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P
靳于砷并沒有醉, 意識清醒,身體的那點虛浮感的確有,但他寧愿自己是神志不清的混沌。
車輛啟動, 經過一處減速帶, 車身輕微震顫, 靳于砷瞇起眼,似跌入霧色的深淵里。他仍抓著湯之念的腕沒有放開,修長的手指輕易將她包裹,手背上幾根青筋明顯凸起。
湯之念還沒來得及說些什么,靳于砷的忽然斜靠在她的身上。他瞇著眼,眉頭緊蹙, 看起來很不舒適。
今晚飯桌上,靳于砷動筷不多, 酒卻是一杯接著一杯。正常人這個時候早就應該不省人事了, 他還能站住, 也算是好酒量了。
湯之念捉摸不透靳于砷,她也懶得去琢磨。側頭看一眼他, 公事又機械化地詢問:“Zak總, 你是不是不舒服?”
靳于砷沒出聲, 雙目緊閉。
湯之念就當他是睡著了。這樣挺好,不折騰別人, 也不折騰自己, 安安靜靜睡覺, 對誰都好。然而就在下一秒,他靠在她脖頸處的腦袋蹭了蹭, 語氣低沉又暗啞:“湯之念,你這個人是不是沒有心?”
安靜的車廂內, 靳于砷的話就像是一枚悶聲的釘,一下一下地在湯之念的心間敲擊。
湯之念不確定他究竟是醒還是醉,他仍閉著眼,脖頸因為酒精的原因泛紅。
她沉默,因為她也沒有什么照顧酒醉人的經驗。但她這時候的沉默,更多的是在想,他這句話究竟指的事現在?還是以前?
湯之念心下虛了幾分,垂眸看一眼靳于砷。
后車廂的頂光開著,光線柔和,靳于砷微仰頭,凸起的喉結處似明晃晃鑲嵌的寶石。
這些年,湯之念見過很多人,也接觸過不少異性,可是不得不承認,幾乎沒有人能夠比得上靳于砷。
這人開始折騰她:“我頭疼!
湯之念幾不可聞嘆口氣,盡職盡責:“那我替你揉揉?”
他沒回答,也算是一種無聲的沉默。
離得近,兩個人幾乎沒有任何阻隔地貼在一起。靳于砷身上的氣息完全將湯之念包裹,夏日衣著本就少,隔著一層單薄衣物,他熾熱的皮膚似乎能夠灼到她。
上車已經有好一會兒了,他的手掌還用力禁錮著她,雙手袖子卷起到手肘,手背上用力的青色筋脈有幾分暴力的欲氣。
湯之念腦門滲出一層汗,動動自己的手腕,提醒他放開:“不然我沒辦法給你揉。”
靳于砷睜開眼,混沌的雙眸里夾雜一絲血色,略有一些防備的姿態看她?雌饋硎亲淼,至少此時的模樣少了白日里的戾氣,看著有些無害。
湯之念莫名被他這種小心翼翼的神色取悅,語氣也輕柔一些:“你這樣抓著我,我也沒辦法給你揉呀。”
靳于砷到底還是放了手,像個乖小孩,安安靜靜地靠在湯之念身上。
他態度好,她也無話可說。
湯之念將手指按在靳于砷的太陽穴上,輕輕按壓,她不確定自己的手法是否正確,只能問他:“這樣舒服嗎?”
靳于砷閉著眼,凸起的喉結滾了滾,溢出一個悶聲,算是回答。
滾燙的身體再經過這樣一番撥弄,早就已經變成一團火。他已經算是有極大的忍耐力,可是湯之念身上的馨香就像是推波助瀾的燃料,無疑會讓這團火越燒越旺。
在無數個深夜里,靳于砷埋怨湯之念,恨湯之念,甚至想咬碎了她的骨頭將她生吞。
可他終究還是不忍。
那些烙印在腦海里的甜美記憶,就像是同等量的砒霜。
男人身上的熱氣、唇齒內探出的氣息、皮膚上的溫度,從湯之念觸感敏捷的指尖游弋,似有一種微妙的化學反應在發酵。
湯之念可以確定的是,自己并不排斥與靳于砷這種肌膚之間的親近。她的手自然地碰觸他的臉頰,感受他皮膚上的細滑,掌心的溫度與他交融,心間似有風雨欲來的凌亂,算不上平靜。
幾分鐘過去,彼此之間保持著一靜一動,長久的按壓,湯之念的手指有些泛酸。她停下,觀察他的反應。
好像真睡著了,緊閉著雙眸,烏黑的眼睫垂下一片陰影,眉眼的輪廓深邃,鼻骨高挺。
這張臉,讓湯之念覺得陌生又熟悉,終究是從少年變成了男人的模樣。
車廂內安靜,湯之念任由靳于砷靠在自己的身上,不打擾他休息。
不知過了多久,車輛駛入鬧市區,湯之念側頭看了眼窗外路況,她這一塊不熟,低聲問李叔:“這是哪兒?”
李叔跟著回答:“馬上就到小靳先生的住處了。”
湯之念點點頭,讓李叔把她隨意放在一個地鐵口就行。
李叔似有些為難:“念念,你看小靳先生這會兒醉成這樣,我一個大老爺們兒的也不會照顧。要不然這樣,先把小靳先生送回家,我再送你!
湯之念還不至于這點情面都不講,對李叔說:“不用勞煩送我,我等會兒一個人回去就行!
“那怎么行,這大晚上的,你有一個女孩子家家的!
湯之念笑:“這些年也都是這么過來的,有時候加班到夜里十一二點,回到家都深夜了!
李叔一臉欣慰:“你媽現在好嗎?那年自你走后,你媽不久也離開了,一晃那么多年過去!
“挺好的,她現在在我們小鎮上開了家面館,順帶照顧我外婆。”
“那好,那好。”
李叔說他這幾年一直在給靳家開車,就是最近一段時間才調到川城。他一大把年紀了,本來是不想折騰的,畢竟一家老小都在恒譽市。可是靳家開的報酬實在可觀,沒人能拒絕得了。
李叔想著再干幾年退休,到時候用攢下的錢去游山玩水。
湯之念挺支持:“多走走,趁著身體還行,看看祖國大好河山!
李叔說:“就是,否則老了有心也走不動了!
說話間,車輛駛入小區地下停車庫。
這個小區湯之念倒是知道,鄰江的位置,寸土寸金,應該算是川城目前房價最高的地方。只不過,川城的房價就算最高,也抵不上恒譽市的五分之一。
內陸和沿海的確的差距在房價上一目了然。
恒譽市的經濟發展迅速,GDP位列全國前茅。川城的人均幸福指數高,沒有太大的生活壓力。
車輛停穩的同時,靳于砷也睜開了眼。但他仍舊不清醒的樣子,再次抓住湯之念的手腕。
沒辦法,在李叔的注視下,湯之念只能攙扶靳于砷下車。
高檔小區一梯一戶的設計,地下車庫的電梯直達靳于砷所住的樓層。
李叔卻不進電梯,對湯之念說:“這樣,我去買點醒酒的藥,一會兒給你們送過來!
湯之念點點頭:“那您路上小心。”
李叔笑:“開了一輩子的車了,倒還是第一次有人對我說這話!
電梯門緩緩關閉,開始運行。
湯之念有些吃力地攙扶著靳于砷,好容易等電梯打開了,她又吃力地拉著靳于砷出去,將他帶到家門前。
“密碼是多少?”湯之念問。
靳于砷沒回答,湯之念索性拉著他的手去按指紋。
“滴”電子密碼鎖被打開。
湯之念扶著靳于砷的胳膊,準備帶他進屋,玄關處的感應燈自動亮起。卻不料,靳于砷反手抓住她的手腕,輕輕一拽,彼此的位置發生轉換。
湯之念跌進靳于砷懷中,根本由不得她思考太多,他寬大的肩膀遮住她視野里的光,壓迫感隨之傾瀉下來。
靳于砷將湯之念按在門上,整個人靠近,鋒利的雙眸像夜里的鷹,彼此雙唇間的距離只剩下幾張薄紙的厚度。
湯之念心下一顫,喊他名字:“靳于砷!”
不再是左一句Zak總,右一句Zak總,完全是情急之下的條件反射。
靳于砷頓了頓,微抬頭,在橙黃光下注視湯之念的臉,從眉眼到鼻骨,最后停留在微啟的紅唇上。
他像一只巡視領地的兇獸,仔細地看著自己到手的獵物。
湯之念無法動彈,他力氣太大,單手禁錮她的雙手,讓她免去徒勞的掙扎。
“靳于砷,你清醒一點!
靳于砷實在太清醒,清醒地知道周遭發生的一切。但他不想清醒,沒有一絲猶豫吻了上去,在湯之念驚呼的一瞬,順利撬開緊閉的唇齒。
是該怪他侵略性十足,還是怪她防備心太弱。
湯之念掙扎的身體逐漸發麻,卻想起那日自己在醉酒時,那個如夢似幻的場景如現在一般。她被按在門上,無力回擊,腳下虛浮。
所以,那并不是什么夢。
晃神的一瞬,下唇被輕咬,湯之念倒抽一口氣,悶哼一聲。
靳于砷的手掌貼她腰窩,隔著單薄的布料輕輕摩挲。略帶薄繭的指尖不經意撩開一寸衣物,粗糲的指腹擦過她的皮膚。
湯之念顫栗,呼吸不再自然,甚至有些氣喘。她越是要掙扎,越是被他禁錮,雙手被扣住抬高,他危險地盯著她。
“靳于砷。”她聲音破碎地喊他名字,倒也不是怕,比起那日醉酒,現在的她十分清醒地感知著自己的身體被他吸引。
思想上的抗拒和身體上的吸引形成奇異的割裂感。
或許是干渴太久的身體想要得到一些滋潤和撫慰,竟讓她的意志力開始削弱。
就當是放縱一晚,又能怎么樣?
湯之念只想讓靳于砷放開她的雙手,這個姿勢讓她不舒服。可他被酒精紅了眼,用舌尖在她的唇齒內瘋狂攪動,不讓她有說話的機會。
靳于砷吻得兇狠,似要將她生吞了的姿態,一直到湯之念破碎地喊疼,他才退開。
他用手指輕撫她紅腫的雙唇,并不算安撫的動作,似笑非笑地看她:“活該。”
湯之念被吻得腳底發軟,還殘存的一份意志讓她瞪大雙眼,然后在靳于砷猝不及防時,一口咬住他的下唇。
是真的咬,咬出血痕,彼此唇齒充斥上鐵銹般的血腥味。
“你才活該。”
她不甘示弱。
永遠都是如此,她在他面前只是偽裝成柔弱的小兔子,實則是一只披著兔皮的狼。
靳于砷用拇指指腹擦拭下唇的血跡,再次低頭去吻她。這次湯之念敏捷躲過,他的吻落在她耳廓上。也行,他不挑,用舌尖在她耳郭來來回回地輕舔,看著懷里的人像浮萍一般起起伏伏地顫栗。
還不夠,他俯身,吮著她的耳垂。
“靳于砷!睖钜е,勉強讓自己的氣息正常,“你放開我!
