笑。
就像是第一次見面時那樣,和任何人都不同。
“不要哭了啊,哥哥怎么總是這么沒出息啊!
“……”
加茂憲倫覺得,自己或許錯過了什么也說不定。
他的面部和眼淚一起慢慢碎裂……重新化作了墓土。
第68章 綺麗謝花幻夜
[記錄 186■年■月 京都]
[案件概要:
于術師■■寺廟深部密室, 發現9枚特級咒物「咒胎九相圖」。]
[·案件負責人(一級術師·加茂夢子)
自進入案件地點1日后,確認加茂嫡子加茂憲倫的死亡。
寺廟內部無人死亡。
·原認定此案被害為加茂夢子所為,
但經由殘穢判定,為■■奪取■■(以上痕跡被劃去)。
·補充記錄:經由殘穢判定, 加茂憲倫研究咒靈與人類融合, 用一名人類女子與咒靈誕下九個咒胎。]
[·加茂憲倫死亡。
根據咒術規定第九條,
將其視為詛咒師, 判處死刑。]*
[·判處加茂夢子無罪。]
[·即刻推薦加茂夢子為特級術師,
全員認可。]
……
[你的家人【加茂憲倫】死了。]
[你很平靜,似乎早已經接受了這一點。意志+1, 咒力+1, 智力+1,【咒術+1】,【血鬼術+10】]
[18歲,你成為了【加茂家主】。]
[魅力+10,智力+10,體質+3,意志+5]
“要交給我嗎?這樣真的好嗎?”
散發著淡淡清香的蓮池邊, 童磨用扇子微微遮住臉,露出了笑容:
“夢子大人……不, 現在該叫加茂大人吧?把那個女孩交給我, 沒關系嗎……這是事關命運的事哦!
他還是像以前那樣穿著一身紅色的衣服,頭上戴著那頂蓮瓣狀的五佛冠,虹色的眼眸和白橡的發色顯得十分純潔,讓人只是看到他的樣子就心生親近之感。
夢子慢悠悠地“嗯”了一聲。
“我覺得可以信任你呢!
她說著, 也不在意童磨愣了一下的反應,看了看不遠處和信徒們一起修剪花枝的女人。
“那個人已經什么都忘記了,F在需要的只是一個可以什么都不想、普通地生活下去的地方……她在你這里會很好的!
雖然童磨腦袋也很有問題, 但是不變成鬼、不用扭曲的認知去“救贖”他人的話,他的教團就是真正能夠容納不被社會接受的人的地方。
萬世極樂教的,人造的偽神。
對這樣的童磨來說,能夠生下咒靈的孩子的女子,和其他凄慘的信徒,大概是一樣的。
都是需要救贖的存在。
他用那雙彩色的虹眸凝視了夢子一會兒,像是在睡夢中一樣,露出了讓人眩暈的笑容:
“夢子大人……”
在夢子詢問地看過去時,偽神子的目光就像過去在無限城中時那樣,或者比那更加熾熱一些,以至于讓人感覺到了些許刺痛:
“……得到您的信任,我真是感動……難道我們已經心意相通了嗎?”
童磨的手揪緊了扇柄,像是不知道怎么排解那種浮夸的情緒,干脆從蒲團上靠近,撥開自己五佛冠的長纓,露出脖子:
“作為愛意的表示……您要吸我的血嗎?或者說想要吃我的心臟嗎?啊,不過挖出來以后,還要請您讓我長一顆新的心臟出來!
……這個請求太糟糕了。
童磨真的是個奇怪的人。
不過比起揭開頭蓋骨向她打招呼的腦君,還是爬過來請她吸血的童磨要正常一點。
至少他不會突然揭開自己的肋骨,讓她看自己的心臟……吧。
夢子伸出手,在童磨配合地歪過頭、讓頸動脈更加貼近她的手心時,不太用力地、彈了下他的額頭。
“啪”的一聲。
血一下子從青年的額頭滋了出來。
“……啊!
