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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2 章   第 42 章

    叢嘉打開了飛機的舷窗,厚重而灰暗的云層漂浮在身下,天空閃起幾道亮光。

    “是不是要下雨了?”筱舟問:“早知道再等一天,買明天那班直達了。”

    他們在途中轉機,透過玻璃窗往外看,窗外的烏云壓在天邊,廣播里開始播報航班延誤的消息。

    叢嘉坐在候機室里想要巴結林沉的人數都數不清,怎么可能沒有人給林沉過生日呢?

    “我不需要他們記得。”

    林沉轉過頭,看著叢嘉,說:“那你能不能以后也記得?”

    “不管答案是什么。”他幾乎像是在哀求:“你能不能一直記得?”

    像是有千百條絲線纏繞拉扯著叢嘉,讓她說不出話來。

    過了很久,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對林沉保證:“我會記得的。”

    “會一直記得的。”

    ~~

    圣誕節的后一天,叢嘉坐上了回國的飛機。

    她沒有回海市,直接從溫哥華飛到了北市,開始準備接下來的簽售會。

    幾天的奔波讓叢嘉筋疲力竭,但那樣難過落寞的神情。

    但他們的問題很復雜,那瓶還未查證的藥,還未恢復的記憶,還有很多叢嘉還未想明白,想清楚的事。

    她既怕貿然答應林沉,等到他恢復記憶后,兩人的關系會變得奇怪尷尬,又不想讓此刻的林沉傷心難過。

    叢嘉從不覺得自己是個瞻前顧后、猶豫,將小熊掛件放在手里端詳。

    她不知道林到一起:“怎么這么難喝?”

    她站起來說:“難怪我看你沒怎么喝,我去拿點果汁。”

    “不用了。”叢嘉抓住她的手:“筱舟你坐下來吧,我和你聊聊天。”

    “啊好的。”筱舟有點擔憂地看著她:“嘉嘉,你從早晨好像就開始心神不寧了,發生什么了?”

    叢嘉無意識地抿了一口咖啡,很快被苦得皺了皺眉:“筱舟,你談過戀愛嗎?”

    “當然了。”筱舟說:“嘉嘉,你不會是要問我感情問題吧?”

    她聲音壓低了,變得小心翼翼:“你和林總,吵架了嗎?”

    “不是。”叢嘉對她笑笑:“算了,你能去幫我拿杯橙汁嗎。”

    筱舟走遠后,四周好像立刻變得安靜了,叢嘉想給周回雪打電話,但溫哥華那邊是晚上了。

    陰雨天,空氣潮濕,讓人感覺身上黏糊糊的。

    叢嘉等了兩個多小時,終于聽到了登機廣播。

    她沒有和林沉提自己的回程航班,下飛機后,筱舟邀請叢嘉去自己家里吃飯。

    叢嘉同意了。

    筱舟的廚藝很不錯,但剛下飛機,她們還是決定吃的簡單一點,所以只是買了點食材,在筱舟家里煮火鍋。

    海市已經下雪了,樹枝上沾了點若隱若現的白。

    筱舟將卡式爐和鍋端到茶幾上,打開電視。

    “嘉嘉,我們在這里吃吧。”筱舟找了兩個坐墊:“一邊看一邊吃。”

    她想叢嘉大概沒有這樣吃過火鍋,但知道叢嘉不會拒絕。

    “好啊。”叢嘉在坐墊上坐下,拿遙控器調臺:“我們看什么呢?”

    “找個綜藝吧。”筱舟說:“就那個臺的,對就是這個。”

    叢嘉沒有意見。

    她專心往火鍋里放食材,沒過幾秒,就聽到電視里放起熟悉的音樂前奏。

    “這期請的是賀知彥啊。”筱舟突然說:“誒嘉嘉你知道嗎?前些日子我聽小常說,賀知彥的團隊想找我們合作。”

    叢嘉的筷子頓住:“合作什么?怎么沒人和我說?”

    “好像是他要出新專輯了,專輯封面想用你以前的一幅畫,但是喻姐覺得價格太低了,直接給拒絕了。”

    叢嘉沒出聲,公寓里只留下火鍋煮開時冒出咕嘟咕嘟的響。

    “喻姐做得挺對的。”過了一會兒,叢嘉慢慢地說。

    “對啊,那么大個明星,摳摳搜搜的。”筱舟有些嫌棄。

    叢嘉被她的表情逗笑了,給她夾了一筷子牛肉:“快點吃。”

    “哦好。”筱沉打了個電話,依舊沒人接通。

    突然,后面傳來幾聲尖銳的鳴笛,龐大的消防車呼嘯著從的士旁急速穿過。

    再向前開,遮擋著的樹影驟然消失,視野開闊,叢嘉看到山頂別墅的方向有煙霧升起。

    “姑娘。”的士司機說:“要不給你們家人打個電話?”

    “我打了,沒人接。”叢嘉給阿姨也打了一個,依舊是占線狀態。

    她心里止不住地急,心跳聲幾乎要沖破胸膛。

    “師傅你開快點行嗎?”

    “成。”司機一腳油門,口里不沉為什么不將這份禮物當面給自己。

    是因為叢嘉讓他等,所以就連送禮物也這樣小心翼翼,不愿意給她壓力嗎?

    她心里像被什么沉重的東西壓住,緩慢地呼出一口氣,見筱舟往這走來,才將小熊掛件塞進包里。

    “嘉嘉,我去問了,大概還有兩三個小時。”筱舟將一杯美式遞給她:“喝點東西吧。”

    “謝謝。”

    叢嘉倚靠進沙發里。

    天氣太冷,筱舟點的熱美式,難喝得像中藥,叢嘉喝了一口,就咽不下去了。

    她的正前方懸掛著一臺電視,正播著午間新聞,聲音不大不小,內容無趣。

    無端地,叢嘉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天。

    她坐在機場的候機室內,看著關于林沉的采訪。

    那是個和現在完全不同的林沉。

    冷漠,理性,難以接近。

    但他好像已經離叢嘉很遠了,遠到叢嘉很難想起,自己和他相處是什么樣子了。

    休息室里人不多,筱舟喝了一口熱美式,臉扭曲忘安慰:“你先別急,看這消防車已經來了,肯定沒事。”

    “好。”叢嘉發現自己的手在抖,聲音也在抖:“我不急,我不急。”

    遠遠地看到人群聚集,穿著制服的物業在高聲疏通秩序。

    叢嘉下了車,快速地往家的方向跑。

    硝煙味越來越重,火光沖天,黑灰色的煙霧在別墅上空盤旋。

    有人攔住叢嘉:“叢小姐您別急,消防員已經過去了。”

    “那里面的人呢。”叢嘉急聲道:“人都出來了沒?”

    “出來了,出來了。”人群中有人喊道。

    叢嘉看到人影,重重地舒了一口氣:“阿姨你們都出來了是吧。”

    她在人群中環視了一圈:“林沉呢?”

    “林先生他先發現情況不對,讓我們先出來。”

    “那他人呢?人呢?”叢嘉急得快哭了:“他沒出來嗎?”

    她感覺自己的眼睛被硝煙熏得又酸又疼。

    幾個人將她攔住,不讓她再靠近半分。

    叢嘉快要不能呼吸了。

    “——嘉嘉。”

    世界像是空了一瞬。

    叢嘉抬眼,看到在火光里的人影,正向她走來。

    四周的一切好像變成模糊而嘈雜的背景,叢嘉的眼里,只剩下踉蹌著向她走來的林沉。

    他身上襯衣的扣子開了好幾顆,頭發有些凌亂,臉上沾著點灰。

    “嘉嘉,別擔心。”林沉低聲說:“沒事。”

    叢嘉的眼淚終于忍不住落下來。

    “你不馬上出來,在里面干嘛呢。”她哽咽道。

    有橘色的毛絨頭從林沉懷里探出來,輕輕地“啊”了一聲。

    “無恙。”叢嘉伸手把它抱出來。

    橘色的小貓咪盤成一團,蜷縮著不動了,身子卻微微發著抖。

    “他躲在沙發底下嚇得不敢出來。”林沉解釋著,將手抬起來,似乎想要去觸碰叢嘉的臉。

    但他的手在距離叢嘉一寸的位置停住了。

    叢嘉抽噎了一下,湊近他,感受到略帶薄繭的指腹貼在自己的臉頰上,似乎顫了一下,過了兩秒,又默默移開了。

    “嘉嘉,我的手臟。”他的聲音低低的,像是要消失在空氣里:“別弄臟你的臉。”

    叢嘉蓋住他的手背,將他的手貼到自己的臉上,小聲說:“臟什么臟。”

    他便很小心地替她拭了拭淚水,安慰道:“別哭了。”

    火終于熄滅了,山頂別墅的外立面變成了灰黑色,隱約能看到框架,花園里亂糟糟的,干枯的枝葉落了一地。

    消防員過來了解情況,叢嘉才知道似乎是二樓的某些電路出了問題。

    別墅里的狀況有些嚴重,聯系了人來修繕,估計很長一段時間不能住了。

    “可以先去我那里。”林沉說:“遇南公館還空著,我聯系一下那里的司機,讓他過來。”

    叢嘉給家里的傭人們發了一筆安撫費,又給他們放了一段時間的假。

    事情解決的很快,沒過多久,司機就來了。

    上了車,叢嘉把小隔板拉下來,仔細地看著林沉說:“你的腿是不是傷到了?”

    “我看你剛剛上車,動作有點奇怪。”

    “沒有。”林沉說:“我沒事。”

    “你把褲腿拉上來我看看。”叢嘉強硬地說:“快點。”

    無恙休息了一會兒,似乎不再那樣害怕了,咬著林沉的褲腿用力地拽。

    林沉嘆了口氣,將褲腿拉上了一點。

    車里的光線昏暗,叢嘉將車頂燈打開,清晰地看到他的小腿處有一塊很大的青黑,像是被什么撞到了。

    叢嘉的心泛起疼痛:“我打電話讓醫生過去。”

    “不用。”林沉說:“也不是很疼。”

    叢嘉微微彎下身,一寸一寸地仔細看,還發現他小腿的另一道傷,很長的一道劃痕。

    不像是新傷,看著有些時候了。

    “這是什:“我不是不關心自己。”

    “只是覺得它對你很重要,就順手拿了。”

    叢嘉的心像是被很重很重地敲了一下,她感到腦海里有一瞬間的空白,好像所有的情緒都消失了。

    在那一秒,她的猶豫,顧慮,彷徨,不安,被林沉輕飄飄的一句話打破、碾碎了。

    叢嘉不顧一切地抱住林舟咽下一口肉,說:“嘉嘉,你等等要不要在我家睡。”

    “你不是和林總吵架了嗎?”她義憤填膺:“肯定是他的錯,你晾晾他。”

    “好啦。”叢嘉覺得她很可愛,忍不住捏捏她的臉:“沒有吵架,我吃完就回家了。”

    她的聲音低下去:“好久沒見到我家的貓了。”

    “我想他了。”

    筱舟深有感觸:“我以前也有只貓,根本離不開家,走遠了就惦記。”

    火鍋的香味環繞在不大不小的公寓里,電視里播著關于賀知彥的綜藝,筱舟調到了電影頻道。

    吃完一頓火鍋,叢嘉沒讓司機來接,自己打了輛車回去。

    海市的雪下得不大預估的時間早了一些,所以她沿著馬路走了一會兒,看到街角的咖啡店,進去點了兩杯熱拿鐵和一杯熱可可。

    等待的時候,林沉打電話過來,說自己已經到了,叢嘉讓他把車往前開一些。

    她提著紙袋,透過店里的玻璃木窗,看到徐徐開來的邁巴赫,才起身出門。

    “喏,這是給你的。”叢嘉把熱可可給了林沉,又遞給司機一杯熱拿鐵:“不知道您愛喝什么,買了和我一樣的。”

    “謝謝太太。”司機說。

    林沉訂了Moon Dance,這次叢嘉終于吃到了現場版的龍蝦意面。

    他們消磨了一個下午,回到家時,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夕陽透過落地窗,白色的大理石被染成溫暖的顏色。

    周圍一個人也沒有。

    屋里開著暖氣,林沉將大衣脫了。

    他里面只穿著一件淺灰色的襯衣,是他以前會穿的款式,略有些緊,胸口的扣子被微微撐開一些,薄布料勾勒出他的胸肌。

    “林沉,你騙我。”叢嘉靠近他,伸出食指點了點他的胸肌:“好像比以前更明顯了。”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聲音艱澀:“嘉,山頂別墅距離筱舟家很遠。

    叢嘉在車上給林沉發了消息,她閉上眼,不知不覺睡了一會兒,醒來時,發現林沉沒有回自己的消息。

    天色已經晚了,車沿著盤山公路行駛,兩邊茂盛的香樟樹遮擋住路燈的光亮,車里沒開暖氣,又暗又冷。

    不知為什么,叢嘉的心跳越來越快,她給林沉,將臉頰埋在他的肩膀,任由淚水滑落。

    過了一會兒,她感到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悄悄收緊了。

    林沉的聲音近乎懊惱:“又讓你哭了。”

    窗外的雪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

    慢慢地,叢嘉也不再哭泣了。

    她輕輕的叫了一聲“林沉”,而后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說:“我考慮好了。”

    “我們在一起吧。”

    第 43 章   第 43 章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聲音仿佛在林沉的耳邊消失了。

    但他很快意識到自己并不是處于夢中,因為他還能感覺到叢嘉的體溫,聞到叢嘉的香氣。

    窗外的雪已經停了,空氣卻依舊冷,穿過車窗鉆進來,讓林沉感到涼,他下意識地將叢嘉摟得更緊一點,一邊手護住她裸露在外的脖頸。

    叢嘉在他的懷里仰”叢嘉眼里的淚壓不住了,從眼角滑出來,她胡亂抹了一把,急急地說:“你能不能關心一下你自己啊。”

    他怔楞地看著叢嘉,很快扶住叢嘉的肩,將她往身邊帶,而后很小心地用指腹,擦去叢嘉的眼淚。

    “我知道。”他說:“那等等兩個醫生都叫來。”

    “我會關心自己的,你別哭。”

    他將叢嘉擁進懷里,笨拙而執著地安慰著:“你別哭了,好不好。”

    叢嘉將臉頰貼在他的胸膛上,感受著他溫暖的體溫和震顫的心跳。

    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洶涌澎湃地環繞著叢嘉,她想伸手摟住林沉的腰,手指卻突然貼到什么東西。

    “你懷里放了什么?”叢嘉將手撐在他的胸膛上,稍稍遠離了一些。

    林沉看了一眼叢嘉,說:“沒什么。”

    叢嘉的胸口又開始跳,有一種莫名而強烈的預感催使著她,命令她刨根問底。

    “到底是什么?”