“不放!彼缘烙忠靶U,語氣似幼稚的孩童,好像還是醉的。
湯之念有商有量的語氣:“可是我手腕疼!
“疼死你算了!
很顯然,和一個喝醉的人是沒有什么好說的。
“讓我抱抱你好不好?”湯之念臉上閃過一絲狡黠,語氣也委屈。
這話讓靳于砷一凜,他停下索求無度般的吻,低著頭,不算清明的目光看著她。橙黃的光線灑他一肩,襯得他整個人陷在溫柔里。
靳于砷似在斟酌,臉上有疑慮她的話究竟是真是假。
這一刻的他看起來多少有些楚楚可憐,像是被遺棄在路邊的純白色大型獵犬,明明應該是最兇狠的,卻又是最忠誠于自己的主人的。
而后,他緩緩松開手。
湯之念的腕上陡然一松,她腦海里一閃而過的不忍,猶豫了半秒鐘,到底還是緩緩伸手,圈住他的腰。
這一刻,她的心間似有密密麻麻的氣泡在爆破,眼底有莫名的濕氣,她將臉埋進他的懷里。
這個不在計劃之內的擁抱,似隔了千山萬水,兩千多個日日夜夜。
靳于砷單手圈著湯之念,將下巴抵在她的肩上。他忽然慶幸自己這個時候并沒有喝醉,清楚地感覺她真實地存在,牢牢地在他的懷中。
熟悉的氣息和酒精交織,像是將湯之念浸泡在溫軟的柔情蜜意里。而后,她感覺到什么。
這種感覺太熟悉了,即便是隔了六年,那種烙印在腦海中的記憶仍然如新。
他完全不是會節制的人,禁欲系的外表只不過晃人眼的偽裝,最會得寸進尺,欲求不滿。
一碰到她就像是觸碰到某處開關。
湯之念瞬間清醒過來,眼底一片精明,著急喊他:“靳于砷。”
“嗯?”他也似醒了。
靳于砷微微松開,不料懷里的人猛推他一把。
他踉蹌往后倒退兩步,讓她有機可乘,迅速逃脫。
靳于砷看著湯之念離去的背影,并沒有追上前。他靠在門上,用指腹輕輕觸碰下唇的傷口,臉上的混沌感瞬間煙消云散,剩下淡漠的灰敗。
“騙子!
第072章 P+
*
“今天靳于砷敢喝醉了酒強吻你, 明天就敢和你躺在一張床上,你不怕嗎?”
每當夜里十一點,沈偲覺得自己的嘴巴就開始發瘋, 不找點吃的過過癮, 根本睡不著。
湯之念洗漱完畢換了清涼的睡衣, 擦拭自己的長發,想了想回答。
“怕,也不怕。”
醉酒之后真的會什么都不記得嗎?其實不見得。
湯之念僅有過一次醉酒的經驗,頂多是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不至于什么都不記得。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酒的確可以壯人膽。血液升溫, 皮膚發燙,靈魂短暫出走, 以至于會做出一些平時不敢做的事情。在不違法犯罪的前提下, 這種感覺說來有點妙。
其實, 若是及時行樂,湯之念反倒能夠接受, 她就是怕彼此之間有太多的牽涉和糾纏。
否則今晚她就不會逃回家了。
沈偲嘖嘖兩聲:“你可真夠可以的!
朋友眼中的湯之念永遠清醒獨立, 她的確不負眾望。但人性是一種很復雜的東西, 她獨立的同時,也不妨礙偶爾在夜深人靜時需要短暫的依靠。
湯之念畢業后的第二份工作是在一家全國前五百強的私企做內部計劃。有別于她出社會接觸的第一份工作, 計劃工作非?简瀭人能力。因為在制作計劃的同時, 不僅需要協調公司上下各個部門的關系, 產量、效率、品質、成本……缺一不可。
湯之念還記得,當時自己作為一個新人, 不管是部門的主管還是底下的一個小操作員,沒有人將她的話當一回事。她沒有實際的職權, 只能做協調的工作,既要與外部客戶協商,又要與內部管理員協調。老板只要一個結果,不管過程。有能力就做,沒能力就滾蛋。在這個就業形勢嚴峻的當下,很多單位并不在意人才流失,因為人才早已經泛濫。
推卸責任、打太極,是私企里存在最多的現象。
好在,湯之念能力還算是出眾,摸著石頭過河,敢拼敢闖。她不怕與老員工軟磨硬泡,面對外部客戶時不屈不撓。一個月后,她順利接手新工作,還算是做的有聲有色。唯一煩惱的是,她的手機要保持二十四小時開機。經常,凌晨一兩點工作群里狂轟濫炸:即將完成的零部件在最后一道工序的時候報廢、外協的零件遲遲不歸、打樣出來的產品品質不符合客戶要求……
猶記得,有一次凌晨一點,打樣部的同事在群里發消息,說找不到特定的打樣材料,試驗無法推進。
一大早就要交樣的東西,各個部門推諉。總經理發話,讓計劃做好協調的工作。這件事就又壓到了湯之念的身上。
其實并不難處理,湯之念手機上有不少客戶的聯系方式,也不顧不得大晚上會打擾到對方,厚著臉皮去借材料。
那個夜晚大雨,湯之念獨自一人前后一頓忙活,在路邊等車的時候整個人又濕又冷。
在那一刻,她腦海里隱隱冒出一些脆弱的念頭,多希望自己有魔法,能夠讓夜里不下雨,能夠讓自己長一雙會飛的翅膀。
不久后,Mill出現了。
Mill主動聯系湯之念,說自己是獵頭,想挖她去一家外企做總助。
對于當時的湯之念來說,總助這種帶著光環的位置,根本不去奢望。她防備心也重,根本沒拿Mill的話當成一回事。
可是Mill堅持不懈,似要用柔軟的滴水去穿透她這個冥頑不靈的石頭,一次又一次地敲擊。
就這樣,隨著不斷深入的接觸,湯之念第一次答應Mill出去見一面。
可能是對美女沒有抵抗力,第一眼見到Mill,湯之念便推翻了之前對她的所有想象。Mill就像是一朵盛開在暗夜里的火紅玫瑰,婀娜多姿,帶著尖刺。她妝容精致,穿著品味不俗,談吐舉止優雅又不失俏皮。
那次見面以后,湯之念和Mill對彼此頗有點一見如故的好感,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朋友。
如今湯之念再去回顧這一切,難免不去帶入靳于砷。若他編織了這么大一個網,就為了等她跳進去,那也是良苦用心了。
沈偲曾有意無意地問過湯之念對靳于砷這個人到底是什么情感。
湯之念并沒有正面回答。
很多時候,當一個人在面對生計與健康都苦覓無果時,是無暇顧及情感的。快節奏的社會環境下,能到得愛、擁有愛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湯之念不去奢望。
是以,當沈偲得知湯之念的老板是靳于砷時,差點驚掉下巴,她還貫會總結:“你以前當他的小保姆,現在當他的秘書,在外人看來,你是牢牢地被他壓制著!
但知道的內情的人恐怕不會這么想。
到底是誰壓制著誰,這還真不好說。
即便金錢上能夠鉗制對方一時,可是在感情上卻永遠是個下位者。
湯之念不去想那么復雜,無論是以前當小保姆還是現在當秘書,總歸她沒有一點損失,用自己的勞動所得換取相應的利益,這很合情合理。
“所以,你明天還會去上班嗎?”沈偲盤著腿坐在沙發上嗦粉。
湯之念點頭:“去啊,在挑選到比FLF總助更好的工作以前,我不會走的。”
*
第二天一早,湯之念準時到公司報到,沒有提前太多,也不可能遲到。
她目前并沒有被安排什么工作,只等靳于砷的安排。只不過靳于砷從來都是最松弛的那個,公司九點鐘的打卡時間,他一般都是將近十一點才出現在頂樓。因為早上起不來,也懶得早起,只要是他出席的會議從來都是安排在下午。
昨天新秘書報到,難得他九點就到辦公室坐著。
靳于砷今天倒也來了個大早,只不過一直在樓下轉悠,沒上樓。他一層樓一層樓慢悠悠地閑逛,心情看似不錯。
FLF的大樓除了辦公區,其他地方都很好玩。靳于砷經常會在五樓的健身房鍛煉,也會在旁邊打拳。
一樓的大廳里擺著一架鋼琴,也不是擺設,只要是感興趣的都可以去彈。靳于砷偶爾心血來潮經過時會用指尖在黑白鍵盤上走一圈,他不彈,很久沒彈了,早就生疏了。
上午十一點,靳于砷終于轉回自己的辦公樓層。
湯之念的位置迎面靳于砷的到來,她恭敬地起身和他打招呼:“Zak總好!
靳于砷似沒聽到她的問好,徑直推門進自己的辦公室。
沒多久,內線響起,靳于砷讓湯之念給他準備一份早餐。
這會兒都已經快十一點了,他還要吃早餐。
不過湯之念公事公辦,五分鐘后用給靳于砷送去一份三明治和一杯溫牛奶。
靳于砷這會兒倒沒有“不務正業”地搭樂高,他手上是一份原創動畫劇本,大概才翻閱了前兩頁。
湯之念將東西送到之后就退出了辦公室,沒和靳于砷有什么交流。但她還是注意到了靳于砷嘴唇上的那處傷,看起來似乎比昨晚還要嚴重。
可明明她昨晚也沒有咬得多狠……
總裁大人今天穿著休閑,既不穿西裝也不打領帶。一頭利落短發露出比例完美的額頭,白色短袖外搭一件日系短袖襯衫,下身直筒牛仔長褲,腳下一雙看不出品牌的灰白色運動鞋,走路帶風,乍眼一看像個清爽的男大學生。
那個將人按在門上親吻的霸道男人,仿佛和現在判若兩人。
昨晚唯一存在過的蛛絲馬跡,大概是靳于砷下唇被咬破的傷痕。他的嘴唇本來是自然的粉色,因為那道傷口顯得有些突兀。
殊不知,這一上午,靳于砷就是頂著唇上這個意味不明的傷口招搖過市,讓所有人浮想聯翩。
沒人知道他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但是所有人都很意外的是,從來不會在大早上出現在辦公區的Zak總,今天不僅來得早,還對員工們噓寒問暖。
員工們看到靳于砷嘴唇上那道突兀的傷口,想關心,又不敢問。
畢竟是私事。
倒還真有個人不明所以,問靳于砷:“Zak總,你的嘴唇怎么了?是不是上火?”