童磨臉上的笑容都消失了,一臉空白地抬手輕輕碰了下自己的額頭,盯著指尖的紅色發愣:
“出血了……”
紅色的血從傷口處流下,流過他的眼睛,一直流到臉頰上才減緩了速度,看起來有些可憐。
“鬼就是這樣的哦。”
夢子收回手,在被她這一下彈懵了的童磨的注視下,輕飄飄地說。
“只是輕輕碰一下就會流血……很容易死的呢!
她說,用腳輕輕撥了下蓮池的水面。
蓮花綻開時,花瓣上滾動的水珠落了下來,在蓮池蕩起一點輕微的漣漪。
被這樣似有似無地警告,一般人的話應該會乖乖聽話安分一點吧。
但是童磨就不一樣。
他盯著夢子看了會兒,像是完全沒聽懂剛剛的威脅,臉上揚起了有些餮足的笑容,從喉嚨里低低地、誘惑地“唔”了一聲:“夢子大人……剛才那一下,真不錯呢……您又變強了啊!
夢子看著他,清澈的眼睛彎了起來。
“嗯……多虧了童磨的血。”
……好可愛。
夢子大人好可愛啊。
童磨很喜歡和夢子說話。
這是為什么呢?
明明和夢子說話的時候,不會談到什么有意義的事,夢子也不需要被他救贖……
……啊。
對了。
這就是“說話的對象”。
如果自己是信徒們“可以說話的對象”的話,夢子就是他的“可以說話的對象”。
唯一的。
虛幻的、好像泡沫一樣的幸福在胸腔和大腦中升起,讓童磨猜想自己是不是愛上了夢子。
但那種情緒又很快像泡沫一樣碎裂了,快得根本抓不住,從來沒有真實感。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看著夢子。
黑色的長發,干凈的香氣,還有和自己說話時朦朧的聲音。
童磨常常會有種恍惚的錯覺,想要吃掉對方的那個人,應該不是夢子,而是自己。
變成鬼的應該不是夢子,而是自己。
在無數個沒有太陽的夜晚,永夜的無限城里。
凝視著那里唯一的月亮。
每一次都想要對她說出同樣的話。
【想要吃掉您!
但是夢子總是不會答應。
就像現在一樣,她也不會真的把自己吃掉。
“夢子大人……”
童磨在夢子的牙齒刺進皮膚時,發出了像是夢囈一樣的聲音:“……真想吃掉您啊!
胃部傳來一陣陣溫暖的癢意。
讓他想要收緊雙手,就這樣把伏在頸部的夢子吞下去。
不過那種“吃掉”,和夢里的那種“吃”,應該已經不一樣了吧。
身體好像要融合一般纏得很緊。
但是最后,夢子撐著他的胸膛抬起頭,嘴角還殘留著一點紅色的血液,整個人都散發著靡麗的氣息。
她露出了微笑。
就像過去每一次一樣。
“不行……就到這里了。”
*
夢子覺得,自己的自制力好像有點下降了。
明明只打算把九相圖的母親送到萬世極樂教就好,結果童磨主動邀請了一下,就沒忍住又吸了他的血。
童磨的臉很好看,血的味道也很好。
被吸血的時候,控制不住流露出的、扭曲而有些危險的神情,也很迷人。
最近因為要繼承加茂家的事,有一段時間沒有喝血……一下子攝入人類的血,夢子感覺自己的頭腦都有些飄飄然了。
不過夢子還記得重要的事。
——妓夫太郎還在等著呢。
走出萬世極樂教的側門,在僻靜的巷子里,瘦削的青年無聲無息地靠在陰影中。
看到從門里走出來的、頭發都有點亂了的夢子,妓夫太郎的眼睛一點點變成鬼的形態,臉上卻沒流露出任何異樣的神情。
他保持著一種詭異的平靜,看著夢子來到面前,伸手穿過她的耳后,堪稱溫柔地把她的發絲從衣領下撥了出來。
“玩開心了就回去了啊!