    林沉的手指動了動,在叢嘉直白而堅持的眼神下,他伸手,輕輕地捧出一個小罐子。

    是叢嘉曾經飼養過的那只狗的頭,看著他,輕輕地問:“林沉,你怎么不說話了?”

    他們在寒冷的車廂內對視著,昏暗的燈光將周圍蓋上朦朧的影,讓林沉感到這一切都虛幻極了。

    或許是因為林沉從來就和樂觀積極這些詞沒什么關系,他對叢嘉的答案沒有抱很大的奢望。

    叢嘉離開溫哥擦。”她一邊說,一邊手已經貼上了林沉的臉。

    車廂本就不大,叢嘉靠在他的懷里,濕紙巾很冰,林沉似乎是條件反射般得僵了一下。

    “我沒注意。”叢嘉有些抱歉地說:“是不是太涼了。”

    “不是。”林沉啞聲說:“你擦吧。”

    叢嘉慢慢地劃過他的臉頰。

    燈光將他的輪廓勾勒得格外深邃,叢嘉擦得很認真,不帶任何旖旎,仿佛只是想將他的臉擦得更干凈。

    濕巾劃過林沉的臉側時,叢嘉發現他的耳廓紅了。

    她伸手觸了觸,還沒等林沉做出什么反應,湊過去,親了一下他的耳朵。

    林沉扣著叢嘉的手松了一下。

    “嘉嘉。”他聲音沙啞。

    “不可以嗎?”叢嘉笑著說:“那我不親了。”

    “可以。”他說:“親哪里都可以。”

    當叢嘉還想再湊過去親一下時,車停了下來,司機的聲音隔著隔板傳來:“先生,太太,我們到了。”

    叢嘉撐了一下,想要站起來,但林沉依舊沒有松開握著她的手。

    他聲音有些悶:“下雪了,外面的路很滑。”

    叢嘉覺得他在故意找理由,但她沒有掙脫,任由他牽著自己下車。

    遇南公館的房子依舊整潔明亮,保姆把這里打掃的很好。

    長途奔波,又經歷了這么一長串的事,叢嘉有些疲累了。

    她打電話叫了兩位醫生,又轉身和林沉說:“快去洗漱一下吧。”

    “好。”林沉終于松開了她的手。

    過了幾秒,他叫了“嘉嘉”。

    叢嘉問:“怎么了?”

    他在燈光下望向她,說:“可以再親一下嗎?”

    叢嘉走過去,摟住他的腰,仰頭看他:“你想我親你,還是你親我?”

    他抱住她,吻了叢嘉的眼睛。

    他親了一下,停下來看著叢嘉,見她沒有反對,又低頭親了她的臉頰,比剛剛在車上的力度重了許多。

    “我想親你。”他最后說。

    ~~

    林沉的腿傷得不重,只是撞得淤青了。

    醫生給他用了藥酒,說揉開之后,過不了幾天,就會消掉的。

    寵物醫生來看過,說無恙沒有什么大事,尾巴燒掉了一小塊毛,養一些日子會自己長出來,只是它該打疫苗了。

    遇南公館沒有無恙專門的屋子,保姆匆忙將客房整了整,把無恙安置在小毛毯上。

    它還不知道即將面對什么,好奇地左看右看。

    護士將針管的塑料袋打開。

    叢嘉見林沉站著沒動,連忙抓住林沉的手臂,將他扯出來。

    “你不要看了。”她還記得這件事,從口袋里掏出機場休息室拿的薄荷糖,塞進林沉的嘴里。

    “吃點甜的。”

    林沉垂著眼,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嘉嘉我沒事。”

    他的表情有逃避和難堪,似乎不想在叢嘉面前表現出軟弱的一面。

    但叢嘉一點也不在意,她只是笑著說:“薄荷糖好不好吃?”

    “好吃。”

    林沉的聲音有些干澀。

    “這好像是西瓜味的,還挺特別的。”叢嘉用很輕松的語氣說:“今天在休息室里看到,我就拿了幾塊。”

    她說:“喏,剩下的都給你。”

    “省著點吃哦,我今天上網搜了,都沒賣呢。”她對林沉開玩笑,沒說幾句,又問:“你的腿還疼不疼了。”

    “沒事了。”

    “嗯,那就好。”叢嘉說:“下次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她說:“別特意去拿了。”

    “其實我沒——”

    林沉被叢嘉輕輕瞪了一眼,便不再說了。

    安靜了幾秒,他說:“好。”

    林沉和無恙都沒有什么大問題,但叢嘉不知道這件事,竟然登上了新聞。

    第二天起床,她的手機的未接來電和未讀短信幾乎數不清了。

    叢嘉給他們紛紛回了,報了平安,才準備去工作室一趟。

    喻姐說和一個品牌已經基本敲定下來,需要叢嘉過去談談。

    叢嘉匆匆吃了幾口早餐,發現林沉從玄關處走進來。

    他穿著純黑色的運動衣,協著涼風而來,臉頰是運動后的潮紅,額間全是汗水。

    “你去運動了嗎?”叢嘉問:“你的腿不應該好好修養嗎?”

    “做了點其他的。”他用毛巾拭去汗水,喘了口氣,說:“沒用到腿。”

    叢嘉有些擔心:“真的嗎?”

    “嗯。”他說:“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運動了。”

    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些:“如果需要有腹肌的話”

    叢嘉撐著頭,笑著說:“這么在意腹肌啊?”

    “因為”他在叢嘉旁邊的椅子坐下,抿了抿唇,說:“因為你說你想摸。”

    叢嘉忍不住笑,她靠近了林沉一些,小聲說:“那你現在給我摸摸。”

    好像確認關系后,叢嘉就沒什么顧忌了,不再用詢問的語氣,而是理直氣壯地提出要求。

    林沉往后微仰:“嘉嘉,我身上都是汗。”

    “而且很久沒練,沒那么明顯了。”

    他說:“等我再練些時候。”

    他見叢嘉不說話了,語速加快了點:“或者我現在上去先洗個澡。”

    叢嘉有些不情愿地說:“好吧,那你去吧。”

    “我剛好去工作室有點事。”

    “嗯。”林沉站起來,握了握叢嘉的手,似乎是猶豫了一下,還是低頭吻了。

    他抬眸觀察著叢嘉的表情,見她面色入場,才像是確認般得松了口氣,說:“那我等等去接你。”

    叢嘉想抱他一下,但又覺得他渾身是汗,所以只是笑著說了“好。”

    出門時,天空又飄起了雪。

    比昨天大很多。

    叢嘉的到來讓工作室迅速熱鬧起來,她性格好,和大家不像上下級,更像是朋友。

    了解到叢嘉并沒有多大的事后,他們才紛紛散開。

    喻姐將她帶到小會議室,說了說華后的那幾天,林沉獨自住進了那間公寓。

    很晚的時候,他坐在窗邊,眺望著被厚雪覆蓋的城區,突然覺得如果叢嘉一直不給他答案也很好。

    起碼這樣,他就可以長久地陪在叢嘉身邊了。

    朋友、老同學、男朋友、丈夫,隨便什么,都無所謂。

    只要能靠近叢嘉就好。

    所以他從來妄想過,短短幾天,叢嘉會給出這樣的答案,一切來得匆忙,猝不及防,像是從天而降了一份,林沉求而不得,夢寐以求的禮物,讓他一時不知道做出什么反應。

    他怔楞地看著叢嘉。

    叢嘉也看著他,幾秒后,叢嘉笑了一下,聲音輕快:“林沉,你再不說話我就當是你拒絕我了。”

    “——不是。”林沉幾乎沒有停頓地說:“不是,我怎么可能。”

    “我是沒想到。”

    他很快地貼近叢嘉,再次將她抱住,緊緊地收攏雙臂,用力得像是在確認她是否存在。

    叢嘉感覺到他胸膛的震顫,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又低下頭很輕地吻了吻叢嘉的頭發。

    聲音小心翼翼的:“嘉嘉你說的是真的嗎?”

    “假的。”叢嘉去握他的手。

    他的手掌寬大,叢嘉用兩邊手才能攏住,她有些用力地將他的手抬起來,重重地吻了一下他的手背,才又抬眸,望著他的眼睛,甜蜜地說:“當然是真的啦。”

    “那天,我沒有忘。”

    林沉的手掌平穩又眷戀地緊貼著叢嘉的手。

    許久,他說:“嘉嘉,你不能用這件事逗我。”

    林沉極少對叢嘉用這樣強硬的語調說話,叢嘉愣了一下,心里卻止不住泛起酸疼。

    她突然有些后悔,后悔那天避開了林沉的吻,讓他這樣患得患失,焦慮不安。

    “林沉。”叢嘉叫了他的名字,小聲說:“那你親我一下吧。”

    “親我一下就知道,我有沒有逗你了。”

    空氣似乎停滯了一刻。

    林沉直視著叢嘉,過了兩秒,抬手將窗戶關上了。

    隔絕了冷風,暖氣迅速占據了整個車廂。

    悶熱,干燥的氣息里,林沉伸出雙手捧住叢嘉的臉頰,很慢很慢地靠近。

    似乎要給叢嘉足夠的、充分的的時間,讓她確認自己的答案。

    但這次叢嘉沒有動,她閉上眼,微微仰起頭,

    她感受到林沉溫暖的吻落在自己的頰邊,像羽毛劃過一般。

    叢嘉睜開眼,看向林沉,他很快笑了一下,說出有點傻氣的話:“嘉嘉,我好開心。”

    好像親了一下叢嘉的臉頰就已經足夠滿足,足夠回味很久很久。

    叢嘉忍不住說:“你好傻啊。”

    “嗯。”他竟也不反駁,只是說:“你說得對。”

    叢嘉很快松開了他隊是找過我談合作,但我確實覺得那個價格太低了,沒必要,但他今天和我解釋,說那個價格是他團隊那邊商量的,他不知道,還說可以重新出價。”

    喻姐嘆了口氣:“他問你愿不愿意?”

    “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喻姐說了個數字,又說:“挺有誠意的。”

    叢嘉靠近椅背里,過了一會兒,她輕聲說:“我再想想吧。”

    她起身拿包:“我先回去了。”

    出了工作室的大門,風雪撲面而來。

    比叢嘉嘉。”

    他的手掌往下滑,握住叢嘉的手,停滯了一秒,緩慢地與她十指相扣。

    叢嘉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她被林沉困在沙發的角落里了。

    他們離得很近很近,近到叢嘉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也能聽到他的心跳。

    “可以嗎?”叢嘉聽到他這么問。

    他的視線不再那樣克制地下移。

    空氣變得潮濕,悶熱。

    叢嘉還未回答,就聽到自己的手機鈴聲,林沉頓了頓,沒有放開她。

    于是叢嘉將手伸進口袋,直接將那通電話掛斷了。

    但沒過兩秒,對面鍥而不舍地打了過來。

    林沉站起來,說:“算了,你先接吧。”

    “好。”叢嘉對他抱歉地笑了笑,握著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

    他好像終于不再那樣失落了,一邊手緩慢而愛憐地摸著叢嘉的臉。

    叢嘉接起電話。

    對面傳來熟悉的聲音:“嘉嘉。”

    叢嘉頓住了,她很快感到觸摸著自己臉頰的手僵住了。

    電話那頭說:“嘉嘉抱歉,我用了別人的電話,只是想確認一下,你有沒有事。”

    “我沒事。”叢嘉說。

    那邊停頓了很久,語氣很輕:“嘉嘉,我和你道歉,如果你很介意我之前說過的那些話,但”

    叢嘉覺得拆穿他,只是說:“林沉,別記得那些了。”

    她靠在他懷里,仰頭對他笑了一下,眼睛很亮:“以后記得我就好了。”

    “記得我,你會不會開心很多?”

    林沉注視著她,過了許久,應了聲“嗯”,又說:“只記得你。”

    已經很晚了,他們的體溫交纏著,讓林沉眷戀不舍。

    但他知道自己應該放開叢嘉了。

    今晚的雪下得格外大,林沉回到房間,打開手機,訂了一張叢嘉的畫展票,又仔細看了介紹。

    在和叢嘉一起去畫展前,林沉想獨自去看看。

    美術館是新開的,在風景宜人的城郊,周圍有一塊寬闊的草坪,在冬天被細雪覆蓋。

    林沉戴上了在書房里找到的眼鏡。

    其實他明白這不會讓他擁有正常人的視覺,但顏色還是比肉眼看上去要分明許多。

    場館里的人不多,也很安靜,林沉一幅幅仔細地看過去。

    他看得吃力,所以走得格外慢,直到場館的在這個時刻說起這些真的十分的不合時宜。

    她打斷他,說:“不好意思,我現在有些忙,我們改天再說可以嗎?”