靳于砷用指腹摸摸自己紅腫的下唇,臉上笑意溫柔,漫不經心地回答:“被貓咬的!
這話,任誰聽得都不由想入非非。
但這位老實的男同事還當真了,老老實實建議:“貓的性子太野不好,你這最好還是要去打狂犬疫苗!
靳于砷聽后一臉似笑非笑,拍拍這位同事的肩膀:“你不懂!
然后關于靳于砷的八卦就在辦公區瘋狂傳開了。
要知道,靳于砷可是在整個FLF排名第一的單身漢,長得帥又有錢,關鍵是他非常尊重公司女同事,是廣大女同事眼中的理想情人。
洗手間里,幾個女同事互相議論:
“你們今天看到Zak總沒有?他的嘴唇被人咬破了!
“不是說被貓咬的嘛?”
“這種話你都信?肯定是女人咬的啊!”
“可他不是沒有女朋友嗎?嗚嗚嗚,我心碎碎!
“你可別嗚嗚嗚了,就算他沒有女朋友,也輪不到你!
“做個夢還不行嘛……”
葉開暢到辦公室里沒多久,也聽到相關八卦。
辦公室里氛圍好,大家開開玩笑都很正常,一個女同事一臉傷心,問葉開暢:“Wil總,你知道Zak總被咬傷事件嗎?”
葉開暢一臉茫然:“什么被咬傷事件?”
女同事耐心解釋,有人傳言Zak總的嘴唇是被他女朋友咬傷的,但是有人又傳言Zak總親自辟謠是被貓給咬的。
這一個大上午的,大家無心工作,就指著老板的花邊新聞打發時間了。
葉開暢今天來得稍遲了一些,還沒和靳于砷碰面。他聽完頓時來了興致,加入八卦陣營。但在傳播謠言之前,他要親自去看看Zak總被咬傷事件究竟是怎么個咬傷法。
進入電梯,順利登上頂樓。
沒多久湯之念見到葉開暢,恭敬起身打招呼:“Wil總,你好!
葉開暢笑笑:“得了,你還跟我客氣什么!
“應該的!
“Zak呢?”
“在辦公室里。”
葉開暢點點頭,也不敲門,直接推門進去。一進門就見到了八卦主角頂著一張被咬傷的下唇,正在翻閱劇本。
靳于砷好似并不好奇葉開暢的到來,自顧自看劇本,這會兒翻閱到了四分之一處。
葉開暢走近,仔細打量靳于砷,直接走到他辦公桌前靠著。
“嘖嘖!比~開暢笑著搖搖頭,“這只貓咬得可真厲害!
靳于砷也沒惱,放下劇本:“看夠沒?”
“當然沒看夠,我得拍下來發給Kelsen,給他也看看!
“行,拍得帥一點!彼比了個剪刀手。
葉開暢罵了句臟話:“Zak,你別太騷!跟孔雀開屏似的!
靳于砷懶洋洋靠在椅子上,微仰頭看葉開暢:“要你管。”
“我才懶得管你!
說話間,湯之念主動敲門站在靳于砷辦公室門口。
午休時間到,湯之念主要是想問靳于砷,要不要給他準備午餐。
還不等靳于砷回答,葉開暢說:“湯湯,你管他那么多。這家伙是讓你當秘書,不是讓你來當保姆的。要吃讓他自己下去,再不然他的營養師會給他送午餐的。”
湯之念雖然心知肚明,但還是要征求靳于砷的意見,畢竟他才是她的老板。
靳于砷今天心情看似不錯,朝湯之念揚揚下巴:“你自己去吧!
“好。”
湯之念樂得輕松,淡笑著關上門下樓。
這頓午餐湯之念想吃得隨意些,主要是想空出一點時間去擼貓擼狗。
產業園區更多的時候像個大學校園,這里企業多,綠化完善,年輕人也多。FLF入駐之后,大樓的隔壁就多了一個寵物喂養區域,里面有小貓小狗,特別適合喜歡寵物但是有沒辦法養寵物的年輕人。
湯之念昨天沒吃到那份肉片,今天又去重新買。點完餐,坐在位置上等待,刷了一會兒手機。
巧的是,坐在自己身旁的幾位似乎是FLF的員工,正在談論靳于砷。
“我打聽過了,Zak總沒有女朋友!所以他的嘴唇肯定是被貓咬的!
湯之念心里一個咯噔,刷手機的指尖一頓。
“真的假的?”
“是Wil總有一次在聚會的時候透露的,他說Zak總年少時有過一段感情,但是不幸被人拋棄,他就再也沒有談過戀愛了。”
聽到八卦的同事一臉震驚:“怎么可能!是哪個不知好歹的居然會拋棄Zak總!她到底怎么想的!”
“先不管那個女的這么想的,反正Zak總很可憐的,他當年一個人在美國抽煙酗酒,還得了躁郁癥,據說一次生病差點死在公寓里,幸好被人早點發現!
“我草,看來Zak總被感情傷得挺深啊!”
湯之念坐在位置一動不動,一臉汗顏,也懷疑這些八卦的真實性。
突然,其中一位正在八卦的女生伸手戳戳湯之念的手臂,有禮貌地問:“小姐姐,可以用一下你餐桌上的醋嗎?”
湯之念回過神,微微笑著把自己桌上的醋遞給對方。那人接過后,小聲和旁邊的人嘀咕著什么,把話題從靳于砷轉移到了她身上。
“我草,這個小姐姐好漂亮啊啊啊啊!闭f話的女生這會兒壓抑著聲音,聲線里也是難掩的激動。
“我剛才看到她的員工牌了,好像也是咱們公司的。”
“哪個部門的啊,我怎么沒見過!
“可能是新來的吧!
湯之念略有些尷尬地撥了撥頭發,抬頭看了眼,自己的肉片怎么還沒送過來。
其實湯之念經常能夠收獲各種對她外貌上的贊美,開心之余還是會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今天將長發全部披著,畫了淡妝,穿一條長裙,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很仙。她一直引以為傲的就是自己的發質,幾乎不怎么折騰,常年都是黑色,偶爾做個造型也都是用卷發棒做一次性的。
不多時,面前一片陰影投下,湯之念以為是老板將做好的肉片端過來,抬頭,不想卻是靳于砷。
靳于砷這一身的裝扮,看起來完全不像哪家公司的老總,更像是來體驗人生的大少爺。
“Zak總!
很顯然,坐在湯之念身旁的幾位女生也注意到了靳于砷,她們幾個一臉緊張又八卦,同時朝靳于砷打招呼。
靳于砷在公司里不算難相處,但是他這張深邃的面龐自帶威嚴,看著就有一種生人勿近的冷漠感。
在員工面前,靳于砷從來不擺什么架子,他也經常會在餐區用餐,多數是和葉開暢一起。
員工同他打招呼,他也會面帶微笑回應。
靳于砷徑直坐在湯之念面前,與此同時,位置對面的老板也將她點好的肉片送上來。
湯之念看看肉片,又看看靳于砷,沒有動勺子。
“Zak總,你要吃嗎?”她問。
“加醋了嗎?”他一臉理所應當。
湯之念搖頭:“沒有!
隔壁桌的以為靳于砷是要加醋,連忙把剛才從湯之念這里借過來的醋還回來。
顯然是把他們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聽進去。
靳于砷也不客氣,湯之念只好讓肉片店的老板再做一份。
湯之念與靳于砷面對面,旁邊幾雙眼睛虎視眈眈。
靳于砷沒在意那些眼光,他自幼習慣了被注視,就當旁邊的人是空氣。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肉片輕輕吹了吹,放入口中。
勺子剛碰到嘴唇,他蹙著眉輕輕倒抽一口氣:“嘶……”
湯之念難免問:“怎么了?”
嘴唇上的咬傷過了一晚上早就有了愈合的趨勢,但是某個人故意不讓傷口愈合。
靳于砷放下勺子,抬眼,一臉認真嚴肅地看著湯之念:“你昨晚對我做了什么?”
湯之念:“?”
一旁八卦的同事:“???”
不是。
他是故意的嗎?
大庭廣眾之下,把話說得那么曖昧不明。
湯之念淡淡吸一口氣,維持臉上的平靜:“Zak總,昨晚你和Wil總一起用餐,貪杯了一些,喝多了!
“喝多了?”靳于砷似在回憶,原本就嚴肅的臉上更多了一分凌厲,“是誰送我回去的?”
湯之念:“是我和司機李叔一同送你。”
靳于砷靠在椅子上,一字一句:“哦,那我的嘴唇呢?被誰咬的?”
湯之念咬咬牙,仍舊平靜:“您忘了嗎?是被貓咬的!
兩個人之間似有無形的暗流在涌動,一個一臉正經,一個玩世不恭。
靳于砷瞇了瞇眼:“你確定?”
第073章 P++
餐廳里頂光明媚, 襯靳于砷一臉散漫的痞壞勁兒。他這張臉從來和正直儒雅搭不上邊,深邃濃顏系,自帶一股壓迫性。這會兒眼尾漾起意味不明的笑, 視線緊鎖湯之念, 琥珀色的眼眸里似在醞釀什么。
旁邊不斷投來各種打探目光, 靳于砷全然不在乎,他一張棱角分明的側臉,略顯漫不經心,又自帶一分攻擊性,強勢且不羈。
這人在這里仿佛與其他男性不在同一個圖層,帥得太張揚, 顯得格格不入。
靳于砷就這么肆無忌憚地坐在湯之念這個小職工的面前,說這些讓人浮想聯翩的話語。
湯之念無可奈何, 甚至能想象到半下午整個FLF將會充斥多少相關八卦。
她低頭低低呼吸一口氣, 再抬頭時, 看向靳于砷的雙眼純潔無害,聲線清澈恬靜:“可能司機李叔更清楚吧, 您應該問問他!
典型地撇開自己的關系。
“是嗎?”靳于砷淡淡揚眉, 那分痞壞的勁兒看起來就更足。
“昨晚您喝得太多, 李叔給您買了解酒藥,我回家了, 也不清楚后來發生了什么!
靳于砷一副耐心十足模樣, 仔細聽著湯之念的話, 嘴角勾起一抹壞笑。
其實后來事情的發展是:李叔在買回解酒藥的時候碰到了下電梯湯之念,他沒上樓, 無論如何都要先送湯之念回去,否則不安心。
原話是:“小靳先生要是知道讓你小姑娘家家大晚上的單獨回去, 怕是要怪我了,你也知道他的脾氣!备匪频。
同為天涯打工人,湯之念明白李叔的為難。好在她租住的地方離得不算遠,十五分鐘的車程。
至于靳于砷后續在家發生了什么,湯之念的確不知道。所以她更不知道,靳于砷又在自家的酒柜里拿了瓶威士忌,喝了大半瓶。
湯之念解釋完,隨即跟著說:“Zak總,快趁熱吃肉片吧!