病怏怏的聲音,好像和以前完全一樣的態度。
夢子看了他幾秒,“嗯”了一聲,“走吧!
然后在她轉身的時候,肌肉緊實的手輕輕按住她的肩膀,妓夫太郎從后面貼了上來。
他冷不丁叼住了夢子的耳垂,尖銳的牙齒似有似無地磨了一下。
舌頭在耳朵里鉆了下,夢子大腦一片空白,妓夫太郎發出很輕的吞咽聲,在她耳邊留下一陣濕熱的癢意,然后松開了。
濕潤的呼吸很近。
“吃東西要吃干凈一點啊,夢子大人!蹦鐞鄣目跉,怪腔怪調地說著,妓夫太郎用粗糙的手指蹭掉了她耳根的最后一點血痂。“浪費的吃的,我可是會幫你吃干凈的。”
他黃色鞏膜的眼睛一眨不眨,凝視著夢子的發頂。
夢子,真可憐啊,真可愛啊。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從偷走了她的貢品開始嗎?給他們姓氏開始嗎?還是說從踏入游郭、被妓夫看到的那一刻開始呢?
他這種人就是天生貪婪的瘋子。
不夠的。
無論夢子對自己和小梅有多好都不夠,無論夢子給了他什么都不夠,無論夢子多么溫柔都不夠。
衣服,住所,血液,食物,肉.體,精神……會被自己這樣一點點試探底線,連最后的、夢子的靈魂都想要含進嘴里,細細咀嚼一番,吞吃入腹。
好餓啊。
只是看著夢子就感覺到胃部揪緊的饑餓。
如果不能容許的話,夢子應該早一點把自己一腳踢開才對。
砍斷手腳也好,挖掉眼珠也好……她應該一開始就這樣做的。
可是夢子只是看著。
看著梅和妓夫太郎,然后——
張開了手。
這樣似有似無地縱容著,那份膨脹到畸形的、不正常的感情。
“是這樣啊……”
夢子抬起手,捂住了被他舔過的耳朵,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你餓了嗎,謝花?”
她側過頭看過來時,嘴角含著讓人連呼吸都忘記的笑意。
“……可以哦。”
紅梅色的眼睛,一點點倒映出妓夫太郎睜大眼睛后有些凝固的神情。
夢子單手撥開自己的長發,在他眼前露出了那一片雪白的頸項,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皮膚下隱約顯露出來。
“讓你等了這么久,對不起喔……”
她說:
“約好的……從這里開始,吃吧!
第69章 綺麗謝花幻夜
之前約好了——
妓夫太郎把加茂憲倫的骸骨帶給夢子的話, 就可以咬破她的脖子進食。
離萬世極樂教還不到幾十米的小巷,空氣里殘留著雨水過后潮濕的青草和泥土的氣味。
但是這一切都沒有夢子的血液的氣息強烈。
之前一直只能被捆在地上、仰頭舔舐她的手指才能得到的血,現在卻可以埋在夢子的頸窩里,用尖銳的牙齒刺破散發著香氣的皮膚, 從柔軟的身體里汲取溫暖的血液。
伏在夢子的身體上進食, 無限地滿足著妓夫太郎骨子里深深的貪欲和攻擊性。
[你為【謝花妓夫太郎】提供了血液]
[快樂+5, 魅力+2]
“唔……”
哈啊……呵呵。
好開心啊……
夢子背靠在墻壁上, 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任由妓夫太郎埋在脖子處吞咽,伸出手, 輕輕摸了摸他的后腦。
手指穿過他有些蓬亂的卷發, 一下一下撫摸著。
“很好吃吧……多吃一點也沒關系的。”
妓夫太郎根本不可能忍得住的。
他想要夢子的血,想到骨頭里都在發痛。
夢子的身體因為被吸血而微微戰栗時,妓夫太郎也不受控制地顫抖抽搐,感覺到身體里一陣滾燙。
緊緊抱著對方,吸食血液,是這么親密的事嗎?