    叢嘉聽到賀知彥不太平穩的呼吸聲。

    幾秒后,他說了聲“好”。

    電話掛斷了。

    屋里很安靜,叢嘉突然感到少有的局促。

    她慢慢地抬眸望著林沉,輕聲說:“還親唔。”

    林沉吻住了她的唇。

    第 44 章   第 44 章

    夕陽在一點點下墜。

    他們在橙黃色的晚霞里接吻。

    林沉的吻很急切,他先是很重地吻了叢嘉一下,又退開一些,垂著眼,看向叢嘉的唇。

    額頭靠著額頭,林沉的手插進叢嘉的發間,慢慢地撫摸。

    叢嘉聽到他急促的、失控的呼吸聲,伴隨著微涼的薄荷味,環繞在自己的周圍。

    但他沒有再進一步的手,她找出自己的包,在里面翻找了一會兒,才找出一包濕巾。

    “你的臉有點臟,我給你擦接下來的打算。

    簽售會還是繼續辦著,畫展因為鄭杭意的關系,美術館打了一個很大的折扣。

    前幾天談的品牌聯名,喻姐給叢嘉看了看對方的要求。

    “要求是有點多了,但是給的價格也確實可以。”喻姐把資料給叢嘉,說:“你看看。”

    叢嘉仔細閱讀了會兒,覺得雖然算是復雜,但也不是故意為難人,主要是做品牌聯名這一塊,雙方都是第一次,細致一點也好。

    叢嘉考慮了會兒,還是同意了。

    接下來,她和工作人員開了個小會,結束時,喻姐看了眼手機,叫住了叢嘉。

    “嘉嘉。”喻姐說:“剛剛賀知彥給我打了個電話,問你情況怎么樣。”

    叢嘉腳步停滯,她想問他為什么不直接打給我,但很快意識到,自己好像已經把他拉黑了。

    她突然不知道說什么,停頓了幾秒,才說:“你說什么了?”

    “說你沒事。”,她聽到他悶而重的聲音:“是西瓜薄荷味。”

    “你說喜歡這個味道。”

    “所以我提前吃的。”

    他一句接著一句,把叢嘉還未問出口的問題一股腦回答完了。

    叢嘉懵了一瞬,像是還未開始考試,就被塞了一張標準答案。

    她看著林沉兩秒,突然笑了。

    “這樣啊。”她說:“那你喜歡什么味道的。”

    她眨了眨眼:“我下次也吃。”

    林沉像是被叢嘉的回應沖懵了,很久都沒有回應。

    過了一會兒,他終于開口。

    “都行。”

    “你又來了。”叢嘉說。

    “真的都可以。”

    “不行,你現在想一個。”

    有冷風拂進來,林沉抱緊了她。

    溫暖的體溫環繞著叢嘉,她聽到林沉叫了聲自己的名字。

    他很慢,很慢地說:“你不用。”

    “我都喜歡。”

    ~~

    過了幾天,叢嘉漸漸忙碌起來。

    她一天中在家里的時間不多,但總會和林沉呆在一起。

    晚上,他們會去影音室一起看電影,或者在落雪的花園里聊天看雪,通常是叢嘉在說,林沉安靜地聽。

    遇南公館的別墅和山頂別墅面積相當,只是花園更大一些。

    叢嘉剛回家,有些累,癱坐在沙發里,看著在風雪中顫動的梅花,突然感到身邊的沙發陷下去。

    溫暖的香氣彌漫開,林沉說:“熱可可?晚上喝咖啡容易睡不著。”

    叢嘉接過來,對他甜蜜地笑了一下:“你真好。”

    她抿了一口,渾身都暖起來,重重地舒了口氣,叢嘉突然說:“我請你去我的畫展好不好?”

    “好。”林沉頓了一下,問:“什么時候?”

    “下周?”叢嘉說:“我這幾天挺忙的。”

    “行。”林沉站起來,往廚房方向走。

    叢嘉轉過身,趴在沙發邊緣,看他的背影:“你去干嘛呢?”

    “給你做了點吃的。”他的聲音遠遠的,帶著溫度。

    沒過多久,林沉端著一盤厚曲奇走過來,黃油香夾雜著熱可可的香氣,撲面而來。

    “這不是我小時候很喜歡吃的那個嗎?”叢嘉吹了兩下,輕輕咬了一口,剛出爐的曲奇還不太硬,帶著點蓬松的濕潤,在嘴里化開。

    “我照著外婆給的食譜做的。”林沉說:“少加了點糖。”

    “這樣配熱可可剛好。”叢嘉問:“你做了一次就成功了嗎?”

    “嗯。”

    “我之前自己試著做了三次都失敗了。”

    “林沉。”叢嘉感慨道:“你好厲害啊。”

    她之前有些不知道怎么開口,但現在和林沉更親近了,所以顧慮也少了許多。

    于是叢嘉略帶好奇地問:“你為什么這么擅長這些啊?”

    他輕描淡寫:“小時候家里經常沒人,就自己學了點。”

    叢嘉咀嚼的速度變慢了。

    直覺告訴她,答案或許不止是這些,但她沒再問了,只是又吃了一塊,才說:“林沉。”

    “我們現在在一起了,你有什么想要告訴我的,都可以說。”

    林沉從盤子里取了一塊曲奇,但沒有吃,只是放在手上。

    過了會兒,他的呼吸聲變重了,他說:“嘉嘉,我其實看到尖銳的東西。”

    他停頓住,像是努力在組織著語言。

    “我小時候她對我不是很好。”他說:“所以我不太喜歡看到。”

    “我在努力克服。”他咬了一口曲奇,機械般地咀嚼,臉上沒什么表情。

    “林沉。”叢嘉有些心疼:“人都有害怕的東西,我也一樣的,這沒什么。”

    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語言蒼白極了。

    因為林沉說出這番話,一定下了很大的決心。

    他總是用進柔軟的沙發里,林沉的吻再次落了下來。

    比剛剛要輕,慢許多,他慢慢吮吸著叢嘉的唇,虔誠而熱烈,像是面對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

    叢嘉慢慢環繞住他的脖頸,承受著他的吻。

    時間好像慢下來,當林沉松開她時,天邊已經看不到夕陽了。

    他伏在叢嘉的身上,喘著氣,耳根紅成一片,過了幾秒,他又慢慢將臉埋進叢嘉的脖頸處吻了一下。

    “嘉嘉。”他呢喃著:“嘉嘉。”

    有酥麻的感覺從叢嘉的心口竄起,她擁住林沉,小聲說:“怎么了?”

    他聲音悶悶的:“剛剛那是誰。”

    叢嘉沒有想到林沉會問,她說:“是一個朋友。”

    她牽住林沉的手,食指貼著他手背上的青筋滑動。

    “嘉嘉。”他像是被叢嘉的動作挑逗得忘了剛剛問出的問題,很快坐起來,壓住她的手,臉也紅了。

    “林沉。”叢嘉湊近他,小聲說:“你是不是吃薄荷糖了。”

    他的手攥了攥叢嘉的,視線落在別處。

    “是不是嘛?”叢嘉搖了兩下他的手,刨根問底。

    過了半晌,他慢慢地“嗯”了聲。

    叢嘉笑了,又說:“還是西瓜味的,我嘗出來了。”

    他抿住唇,不說話了。

    叢嘉又想再說些什么,還未張口,林沉突然轉過身,很快地吻了她一下。

    西瓜薄荷的氣息拂在叢嘉的臉側他摟住她的腰,將她用力地抱進懷里。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放開叢嘉,說:“嘉嘉。”

    “你別可憐我。”

    他像是察覺到了叢嘉的情緒,說:“已經過去很久了。”

    “你不問我都不記得了。”

    叢嘉沒有人越來越少,他才收起了筆記本,往出口處走。

    叢嘉的畫展有兩層,林沉順著樓梯往下走,迎面走來一個人。

    他穿著黑色衛衣,帽子蓋住臉,下身是黑色運動長褲,戴著墨鏡遮住半張臉。

    似乎想隱進人群中,不讓任何人看見。

    但林沉還是一眼認出他。

    對面的人也停下腳步。

    他們在空曠的樓梯上,隔著眼鏡對視。

    幾秒后,賀知彥先開口了:“好久不見了,林總。”

    “好久不見。”

    賀知彥將口罩拉下來,環顧了周圍,才說:“嘉嘉沒有和你一起來?”

    “沒有。”

    他的樣子和少年時并無差別,只是說話更有鋒芒。

    “自己買票來的?”

    林沉說:“你不是?”

    賀知彥頓了頓,說:“很久沒見了,聊聊?”

    “不了。”林沉說:“我要去接嘉嘉。”

    他走了幾步臺階,賀知彥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日期快到了吧。”

    他的腳步無聲無息,不知什么時候走到了林沉身邊。

    就連聲音也壓低了:“幾號來著?”

    “林沉。”他說:“你不會以為靠著感激,可憐,能過一輩子吧?”

    賀知彥拉上口罩,順著蜿蜒的樓梯往上望。

    燈光下,二樓的氣夾雜就嗆得叢嘉說不出話。

    “嘉嘉。”賀知彥的話像是一種溫柔的哄誘:“我后悔了,之前是我錯了,可我沒有想要放棄你,我想回國就和你在一起的。”

    “你們約定了多久,我等你,好不好?”

    夢里的林沉沒有推門進去,而是轉身走向庭院。

    大雪滿天,吹進他的衣領中。

    林沉醒了過來。

    天才剛蒙蒙亮,微光透過窗簾的縫隙,落在林沉的臉上,他下意識地閉了閉眼,聽到了耳邊有微小的轟鳴聲。

    持續不斷的,夾雜著他過速的心跳聲,像無數只蚊子在耳邊盤旋。

    他坐起來,看到床邊還未合上的筆記本,密密麻麻的,像是冗長過時的代碼,彰顯著林沉無用又可悲的努力。

    “——靠著可憐和感激過一輩子”

    林沉其實知道賀知彥說得不無道理。

    因為叢嘉確實不愛林沉,或許有那么一點點喜歡,但也摻雜著很多很多的感激和可憐。

    三個月前,她因為感激而沒有戳破婚姻的謊言,給林沉造了一個美麗而虛幻的夢。

    后來夢碎了,她也沒有離開,或許是因為好第一幅畫,是春日里的玫瑰花園。

    “你看到那幅畫了嗎?”賀知彥的聲音很輕:“是我在溫哥華家的花園。”

    他用那種緩慢的語調描述著自己和叢嘉的過去。

    十八歲到二十五歲,那段林沉已經忘記,也從未參與過的過去。

    他說:“我和她約好的。”

    “嘉嘉這個人很信守承諾,她從來不會爽約的。”

    “你其實知道的,是不是?”

    第 45 章   第 45 章

    似乎是過了很久,又似乎只過了一會兒。

    林沉轉過身,直視著他:“是嗎?”

    空曠的樓道里,他和賀知彥相對而站。

    “那你靠著什么過一輩子。”

    林沉冷笑:“回憶?”

    “嘉嘉記性不好。”沉默和疏離包裹自己,不展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他習慣性地否定自己,面對贊揚也顯得無措。

    或許是害怕顯得軟弱,又或許是覺得無關緊要,他從未和叢嘉說過這些。

    但他不知道,叢嘉愿意聽,也從不覺得這些有什么。

    因為此時叢嘉的心里漫起深深淺淺的疼,她為林沉難過,希望他不要再露出這樣的表情了。

    林沉似乎是笑了一下,說:“挺沒用的,是不是?”

    “不是的。”叢嘉握住他的手。

    她主動湊過去吻他。

    林沉的身體僵住,下一秒,喻姐說:“他當時想和你通電話,我說你在忙,不知道他信了沒有。”

    “他還說哎,之前他們團,只是溫柔又眷戀地撫摸著她的頭發,仿佛在等待著叢嘉的回應。

    叢嘉的心跳慢慢加快,她捧住林沉的臉,讓他和自己對視,

    “不親了嗎?”叢嘉笑了一下,問。

    林沉觸摸著她的手停頓了,下一秒,叢嘉被推林沉微垂著眸看他:“過了那么久,她可能早就忘了。”

    賀知彥的黑色墨鏡蓋住半張臉,他用食指推了一下鏡架,說:“忘沒忘只有她自己知道,我倒是挺佩服你的,這么多年還不死心。”

    時間像一把刻刀,將賀知彥雕刻得鋒銳,他不再像少年時那樣舒朗開闊,言語咄咄逼人:”

    “嘉嘉這個人心軟,對誰都好,別人對她好十分好,她會回百分,你不會以為她這樣就是喜歡你了吧。”

    “而且,你能給嘉嘉什么?能讓她開心?你連她的畫都看不懂吧。”

    蒼白的燈光落在林沉的眉宇間,似是覆上一層薄雪。

    他摘下架在鼻梁上的矯正墨鏡,視線落在賀知彥的口罩上,說:“連看畫展都要藏頭藏尾。”

    林沉低下頭,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聲線平直:“時間到了,我要去接嘉嘉了。”

    他走下樓梯,在賀知彥身側停頓了一下,說:“她約了我過幾天一起來看畫展,所以我先來看看。”

    ~~~

    叢嘉在工作有些匆忙地說:“今天怎么到的這么早,別是孩子提前放學了,那我們先走了啊,嘉嘉林總,回見啊。”

    叢嘉笑瞇瞇地和她道別,等到喻姐坐進車里,才回過頭,看著林沉:“來了怎么不給我打電話呢?”

    “怕你在忙。”林沉牽著她的手,替她開車門。

    暖氣夾雜著某種香氣撲面而來。

    叢嘉坐下來后,林沉放開了她的手。

    “怎么不牽了?”叢嘉心情很好,笑盈盈地說:“我的手好冷,你幫我暖。”

    林沉停頓了一下,側過身,雙手包裹住叢嘉的手,揉搓了幾下,說:“好點了嗎?”