吃的也不能堵住你的嘴。
靳于砷這才不緊不慢地低頭吃東西,他吃相算不上優雅,但也很少會大快朵頤,每次吃東西都一副沒有食欲的樣子。吃得慢,也不走心,叫一旁看的人沒有食欲。
湯之念印象中有一次,靳于砷似乎睡了一整天沒吃東西,他心血來潮說想吃牛肉堡,讓她去買。她叫了個外賣,賺取中間商差價得了三位數的“跑腿費”,一個星期的零花錢算是有著落。
分量超級足的一個牛肉堡,全是真材實料,汁水豐盈,夾雜了上好的芝士片。靳于砷難得吃得野蠻了一些,但漢堡這東西就別想能吃得有多優雅。他唇角沾了芝士,自己沒察覺,叫湯之念看見了,在一旁笑得前仰后翻,指指他唇角。他多在乎自己形象的一個臭屁男高,拽著湯之念的手,非要讓她擦拭。
湯之念不肯,和他討價還價:擦嘴巴也要計費的,你給不給錢?
靳于砷一臉壞笑,猝不及防將手指上沾染的芝士抹到她唇角,氣得湯之念反手給他一頓猛錘。
湯之念可是真的捶靳于砷,完全下意識的舉動,不過她那小拳頭砸在他的身上,跟按摩似的,他根本沒有什么痛感。
靳于砷倒在地毯上仍由她打,等她打完后,一臉危險的神色看她,說:湯之念,你行,今天敢打我,明天就敢上房揭瓦。
湯之念頓了一下,隨即豁出去了,又打他一下,囂張的不行:我就打你!你不尊重人,我打你怎么了!
靳于砷沒反抗,最后反倒無奈妥協:行了行了,那我給你擦擦?
……
不多時,肉片店的老板出餐,將肉片送到湯之念的餐桌上。
湯之念顧不上靳于砷食欲如何,反正她食欲挺好。
她往肉片里倒了大量的醋,看得靳于砷眉頭緊蹙。也不管他的觀感,自顧自埋頭開吃。
剛出鍋的肉片有些燙,湯之念舀一勺放在唇邊輕輕吹了吹,再輕咬一口。這算是地方特色食物,在川城少見。上好的后腿瘦肉磨成肉泥,與紅薯粉攪拌,加入適當調料,口感松而韌,咬下去Q彈。
肉片口味清淡,保留了食物最原汁原味的口感,對食材的新鮮度十分講究。
幾分鐘過去,湯之念吃了大半碗,剩下一小部分實在不吃完,準備起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靳于砷忽然叫住她:“你就吃這么一點?”
湯之念點點頭:“嗯。”
畢竟是肉類,飽腹感很足。
靳于砷嗤一聲:“秘書小姐,中國目前有多少人正在餓肚子,你知道嗎?”
湯之念當然知道。
這人是繞著彎的說她浪費食物。
湯之念心虛,這個道理她肯定懂?蓪嵲诔圆幌,吃多了容易積食,那種滋味不好受。
想想,原本已經放下勺子的手,又去拿勺子。
靳于砷又漫不經心開口:“吃不下還硬撐,你是不是有點傻?”
他說完,將她沒吃完的那小半碗挪到自己面前。
湯之念都要瘋了。
他難道不知道旁邊有多少雙虎視眈眈的眼睛嗎?
他當然知道。
“Zak總,我下次會注意的!彼去搶自己的碗。
靳于砷按著她的腕:“我還不夠吃!
“我再給您點一碗!
“用得著這么浪費?”靳于砷倨傲的眼尾上挑,“我又不是……”沒吃過你的口水。
湯之念強行打斷,把自己的碗搶回來:“我還沒有吃飽。”
靳于砷不再和她爭。
湯之念快速吃完,放下勺子:“Zak總,我先走……”
靳于砷打斷她:“我和你一起。”
湯之念微笑:“我現在不上樓,打算去旁邊的寵物喂養區看看!
“嗯,我也去那兒!
湯之念:“……”
難得,靳于砷吃光了自己碗里的東西。
湯之念不知道的是,上次那一份他也吃光了。
*
后來湯之念才知道,園區內的寵物喂養區就是FLF設立的。說是寵物,其實都是一些流浪的貓狗,它們被救助來到這里后,渾身上下洗得干干凈凈,有些還穿上了漂亮的衣服,被喂養得白白胖胖,很招人喜愛。
投喂的方式很簡單,掃碼免費領取罐頭或者食物。
工作人員無疑認識靳于砷,見到他來,立馬打招呼:“Zak總!
靳于砷點點頭,隨手拿了兩份食物,一份遞給湯之念。湯之念接過,對他說了聲謝謝。
而后靳于砷也沒再搭理湯之念,自顧自走進投喂區域,朝不遠處喊了聲:“達達,come on!”
他一邊朝一只模樣酷似柴犬的中華田園犬喊,一邊鼓掌,模樣乖戾。
湯之念隨之也進入,她找到一只肉嘟嘟的大白貓,投喂了點貓條,那只貓就往她身上黏。
不遠處,靳于砷屈膝半蹲在地上,一邊撫摸那只叫達達的小狗,一邊給它投喂。
達達在靳于砷面前狂搖尾巴,屁股都要甩到一邊去了,靳于砷一巴掌拍它屁股:“行了,別晃了。”
達達是三個月前送到寵物喂養區的一只小土狗。
靳于砷送來的。
當時的達達估摸著也才兩三個月大小,被遺棄在路邊。李叔開車載靳于砷經過時差點碾上這小東西,他驚呼一聲踩下剎車,隨即下車查看。
當時靳于砷降下車窗,懶洋洋用手支著下顎,看著李叔把小狗趕到路邊,一邊趕一邊罵:“你這畜生,再往路中間走就沒有那么好運了!
小家伙耷拉著耳朵,看起來又乖又可憐,叫聲虛弱。
靳于砷喊李叔:“撿過來吧,別真給撞死了!
一晃又三個月過去,達達成了寵物喂養區的小明星,它很聰明,見誰都不認生,被投喂得胖嘟嘟,毛發看起來又亮又柔順。
事實證明,看起來不起眼的小土狗,只要精心照料,也會變得漂漂亮亮。
靳于砷隔三差五會來看看達達,總是一副不善的模樣,實則他最關心達達。
一把將這肉球拎起來,掂量了一番,沒好氣拍拍它腦袋:“別叫達達了,你干脆改名叫豬算了!
達達好像聽懂了靳于砷的話,汪汪兩聲。
靳于砷“嚯”了一聲,“你還敢還嘴?”
說著猛拍一把達達那結實的大腿,“啪”的一聲,達達皮厚結實,根本沒有痛感。
不遠處,湯之念懷里抱著一只小貓咪,視線不經意地停留在靳于砷的身上,就像是粘連的粘稠膠水,忽然挪不開目光。
靳于砷的身上總會有一種莫名的割裂感,明明他外形酷冷,但有時候說話卻又很純粹,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鄰家男孩似的。
湯之念深深記得,在靳于砷面前是不能提狗的,他年幼時養過一只叫綿綿的拉布拉多,后來不幸被投毒。
一晃那么多年過去,或許他早已經釋懷,重新去接納。
晃神的一瞬,靳于砷突然側頭,直直望過來,與湯之念目光對視。
湯之念急促躲避,在對方看來倒是有幾分心虛。
這里的寵物都被喂得胖嘟嘟的,也不怕人,不管有沒有吃的,讓人怎么摸都行。
旁邊有游戲區,設置答題活動,主要的目的在于讓更多的人關注流浪動物。連續答對幾道題目之后會有小紀念品,鑰匙扣啊,卡牌什么的。
湯之念擼了一會兒貓,也積極地去參加了一下答題活動。
輪到湯之念,工作人員問:“世界流浪動物日是幾月幾號?”
湯之念頓住,這個問題她還真答不上來。
“每年的4月4日。”靳于砷低沉的聲線突然出現在湯之念身旁,“最常見的常見流浪動物是流浪貓和流浪狗。”
回答正確。
工作人員繼續提問:“當狗非常害怕的時候,尾巴會怎么樣?”
這題湯之念會,搶著回答:“低垂,并將尾巴夾雜在兩后腿之間!
回答正確。
工作人員:“如果被流浪貓狗抓傷嚴重,最好在什么時間內注射狂犬疫苗?”
湯之念:“應該是二十四小時之內吧!
工作人員點頭:“回答正確!
靳于砷跟著問工作人員:“我的傷口算嚴重嗎?”
工作人員:“Zak總是被什么東西弄傷的?”
靳于砷一臉意味不明:“小貓咬的!
工作人員認真看了眼:“不算嚴重,但最好還是要在二十四小時之內注射狂犬疫苗!
“好的,謝謝!
三道題目答對,工作人員給湯之念發了一個小鑰匙扣。
湯之念接過鑰匙扣,轉身就走。
她真的服了靳于砷,走到哪兒都要顯擺他嘴唇上的傷。
當時真應該再咬重一點。
從寵物區離開后,湯之念準備回辦公室,又很巧的和在餐廳的那幾個女生搭乘同一部電梯。
幾個人在電梯里沉默,另外幾個女生時不時偷偷看一眼湯之念,想找她搭訕又不敢,小動作不斷。
湯之念見她們扭捏,主動且大方地打招呼:“你們好,我是新來的總秘湯之念!
幾個女生一臉驚訝,緊跟著熱情回應:“原來你就是Zak總的秘書呀,我們是動捕部的。”
湯之念不太清楚動捕部是做什么的,很好奇地問了一句。
女生很積極地回答:“就是動畫捕捉,廣泛運用在虛擬現實領域,電影和游戲領域里面。姐姐要是感興趣的話也可以來玩玩!
“好呀!
她們幾個人到達自己所在的樓層,和湯之念擺擺手:“再見姐姐,有機會來玩哦。”
“嗯嗯,再見。”
電梯門剛關上,湯之念就接到了靳于砷的電話,她等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接通。
靳于砷問她:“人呢?”
“我回辦公室了。”
“我不在辦公室,你回去干什么?”
靳于砷的態度很明確,你是我的秘書,你就要應該為我這個總裁服務。他這想法放在所有資本家眼里都是沒錯的,畢竟他花錢雇人,能干就干,不能干有的是人擠破腦袋想要總秘的位置。
不過現在是午休時間,湯之念有理有據:“我要休息!