好嫉妒啊……
被夢子吸過血的人,或者吸過夢子的血的人, 都好嫉妒啊……
他都是第一次抱住夢子啊。
只是這么想著就忍不住想要憎恨地吸氣,又因為懷里柔軟的身體而一陣陣發暈, 胸腔中的心臟躁動不已, 不用看妓夫太郎都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扭曲得很可怕。
太沒眼看了。
只不過是進食而已……對夢子這種人來說,只是想讓自己更好受一點的、溫柔的好意而已。
只有自己想要她的血,想的受不了。
蠢蠢欲動,想要就這么把她整個人吞吃入肚, 卻被疼愛地阻止了。
“已經不行了哦!
夢子的手輕輕貼上妓夫太郎的臉頰,湊在他耳邊, 溫柔地說:“再吃下去的話……就算是謝花也會受不了的。我不想你這么快就死掉呢!
被始祖轉化的,普通的鬼——
對他們來說,始祖的血液是飽含力量的美餐;然而吃得太多的話,血液中的能量就會超出肉.體的極限,在無盡的痛苦中讓身體爆裂死亡。
被夢子制止的妓夫太郎,這時才在不太清醒的亢奮中,感知到了身體的疼痛。
得到了過多的能量的身體,在一陣陣抽痛,好像隨時都要從內部撐破撕裂一樣的痛感。
真熟悉啊。
對了,是在游郭的時候,小時候被母親、被其他人毒打;長大一點,收債下手太重時,被游女屋教訓又不能還手的時候。
他最熟悉的,被折磨虐待的痛苦。
啊……真是久違了啊。
妓夫太郎一邊親著夢子的傷口,一邊用力抓了抓自己的頸部,讓那種疼痛感又強烈了一些。
自從來到夢子身邊就再也沒有這么痛過了。
夢子大人真是甜到不行……連自己的東西都舍不得用,以至于妓夫太郎常常感覺自己體內的某種東西也被泡濕、軟爛、滋長了。
好痛啊。
夢子。
但是這是因為夢子產生的痛苦,妓夫太郎又好像從中汲取出了些許不同的東西,讓他有些神經質地細細品味著。
忍耐著疼痛,最后舔干凈夢子脖子上的血珠,妓夫太郎抽了口氣,遺憾地結束了進食,從她香甜的頸窩中眷戀地離開。
雨后潮濕的小巷里,空氣變得有些燥熱。
焦渴。
才剛剛吸過血,身體還在因過量的血液而發痛,胸中卻怎么也停不下來的焦渴。
妓夫太郎用長著黑色指甲的手指仔細地理好夢子的黑發,感覺所有甘甜的雨水,好像都藏在夢子的身體里。
“回去吧!
夢子因為血食而略微泛紅的臉上帶著微笑,低低地說:“小梅應該要著急了!
……
和妓夫太郎不同,小梅知道自己的腦袋沒有那么機靈,總是想不到哥哥能想到的辦法。
但是為了夢子大人,她什么都愿意做。
“對啊,要把那個放在那里啊,夢子大人喜歡干凈的地方。”
抓著里陶的頭,指使加茂家的下人做事情時,小梅完全沒有任何膽怯的感覺。
曾經面對一條干凈的毛巾都會手足無措到求助妓夫太郎的梅,已經可以驕縱地把一群人指揮得轉來轉去。
等侍女按照她的心意把東西整理好后,白發的女孩想了想,模仿著記憶里夢子說過的話,摸了摸侍女的頭:
“就是這樣……你做的還不錯嘛!
沒錯……就是這樣。
夢子大人會摸著她的頭,說——
“小梅真是能干啊!
“呀……!”
剛剛還氣勢十足的小梅,在聽到這個帶笑的聲音時就震了一下,白皙的臉上迅速浮現一抹紅暈,緊張地轉過身,聲音都變得有點顫抖:“哥哥,夢子大人……歡迎回來……!”
她的手不自覺用力,抓得里陶的頭皮都痛了。
里陶:“……”可恨啊啊……!!