    車里開著暖氣,其實叢嘉已經不那么冷了,但她總想逗一逗林沉,所以故意說:“沒有,還是冷。”

    林沉低頭,對著叢嘉的手呼了兩下,又將她的手拉起來,貼到自己的脖頸。

    “誒,你干嘛。”叢嘉連忙將手拽回來:“我開玩笑的,你那樣不冷嗎?”

    “不會。”他說。

    叢嘉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笑了:“你怎么這么楞啊。”

    林沉有些不贊同地看著她,但沒有出口反駁。

    叢嘉將手放到出風口,暖氣將她的手烘熱:“這樣子不就好啦。”

    叢嘉搓了兩下手,看著林沉略顯嚴肅的表情,說:“啊,我知道了。”

    “你怎么可能想不到,你就是想牽我的手,對不對。”

    林沉像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張了張口,又閉上。

    “怎么又不說話了呀?”叢嘉靠近他:“被我說中啦?”

    “嗯”

    他聲音低低的,垂著眼看叢嘉,一副溫柔而縱容的樣子,好像叢嘉說什么,他都會點頭,叢嘉提出任何要求,他都會同意。

    叢嘉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回答,有些措手不及。

    但她也只是怔楞了兩秒,便笑了。

    “我的手暖好了。”叢嘉又離林沉近了一些,伸手將自己的雙手貼在他的脖頸上,低聲說:“現在可以貼了。”

    叢嘉感受到他的體溫,比自己的高一些,很溫暖。

    她問:“林沉,你剛剛站在門口不冷嗎?”

    “不。”他聲線僵硬,叢嘉看到林沉的喉結在自己眼前劇烈得滾動了兩下。

    她伸出食指點上那個凸起的地方,它很快滑開,又歸于原位。

    沒過兩秒,又滑開。

    “林沉。”叢嘉說:“你別動。”

    他第一次沒有順從叢嘉的要求,喉結很快地又滾了兩下,就連聲音也變得沙啞了:“嘉嘉,我沒法控制。”

    但他沒有制止叢嘉,而是一邊手握住叢嘉的手背,拽著她往自己的方向靠。

    叢嘉的腰被他摟住,整個人倚進他的懷里。

    “怎么今天這么主動了?”叢嘉笑著說:“又去秘密上課了?”

    他沉默了些許時候,低頭吻了吻叢嘉的眼睛。

    叢嘉下意識地閉了閉眼,想再睜開時,眼睛已經被林沉的手掌蓋住了。

    她感覺林沉動了動。

    兩秒后,她聞到鮮切玫瑰的香味。

    “嘉嘉。”

    叢嘉聽到他很低地叫了自己的名字,蓋著她眼睛的手松開,她眼前出現一捧開得正盛的粉色玫瑰。

    “送給你。”他說。

    叢嘉反應了兩秒,才將玫瑰接過來。

    花束不大不小,叢嘉抱住時,并不會蓋住她的臉。

    車頂燈將玫瑰花暈成漂亮的深粉色,很溫暖的顏色,象征著美好又純潔的愛情。

    “好漂亮啊。”叢嘉低頭輕輕嗅。

    并不是第一次收到花,但不知為什么,叢嘉心里像是有什么鼓舞悅動著,她湊過去,吻了吻林沉的喉結。

    “嘉嘉。”

    林沉的耳朵紅了。

    雪不知什么時候更大了,無聲地落在車窗上。

    “我好喜歡。”叢嘉抱著那捧花,眼里全是笑意:“怎么突然想要送花給我了。”

    “覺得你會喜歡。”

    叢嘉用食指輕輕觸著花瓣,其中開得很大的一朵掉下片花瓣,叢嘉手指一頓,不再碰了。

    “不是通常都送紅玫瑰嗎?”

    叢嘉對他甜蜜一笑:“不過我更喜歡粉色的。”

    林沉不知道想到什么,沉默了一會兒,說:“經常有別人送你花嗎?”

    “你是在吃醋嗎?”叢嘉笑著說:“也還好吧。”

    “多久會收到一次?”林沉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不確定吧。”叢嘉說:“我也沒有經常收到。”

    車停了下來。

    林沉幫叢嘉拿著花,兩人穿過玄關,林沉將花放在島臺上。

    “家里有花瓶嗎?”叢嘉興致勃勃地說:“我要插起來。”

    林沉說:“我明天叫人買。”

    又問:“想吃什么?”

    叢嘉倚在沙發里,問:“可不可以你做?”

    “好。”林沉說:“想吃什么?”

    叢嘉看向他:“隨便都可以。”

    她笑起來總讓人感到甜蜜:“簡單一點就好啦,你也出去一天了。”

    “沒關系。”林沉說:“我不累。”

    “對了,為什么沒見到阿姨?”叢嘉問。

    林沉腳步滯了滯:“我給她放假了。”

    他很快打開冰箱,看了看里面的食材,問叢嘉:“牛排行嗎?”

    叢嘉將手舉起來:“好!”

    “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林沉說:“很快就好。”

    叢嘉輕快地說:“不過我也幫不上什么啦。”

    半開放的廚房里傳來很輕的水聲,似乎是林沉在給牛排解凍。

    叢嘉靠在沙發里看著花園里的梅花,過了一會兒,她隨口問:“對了,你今天去哪了,公司嗎?”

    林沉沒有回答,叢嘉便轉過頭。

    他們的視線在空中交匯,林沉頓了頓,說:“不是。”

    他低頭切黃油,過了一會兒,輕聲叫了叢嘉的名字。

    “嘉嘉。”

    “怎么啦?”

    “你上次說的朋友是賀室和喻姐商量了一下午的品牌合作。

    外頭下了雪,傍晚的云霞落進工作室里,叢嘉和喻姐走出會議室,發現員工已經走光了。

    “我都沒發現下班時間到了。”叢嘉看了眼墻上的時鐘,說。

    喻姐無奈:“這些人,沒規矩。”

    “下班了就走,這就是規矩。”叢嘉笑了笑:“這樣的氛圍很好。”

    “行吧,大小姐。”喻姐攬著她的肩,走進電梯間:“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對了。”她說:“之前賀知彥專輯的那件事,你考慮好了嗎?他今早親自打電話給我,又問了一次。”

    “我這幾天忙忘了。”叢嘉說:“他想要的是哪一幅?”

    “夢中玫瑰,但他不要以前那幅,希望你可以重新畫一副相似的。”

    電梯正好到了,叢嘉走進去,看著跳動著的數字,好一會兒,她說:“相似的,為什么?”

    “嘉嘉。”喻姐小心地看了她一眼:“他新專輯一上,我們的知名度會一下子打開,有好幾個品牌還在考慮和我們的合作,我覺得其實合作,你們的溝通大概也不會特別多,你們當初分手”

    “喻姐。”叢嘉打斷他:“我沒和他——”

    “叮”得一聲,電梯門打開。

    燈光混雜著晚霞,暈染出奇特的光影。

    林沉穿著深黑色的風衣,立在大門處。

    風雪將他的衣擺吹起微微的弧度,他一言不發地看向出口處。

    “林沉。”叢嘉驚喜地走過去:“你怎么來了。”

    “我來接你。”林沉終于不像剛剛那樣面無表情了,他似乎是笑了一下,伸手為叢嘉整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鬢發,又對喻姐禮貌地點點頭。

    “喲。”喻姐調侃道:“我們嘉嘉今天不止有司機接呢。”

    叢嘉指了指不遠處:“喏,也有人來接你啊。”

    喻姐扭頭,沖那邊招了招手,和叢嘉知彥嗎?”

    叢嘉怔楞了一瞬,說:“是。”

    “你還記得他?對了,高中時候我們確實一起去研學過。”叢嘉說:“你可能不關注那些,但他現在挺有名的。”

    “是嗎?”林沉的語氣很淡:“多有名?”

    “出現在街上都會引起轟動的那種。”

    不知為什么,叢嘉安靜了些許時候,說:“其實最近他聯系我,是想要在新專輯的封面用我的畫。”

    “沒想到小時候說過的話,他還記得。”

    “說過的話”林沉的聲音變低了:“嘉嘉,你們之前約好了嗎?”

    “算是吧。”叢嘉抬眸,看著林沉,輕輕地問:“林沉,你說我要答應嗎?”

    “如果我答應了,你會不高興嗎?”

    林沉背過身。

    黃油的香奇,或許是因為可憐,她靠近他,逗弄他,喜歡看他害羞無措的窘態。

    林沉其實都知道。

    但他一點也不在意,因為叢嘉開心,他也會跟著快樂。

    如果靠著可憐和感激能陪在叢嘉身邊,林沉沒有一絲怨言,因為從十六歲喜歡上叢嘉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從來不做叢嘉也會回饋自己同樣的感情的美夢。

    他從來不奢望叢嘉愛自己。

    他只想陪在她身邊。

    可有那么多愿意陪在叢嘉身邊的人,林沉什么也算不上。

    有那么多人排著隊給叢嘉著霧氣,慢慢地散開。

    他的聲音很緩,很慢。

    “嘉嘉,和他合作是不是對你的事業幫助會很大。”

    “如果是,那就去吧。”

    他轉紀念日。”

    “你不記得嗎?”

    林沉走過來,他的視線緊緊盯著那個信封,聲線很平:“嘉嘉,司機打電話和我說沒接到你,誰送你回來的。”

    “”叢嘉安靜了兩秒,說:“賀知彥。”

    “本來是談專輯的事,但是后來——”

    叢嘉的手被扣住,她被猛地拽還是將協議重新放回了抽屜。

    ~~

    叢嘉一連幾天都很忙碌。

    喻姐替她答應了賀知彥的邀約,并且兩方坐下來初步商燥,今晚,他很快沉入了夢境。

    那是一段關于叢嘉的夢。

    山頂別墅的客廳里有裝飾的白花,遠遠的,傳來唱詩班的歌聲。

    林沉站在門外,叢嘉的話,才轉頭離開。

    叢嘉將手上的煙翻來覆去看了一會兒,她對煙草不熟悉,所以又原路放回去,煙盒本應該卡在夾縫里,叢嘉伸手推了推,卻聽到有什么掉出來。

    她彎下身去看,發現是一瓶藥,叢嘉不認識這種藥,心里卻莫名地生出不祥的預感,她拿手機將藥名拍下來,將藥瓶放回原處。

    沒過多久,林沉走了過來,他身后跟著一名金發女士,大概是他在溫哥華工作時的秘書。

    她很得體地和天掉毛很厲害。

    這意思是親不了了?

    叢嘉回:那就不親了,你早點去睡覺,睡個好覺。

    最后一天的簽售會辦在上午,回海市的機票訂在明天。

    剩下一下午的空閑時間,叢嘉和筱舟一起出去逛街。

    他們先去名品中心掃貨,又去北市的古街逛了一會兒。

    北市盛產茶葉和香料,他們不知道哪種好,所以決定逛完一整條街,再挑挑揀揀地買點。

    走到街末尾時,看到最角落的老店門口擠滿了人。

    “這家好像很好。”筱舟說:“看人這聽到叢嘉的聲音。

    她說:“謝謝你今天過來。”

    “嘉嘉。”有一道熟悉的男聲插進來,很急切:“如果我今天不來,都不知道你結婚了。”

    “你為什么不找我?”

    叢嘉的聲音很低:“我現在不想說這些。”

    “你們總有個期限吧,多久,一年?兩年?”

    他似乎沒有聽到叢嘉的要求,不管不顧地說:“嘉嘉,多久?”

    第 46 章   第 46 章

    那時候也許是冬天,因為林沉在夢中也感到寒冷。

    他不想再聽下去,可是他沒有這段夢境的掌控權,只能站在昏暗的角落,聽見叢嘉的聲音:“你非要挑這時候說這些嗎?”

    那是林沉從未聽過的語氣。

    含著慍怒與不快,似乎壓抑著某種情緒。

    屋里安靜了些許時候。

    賀知彥似乎平靜了一些,不再像剛開始那樣急切了,他說:“嘉嘉,你如果要找一個結婚的人,為什么我不可以?”

    “比起他,我更合適。”

    叢嘉似乎是冷笑了一下:“他比你合適。”

    “為什么?”賀知彥說:“因為你對他沒有感情,所以他更合適對嗎?”

    他確實了解叢嘉,短短的幾句話送花送禮物,林沉給她的那些也根本不值一提。

    她早就有了更好的,更懂她的人。

    他們有林沉不知道的過去,有林沉不曾參與過的約定。

    或許不止是專輯的封面,還有別的

    像有什么扯著林沉的心臟,牽引著五臟六腑,讓他疼痛到說不出話。

    他坐起來,打開抽屜,看著那張離婚協議書。

    是還未失去記憶的自己留下的。

    他翻到第二頁,或許是因為簽過婚前財產公正,里面詳細說明,離婚后,將名下的三分之二財產無條件贈與叢嘉。

    細細密密的字像是爬行的螞蟻,在林沉的眼里移動,耳邊的轟鳴聲逐漸加劇,讓他痛苦地想將這張協議撕掉。

    但最終,他“沒關系,很久不見了,隨便聊聊。”

    賀知彥似乎很開心,因為叢嘉聽到他很輕地笑了一下,又將門合上。

    包廂很大,水晶燈將殘羹冷炙渡上一層光影。

    賀知彥沒有坐下,只是站在離叢嘉不遠不近的位置,說:“嘉嘉,你還沒有把我的號碼拉出黑名單。”

    “我忘了。”叢嘉說:“不好意思啊。”

    “我們什么時候需要這么客氣了。”賀知彥溫聲說:“嘉嘉,我很開心你答應合作。”

    “真的。”他摘下口罩,對著叢嘉笑,像是他們沒有爭吵,也沒有芥蒂那樣。

    “我覺得這張專輯是個很好的信號,先讓媒體知道你的存在,然后——”

    “——等等。”叢嘉打斷他:“什么我的存在。”

    “我知道。”賀知彥說:“我不應該在你媽媽的葬禮上說那些話的,你當時很傷心,很難過,是我沒有找對時機。”

    “——賀知彥。”叢嘉直視著他,她語氣很淡:“你怎么還是像以前那樣?”