那頭停了一秒,說:“行!
電話掛斷,湯之念到達所在樓層。她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打算瞇一會兒。夏天日長,中午不休息一下,下午的精力難免跟不上。
靳于砷上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景象。
湯之念雙手圈攏放在桌上,腦袋枕在手臂上,趴在辦公桌上閉著眼。一張干凈清純的臉,安靜睡覺時看著很乖。她以前就瘦,現在也好不到哪里去,身體不吸收的原因,怎么吃都胖不起來。倒也奇怪,瘦而不柴,該長肉的地方長肉。
倒是迎合了時下畸形的審美。
湯之念的美不具攻擊性,但不代表她的性格柔軟。
靳于砷的視線像是一臺精準的掃描儀,從湯之念的長發到臉,白皙的脖頸,帶有曲線的身體。她身上的每一寸,他都虔誠地親吻過,撫弄過。一晃多年過去,幾乎沒有什么變化。
靳于砷的腳步不由放輕,他今天穿的舒適底運動鞋,踩在瓷磚上沒有什么聲響。加上刻意輕緩的步伐,幾乎可以說是神不知鬼不覺站在湯之念的面前。
湯之念這會兒并沒有睡著,她閉著眼在醞釀睡意,腦海里卻自動放映與靳于砷激吻的畫面。詭異的畫面,延伸出了不堪入目的動作,他手上輕浮,往下試探,指尖挑開單薄布料。
湯之念呼吸一沉,猛得一睜開眼,不料卻見腦海中的那個人站在自己眼前。
靳于砷正垂眸看著她,眼底一片散漫。
湯之念一凜,怔怔看著靳于砷,像是被他嚇到,一時之間沒有說話。
秘書桌前有兩張椅子,靳于砷大大咧咧坐下,問她:“夢到什么了?反應那么大。”
湯之念否認:“什么都沒夢到,我沒睡著!
“那是被我嚇的?”
“不是!
靳于砷點點頭:“旁邊有休息室,你可以去那兒午休!
“不了,還有十幾分鐘就上班了!
靳于砷坐在椅子上敞著長腿,一只手搭在椅背上,一只手搭在辦公桌上,修長的指尖輕輕敲打桌面。他看看她,又看看她整齊的桌面。
“我發現你總是很喜歡跟我唱反調!
湯之念再次否認:“Zak總,您可能有所誤會,我只是為了更好的服務于您!
“服務我?”靳于砷微揚眉,他今天這身休閑又不失潮范的穿搭,看起來倒有幾分干凈的少年感。
可他說的話就沒有那么討喜了:“說說看,你都是怎么服務的?”
湯之念默了默,不知道靳于砷這會兒又要挑什么骨頭。
“咬了人不負責,這就是你的服務?”
“Zak總!”湯之念擰著眉,“這事可以翻篇了嗎?”
“你認為呢?”靳于砷一副無賴樣。
“我認為,既然我對你在Mill酒吧對我做的事情既往不咎,你也不必咄咄逼人!
靳于砷反問:“我對你做什么了?”
“趁人之危,在一個女人醉酒的時候輕薄無理,這恐怕不是什么君子所為!
“那你呢?”他算是變相地承認自己那晚的所作所為,矜貴的臉上盛氣凌人,“湯之念,你的行為又算什么?”
當年留下一條短信,不給任何一個緣由,消失在他的世界。
那段時間的甜蜜和如膠似漆,仿佛是一劑重重的耳光,叫他頭暈目眩。
湯之念一臉平靜:“就當扯平!
“好一個扯平!
偌大的頂層,只他們兩個人,彼此之間針尖對麥芒,誰也不肯低頭。
最終,靳于砷似懶得和她多說,抬手看了眼腕上的運動型手表,說,“我給你半個小時的時間到隔壁休息室休息,之后陪我打拳!
“打拳?”湯之念眼底有淡淡疑惑,她沒有嘗試過這種運動。
可以打你嗎?
第074章 Q
哪家正經公司的老板會在上班時間打拳?
靳于砷就是這個不正經公司的不正經老板。
FLF大樓內部供員工休閑娛樂地方不少, 包括但不局限于:按摩、唱K、臺球、籃球……
靳于砷這個老總經常會來打球或者打拳。需要兩人或者多人配合的競技類項目,他也會找公司員工一起搭檔。他一直覺得,勞逸結合才能讓工作事半功倍。公司并不提倡加班文化, 可若是碰到重要項目需要員工加班, 各種福利也是拉滿。
這種隱形的福利幾乎可以說沒有多少公司能夠做得到。
可FLF最與眾不同的地方在于, 公司里居然設有母嬰室。
即便這個母嬰室或許并沒有多少人能用得上,但是靳于砷說了,每個女人都有選擇當媽媽或者不當媽媽的權力。但是無論如何,不能讓當了媽媽的人在這個社會上遭受阻力。
公司歡迎有能力的媽媽來上班,提供她們更便捷的工作氛圍。人事招聘的時候,也不會因為對方是女性而“區別”對待。
可以說, FLF幾乎是整個園區唯一一家男女比例協調的公司,男女比例基本在1:1。
湯之念午休結束, 從休息室里走出來, 卻見靳于砷正坐在她的位置上。
不知道靳于砷坐在她的位置上等了多久, 他手上是上午沒看完的那份劇本,這會兒看到三分之二處了。很難想象靳于砷這種人是怎么靜得下來看文字的, 但他的確是很喜歡看書的一個人?吹也雜, 小說、哲學、歷史、心理學等等, 覺得有興趣就看。
湯之念腳步頓了頓,到底還是硬著頭皮朝他走過去。
靳于砷幾乎沒有在旁邊的休息室待過, 他一般來公司都很遲了, 不會再浪費時間在公司睡覺。
聽到腳步聲, 靳于砷抬起頭。
剛睡醒的湯之念臉上少了一絲精明,多了一分懵懂。在靳于砷看來, 這種毫無攻擊性的她最可愛。當然,她有多樣的美。堅韌如蒲草般的, 無拘無束如曠野里的風般的,或是頹廢消沉如暗夜里的火。
靳于砷放下劇本,朝湯之念打了個響指:“跟我來。”
“好。”湯之念打起精神,跟在靳于砷身邊。
乘坐電梯,直達三樓。期間湯之念用手捂著嘴巴悄悄打了個哈切,模樣看起來很乖。
靳于砷微微側身斜靠在電梯上,雙手抱臂,模樣慵懶。余光見湯之念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抬起手腕看了眼表上的時間。
她這一覺不多不少剛剛好半個小時。
“還沒睡夠?”他問。
湯之念搖搖頭,已經睡得很好了。
這一覺她睡得很舒服,休息室里光線昏暗,沒有雜音,配有舒適的休息床,對打工人來說太友好了。
一般公司也有這種福利,但是比不上這里的環境舒適。
湯之念打心底里喜歡FLF的公司氛圍。
到達三樓,這一層基本上就是各種娛樂項目。
這個點大家都在辦公,顯得冷冷清清。幾個工作人員正在打掃衛生,見到靳于砷,主動打招呼:“Zak總好!
靳于砷朝他們微微點了點頭,側頭看一眼落在后頭的湯之念,緩下腳步等她。
湯之念見狀,加快腳步走到他身邊。
很快來到拳擊室,已經有教練在等待靳于砷。
靳于砷示意湯之念去換衣服,讓她把頭發扎起來。
“我也要打嗎?”湯之念不明所以,“可是我不會!
“少廢話,會教你。”
“哦。”
工作人員走到湯之念身邊,對她做了個請的手勢。湯之念跟著人走到更衣間,領到一套全新的訓練服,再用皮筋將長發綁成高馬尾。
等湯之念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靳于砷也換了一套衣服。他穿一套純黑色,原本戴在腕上的手表已經摘下,換成護腕,整個人的氣質搖身一變。
湯之念全然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么,聽靳于砷吩咐,他讓她到自己面前,她就呆呆地走過去。幾乎是她剛一走近,靳于砷忽然扣住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反轉,單手按著她的腰,差點將她撂倒在地。
這一個全程幾乎不過一兩秒的時間,湯之念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只覺自己天旋地轉,下意識伸手抓住什么。
靳于砷沒讓湯之念摔倒在地,他托著她,居高臨下:“怎么一點防范意識都沒有?”
湯之念要掉不掉的,綁成馬尾的長發垂落在柔軟的地墊上,雙手抓著靳于砷的手臂,企圖站起來。可是靳于砷力氣大,擺明了不讓她起來。
湯之念憋紅了臉:“我不會啊,你放開我!
“你確定?”靳于砷手上一松,又立即抱住她,她離地墊不過幾厘米的距離,沒真掉下去。
湯之念覺得自己是飄蕩在半空中的浮游,下一秒掉進深淵。
靳于砷引導她:“試試反擊!
既然他都這么說了,湯之念也不客氣。正好把這兩天憋在心里的氣一股腦地撒他身上,揮拳對他一陣亂打。
靳于砷看著瘦,可是該有的肌肉線條一點不少。湯之念動作間不小心撩起他的下擺的衣服,明晃晃的腹肌要漏不漏的,最讓人垂涎。
靳于砷都被湯之念逗笑了:“真要碰到個人想對你做點什么,你這點三腳貓的功夫,恐怕早被人弄死了!
湯之念不信:“現在法治社會,誰敢動我!
“留點心吧!苯谏檎f著將湯之念一把提起來,兩人面對面,他沉下臉來,認真又嚴肅,“那天在Mill的酒吧,要不是碰上我,你不知道被別人弄成什么樣!
湯之念咬牙,小聲嘀咕:“碰上你也不是什么好事!
靳于砷冷冷:“我沒聾!
湯之念裝聾作啞。
靳于砷朝湯之念勾勾手指,語調漫不經心的:“過來,試圖撂倒我。”
湯之念猶豫一秒,一步上前企圖用腳去勾靳于砷的小腿。她的想法沒錯,因為一米八八的靳于砷過于高大,她肯定沒有辦法推倒他?墒墙谏榈姆磻芸,她的腳剛碰到他,反被他一把抓住膝蓋。然后她被禁錮,單腳點地,下意識地抓住他的手臂,給自己支撐點。
靳于砷放開她,說:“再來!
湯之念繼續,這次改變了攻勢,打算繞到靳于砷的身后。可還不等她有什么動作,靳于砷伸手抓住她的腕,將她一把扯進自己的懷里。
兩人面對著面,皮膚貼著皮膚,呼吸間是彼此的氣息。
這種近身格斗的運動項目,難免容易擦槍走火。
湯之念掙扎,面紅耳赤。兩個人的皮膚摩擦,似產生了某種反應,逐漸升溫。尤其是湯之念,呼吸急促,好像跟人大戰了幾百個回合。反觀靳于砷,他一臉平靜,似乎根本不受任何事物的影響。他就只是單手圈著她的腰,也讓她沒有辦法動彈。
這一次,靳于砷再加一只手,改為雙手圈著她,居高臨下:“撂倒我對你來說可能難度太大,你先先試著掙脫我!