鬼婆的頭顱依然選擇了保持沉默。
“嗯,我們回來了!
夢子回應了小梅的話,在女孩期待的亮晶晶的眼神里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彎下腰,和小梅保持平視:“謝謝你,小梅。”
“……”
啊啊啊……
夢子大人,好近……!
梅看著夢子放大的臉,感覺自己的臉頰發燙,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不過在雀躍、緊張和得意等等混合在一起的高昂心情中,小梅還記得看了一眼自己跟在夢子大人身后一起回來的哥哥。
妓夫太郎還是像以前一樣。亂亂的卷發遮住了半張臉,時不時抓一下臉,看不太清神情;只能從他形銷骨立、枯枝敗葉般的身軀里,感覺到那種怪異而尖銳的氣質。
看到他的人,就算是加茂的術師都會不自覺地、忌憚地避開。
哥哥很強,和夢子大人相處的時間更長,但是小梅總是記得之前哥哥覺得夢子不會喜歡他的臉而破防發火的樣子。
沒辦法,哥哥這種時候就完全不行。
說不定和夢子大人在一起的時候,哥哥都不敢和夢子大人說話的……哪里會像自己一樣被夸獎呢。
她要幫助哥哥才行。
讓哥哥也被夢子大人喜歡。
回到兄妹兩人居住的地方后,小梅猛地撲向妓夫太郎,揪住他的衣袖問:“哥哥,你對夢子大人用了嗎?”
“嗯?”
妓夫太郎穩穩地站住,沒有讓小梅摔倒,漫不經心地問:“什么?”
“那個啊,對耳朵吹氣!”小梅對哥哥這種不太上心的態度有點不滿,還是耐心地解釋:“之前不是教過了嗎,在店里的時候,老板娘說只要對那些人的耳朵吹氣,他們就什么都會答應了。夢子大人肯定也會喜歡哥哥這樣的……你用了嗎?”
“……”
妓夫太郎詭異地沉默了下。
……小梅哪里都很好,就是腦袋有些不靈光啊。
一直都是這樣。
‘對耳朵吹氣就什么都會答應’……老板娘會這么說,是因為被教導的人是他的妹妹。
梅是和自己不一樣的孩子,小小年紀就擁有力壓成人的美貌*。
在花街長大的妓夫太郎和梅,對于這種把戲當然都耳濡目染,即使沒有做過也知道該怎么討對方的歡心。
不過以后梅也不需要這么做了。
需要這種把戲的……不。想要這么做的,變成了她的哥哥。
“……啊,哈哈……哈!
妓夫太郎捂住臉,古怪地笑了笑。
“是啊,是啊……小梅說的很有用啊。”
壓低的嗓音,像是隨時都會咽氣般怪異,又帶著些說不出的蠱惑意味。
月夜里讓夢子吸自己的血時,那滾燙的記憶又在腦海里無聲地煽動著。
妓夫太郎不僅用了,還做了更超過的事,而且打算做更加、更加、更加——過分的事。
他的貪欲比妹妹的貪欲更可怕。
小梅想要的東西,總是很簡單。
他可愛的妹妹,變成鬼以前,想要在更好的店里當游女,而自己會給妹妹的店做妓夫,兩個人一起過上“好日子”。夢里的小梅就算變成了鬼,也還是在游女屋中當著花魁,不會生病,不會餓肚子,也不會被欺負……
現在到了夢子的身邊,梅也只是想要一直維持現狀……最后,和妓夫太郎、夢子一起下地獄,到死后也要在一起。
而他不一樣。
妓夫太郎一直知道,梅和自己本來是完全不同的人。
性格直率的梅,是被他教成這樣的。
會戳瞎武士的眼睛,在被掠奪之前就先下手為強,都是他教的。
待在夢子身邊后,梅又變好了……竟然還懂得夸別人,被夢子教得真好啊。
但是妓夫太郎就是不行。
就算是夢里變成鬼給人賣命,一直藏在梅的身體里,他也從來沒有后悔變成鬼,絕不放過幸福度日的人*。
對過得好的家伙只會產生嫉妒、懷疑、貪婪和憎恨,怨毒地奪走別人的幸福,這就是羅生門最有名的妓夫的真面目啊。
對好心的夢子大人,他產生的……是更加沒眼看的心思。
啊……哈……哈哈哈哈哈。
停不下來了。
妓夫太郎捂在臉上的手不受控制地用力,指甲深深嵌進肉里。
真苦惱啊。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讓夢子大人愿意選他呢。
已經快要忍不住了啊。
不只是舔一下她的耳朵、咬破皮膚吸血而已……妓夫太郎想要的更多,更多……更多。
下一次,好心的夢子大人,還會縱容嗎?