    “你回國交換的時候,一起出去玩,遇到以為我們是情侶的人,你還特地澄清說我們是朋友。”

    “是,當時你確實沒和我表白,但如果你真的在意我,你不會等這么多年才說喜歡我,不會讓我遷就你陪你去美國。”

    “你總是這么自私,我媽媽的葬禮你不顧我的心情,說一些不著五六的話,你真的有那么喜歡我嗎?”

    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慢慢地說:“如果喜歡的話,就算我把你拉黑了,你也有千百個辦法能聯系到我。”

    “承認吧,你只是不甘心而已。”

    “我不是,嘉嘉。”賀知彥猛得靠近她,用力地抓著她的手臂:“我是真的喜歡你,我們認識這么多年,是最懂彼此的人,而且這么多年,你也沒有接受過別人,所以你還是有一點喜歡我的吧。”

    “我已經答應別人了。”叢嘉吃痛地將手臂抽出來,她說:“我已經接受別人了。”

    “我以為你來履行小時候的約定了,所以才答應的,如果是為了這個,那還是算了吧。”

    叢嘉拉開門,賀知彥卻先一步將門壓回去。

    “嘭”得一聲響。

    他說:“你答應了誰?林沉嗎?”

    “是不是他說什么了?嘉嘉,那只是感激,只是同情那不是愛。”

    叢嘉抬頭,直直地看向他。

    “我倒情愿他和我說了什么。”這樣緊張的狀況下,叢嘉竟還笑了一下,語氣變得溫柔:“可惜他話少,什么都不愿意說,有時候猜來猜去還挺累的。”

    “知彥,你有很好的事業,很多愛你的粉絲,以后也會找到你真正愛的人的。”

    叢嘉似乎已經整理好了情緒,語氣和煦:“以后不要再說那樣的話了。”

    她很快按下門把手,這次賀知彥沒來得及再攔她。

    他深深地呼吸,拉上口罩,跟在叢嘉身后,說:“嘉嘉,我——”

    “——不好意思,你是賀知彥嗎?”剛從隔壁包廂走出來的女孩眼睛發亮。

    賀知彥想否認,女孩已經小聲而壓抑地尖叫了出來。

    “我是,你別叫。”

    “可以合照嗎?”

    賀知彥無奈道:“可以。”

    他轉身去看叢嘉,發現她似乎要離開,連忙說:“可以過來幫我拍一下嗎?”

    叢嘉走過去,拿了那女孩的手機,幫他們拍了一張。

    她覺得出聲反而多生事端,所以沒說什么,只是在女孩道謝時,和她微笑著點點頭。

    出餐廳時,天邊已經懸上了一輪月亮。

    叢嘉的司機先送喻姐回去了,折返需要一段時間,賀知彥的車還沒走,經紀人坐在車里等他。

    “我送你吧嘉嘉。”

    他似乎知道叢嘉要拒絕,徑直把車門拉開,說:“他也在這,你還怕我把你怎么樣嗎?而且在這里拉拉扯扯容易被拍。”

    叢嘉考慮了一下,還是上了車。

    回去的路上,似乎是顧忌著經紀人在場,賀知彥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在臨近遇南公館時,說了句“嘉嘉,把我從黑名單放出來吧。”

    叢嘉拉開車門,和經紀人點頭致意,才和賀知彥說:“再看看吧。”

    別墅里亮著燈,將庭院里的梅花都暈染上一層溫暖的色彩。

    叢嘉走過玄關,發現林沉正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外面的夜色。

    他聽量了一下接下來的安排。

    叢嘉沒有想到賀知彥會親自到場。

    他穿得很低調,直到走進包廂,才將墨鏡摘下來。

    這場飯局的全程幾乎都是喻姐和賀知彥的經濟人在說話,賀知彥有時提一兩句意見,說完后,他總是會看向叢嘉,用很溫柔的語氣詢問:“你覺得怎么樣?”

    叢嘉覺得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自己和他關系還不錯的時候,這讓她放松了許多。

    飯局結束后,他又戴上了口罩和帽子,走在一行人的最后面。

    出包廂門時,叢嘉感覺他靠近了自己,伸手扯了她一下。

    “嘉嘉。”他沒有戴墨鏡,垂著眼看叢嘉時,顯得耐心而專注:“我想和你談談。”

    他一邊手搭在門框上,用眼神示意經紀人先離開。

    叢嘉覺得有些事情確實應該講清楚,所以和喻姐說:進熾熱的懷抱里,剩下的所有的話都被林沉的吻吞下了。

    他第一次那樣狂熱清他的臉,但他的膀臂是那樣久,終于轉回來,看向叢嘉,用很正經的語氣,說出不正經的話:“嘉嘉那你教教我。”

    叢嘉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怔了些許時候,不可置信地說:“你說什么?”

    林沉大概從未說過這樣的話,耳根處的紅迅速蔓延至臉側。

    但他還是開了口,緩慢地,一字一句地說:“如果我親得不好,你可以教教我嗎?”

    他一本正經地說出這些話,像個求知的好學生。

    叢嘉覺得有些好笑,雖然自己也缺乏經驗,但她不想落了下風,于是說:“等我嘴唇不腫了,我就教你。”

    暖氣似乎開得過于高了,屋里很熱,叢嘉不再和林沉黏在一起。

    她退了退,想到林沉還沒吃晚飯,于是說:“你快去吃飯吧。”

    林沉說:“可以陪我嗎?”

    “好。”叢嘉說:“今晚的運動量太大,我也有些餓了。”

    她沒去看林沉的反應,又將那個信封拿出來,看了看券上的日期,說:“要去泡地、不顧一切地吻著叢嘉,將她壓在島臺上,撬開她的唇。

    叢嘉的舌頭很麻,很酸,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推開林沉,說:“你干嘛?”

    客廳的燈光不冷不熱,林沉垂著眼看她,叢嘉發現,他的眼眶很紅。

    就連聲音都壓抑著,微微發顫:“嘉嘉。”

    叢嘉感覺有溫熱的液體滴在自己的臉頰上。

    一秒后,她聽到林沉破碎的聲音:“你也答應我了,你不能不守諾言。”

    第 47 章   第 47 章

    屋里開著暖氣,溫度和吻同時讓叢嘉的臉變得很紅。

    她微微喘了口氣,怔楞地碰了碰自己的臉頰。

    還未反應過來,兩滴淚又“啪嗒”掉在叢嘉的手背上。

    她仰頭看著林沉。

    島臺上方的燈光不亮不暗,叢嘉卻清晰地看到他眼里閃動的淚光。

    她突然心里一陣酸澀,抬手,輕輕觸碰著他的臉頰“你哭了?”

    林沉將向后靠了半步,很快地背過身。

    他的肩沉著,脊背微彎,似乎用手臂很用力地抹了兩下眼睛,過了些許時候,才轉過身,干脆地說:“沒有。”

    叢嘉剛剛被他抱到島臺上,現在腳還是懸空著,所以只能用手撐了兩下,才坐起來。

    她小聲說:“你過回來吃飯嗎。”叢嘉說:“你不會現在還沒有吃吧。”

    “沒有。”他很快地說。

    叢嘉推了推他:“那你快去吃。”

    “我不餓。”

    他漸漸收緊了手臂,將叢嘉往自己的懷里按。

    “你干嘛呢你。”叢嘉說:“我都快喘不過氣了。”

    林沉僵了一下,松開她,但是雙臂沒有離開,依舊虛虛得攏著她。

    叢嘉撇開他的手,站起來,走向島臺,卻發現盤子旁放著一個信封。

    “這是什么?”叢嘉問。

    林沉垂著眼,聲音聽不出情緒:“別人送的。”

    叢嘉拆開,發現里面是兩張溫泉度假券。

    叢嘉沒在意,將溫泉券裝回去,說:“誰送的啊?為什么送這個?”

    林沉突然站起來,說:“紀念日。”

    不知為什么,叢嘉覺得今天的林沉很怪,她對來一下。”

    林沉站著沒動,視線落在遠處。

    島臺有些高,叢嘉坐在上面,雙腿垂落,也依舊碰不到地面。

    于是她故意用控訴的語氣說:“我下不去。”

    話音未落,林沉就走過來,傾身將她抱下來。

    叢嘉抓著他的手臂,不讓他再退開。

    她問他:“你哭什么?”

    林沉馬上回答:“我沒哭。”

    他眼眶還是紅的,語氣卻是少有的強硬。

    叢嘉又伸手去摸他的臉頰,這次他沒有再避開了,而是低下頭,喚了她的名字。

    “嘉嘉。”

    他似乎在猶豫,頓了幾秒,才又重復道:“你也答應我的。”

    叢嘉用拇指用力地橫在自己的腰間,好像害怕她下一秒就會消失一般。

    “你在說什么。”叢嘉有些無奈,又有些心疼。

    她嘆了口氣,回抱住他,一邊手輕輕撫摸著林沉的背:“你很好,不要總是否定自己。”

    “我知道。”林沉語無倫次:“我沒有否定我不是。”

    “好了好了,我知道。”叢嘉溫聲說:“我沒有反悔。”

    “我沒有后悔和你在一起。”

    她說:“我也沒有和賀知彥約定別的什么,他只是順道送我回來而已。”

    叢嘉不知道林沉是否相信了自己的話,但她感覺到林沉環著自己腰的手不再那樣用力了。

    他依舊抱著叢嘉,只是語氣比剛剛低了些許,小心翼翼的:“你沒有答應要和他在一起嗎?”

    叢嘉的臉貼住林沉的肩,說:“沒有。”

    林沉像是在叢嘉的話里找到了些許勇氣,頓了兩秒,又反復確認:“在山頂別墅的時候真的沒有嗎?”

    “真的。”叢嘉主動地抱緊他,踮起腳,在他的耳朵上親了兩下:“你一天到晚都在亂想什么?”

    “可是他對你說,會等你。”林沉低下頭,讓叢嘉不用踮腳就能親到自己。

    叢嘉卻沒有下一步動作,只是推了推他的肩膀:“你怎么知道?”

    “我想起來了一點。”林沉的聲音很悶。

    叢嘉有些猶豫:“還想起什么了?”

    “沒有了。”

    叢嘉看向他。

    她的眼里帶著些許笑意,說話聲音輕輕的:“怎么凈想起些沒用的。”

    停頓了兩秒,她低喃道:“原來那時候你聽到了。”

    “對不起。”

    林沉說完,低身吻住她。

    他似乎是將歉意藏在了這個吻里,不再像剛剛那樣兇狠,而是輕柔地吮舔著她的唇瓣,吻了兩下,他微微停頓,垂著眼看叢嘉,喘了兩下,而后又低頭,一下又一下地吻她。

    叢嘉的身體止不住地泛起酥麻。

    “好了。”她覺得有些站不住了,撐著他的手臂,將他推開。

    “我的嘴唇都要腫了。”她不滿地看著林沉。

    燈光下,叢嘉的臉頰透著粉,她不說話時仰著頭,嘴唇比平時紅許多,透著水色,微微開啟時,能看到她的舌尖。

    “嘉嘉。”林沉似乎又想吻她,但是看著她微腫的唇,還是停住了。

    他只是用唇貼著叢嘉的額頭,聲音變得含糊:“對不起。”

    “我看到他送你回來,又回憶起來”

    好像一遇到叢嘉的事,林沉就變得嘴笨,語無倫次起來。

    叢嘉感到自己的唇很熱,她下意識地輕咬下唇,發現確實比平時腫了許多。

    她輕哼了聲,叫了聲“林沉。”

    他迅速說:“怎么了?”

    叢嘉直白地控訴:“我嘴疼。”

    “對不起。”他又低聲說:“是我不好。”

    “那你補償我。”

    “怎么補償?”

    林沉看著她,眼神懇切。

    叢嘉說:“陪我去畫展,陪我去泡溫泉。”

    他說:“好。”

    頓了頓,又說:“嘉嘉,這不像是補償。”

    更像是對林沉的獎勵。

    “可是我一時半會想不出別的。”叢嘉思考了些許時候,干脆說:“那你自己想吧。”

    她故意說著為難人的話,可是語氣卻像在撒嬌:“你把我哄開心了,我就原諒你。”

    “嘉嘉”林沉又靠近她,他們離得很近,近到林沉微微俯身,就能再次吻住她。

    但林沉沒有遵守著叢嘉說出的每一句話,所以沒有再親她。

    他不說話,只是用一種專注而真誠的眼神望著她,說:“那我送你一個禮物。”

    在略帶悶熱的暖氣房里,西瓜薄荷的味道環繞在叢嘉周圍。

    她問:“是什么?”

    “這個。”

    叢嘉的眼前出現了一個藍色絲絨盒子。

    “送給你。”

    叢嘉將盒子打開。

    一枚鉆戒靜靜地躺在里面。

    叢嘉看了看戒指,又抬眼看向林沉。

    他似乎是猶豫了下,才說“我知道以前可能送過你。”

    “但我想送你一個新的。”

    “代表我的。”

    他的神色有些許忐忑,安靜地注視著叢嘉,等待著她的回答。

    屋里寂靜,外頭的風雪大了,花園里的枝葉被吹出聲響。

    叢嘉伸手,觸了觸最頂端的那顆鉆石。

    是頂尖的成色,但不如以前的林沉送她的那顆大,屬于不夸張,可以隨身戴著的款式。

    “你是想讓我每天戴著嗎?”叢嘉笑著問。

    “可以嗎?”