湯之念氣喘吁吁:“什么方法都可以嗎?”
靳于砷點頭:“當然!
湯之念先是反手掰靳于砷的手指,無果;再用手捶打他的胸膛,無果;接著趁他不備整個人往下一縮,可他力氣實在太大,她根本動不了。
靳于砷實在忍無可忍,提醒:“笨蛋,用肘部擊打我的臉。”
湯之念將信將疑,卻也聽從指示,抬起手肘,正要用力擊打靳于砷的臉,卻被他敏捷躲過。
“不是你讓我用肘部的嘛?”她不悅。
“你是覺得我傻嗎?站在這里讓你打。”他笑。
“那我到底該怎么做?”
“如果遇到類似情況,你可以先將身體往后仰,拉開一些彼此的距離,再用肘部擊打對方的臉部,記得要連續攻擊,如果你動作夠快,也可以選擇對方脆弱的部位,例如襠部,眼睛!
湯之念了然地點點頭,好勝心十足:“我知道了!”
靳于砷仍舊保持著雙手圈著湯之念的姿勢,朝她揚揚眉:“來,繼續掙脫我!
湯之念按照靳于砷的提示,先往后仰拉開一些距離。但是緊接著,她并沒有按照靳于砷剛才的提示去攻擊襠部或者眼睛,她仰起頭,一口咬在靳于砷的下巴。
靳于砷吃一記悶虧,手上一松,湯之念立即往下縮,敏捷地從他懷里逃出,連滾帶爬地遠離他。
湯之念高興地像個孩子:“我贏了!”
靳于砷往后退一步,倒也沒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得意味不明:“留印子了嗎?”
湯之念搖頭:“沒有。”
這么一點咬痕,即便是有印子,也會在短時間內消散。她才不敢隨隨便便在他身上留什么印子,免得他又到處顯擺。
靳于砷一直知道湯之念聰明,她會舉一反三,更知道靈活變通。教她的東西,她都能夠在短時間內學會,多多少少會讓施教者有一定的成就感。
兩個人一來一回的試探,靳于砷讓著湯之念的同時教她正確姿勢。
彼此之間肢體接觸,呼吸混為一通,似有什么曖昧氣息在蔓延發酵,但是誰都沒管。
最后一下,靳于砷稍不留意,將湯之念壓倒在地上,他整個人覆在她的身體上方,單手撐在地墊上,不忘護住她的后腦勺。
“摔疼沒?”他問。
低沉暗啞的聲線,自上方傳來。
湯之念搖搖頭。
“不疼。”
她仰躺在地上,之前綁好的馬尾這會兒松松垮垮,滿臉的汗。她已經沒有什么力氣反擊,更懶得去掙扎,索性就躺著,看著他脖頸上晶瑩的汗水,因為說話而上下滾動的喉結。
靳于砷似乎也不著急起來,他維持著姿勢沒動,垂眸看著身下的人。運動讓湯之念面頰紅潤,雙唇張開吐氣,胸腔跟著上下起伏。
他沒說話,凸起的喉結再次滾了滾,瞳孔的顏色似乎略微加深一些。
湯之念清楚看到靳于砷面部神色的變化,她漸漸豎起防備姿勢。如同被猛獸盯上的獵物,一動不動。但這個時候,若是有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造成死亡般的追逐。
忽然,旁邊響起掌聲。
早已經圍觀多時的葉開暢嘖嘖兩聲,手上的動作不停:“精彩!精彩!”
湯之念一驚,猛推一把靳于砷,將他從自己身上推開,跟著站起來,和他劃分楚河漢界。
靳于砷翻了個身,先是單膝坐在地墊上,接著緩緩起身,朝不遠處的葉開暢揚揚下巴:“上來,我們打一局。”
葉開暢感慨一聲,陰陽怪氣:“我可不像Zak總這樣清閑,還能教秘書防身術!
靳于砷臉色臭得不行:“不能行就直說,少在這里放屁!
這話倒也激了葉開暢一把:“你說誰不行?”
“這里除了你還有誰?”
“OK,你給我兩分鐘時間。”葉開暢擼擼袖子。
“懂,你的能力也就只有兩分鐘。”
葉開暢一把摘下眼鏡,也懶得去換衣服了,大步朝靳于砷走過去。
靳于砷不忘抽空提醒湯之念:“你到一邊兒看戲去!
湯之念樂得自在,一蹦一跳地走到一旁。
一場運動下來,大汗淋漓,體內分泌大量多巴胺,心情很不錯。
湯之念坐在最佳觀賞的位置上,擰開礦泉水,不忘吶喊:“Wil總加油!”
靳于砷瞇了瞇眼,朝湯之念掃來一記警告:“秘書小姐,你胳膊肘往哪兒拐?”
葉開暢笑得一臉腹黑:“就朝我拐,怎么了?”
湯之念仰頭喝水,不理會靳于砷。
那邊,葉開暢朝靳于砷猛揮拳頭過去,靳于砷敏捷躲過,再順勢朝他腹部一記拳打。
兩個人高馬大的大男人,站在擂臺上不分伯仲,實則都沒有往對方身上的要害揮拳。他們關系太好了,從小到大如同親兄弟,一起上學一起開公司。但凡有一點觀念不和,立即解釋清楚,不留任何不快到第二天。
這種暴力美學湯之念欣賞不來,不過她并不排斥去學。萬一哪天真遇到什么壞人,也當是防身。
不多時,那邊臺上的人已經下來。
靳于砷朝湯之念的方向走過來,接過旁邊人遞來的毛巾擦拭臉上的汗水。他臉色沉沉,完全沒了剛才的好心情。
湯之念抬頭,看向葉開暢的方向,問:“Wil總,你贏了嗎?”
葉開暢聳聳肩:“打了個平手。”
靳于砷氣勢洶洶在湯之念身旁的位置坐下,不由分說拿起她喝過一半的那瓶礦水泉,仰頭,一口氣全部喝光。一滴冰涼的水滴從他的唇角溢出,從下顎滑落到凸起的喉結,最后隱沒在黑色的訓練服上。他喝完水,順勢將礦泉水瓶捏癟,隨意將水瓶扔進一旁的垃圾桶。
接下去的日子,湯之念隔三差五的就要來陪靳于砷打拳,她像是一個人興沙袋,任由他擺布。在這個過程當中,湯之念倒也學得了一些防身術,對付靳于砷可能不行,但是對付別人應該綽綽有余。
*
這份新工作對湯之念來說并不算困難,起碼比起她前面三份工作而言,簡直就像是在“玩”。她倒看得很開,這輩子躺也躺不平,卷也卷不贏,擺也擺不爛,那就既來之則安之。
不要給自己太多的壓力和局限性,畢竟還年輕,擁有無限可能。
湯之念從來沒有奢望自己成為一個對這個社會有用的人,國家的發展似乎也不需要她出什么力,她就把自己當成一顆小雜草,在夾縫中也能茁壯成長。
現在她每□□.九晚五,不需要加班,留給自己的業余時間就很多。下班回家心血來潮還會做上一頓飯,再在夜晚換上運動套裝戴上耳機出門慢跑一圈。
沈偲這個懶骨頭別提有多佩服湯之念:“為什么你上了一天的班?還能這樣精力充沛?”
湯之念聳聳肩:“或許是我去了一家不錯的單位?”
拋開靳于砷這個人龜毛的上司之外,湯之念真心覺得FLF是家不錯的公司。
沈偲在連續幾日跟著湯之念一起夜跑之后,終于忍不住偷懶:“我今天可以不去嗎?實在不想跑了嗚嗚嗚!
湯之念不勉強:“行,我一個小時后回來。”
沈偲有點不太放心:“那你一個人要小心哦!
“嗯,我就在步道上跑步,不會有什么事的!
這個城市的治安環境一直在全國名列前茅,再說了,湯之念這段時間還學了一些防身術,沒什么可怕的。
從小區出去,沿著步道慢跑一圈,用時一個小時,也差不多可以繞回家。
湯之念很喜歡在夏日的夜晚戴上耳機,自由地馳騁在熱風當中,身體隨著慢跑開始升溫,不斷出汗。
渾身被汗水澆透,整個人仿佛煥然一新。
這一圈跑下來,遠比湯之念想象中要疲憊一些。她扎高馬尾,穿一身速干運動服,腳踩慢跑鞋,脖子上掛著一條毛巾。剩下的一小截路,她慢慢悠悠地往回走,調整自己的呼吸頻率,順便擦擦臉上的汗水。
小區的樓下有不少商鋪,小超市、燒烤攤、水果鋪……充滿了煙火氣。這個地段十分宜居,衣食住行都方便。
湯之念習慣性到水果鋪里買些水果帶回去。
到了夏季,水果鋪和街頭到處都是賣西瓜的。不過再硬的水果,到了西瓜面前都要認慫。
水果店的另一個顯眼位置放著一堆榴蓮,品相一般,有些開了口,更多的是歪瓜裂棗?蛦蝺r高昂的榴蓮,即便是在盛夏,也遠不如西瓜有性價比。
湯之念猶豫不決,她喜歡西瓜,也喜歡榴蓮。
美味價廉的西瓜,和難得奢侈一把的榴蓮,這確實不太好做選擇。
不過最后,她還是選擇在自己經濟范圍內較為輕松負擔的西瓜。
湯之念拎著一顆不大不小的西瓜準備回家,從小區的大門進去,需要再走一段路,期間會路過花壇,一小截鵝軟石小路。
這里綠化完善,不過到底是有十幾年的房齡的小區,綠蔭道兩邊的香樟樹枝繁葉茂,樹干粗壯。到了夏天,難免招惹蚊蟲。
燈光泛黃的路燈下,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低調地停在湯之念所住的那棟樓下,讓人難以忽視的存在。
湯之念腳步頓了頓,還不等她上前,背后忽然有人擒住她的手腕。熟悉的氣息侵入她的周身,她下意識地反抗,利用最近幾日和靳于砷所學,躬身,反攝住對方手腕。但身后的人顯然更清楚她要出什么招式,扣住她的腰,將她用力往自己身上一帶。
湯之念后背跌進一具滾燙的胸前,她咬著牙掙扎,聽到身后帶著低啞的笑意:“嘖,這幾天都白學了!
她側頭,看清楚靳于砷那張肆意的臉:“你怎么在這兒?”