第70章 綺麗謝花幻夜
咒物。
凝聚著詛咒的殘骸、物品。
特級的咒物, 可以停止自己的生命,不造成其他的危害,用這樣的「束縛」來保障自身的存在*,無法被摧毀。
就像兩面宿儺的手指一樣, 咒胎九相圖也是特級咒物。
不過, 比起宿儺那種被分成二十份后還會吸引詛咒的猛毒, 咒胎九相圖除了無法被破壞以外, 還是要溫和一些的。
[你繼承了加茂家。]
加茂憲倫死后, 權力來到夢子的手里,她第一次站到了咒術界權力的中心。
無數屏風圍起的, 昏暗的房間。
就像五條老師說的那樣, 禪院、五條、加茂、咒術總監會……坐在紙門后的高層們,在紙上留下黑色的剪影,看不到任何人的臉。
“確定嗎,要交給這個女孩嗎?”
“特級咒物可不是玩具!
“加茂夢子已經有特級的實力了!
“加茂才剛剛出了加茂憲倫這種污點,怎么還能保管特級咒物?”
“其他的特級都不肯接手……加茂夢子是最合適的人選。”
啊。
啊啊……
哈……呵呵。
被紙門包圍著,站在中間等待高層的大人物們討論的夢子,在昏暗的燭火中, 感覺到了一種沸騰的、荒誕的樂趣。
太有意思了啊……真的。
明明,站在他們中間的自己, 是變成了始祖的鬼。
但是包圍著鬼的術師們, 什么都不知道,還要推薦她成為特級術師。
……現在的咒術界,已經爛成這樣了啊。
只有窩囊廢和雜碎的咒術高層,一碰到一個特級, 就算夢子來自剛剛才創造了人類和咒靈的混合物的、洗不掉污點的加茂家,他們也什么都不敢說。
羂索奪走了加茂憲倫的身體, 被加茂家的人一口一個“憲倫少爺”時,也是這樣的感覺嗎?
有時候,夢子覺得自己微妙的有些能夠理解他的想法。
因為真的有點好玩啊。
這難道叫做“病氣相投”么。
“有什么不好嗎!
柔和的聲音響起的時候,明明夢子的聲音并不大,剛才還在爭執的房間里還是一下子寂靜了一瞬。
站在那里的、剛剛親手殺死了兄長,奪走了次代家主身份的加茂夢子,黑色長發下,白皙的面容上帶著如同濃夜寒椿的、艶麗的微笑。
“……是我阻止了哥哥啊。阻止了這種慘劇。咒胎九相圖是哥哥創造的東西……在我手里,應該比放在哪里都更合適吧……你們不這么認為嗎?”
房間里死寂了一會兒。
好半天,才有個年長的聲音,不帶情緒的開口:
“把這些東西放到天元大人的忌庫里,應該會更安全吧!
[咒術高層對于你想要保管【咒胎九相圖】的想法提出質疑,似乎比起交給你,更傾向于放在天元的忌庫中。你:
A.同意。如果是天元大人的話,的確更安全。
B.不。我就要。(嘗試說服)]
天元大人,天元大人。
這些人怎么幾百年了,還是想著天元大人呢。
從平安時代一直支撐到現在,就算是不死的術師,精神也會磨損的啊。
只會想著依靠“神”的咒術界,已經連“人的心會枯萎”這種事,都弄不清楚了嗎。
“那怎么行呢!