    叢嘉說:眼角。

    他的睫毛還有些濕潤,分明是銳利的五官,此刻卻硬生生被紅著的眼眶襯出幾分委屈的模樣。

    叢嘉知道他大概是吃醋了,但依然對整件事有些迷糊。

    因為林沉昨天還對自己和賀知彥合作的事表示理解。

    她試探著問:“也?你覺得我還答應他什么了?”

    他突然抬眼看向她,嘴唇緊緊地抿著,眼眶似乎更紅了。

    “我不知道”林沉似乎在回避叢嘉的問題,聲音發著顫:“但你已經答應和我在一起的。”

    他抱緊叢嘉,將她牢牢地箍在懷里:“就算你和他約定過也是很久以前了。”

    “我知道我不夠好。”

    林沉語氣急迫:“但那些不好的,我都努力在改,你給我點時間好不好?”

    “不要這么快反悔。”他似乎在努力平復著心情,以求讓自己更體面的和叢嘉說話。

    可他失敗了。

    再開口時,他語氣還是顫抖的,語言也蒼白。

    “嘉嘉”他只是問:“好不好?”

    叢嘉看不個溫泉放松一下。”

    ~~

    溫泉開在城郊。

    在來時的路上,叢嘉好奇地問過林沉那張溫泉券是誰送的。

    林沉沉默了些許時候,說:“一個以前的朋友?”

    “你記得的,還是不記得的。”叢嘉問。

    “不是很記得的。”

    這家溫泉的裝修很古樸,在窗前能看到落雪覆蓋的竹林,讓人感覺很舒服。

    每個房間都有一個私人的湯泉池,因為有兩張票,所以他們分到了兩個房間。

    林沉幫叢嘉放下行李,提著包,轉過身似乎想要離開。

    叢嘉輕輕拽了一下他的手:“你放完行李過來和我一起泡。”

    林沉的腳步停滯。

    房間里有細細的溫泉水聲,林沉的心隨著水聲加快。

    他莫名地想到夏久啦,我都不記得了。”

    “嘉嘉。”他低下頭,沒有吻她的唇,而是不帶欲念地吻她的額頭,她的臉頰,她的鼻子。

    那吻很小心,含著珍視和愛。

    “不用心疼我。”叢嘉說:“我說了,我不記得了。”

    他不知聽沒聽進去,因為他說了“嗯”,又說:“那道疤,我也不記得了。”

    叢嘉笑了笑,說:“不記得就算了,記得點開心的。”

    她好像變回了那個大膽的叢嘉,雙手下移去摸了兩下他的腹肌,又滿意的點點頭:“好像比以前更明顯了。”

    “嘉嘉。”他只是一聲聲喚著她的名字,不再像以前那樣只讓叢嘉摸一兩下便制止住她。

    而是將她抱在懷里,讓她的手更加緊貼著他的身體。

    叢嘉將手指點進人魚線,好奇地滑了兩下:“這是怎么練的?”

    “隨便練的。”

    叢嘉又說:“你以后帶我健身吧,帶我天時,自己和叢嘉在后山的水潭里游泳。

    叢嘉穿著墨綠色的泳衣,在陽光下,膚色白得像雪一樣。

    他的喉結劇烈地滾動了兩下,轉過身,看向叢嘉。

    她一進屋就脫掉了羽絨服,里面只穿了一件薄毛衣,肩頸流暢,鎖骨也露出一些。

    燈光將叢嘉的眼睛襯得很美,像是藏著一輪新月,潔凈而明亮。

    “我買了新泳衣,你想看看嗎?”叢嘉笑了一下,用氣聲說:“而且,我的嘴唇已經不腫了。”

    “你不是讓我教教你嗎?”

    第 48 章   第 48 章

    一段不長不短的時間里,房間里只剩下微小的溫泉水聲。

    叢嘉望著林沉,發現他的臉很快得紅了。

    可他并不出聲,只是靜靜地看著叢嘉,片刻之后,他說:“我先去我的房間。”

    “誒。”叢嘉微微使勁,握住他的手,不讓他走:“那你過不過來?”

    她想去看林沉“所以這是提前準備的禮物?還是哄我的禮物?”

    “都是。”他又轉回最初的問題,少有地,直白地問:“可以嗎?”

    叢嘉抿著唇笑,伸出手,故作嬌蠻地說:“那你給我戴上吧。”

    “要是尺寸不——”

    她話音還未落,戒指已經穩穩地戴進無名指。

    不松不緊,很合適。

    叢嘉抬手看了兩眼,鉆石在燈光下亮得晃眼,她小聲說:“好吧,就原諒你吧。”

    她用戴著戒指的那只手撫摸林沉的眼睛,笑著說:“不過——”

    “你從哪學的。”她湊到林沉耳邊,很輕很輕地說:“伸舌頭。”

    林沉的耳朵肉眼可見地迅速變紅。

    他轉過頭看向叢嘉,又看向遠處。

    “沒有。”他說:“沒學。”

    “那是自學?”叢嘉笑盈盈地說:“差點把我嘴咬破了。”

    他的視線在遠處停頓了許蹭了蹭他的的耳廓,余光劃過,卻發現他的喉結劇烈地滾動了兩下。

    “過來。”林沉的他走得太急,被絆得踉蹌了一下。

    叢嘉忍不住抿嘴笑:“你走路小心點。”

    他一只手撐著墻沒回頭,背影僵直,“嗯”了聲,很快離開。

    到達時已經接近傍晚了,天邊的云霞落下來,便讓白雪也有了色彩。

    林沉放完行李回來時,叢嘉正坐在沙發上。

    她向后靠著,以一個非常放松的姿勢臥著,看著窗外的景色。

    聽到聲音,她回過頭,笑著說:“哇你動作真快。”

    “嗯。”

    叢嘉又說:“我有點餓了,剛剛看了樓下的餐廳的介紹,好像還不錯。”

    “好。”林沉說。

    走出房間,林沉牽住她的手,往前走。

    他走在叢嘉前面一點,溫泉酒店里開著暖氣,他只穿著一件深墨綠的衛衣,露出的一截脖頸很白,姿態挺拔。

    “林沉,你剛剛去房間換衣服了?”叢嘉問。

    “嗯。”

    叢嘉往前走了點,和他并肩,看了幾眼他的衣服,說:“這件衣服,從來沒見你穿過。”

    林沉靜了幾秒,說:“衣柜里放著的,順手拿的。”

    她掙開了他手,改成挽著他的胳膊,林沉低頭看了她一眼,但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牽著手好熱。”叢嘉說。

    林沉點點頭,將自己的胳膊自然地垂落,方便叢嘉挽著。

    走廊里的人不多,也很安靜。

    叢嘉伸手壓了一下他的衛衣帽檐,笑瞇瞇地說:“隨手拿的都這么好看啊。”

    和叢嘉相處這么長時間,林沉卻好像還是不善于應對她直白的夸贊,他的眼神落在廊尾,過了半晌,說:“你也好看。”

    叢嘉彎了彎眼睛,又說:“我發現哦,你這件衣服的顏色和我一件泳衣很配。”

    “你還記得嗎?就是我們去后山游泳穿得那件。”

    不知是在思索,還是因為別的什么,過了些許時候,林沉才回:“記得。”

    “不過我今天帶了另外一件。”叢嘉說著,仰起頭看他。

    林沉很高,所以他回應叢嘉時,就總會微垂下眼。

    但此刻他并沒有回答什么,就只是看著她。

    “你不說話是什么意思?”叢嘉直接地問。

    走廊里的燈光將林沉的臉部輪廓襯得不再那樣深刻銳利,就連眼神都仿佛溫和了下來。

    過了幾秒,他問:“那今天的泳衣是什么顏色。”

    如果是別的男人,叢嘉一定覺得這句話是在和自己調情,但林沉說出這句話,就好像是單純的想了解她今天的穿搭。

    于是她回答:“黑色。”

    林沉輕輕“嗯”了聲,表示了解。

    餐廳很快就到了,酒店有三個餐廳,他們選擇了其中的素食餐廳。

    這里主打自助餐,叢嘉隨便逛了一圈,覺得菜色索然無味,有些后悔,但又不想臨時換餐廳,所以隨便拿了點。

    “不和胃口嗎?”林沉問。

    叢嘉吃了口蔬菜卷,她覺得沒味道,所以蘸了很多醬。

    “太淡了。”

    “那我們換家餐廳。”林沉建議。

    叢嘉說:“不用了,好麻煩,隨便吃點就是了。”

    這頓飯叢嘉吃得不多。

    飯后一個小時才能泡溫泉,所以她和林沉散了會步,才慢悠悠地走回去。

    他們在房間門口分別,約定十分鐘之后見。

    林沉回到自己的房間,將墨綠色的衛衣脫下,在行李里翻找到一件黑色的襯衣,他把襯衣掛起來。

    林沉走到叢嘉的門口敲了敲門,想到叢嘉剛剛讓他直接進去,才刷了叢嘉給他的房卡。

    房間很大,帶著個很大的院子,有潺潺的水聲。

    叢嘉已經泡進湯池里,雙臂撐在池沿上,仰頭看他:“你好慢啊。”

    她穿著黑色的兩件式泳衣,頭發扎起來,除了必要的遮掩,幾乎都露出來。

    溫泉水很清,即使站在遠處,林沉也能看到她大片的肌膚,白得像雪。

    她直視著林沉,笑著說:“好看嗎?要不要我站起來?”

    林沉看到她胸衣下的小穗子,在水面上飄飄蕩蕩。

    他好像看到漂浮的云,形狀優美而飽滿,像是很輕,又像是很軟。

    “不用。”林沉很快地說。

    “哦——”叢嘉拉長聲音,說:“那好吧,那你快下來吧。”

    “好。”林沉轉身,想要走進浴室換,卻被叢嘉叫住:“你等等。”

    她說:“你是不是穿在里面了。”

    “是。”林沉回。

    叢嘉撐著下巴,說:“那你還去里面換?”

    “就在這里換。”她大大方方地說:“讓我欣賞一下。”

    有什么從林沉的尾椎骨竄起來,他站著,不知該動,還是不該動。

    叢嘉退遠了些,林沉便看得更加清晰了。

    她的身上像是渡上了一層月光,手臂在水中滑動,顯得細膩而柔軟,就連聲音都像溫泉水。

    “好不好嘛~”她說。

    林沉從來不知道怎么拒絕叢嘉,更何況,這根本算不上是要求。

    但他不敢再看向叢嘉,脫衣服的動作干脆得像是在逃避。

    沒過兩秒就只剩下泳褲,他踏入水中,就聽見叢嘉說:“你怎么這么快,我還沒看清呢。”

    “嘉嘉。”

    林沉低聲喚她,聲音很低,很啞。

    “干嘛呀?”叢嘉的聲音變小了:“其實我就是想看看你腿上的傷好點了沒。”

    他靠近叢嘉,身上的溫度似乎比泉水高多了。

    他似乎一點都不關心這個問題,說:“已經好了。”

    但叢嘉很在意地說:“我沒看清。”

    林沉輕嘆了口氣,雙手撐住池沿,微微用力。

    池子很大,有結。

    他僵住,被吻住的那一部分失控般得滑了許多下。

    叢嘉笑了笑,又用手指貼住那一部分,點了幾下:“林沉你啊!”

    她的腰猛得被一雙大手摟住,那雙手用力地把叢嘉往更高的方向帶。

    叢嘉被他抱起來,輕輕一拎,下一秒,就坐在了他堅實的小臂上。

    她摟住他的脖子,微微低頭,看清了林沉的眼睛。

    在燈光下微微閃爍,仿佛寒冰里燃起了一簇火苗。

    “你干嘛呀?”叢嘉明知故問。

    “嘉嘉。”林沉含混地叫了她的名字,手臂收緊,氣息貼過來。

    叢嘉伸手擋了擋,一本正經:“現在還不到教學時間!”

    他的身上的溫度很高,臉也是燙的,叢嘉的手蓋住他半張臉,便只能看見那雙眼睛了。

    他也不惱,只是縱容而順從地望著她。

    叢嘉發現他眨眼的頻率很低,專注地看著自己時,像是一只等待主人投喂的大狗狗。

    就算主人很久不給他食物,他也不會去外面覓食,只是忠誠又傻氣地圍在主人身邊,搖著尾巴,安靜而長久地等待。

    叢嘉突然有些心軟了,她慢慢地放下自己的手,還未說什么,林沉便湊過來,親了親她的臉頰。

    “這樣可以嗎,嘉嘉?”他將叢嘉放下來,又吻了一下她的眼睛:“不親那里。”

    “你還學會鉆空子了。”叢嘉推了推他,笑道:“回去放行李。”

    “好。”他很快轉身。

    屋子的玄關處放著把很矮的小椅子,條純黑色的細帶,那條疤并不明顯,但在她白瓷般得肌膚上,顯得很突兀。

    溫泉酒店的燈光不明不暗,是最讓人舒適的那種亮度。

    可林沉感覺到自己的心快而重地抽疼了一下。

    “怎么摔的?”他問。

    “我外婆沒有和你說嗎?”叢嘉用很輕松的語調說:“我以為她叫你看住我的時候會說呢。”

    林沉的語調很平,但仔細聽,便能感覺到他尾音的顫。

    他說:“她只說了一點。”

    “啊,這樣啊。”叢嘉說:“其實也是我不小心,那天突然下了雨,山路很滑,我就摔下去了。”

    “疼不疼?”林沉伸出手,觸了觸那道疤。

    “摔下去的時候有一點,但很快就沒意識了。”叢嘉平靜地說。

    “在醫院住了多久?”