“路過。”
靳于砷隨即放開湯之念,懶懶斜靠在車身上看著湯之念。
他穿一身白衣短褲,腳踩一雙白色板鞋,潮男的清新裝扮,手上拿著一杯冒著涼氣的冰飲,看起來像是附近遛彎經過。
湯之念才不信他的鬼話。
靳于砷笑了笑,低頭輕咬吸管,指尖沾染上塑料杯壁上冒出的水汽。他看一眼湯之念手上的西瓜,吊兒郎當的語氣:“不請我上去坐坐?”
“不方便。”
“OK。”靳于砷不強求,“陪我去吃晚飯。”
湯之念微蹙眉:“你到現在都還沒吃晚飯嗎?”
都已經九點多了。
靳于砷微揚眉:“是啊,萬惡的資本家,忙著剝削勞動人民,哪有什么時間吃飯!
湯之念嗤了一聲:“Zak總,有必要提醒你,現在屬于我的私人時間。”
“私人時間?恐怕你搞錯了,從你和FLF簽下合同的那一刻起,你的所有時間都屬于我!
“你這完全有悖于《勞動法》,那我可以去告你!
“湯之念,中國人的人情世故你是一點也不懂?”
“不想懂!
靳于砷不想和她啰嗦,上前一步抓住湯之念的手腕,由不得她選擇。
“秘書小姐,麻煩你識趣一點,你的老板已經八個小時沒進食了。”
“誰讓你不吃飯的。”湯之念小聲吐槽,但到底沒有再掙脫靳于砷的桎梏。
兩人一路從小區走出來,沿著剛才湯之念回家時的路程,再到小區門口。燒烤攤和大排檔冒著滾滾煙火氣,夏日坐在露天吃夜宵的人不少。
靳于砷也懶得挑了,隨便挑了個攤子坐下,讓湯之念點餐。
他依舊還是一副大少爺的做派,催促她麻利點。
小區樓下的這個排擋湯之念經常和沈偲一起來吃,味道不錯,價格也合適?紤]到靳于砷的口味,湯之念拿著菜單選了一些清淡的口味,還特地提醒店家不要加辣。
點完餐之后,湯之念沒忘記獨守空閨的沈偲,給她發了條短信,問她要不要吃點什么,順便告訴她自己晚一些回來。
沈偲不客氣,羅列了一串燒烤名單。
湯之念回完消息抬頭,靳于砷正抱著飲料咬著吸管,臉上有淡淡的倦色。大概是嫌棄飲料底下全是冰塊沒什么味道,他將塑料杯隨手放在桌上,看樣子是不會再喝了。
店里出餐速度很快,沒多久就將湯之念點的東西上齊。她以為靳于砷會嫌棄,沒想到他這次倒是什么話都沒有說,慢條斯理地剝開一次性筷子,一道菜一道菜地品鑒起這家大排檔。
湯之念晚上剛跑完步,沒打算進食,她好奇問靳于砷:“味道怎么樣?”
靳于砷一點也不留情面:“重油重鹽,難吃!
湯之念:“……”
雖說東西不符合靳于砷的口味,他倒也勉強自己一點點吃了下去。
不多時,湯之念放在桌上的手機振動,她放下喝了一半的礦泉水,拿起手機看了眼。
是顧邢,問她最近有沒有空。
湯之念已經爽過了顧邢一次邀約,這次也不好再推拒,她在手機鍵盤上敲敲打打,說自己明晚有空。
顧邢:【行,那我安排個地方,你和沈偲都來!
湯之念:【沒問題。不過先說好,這次我們買單!
顧邢:【好,不跟你們搶。】
話雖如此,但每次有聚會,顧邢都是搶著付錢的那一個。
湯之念手機再次振動,是顧邢發來一個定位和地址。
她回一個ok的手勢,鎖上手機屏幕。一抬頭,靳于砷正毫不掩飾地盯著她,臉色一般。他胃口全無,干脆扔下筷子,一副二世祖模樣,不吃了。
湯之念也不慣著他,行,那就結賬,各回各家。
她甚至搶著付錢:“Zak總,這頓我請,慢走,不送。”
“就這么著急趕我走?”
“時間不早,明天還要被資本家剝削,當然得回去好好休息。”湯之念一臉妥帖笑容:“您說對嗎?”
第075章 Q+
*
湯之念跟著導航到達餐廳時, 已經遲到了將近十分鐘。她本來想圖個省事打出租車,沒想到一路堵車。
到了之后才發現,今天是顧邢生日。
來的人除了湯之念和沈偲外, 還有顧邢的幾個同學和同事。
沈偲見湯之念雙手空空, 私下小聲問她:“你怎么沒給顧邢準備生日禮物?”
湯之念難得窘迫:“我給忘了。”
前段時間湯之念還老惦記著給顧邢準備什么生日禮物, 左右挑選不下來,加上最近的事情一多,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沈偲一臉看戲的表情幸災樂禍:“你啊你,虧顧帥對你那么上心,你是對他一點也不上心!
感情的事情里沒有對錯,沈偲這個旁觀者看得清楚。
如果兩個人之間沒有可能, 其實湯之念這種“冷淡”的態度反倒不會讓對方多想,杜絕曖昧。
人還沒完全到齊, 湯之念拉著顧邢到一旁和他道歉。她心里過意不去, 覺得自己挺不夠意思的。
其實生日禮物倒是其次, 關鍵是一份心意。
顧邢笑著搖搖頭:“傻瓜,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一向沒有過生日的習慣。是栗杉非要說約個地方吃飯, 正好大家好久沒聚了!
“抱歉抱歉, 下次給你補上禮物!睖铍p手作揖,道歉態度很端正。
顧邢拍拍湯之念肩膀:“別瞎忙活, 我一個大老爺們兒的, 沒那么矯情。”
誤會解釋開, 倒也沒有什么。
湯之念問:“栗杉呢?”
“還在路上!
顧邢今天一身白衣黑褲,偏向商務的著裝, 顯得整個人多了幾分成熟。事實上,他一直比同齡人要早熟一些。原生家庭的不幸, 讓他不得不早早肩負起養家的責任。從小到大一直蓄寸頭,只是因為寸頭可以減少理發的頻次。這種幾乎貼頭皮的發型最考驗五官,可他這張臉生得好,顯得又拽又酷。
年少時顧邢常常哀怨命運不公,為什么有些人生下來含著金湯匙,而他卻像是陰溝里的老鼠人人喊打。那時候他用乖戾的外形去武裝自己,用激烈的話語當成自己的鎧甲。
隨著年歲的增長,顧邢見過的人越多,他越發謙卑,也不再怨天尤人。如今他眉眼里壓著正直儒雅,少了當年的鋒芒畢露。
珊珊來遲的栗杉終于在所有人餓死前到來。
栗杉一臉歉意,雙手合十做膜拜動作:“抱歉抱歉,我一會兒自罰三杯!
栗杉一頭黑長直,穿辣妹風的吊帶緊身上衣,五官精致,看起來又酷又颯。
她身邊還站著一個人——謝彭越。
謝彭越算是不請自來,女朋友栗杉要參加朋友聚會,他厚臉皮說,既然是栗杉的朋友,那就是他的朋友。
這話倒也沒有毛病,畢竟謝彭越以前和顧邢打過不少球賽,也算是英雄惜英雄。
得知今天是顧邢的生日,謝彭越更是出手大方,買了一只手表送給他。
算起來,謝彭越之所以能夠和栗杉結緣,倒是和顧邢有那么一點關系。
還是學生時,栗杉就和顧邢同班同學。那次顧邢代表恒譽實驗與恒譽國際打球,栗杉到場為同學加油,不巧被謝彭越的籃球砸中。此后,栗杉和謝彭越之間就展開了一段孽緣。
湯之念大學和栗杉同系不同班,不過因為都認識顧邢,走得就近了些。不過湯之念聽說栗杉在大學前夕就和謝彭越分手了,沒想到兩個人現在又手牽手走在一起,看來是一段破鏡重圓的故事。
湯之念不由想起上一次在餐廳里撞見謝彭越和栗杉激吻,臉上笑容意味不明。
這次再見,謝彭越將那頭灰白的頭發已經重新染回了黑色。他這張臉帥得很招搖,就算頭上頂著五顏六色,也蓋不住那分張揚。
謝彭越幾步走過來,特地跟湯之念介紹女友栗杉:“湯妹來,叫嫂子!”
還不等湯之念說什么,一旁栗杉皺起眉頭,猛掐謝彭越:“你夠了!”
謝彭越一臉委屈又無辜,戲精上身:“好。∧闶遣皇沁不打算承認我的身份?”
栗杉嫌棄地一把捂住謝彭越的嘴,強行將他按在位置上,讓他少說點話,威脅道:“否則,你懂的!
謝彭越懂。
不就是不讓他親不讓他摸嗎?
行!他忍!
人到齊,開始用餐。席間說說笑笑,氣氛倒是很活絡。
這家餐廳是川城有名的融合菜館,口味也偏清淡,倒是很符合他們的胃口。
沈偲是第一次見謝彭越,她一直知道湯之念和他的關系,不免感慨:“所以恒譽市是遍地帥哥嗎?”
一個顧邢,一個謝彭越,一個靳于砷,都帥得各有特色。
湯之念對沈偲說:“你還沒見過葉開暢,他長得也很帥,屬于……斯文敗類的那一掛。戴金邊眼鏡,穿西裝打領帶,滿肚子陰謀詭計!
這句話正好叫一旁的謝彭越聽到。
謝彭越嘖嘖兩聲,“湯妹,你說老葉的壞話可被我聽到了,快想點辦法賄賂賄賂我!
湯之念嘿嘿一笑,順著臺階小聲在謝彭越耳邊說:“我知道栗杉在大學的時候的所有事情哦!
謝彭越瞇了瞇眼:“怎么?難道她大學的時候交過男朋友?”
湯之念揚揚眉,神色狡黠。
謝彭越當即爆粗口:“草!
他為她守身如玉,給她童子之身。
她倒好!
謝大少爺不開心了,抿著唇,黑著臉。
那邊栗杉一圈寒暄完,走回來見謝彭越一臉悶悶不樂的樣子,她也沒多想,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把他那頭精致打理的頭發弄得亂糟糟的。謝彭越五官優越,平日行事騷包又臭屁,隔三差五換發型,穿衣打扮有自己的風格。上一次把頭□□白,現在的發質摸著有點糙。
栗杉還玩得挺過癮,愈發襯得謝彭越像只虛張聲勢的阿拉斯加犬,徒有威猛的外形,實則攻擊能力還不如一只小泰迪。
席間不知怎么的聊起了工作,談到了湯之念正在FLF上班。
謝彭越恍然大悟般,問湯之念:“湯妹,所以你現在是在給Zak做秘書?”