夢子輕輕點了點自己的臉頰,明明沒有說什么重話,口氣也很輕柔,但是就是沒有人打斷她。
“天元大人只是維持著結界就已經很辛苦了吧……不要什么事都理所當然地依賴別人啊。像小孩子一樣,你們還沒長大嗎。”
這話不能說不刺耳,有人立刻忍不住了:
“加茂夢子!你以為自己在說什么?!”
除了這種質問之外,夢子非常敏銳地聽到,似乎有人沒忍住笑出了聲。
是誰呢。
在這個紙門圍起來的房間里,咒術的氣息很濃烈,人的氣味混雜在一起,很難分清是誰發出的聲音。
……是羂索嗎。
藏在不知道是誰的高層的肉.體里,一直看著她。
他那種家伙,一定覺得咒術界這些人,無聊得要死了吧。
夢子凝視著燭火照亮的紙門,不緊不慢地回應了:
“嗯,繼續話題……我們在說「咒胎九相圖」的事吧……我不害怕被詛咒哦!
“……你們呢?你們要怎么做?”
她紅梅色的眼睛,像是有著莫名的穿透力,連帶著那種溫文的笑容都讓人放輕了呼吸。
“……交給我,還是像以前一樣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就這樣扔進天元大人的忌庫……選一個吧?”
…………
……
[加茂憲倫死亡。]
[對「咒胎九相圖」之母,判處秘密死刑。]
[對「咒胎九相圖」,判處監刑。]
[執行人:加茂夢子。]
黑發少女靛藍色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后,其他人也要逐一離開。紙門后的青年起身時,卻沒忍住捂住嘴,悶悶地又笑了一陣。
“……?”
旁邊同為決策層的同僚看著他,愣了一下:“你怎么了?”
“不,沒什么。”
額頭有著縫合線的青年放下手,臉上的微笑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讓人發毛的魅力。
夢子,真的太可愛了。
竟然說咒術高層是小孩子……哈、哈哈。
停不下來。
為什么會有這么有意思的人呢。
現在,或許此刻,在這里……
“……有了感興趣的事!
……
[你得到了【咒胎九相圖】的保管權。]
輕輕松松啊。
把透明的玻璃罐一字排開,放在加茂的房間里時,夢子凝視著那些罐子里的黑色肉塊,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咒言術真的很方便。
夢子現在也常常覺得,之前把【言談】練習到了滿級真的太好了。
把九相圖的母親交給萬世極樂教之前,夢子用咒言術消除了她的記憶。
再稍微糊弄一下,就誰也不知道九相圖的母親不僅沒有死,還到了萬世極樂教里面。
咒術界的高層們真是沒有人情味啊……
不,這么說也不對……他們只是太脆弱了。
力量很脆弱,精神也很脆弱。
不能承擔起出錯的風險,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解決問題,光是維持著人類和詛咒的平衡就已經筋疲力盡,所以也不再兼顧人性的考慮。
當然什么都不想負擔、什么都丟給別人的家伙也是存在的。
五條老師是怎么做到的呢。
一個人就支撐起了那么多……讓變成鬼的夢子也能得到容身之所。
老師,真的是一個特別的人。
“真是不容易呢,老師!
夢子喃喃著,從玻璃罐里取出一顆黑色的畸形肉塊,凝視著那個扭曲的死胎。
咒靈和人類的胚胎,在玻璃罐里時就蜷縮成一團,似乎還長著微小的人臉,只是看著就讓人本能地膽寒。
她露出一個微笑。
……現在的自己,應該能讓五條老師嚇一跳了吧。
被繃帶蒙住的眼睛,彎起來的時候也在繃帶上留下柔和的褶皺,只看得到嘴唇和鼻子的臉上,露出彎彎的笑臉:
‘誒、還可以這樣?’