    “兩三個月?”叢嘉不確定地說:“可能是有點嚴重吧,聽說輸了很多血,我是稀有血型,應該還是挺難找的。”

    “你別看這道疤現在不明顯,其實當時比你的可怕多了,所以我媽媽特別介意,找了很厲害的整形科醫生,才能淡化成這樣的。”

    說完這句話,叢嘉突然有些后悔,因為林沉很久很久沒有再說話。

    叢嘉轉過身看他,發現他正低頭看著自己的腰部。

    他的眼神和幾天前,說“你不能反悔”時很像,又似乎不一樣。

    因為他此時沒有那么激烈地說話,沒有落淚,但好像比那時候更難過。

    “哎呀。”叢嘉故作輕松地說:“你真的是,我是想安慰你,你怎么比我還難過呢。”

    “都過去好也練練。”

    他低聲說了“好”。

    叢嘉沖他笑,又漫進溫泉里,仰頭看著他:“快點下來。”

    林沉沉入水中,他游過去抱住叢嘉,溫暖的泉水也包裹住他們。

    于是他低下頭,輕輕地吻叢嘉的唇。

    “那你也教教我。”

    叢嘉擁住他。

    泉水的漂浮力讓叢嘉只要很輕地踮腳就可以和林沉平視。

    她發現他并不需要自己教。

    因為他已經無師自通地撬開叢嘉的嘴唇,吮吸叢嘉的舌頭,又舔舐著她的上顎。

    叢嘉聽到區別于泉水的水聲。

    她熱情地回應了一次,林沉便頓住。

    下一秒,“嘩”得水聲響起,林沉將她抱起來。

    又俯身,很重很重地吻住她。

    這個吻和剛剛的不一樣了。

    帶著強烈的欲對視,咬咬牙,近乎自暴自棄地說:“我會很想和你親近。”

    叢嘉沒說話,半晌,她湊過去吻了他。

    “我說了,這沒什么。”

    “嗯。”叢嘉的吻讓他嘴角上揚,他便攬著叢嘉的腰回吻她。

    “嘉嘉。”他的唇緊貼著她,含含糊糊地叫她的名字,一聲又一聲。

    他說:“我怕你不喜歡。”

    “我怕這樣會冒犯了你。”

    “不會。”叢嘉環住他的脖子:“不要這樣想。”

    她說:“想做什么就去做,想要什么就說出來,林沉,你不要這么壓抑自己。”

    林沉悶悶地應她,將她按在沙發里,很用力地親吻她。

    他們交換著呼吸,愛,還有別的什么。

    許久許久,林沉放開了她。

    他雙手撐在叢嘉的兩側,稍稍遠離她。

    叢嘉感受到彼此的反應,她的手蓋住林沉的手背,用食指撫了撫上面念,像是將叢嘉包裹進濃烈而狂熱的愛意里。

    叢嘉覺得身體很熱,很軟,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叢嘉甚至暈暈乎乎地想,要是有一個接吻班,林沉一定是那個最快畢業的學生。

    她不知道這個吻持續了多久。

    因為當林沉松開自己時,他也在喘著氣。

    蒸騰的熱氣環繞在他們周圍,讓他們的體溫都高于正常值。

    叢嘉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才發現自己的腿正環著他的腰。

    她漸漸感受到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于是她抬眸,看著他說,小聲問:“林沉你是不是?”

    第 49 章   第 49 章

    林沉的身體在瞬間繃緊,他下意識地喊了聲“嘉嘉”,又僵硬地說:“對不起。”

    “對不起什么?”叢嘉笑著問。

    他雙手還按在叢嘉的腰上,走向池沿,讓叢嘉坐上去,又退遠了些。

    “我”

    他垂著眼,不看叢嘉微微的霧氣升騰。

    他坐在池沿,將腿展露給叢嘉看。

    叢嘉低頭仔細地看了兩遍,發現淤青確實消了,但那道很長的劃痕還在。

    那天在車上看得不真切,直到現在叢嘉才發現,疤痕很深,不平整,凸起來一道很明顯的白。

    林沉發現叢嘉的眼光,他蓋住那一塊,聲音很輕:“別看了,不太好看。”

    叢嘉莫名的想起林沉的母親,想到他看到針的逃避,心里突然很疼。

    她叫了聲林沉的名字,迎著他的目光說:“沒什么不好看的。”

    “我身上也有啊。”她坐到池沿上,背過身,說:“大學的時候去采風摔了一跤。”

    她穿著泳衣,背部只剩下一聲音突然變得很啞。

    叢嘉輕輕扯了林沉一下,他的體型和叢嘉相差許多,但還是順從著叢嘉的力道,往她的方向走。

    “嘉嘉唔。”

    叢嘉吻了一下他的喉,像是自己做出了什么天理不容的錯事。

    叢嘉被他的表情逗笑了,她環住林沉的脖頸,稍稍用力,將他拉過來,安撫似得吻了一下林沉的唇。

    林沉的耳朵很快地紅了,但他沒有回吻,似乎極力克制著自己,只是啞著聲喊:“嘉嘉。”

    “干嘛?”叢嘉笑盈盈的:“不敢看我啦?”

    林沉有些重的呼吸聲卻昭示著一切。

    他少有地、直白地說:“嗯,不敢。”

    “為什么?”叢嘉問。

    “我會對不起嘉嘉。”他閉了閉眼,再開口時,聲音很低:“這樣不好。”

    “你為什么這么想啊?”叢嘉問:“這是很正常的事吧。”

    她又笑了一下:“你不會我才擔心呢。”

    “我們的關系”叢嘉聲音放輕,放低:“沒什么不好的。”

    林沉猛得抬眸。

    月光下,叢嘉坦蕩而直率地和他對視,叢嘉的眼睛明亮而柔軟,像是冬夜的溫泉水,漸漸將林沉包裹,讓他放松,讓他沉迷。

    “老古板。”她彎了彎眼,小聲說。

    “我不是。”林沉下意識辯解。

    叢嘉說:“還說不是。”

    林沉緊緊地抿唇:“好是。”

    和林沉呆在套上,才打開門。

    門外的侍應生穿著制服,旁邊是一個小推車。

    “您好女士,這是你們叫的餐。”

    “我們叫的?”叢嘉回頭問林沉:“你叫了餐嗎?”

    林沉已經走進浴室,里面的水聲停了一瞬,傳來林沉悶重的聲音:“是。”

    叢嘉回頭對侍應生禮貌地笑笑:“是我們叫的。”

    而后把門打開:“謝謝你了。”

    侍應生看著很年輕,模樣端正,眼神清亮,像是被叢嘉的笑容晃到,臉有些不明顯地泛紅,他將餐食車推進來,又幫叢嘉擺上了桌,說:“希望你們用餐愉快。”

    “等一下。”叢嘉找了張紙鈔給她:“麻煩你了。”

    “謝謝。”侍應生的臉好像更紅了些,感激地收下了。

    門合上,浴室里的水聲還沒停,叢嘉敲敲門,但她晚飯沒吃幾口,有些餓,很快被食物吸引了。

    林沉叫得不多,只有龍蝦辣奶油意面、牛小排、沙拉和飯后甜點。

    牛小排的香味很快彌漫在房間里,叢嘉對著浴室喊了句“林沉”。

    那邊的水聲停了,叢嘉才繼續問:“你還要多久啊?”

    “我洗個澡,你先吃。”他聲音有些低。

    “好。”叢嘉說。

    她想等林沉一會兒,所以吃得有些慢,但直到快將自己的那份吃完,林沉才穿著浴袍走出來。

    他頭發還是濕的,往下滴水,臉卻不再像在溫泉池里那樣紅了。

    “好了?”叢嘉撐著手看他,笑著問。

    他擦頭發的手頓了頓:“嗯。”

    “看來是不用我幫忙咯?”叢嘉說:“那你快來吃吧,我都快吃完了。”

    “好。”林沉做到她對面的位置。

    他大概是真的順便洗了個澡,身上傳來干凈清爽的檸檬薄荷香。

    叢嘉喝著飲料,看著他吃飯。

    他吃飯的速度起先很快,但在叢嘉的目光下又漸漸慢下來。

    “嘉嘉。”他把蛋糕推到她面前:“吃點蛋糕。”

    “奶油有點膩,我吃不下了。”

    那是一塊奶油蛋糕,上面鋪滿櫻桃和藍莓,叢嘉把藍莓都挑出來吃了,才站起來,說:“泡完溫泉是應該洗澡,我也去沖一下。”

    林沉似乎吊著一口氣,說:“嗯。”

    “那洗完澡我們做點什么呢?”叢嘉沒起身,狀似無意地問。

    林沉的叉子滑了一下,盤子發出刺耳的響。

    叢嘉抿嘴笑了一下,而后若無其事地說:“那你陪我看電影吧。”

    她沒等林沉反應,轉身進了浴室。

    蒸汽還未散去,鏡子蒙了層霧,空氣中都是沐浴露的清新香味。

    叢嘉慢悠悠地洗完澡,又換了套睡衣,想了想還是披上了浴袍。

    出來時,林沉吃完,并且將房間收拾干凈。

    房間里有很大的電視,被調到電影點播的頁面。

    他坐在沙發上,將遙控器遞給她,溫聲問:“想看什么?”

    “不知道。”叢嘉做到他身邊,倚著他:“看這個吧。”

    她完全是按封面挑,古色古香很符合她的審美,名字聽著也很有吸引力。

    看著像是個古代懸疑片。

    沙發很大,很軟,完全可以躺兩個人。

    林沉摟住叢嘉的腰,叢嘉便順理成章地靠進他的懷里。

    他們都穿著厚厚的浴袍,沒什么旖旎的氣氛,叢嘉覺得自己抱住一只高大的毛絨玩具。

    她枕著毛絨玩具的肩,開始認真地看電影。

    畫面慢慢推進,劇情也開始發展,叢嘉越來越覺得不對,她問林沉:“這什么啊?不是懸疑片嗎?”

    “不知道。”林沉說。

    當畫面漸漸暗下去,有什么白色的陰影開始飄動時,叢嘉已經緊緊抓住林沉的手,把頭埋進他懷里:“這是恐怖片嗎?”

    “好像是。”林沉么。

    于是她摟緊林沉,在他的耳邊小聲說:“老古板,你的反應怎么還沒消下去。”

    “我”林沉按住她的腰,不知道是想將她退遠,還是想將她抱得更緊。

    他說:“嘉嘉,你抱著我,我”

    叢嘉在他耳邊輕笑,幾乎是用氣聲說:“那要不要,我幫幫你?”

    月光偏愛著叢嘉,將她的肌膚帶上了層光,晶瑩的水珠從脖頸慢慢地向下滑,滑進鎖骨,又滑進那朵柔軟的云。

    林沉喉結滾了兩下,錯開眼睛。

    “要不要?”

    她的手慢慢撫上林沉的臉,感受到他的熱度。

    “要不要用試試?”

    空氣濕熱,霧氣環繞,溫泉水像是不停地加溫,要將林沉燃燒起來。

    他握住叢嘉的手:“嘉嘉,我——”

    “叮咚叮咚。”

    門鈴聲驟然響起,打斷了林沉還未說出口的話。

    “什么人啊?”叢嘉湊過去親親林沉的臉,小聲說:“我去開門,你等等我。”

    她從溫泉池中站起來,林沉卻沒有松開手,喊了聲“嘉嘉。”

    又說:“我去吧。”

    “啊。”叢嘉的視線往下,慢慢地說:“你不太可以吧。”

    他頓了頓,幾乎有些頹唐地說:“那你記得套件衣服。”

    “好。”叢嘉起身,隨便拿了件浴袍些說不上來地開心。

    她輕哼了一下,說:“吃飯時候不許我看你,你就可以看我咯?”

    “我沒有不許。”他訥訥地說:“你一直看我我會”

    “你會?”叢嘉望著他問。

    他回頭把電視關了,房里突然很安靜,只剩下溫泉水池的流水聲和他們的心跳聲。

    他和叢嘉凸起的青筋,說:“林沉?”

    “嗯?”

    “我聽說你們男生平時會自己解決.”

    他的手很快地動了一下,反握住叢嘉的手,和她五指緊緊相扣。

    他氣息很重,像是要極力克制住自己,但又忍不住問:“你聽誰說的?”

    “就是網上嘛。”叢嘉氣息也不穩,臉頰還帶著些粉,卻還是抬眸問他:“你剛剛在浴室是不是?”

    他沒有回答,只是慢慢低下頭,將頭埋在她的脖頸處。

    像是無聲地回答。

    叢嘉又忍不住問:“那你,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意識模糊間,她感覺林沉牽了牽自己的手。

    她睜開眼,動了下手,林沉握著沒松。

    “你干嘛呀?”叢嘉說。

    “你睡吧,我就是想牽一牽你的手。”他的聲音有些悶。

    “可是你牽著我睡不著了啊。”她笑著說。

    林沉將她的手松開,說:“抱歉嘉嘉,打擾你睡覺了。”

    叢嘉頓了頓,用很輕的聲音說:“林沉,你好愛吃醋啊。”

    林沉否認道:“沒有。”

    “真的嗎?”叢嘉小聲地“哼”了一下,又說:“剛剛本來看你吃醋,想哄哄你,讓你抱著我睡呢。”

    林沉抬眼看她,過了幾秒,極其干脆地說:“我吃醋了。”

    “噗嗤”,叢嘉忍不住笑出聲。

    車徐徐停在家門口,叢嘉解下安全帶:“啊,到家了,我不困了。”

    她下了車,發現林沉很快跟上了她的腳步。

    門合上的那一刻,她被拽住了手,下一秒,落入一個溫暖而寬厚的懷抱。

    他的手臂收緊,貼在她耳邊,承認著自己的罪行:“嘉嘉嘉嘉,我錯了,我是吃醋了。”

    下來,他反握住叢嘉的手,很認真地說:“我可以再去練練。”

    “等我練好了,就她的主頁,發現她關注了自己,還曾經給自己發過私信。

    算一算日子,是在緋聞發生的那天發的,只是叢嘉不停下來,有些窘迫地抿緊唇。

    “林沉。”叢嘉叫他的名字,又輕輕地撫摸他的小臂。

    林沉像是得到了無聲地鼓勵,繼的時候,在想什么?”