‘嚇我一跳。夢子真厲害耶……不愧是老師最喜歡的弟子。’
就是這樣。
夢子漫無邊際地想著,取出散發著怨念的不祥肉塊,把1號、2號和3號九相圖放進了墓土制作的人偶中。
“會變得更驚嚇的呢,老師。”
咒物。雖然說是附有詛咒的物品,但是實際上也是九相圖的尸骸。
被飽受折磨和玩弄的母親,生下來的9個死胎……他們變成的咒物,就是他們自己的遺骨。
所以,用這樣的尸骸和墓土混合在一起,燒制出來的人偶……當然也可以讓咒物“復活”。
讓九相圖的靈魂,從陶土人偶中蘇醒。
夢子凝視著在鬼窯中燃燒起來的火焰,面容被火光映照成溫暖的紅色。
陶土人偶的軀體綻放出裂縫,破開棕色的外殼,蒼白的手摸索著,抓住了綠色的草藥。
咒胎九相圖的1號——長子,第一個睜開了眼睛。
有著蒼白皮膚、鼻梁處有一道黑色咒印的青年,從破碎的陶土外殼中坐了起來。
黑色的頭發散落在他蒼白的臉側,眼睛周圍有著玫紫色的淤青般的痕跡,看過來的目光有種說不出的厭倦和惆悵感。
“……夢子大人!
他對夢子說道,“我的名字是脹相。”
[脹相
(可攻略)
咒胎九相圖·赤血操術·陶土死人·長子
血液:特
口味:???]
在脹相說完話時,他身旁的另外兩個陶土人偶也破裂開,其余兩個九相圖也蘇醒了。
2號——次子。
3號——三子。
兩個弟弟和作為長子的脹相不同,長相更加古怪。
次子的正面還保持著人形,背部卻有一張多余的臉……他似乎不想被人看到自卑的地方,所以偷偷轉過身去用正面對著夢子了,不過還是被看到了。
三子則干脆是兩個頭顱拼合而成的畸形體,四肢格外短小,有著一張大嘴。
脹相對他的兩個弟弟外表的異樣面不改色,只是在兩個弟弟還一臉懵的時候,認真地對夢子介紹:“我的弟弟,次子是壞相,三子是血涂!
啊。
……和想象的氣氛有點不一樣啊。
這種家庭見面會的感覺,好微妙啊。
“你們好,我是夢子!
不自覺地跟著做了自我介紹。
夢子一邊把衣服遞給他,一邊有點好奇地問:
“為什么脹相會知道我的名字呢?”
“我們在瓶中的時候,對外界的事也有所感知。加茂憲倫的事,母親的事,都大概知道……你的事也是,一直看著。”
脹相說道,非常平靜地接過了她手里的衣物,
“你為母親做的一切……我們兄弟非常感謝。我是哥哥,無論你有什么吩咐,我都會為你做的。”
他的話說到這里,次子壞相接上了話頭:“正是如此,夢子大人……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們也想叫您‘母親’。”
一身肌肉的壞相,面孔上卻有一雙非常華麗的眼睛,灰色的睫毛、深紫色的鞏膜,把那張陽剛的臉襯托出了一股陰柔的魅力。
“母親在之前很痛苦,您結束了她的痛苦……忘記了我們,對母親是好事!
就連他說話的口吻和語氣也很柔和,有些像是藝術家:“您是我們的‘第二位母親’!
一直默默閉嘴保持著沉默的、三兄弟里最畸形的血涂,那張大嘴也小聲地開口,聲音弱弱的,像個小孩子:“哥哥說的……可以嗎,夢子大人?”
他的用詞,甚至是“お兄ちゃん(chan)”這樣親昵的叫法。
[【咒胎九相圖】【壞相】和【血涂】似乎對你十分眷戀,想要叫你“母親”,你:
A.好的,我的孩子。
B.不行,怪胎。
C.假裝沒聽到這個請求。]
夢子:“……”
啊。
這真是嚇了一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