    “嘉嘉。”他嘆了口氣:“你別問了。”

    叢嘉卻還是說:“你會不會想我啊?”

    “嘉嘉。”他傾身將她抱住,低低地、一遍遍地、像每次在夢里那樣,喚她的名字。

    叢嘉輕輕去勾他的浴袍,小聲說:“你好像又了,那我現在就在你面前。”

    “你不用想了。”

    她好像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還是故作鎮定地說:“你這么古板,那你自己來。”

    “可以看著我來。”

    第 50 章   第 50 章

    屋里只留著遠處的一盞夜燈,昏暗的光線讓四周蒙上一層細紗。

    林沉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他依舊抱著叢嘉,呼吸卻慢慢急促起來。

    “嘉嘉。”他熾熱的氣息打在叢嘉的脖子上。

    叢嘉能感受到他的摸了摸她的頭發:“你害怕?那我們換一部。”

    “等一下。”叢嘉閉著眼睛,想看又不敢看,只能問林沉:“鬼走了嗎?”

    “沒有。”

    叢嘉說:“那走了你提醒我。”

    她很用力地閉著眼睛,臉頰就靠在林沉的心口處,讓他忍不住升起許多柔軟的情感。

    “好。”林沉把她抱得更緊一些:“那你再等等。”

    大概過了一分鐘,叢嘉沒聽到林沉的提醒,忍不住推了推他:“這么久,好了沒啊?”

    “哦。”林沉似乎剛反應過來,說:“好了。”

    叢嘉睜開眼,發現林沉正看著自己。

    她故作氣憤:“你是不是也害怕,所以根本沒看。”

    “我沒有害怕。”他只是這么說。

    “那你就是故意不提醒我!”叢嘉控訴道。

    他的視線依舊落在叢嘉身上。

    房間里沒有開燈,屏幕忽明忽暗的光打在林沉的臉上,讓他銳利深刻的五官不再那樣具有攻擊性,顯得有些溫柔。

    “嘉嘉,對不起。”

    “我剛剛點褪去,重建成一個全新的、奇幻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里,叢嘉變成了游歷者,她需要跋涉千里,去遙遠的王都,尋找失傳已久的寶物。

    在路上,她遇到了一位英俊寡言的同道者。

    他總是不做聲地陪伴在叢嘉身邊,為她遮風避雨,披荊斬棘。

    他會在清晨為叢嘉采一束漂亮的野花,偷偷去集市為她搜尋好看的珠寶,花很長時間為她打磨一柄長劍。

    終于有一天,叢嘉說,希望以后的路途,都有他的相伴。

    那天晚上,他們同塌而眠。

    在隱約的燈光下,他為叢嘉展示了那把貼身匕首。

    匕首看起來銳利十足,鋒芒逼人。

    他的匕首需要擦拭,但他似乎并不關心,只是用手,一下一下地、用力地、近乎粗暴地撫過。

    昏暗的環境里,一切似乎都很難看清,所以他不再克制自己,直直地、深深地看著叢嘉,用另一邊手擦拭著匕首。

    他的臉很紅,氣息不穩,重重地喘著,讓叢嘉有些擔心,又有些心動,她靠過去,吻了吻他的唇。

    她觸碰到了匕首,林沉的身體猛得一頓,那方匕首也像是有生命似得狠狠一跳。

    “嘉嘉。”他壓抑地說:“別。”

    “很臟。”

    叢嘉不覺得臟,匕首在不久前剛被清洗過。

    于是她也學著他的方法擦拭著匕首,只是更輕更溫柔。

    匕首的主人抑制不住地顫抖,他喊著叢嘉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像無數次午夜夢回一樣。

    他的聲音很低,飽含著深重而纏綿的感情,讓叢嘉止不住地臉紅。

    時間好像被拉長,叢嘉過了一會兒,就覺得手很酸,她小聲說:“我累了。”

    他又悶哼了聲,一邊手握住叢嘉的手,帶著她一起擦拭,口中卻說著:“嘉嘉,對不起。”

    叢嘉放松了自己的手,由著他動作,但漸漸地覺得匕首的擦拭任務很枯燥,她想讓這次擦拭任務快點結束,于是又湊過去,吻他的唇。

    他很快地按住她的腰,張開嘴和叢嘉接吻。

    不知道多久,叢嘉離開了他,半是抱怨半是撒嬌地說:“你怎么還不好啊?”

    他沒說話,擦拭的動作更快了點,叢嘉便在他耳邊喊他的名字。

    像他喊自己的名字那樣,一聲又一聲,很輕,很輕。

    最后她頓了幾秒,說:“我喜歡你。”

    帶著她動作的那只手驟然一滯,他壓抑地哼了聲。

    叢嘉聞到空氣里,有什么不一樣的味道。

    她用另一邊手,去將床頭燈打開,發現林沉仰躺著,雙眼渙散,胸膛劇烈得起伏著。

    他的臉很紅,比任何一次都紅,觸到叢嘉的視線,他閉了閉眼,坐起來,拉著她的手往洗手間走。

    他蓋著她的手仔細地抹了洗手液,揉搓了好幾遍,像是叢嘉觸上了什么骯臟的東西。

    叢嘉由著他的動作,水聲停下了,林沉又用擦手紙細細地為她擦手。

    “林沉。”叢嘉叫他的名字,又說:“好了,別擦了,很干凈了,快點快點我困了。”

    走出洗手間時,叢嘉抱住林沉的腰,仰頭看他,有些好奇地問:“舒服嗎?”

    明亮的燈光下,他不再像剛剛那樣直勾勾地看著叢嘉,而是垂著眼,將唇抿緊,過了些許時候,才說:“嗯舒服。”

    叢嘉輕笑了下,說:“有多舒服?”

    他抱住叢嘉,在她耳邊說:“很舒服。”

    “有多舒服嘛?”叢嘉刨根問底:“和以前比起來呢?”

    他側過臉,吻了一下叢嘉的耳朵,說:“從來沒有這么。”

    叢嘉拽著他的我。”

    “我只是在和你聊天呢。”叢嘉用若無其事的語氣說:“好了,我不說了。”

    黑暗里,她看不清林沉的臉,卻能感受到他的局促和緊張,叢嘉努力憋住自己的笑意,想了想,轉移話題道:“嗯,回去之后,你準備做什么呢?”

    “去公司。”他平直地說。

    “你要天天去公司嗎?”叢嘉問。

    “不用。”

    叢嘉說:“過段時間,我簽售沒看屏幕。”他頓了一下,說出的話很直白,語調確是緩慢地:“我在看你。”

    叢嘉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突然有一起,總是讓叢嘉感到放松,因為他從來不去向叢嘉索取,只在乎自己能給叢嘉帶來什么。

    叢嘉覺得自己也應該給林沉一些什變化,她的食指隔著浴袍輕點林沉的腰,又輕輕地吻了一下林沉的臉頰。

    “我可以看看嗎?”她天真又直白地說。

    他的呼吸更加急促,雙臂猛得一收,叢嘉被攔腰抱起來。

    叢嘉下意識抱住林沉的脖子,他走得很穩且快,幾秒之后,又將叢嘉很輕得放在床上。

    叢嘉仰躺著看向林沉,發現他默不作聲地在解浴袍,手臂肌肉隨著動作鼓著,顯得很有力量。

    叢嘉坐起來,他很快靠近,拉住叢嘉的手,按到腹肌上。

    “嘉嘉。”他啞著聲說:“摸一摸,好嗎?”

    “就這里就好。”

    叢嘉將手貼上去,幾乎是下一秒就聽到林沉的喘息。

    她模糊地想起上一次自己做同樣的動作時,林沉幾乎落荒而逃的身影

    “林沉。”

    周圍昏暗,叢嘉看清了什么,說:“你躺下來吧。”

    “好。”

    床單摩擦的窸窣聲響起,他躺到叢嘉身邊。

    叢嘉依舊坐著看著他。

    她心臟突然跳得很快,好像進入了一個自己從未到過的世界,將要領略到她從未見過的風景。

    時間好像開始變慢,周圍的顏色一點會要去南城開,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嗯我是想,那邊你雖然呆的時間不長,但是也是可以去走走的,說不定會想起些什么呢?”

    “好。”他很干脆地說。

    叢嘉有些高興,動了動手臂,小聲說:“好了,你別按了,我手不酸了。”

    她轉了個身,窩進林沉懷里:“今晚我需要抱著你睡才不會害怕。”

    周圍很安靜,連流水聲都漸漸遠去了。

    叢嘉聽到林沉很低、很沙啞的聲音。

    他說:“嘉嘉。”

    “你之前的時候說過的話,可以再和我說一遍嗎?”

    叢嘉有些困,聲音含糊地問:“什么呀?”

    “你說你喜歡我。”

    “這個啊。”叢嘉在他的懷里蹭了蹭:“我喜歡你,林沉。”

    已經很晚了,房間里的燈都熄了,黑暗一片。

    林沉的心像是被什么沉重的東西擊中,劇烈地顫了一下。

    他閉了閉眼,又睜開眼,像是反復確認自己是不是身在夢中。

    許久許久,他輕輕地喚了聲“嘉嘉。”

    又低下頭,在她耳邊祈求般得說:“可不可以再說一次。”

    回答他的是叢嘉平穩而均勻的呼吸聲。

    太晚了,她已經睡著了。

    林沉心里沒有什么失落,他珍視地吻了叢嘉的臉頰。

    “嘉嘉。”

    這個夜晚,他終常看私信,所以才沒有發現。

    她措辭很禮貌地描述了聚餐的事,解釋林沉和自己的哥哥是朋友,當時三個人只是一起吃了頓飯。

    距離那件事已經過了很久了,叢嘉這么久沒有回復她,她也沒有再發來消息,是個很有分寸感的女孩。

    叢嘉覺得有些抱歉,回關了她,準備給她回復一條私信。

    她正想著該怎么回復,身前的茶幾傳來輕響,叢嘉抬眸,發現是昨天半夜為他們送餐的服務生。

    他沒有穿著昨天的那套制服,穿著簡單的連帽衫,看起來像個大學生。

    “你好?”叢嘉看到了茶幾上的手,細聲細氣地說:“那你晚上陪我睡,好不好?”

    “剛剛那部片,我有點害怕。”

    “嗯但是不要那個了。”叢嘉說:“我要休息了。”

    林沉抱著她,許久沒出聲,叢嘉看不清他的表情,誤會了些什么,她故作輕松地說:“哎呀,如果你還想的話,你就自己來吧,嗯反正等我睡著了,你隨便吧。”

    “嘉嘉。”林沉悶悶地說:“你誤會了,我不會的。”

    “哦,好吧。”叢嘉小聲嘀咕:“我以為呢”

    林沉彎下身,將她抱回床上,為她蓋了被子。

    叢嘉兩只手臂露在外面,林沉便握著她的右手,緩慢而細致地揉了揉。

    “你在給我按摩嗎?”叢嘉問。

    他“嗯”了聲,又說:“你剛剛不是說手酸嗎?”

    叢嘉感覺到他溫暖的指腹貼著手肘,一下又一下,不會過分用力,但又好像慢慢將她的酸脹緩解了。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突然又起了些壞心思,于是說:“林沉,你很久,你知道嗎?”

    “嘉嘉。”他的手指僵了僵,說:“你別逗檸檬水,詢問道:“是給我的嗎?”

    “嗯。”他說:“謝謝昨天您給的小費。”

    “不客氣。”叢嘉對他笑笑:“你剛下班嗎?”

    他被叢嘉的笑容晃得紅了臉,眼睛亮亮地說:“嗯,我在這里兼職。”

    “那很厲害。”叢嘉低頭找了張紙鈔給他:“謝謝你的水。”

    “不用了。”他攥了攥衣角:“昨天給的已經很多了。”

    “——拿著吧。”一道聲音插進來,叢嘉往后看,發現林沉的眼神很淡,但依舊很禮貌地說:“謝謝你的水。”

    “不不用。”他有些局促,訥訥地說:“那我先走了。”

    “嗯,拜拜。”叢嘉點點頭,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轉過身看向林沉:“你好兇呀。”

    林沉替她拿了行李,牽起她的手,往大門外走:“司機到了。”

    回去的路上很安靜,雪早已被鏟到兩邊,車以一種平穩的速度行駛著。

    叢嘉閉了眼續伸手解扣子。

    雪白的毛衣無聲地落在地上。

    明亮的燈光下,叢嘉的身體像是渡上一層美麗的薄紗。

    她眼睛很亮,有淺淺的羞怯,但或許是知道有人比她更加慌亂,她便顯得大膽了。

    沙發是冷灰色的,叢嘉仰躺在里面,感受到熾熱的吻落下來。

    吻起先很輕,沒兩下就開始加重。

    有一種陌生又新奇的感覺從身體里竄起來,叢嘉抱住林沉的腦袋,小聲地喘息。

    “嘉嘉。”他的手不那么克制地劃過,指腹上的薄繭讓叢嘉止不住地顫栗。

    時間開始變慢,周圍的色彩開始褪去。

    陽光毫不吝嗇地我不太清楚,我不想一直問他,

    “現在承認得倒快。”叢嘉將臉貼在他的肩上:“可是我現在不困了。”

    “那你想要什么?”叢嘉問。

    他沒說話,貼近叢嘉,吻她的唇。

    好像回到了昨天晚上,濕而熱的空氣籠罩著他們。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松開了叢嘉。

    叢嘉按著他的肩膀說:“你不會又想?”

    “不,嘉嘉,不要為我做這些了。”他垂著眼,不與叢嘉對視,只是看著她濕潤的嘴唇,很緩慢地說:“嘉嘉,我也想讓你舒服。”

    叢嘉“啊”了一聲,臉不由自主地紅了。

    她抬眸看著林沉,小聲說:“那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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