湯之念沒否認:“是的!
謝彭越嘖一聲,這事他居然是最后一個才知道,不爽極了。
不過另外一邊,顧邢的眸色暗了暗,看向湯之念的雙眼里多了一分落寞。他也是到現在才知道,靳于砷居然也在川城。而湯之念新入職的單位竟然就是靳于砷的公司,她是他的秘書。
年少時,顧邢曾將靳于砷幻想為假想敵。可事實上,人家根本對他不屑一顧。
這種感覺讓顧邢覺得自己就像一只跳梁小丑,把自己畫得濃妝艷抹,卻最惹人可笑。
湯之念抬頭,不經意與顧邢視線相交,顧邢沒有避讓,反朝她笑了笑:“多年沒有見過靳于砷了,正好我們都是恒譽市的,算是真正的老鄉舊識,不如邀請他一同過來敘敘。”
湯之念心情復雜。
謝彭越看熱鬧不嫌事大,唯恐天下不亂:“好啊,我給他打個電話!
靳于砷沒接電話,接電話的卻是葉開暢。
葉開暢說吃飯就不用了:“這樣,讓Zak做東,大家來Mill的酒吧玩玩!
一行人這會兒吃完晚飯,正愁找哪個地方聚一聚。
Mill的酒吧不算太鬧,又有Live house,倒也適合聚會。
熱鬧喧囂的酒吧街,這里環境良好,鬧歸鬧,但是不亂,周圍零零散散停著幾輛高不可攀的豪車。許多漂亮俊逸的男女出沒,是潮人的聚集地。
梧桐樹在昏黃的路燈下,樹影斜斜灑了滿地。
淡淡的煙霧籠了靳于砷一身,他吸了一口,兩頰微微凹陷,琥珀色的眼睛瞇著,看著特別雅痞。
這口煙直接吸入肺腑,很快,灰白色煙霧從薄唇里滾了出來。
在煙霧中,靳于砷抬頭朝湯之念的方向看過去,也一并掐滅了手中的煙蒂,隨手扔在一旁的垃圾桶中。
湯之念從顧邢那輛國產的白色小轎車上下來,她和顧邢說話,不知道聊到什么,笑容滿面。
她沒有看見靳于砷。
這場景有些似曾相識。
煙霧還未完全散去,靳于砷的目光穿透那層薄薄的霧,將視線落在湯之念和顧邢的身上。
湯之念剛邁入大學的不久,靳于砷來過一趟她的大學。他太恨她了,發了瘋的尋找她的蹤跡。
如果有心,沒有什么查不到。
那個熾熱的盛夏,湯之念橫跨千山萬水的一條短信,卻像是懾人心魄的冰刀,狠狠刺向靳于砷的骨血。
【靳于砷,好好保重哦。別找我,我也不想見你!
在這條短信之前,靳于砷每天都在期盼著湯之念的到來。他在學校附近買下來一套房子,也買了一輛代步的跑車,暢想著未來兩個人留學的生活。他打算找兩個人傭人,一個負責打掃衛生,一個負責做飯。
至于湯之念,她只要負責好好讀書,好好愛他。她想做什么,他都不會阻止,需要錢他就出,需要人他就上。
靳于砷從未對任何人說過,他之所以讓她做自己的“小保姆”,其實是私心想幫她。他知道她從鄉下來沒什么錢,知道她骨子里剛烈的性格,更知道她堅韌如蒲草一般的意志力。所以他才會這樣繞著彎的,又是幫她補習英語,又是幫她提前規劃。
但是這些并不需要讓別人知道,她感受不到他的良苦用心也沒關系,只要他們現在能好好的在一起。
甚至,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湯之念之所以能來恒譽國際高中讀書,是靳于砷提醒的葉如之。
——“你要真舍不得湯阿姨,就把她女兒接過來啊,反正學校多她一個不多!
靳于砷懶懶靠在沙發上打游戲,看似漫不經心。
葉如之聞言恍然大悟:“誰說不是呢!既然湯元回老家是想陪女兒讀書,我把她女兒接過來就不得了!”
命運的齒輪,從一早就開始轉動。
可是這條“分手”的短信卻打得靳于砷一個措手不及,等他回電,卻顯示電話號碼無法接通。
正值開學,靳于砷發了瘋似的,托各種關系打聽湯之念的消息,最后卻見到了靳宏峻。
靳宏峻出現在靳于砷的公寓里時,穿一套筆挺的西裝,腳踩光潔如新的皮鞋。他不請自來,雙手背在身后,巡視一般的高傲姿態,在靳于砷的公寓里一番打量。
見到失魂落魄的靳于砷,靳宏峻并不意外,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雙腿交疊,一臉矜貴無情:“Zak,別浪費時間了!
靳于砷后知后覺:“是你!你對她做了什么?”
靳宏峻英俊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歲月痕跡,他微仰頭看著靳于砷,笑容陰毒:“我沒對她做什么,只是同她簡單明了地分析一些利弊,令人欣慰的是,她是個聰明的孩子,知道做取舍。”
“取舍?”靳于砷上前一把扯住靳宏峻的的衣領,少年力大無比,滿臉戾氣,“你讓她取舍什么?”
“我想,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情,沒必要讓你知道吧!苯昃呐慕砷的手,一臉恨鐵不成鋼,“嘖,你怎么一點也不像我?”
“像你?像你拋妻棄子,在外面找小三?”
“怎么?你看不慣?”靳宏峻很可惜,“道德感太強的人,一般成不了什么大事!
靳于砷再碰靳宏峻一點都覺得惡心,一把將他推開。
“別把我想得那么惡毒,我既沒有威脅她,也沒有恐嚇她,相反,我給了她最需要的幫助!苯昃谏嘲l上,仍舊矜貴模樣,輕輕扯了扯自己的領口。
其實那段時間靳于砷一直有所預感,他知道湯之念心里有事。他看到過她準備高考的各種習題,知道她對自己的未來并不明確,但沒關系,他可以等她考慮清楚。
湯之念參加完IB的大考后回去家鄉,靳于砷想過她或許再也不會回來。但沒關系,他會去找她,向她表明心意。如果她要留在國內,他不會強行干預,尊重她的選擇。頂多,他來回頻繁一些,也不是什么大問題。
可是她來了,她來到恒譽市和他一起慶祝十八周歲的生日。
她收到了斯坦福offer的那個晚上,他們陷入愛河。
靳于砷以為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那段時間他泡在蜜罐子里,彼此之間甜言蜜語地暢談未來,她從未否認。
……
從美國飛回來的途中,靳于砷發了一場高燒,染上流感。
落地川城前,他吃了一片退燒藥,勉強抑制住了這場突如其來的高燒?蛇@并不算是突如其來,因為身體早已經有預警,他每天只睡兩三個小時,時常在夢中驚醒,茶飯不思,抵抗力嚴重下降。
這個時候,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容易對他造成傷害。
這場高燒讓靳于砷渾渾噩噩,身體虛浮。他站在大學的門口,看著來來往往的年輕男女,從日暮到夜深,終于見到湯之念。
湯之念不知何時將長發剪短,可他還是在人群中一眼看到她?吹剿穿最簡單的素色的短袖,搭了一條長褲,依舊還是青春朝氣,似乎并不受任何事物影響。
而她身邊那個人,居然是顧邢。
顧邢,這個人仿佛存在在靳于砷腦海深處的記憶里,猛然被拽出,似帶著鮮血的記憶,讓他渾身僵冷刺痛。
湯之念嘴角掛著笑意,不知道在與顧邢說些什么,抓住他的手臂,將身體靠在他的身上,儼然一副親密模樣。
“顧大帥哥,你要拒絕人就直接拒絕,拉我冒充什么女友?”她貼在顧邢的耳邊,說著旁人聽不到的耳語。
靳于砷的腳下如被灌了幾千斤的水泥,邁不開步伐。所有的信念在一瞬間轟然倒塌,他用意志力支撐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緩緩閉上雙眼。
——【別找我,我也不想見你。】
所以,這才是真正的答案嗎?
“天,他怎么了!”
“快打120!”
湯之念聽到那一處的喧鬧聲,也看到有人開始往一個中心聚集,似乎發生了什么事。她側頭看了眼,本想過去看看,但到底還是作罷。
“顧邢,先說好,今天這事你可欠我一個人情!
??
“行行行,欠你一百個都沒有問題,我不賴賬!
……
煙霧最終全部散去,霓虹清晰。
在靳于砷轉身朝酒吧走去時,湯之念發現了他的身影。他換了與白天不同的一套裝束,黑色襯衫搭黑色長褲,身上的氣質也莫名有些暗沉,整個人像是淹沒在夜色之中,叫人看了心下一悸。
第076章 Q++
*
那幾年, 靳于砷看起來過得并不算糟糕,起碼在外人看來是這樣。大少爺有錢,隔三差五的辦party, 狐朋狗友一大堆, 染上了煙酒, 每天紙醉金迷。
他不去上課,偶爾去一趟學校,也都是下午才出現。
美國這種地方,對膚色的排異早已經不是一兩天。靳于砷一個黃種人,就算在恒譽市再怎么豪橫,來到了這里就像強龍壓不過地頭蛇, 少不了被針對?伤耆灰募軇,誰敢給挑釁, 他敢拿槍指著對方頭頂。
別人狠, 他更狠, 你敢動我,我就敢讓你死。就是這份狠勁兒, 很快闖出了一番名聲。
在這個持槍合法的國度, 靳于砷在美國待滿三個月, 擁有狩獵執照,合理合法購得長槍。21歲后, 他又合法購得手槍。
來美國半年, 學校里沒有人敢針對這個叫Zak的中國人, 無論是在白人圈還是黑人圈,他都混得有聲有色。
當時和靳于砷關系最好的, 應該是一個叫謝之煜的香港人。
就這兩個中國人,在留學圈名聲大噪, 但凡有中國留子遇到麻煩,首先是想到找這二位幫忙。
他們也是真的“愛管閑事”,八竿子打不到的關系,說幫就幫。這種忙并不是說幫一次就萬事大吉,往往要惹上一堆的麻煩事,得不償失。
最可怕的一次,靳于砷差點被人一槍爆頭,幸而他動作敏捷,迅速逃脫,否則這條命算是沒了。
葉開暢實在看不下去靳于砷這副模樣,將爛醉如泥的人拉起來,一拳揍過去。
“看看你現在這副鬼樣子!有病就去治,別一天到晚在這里發瘋!”葉開暢雙手拎著靳于砷的衣領,又將倒地的他拉起來。
謝彭越在旁邊好言相勸:“你輕一點輕一點,這家伙現在醉成這樣,什么話都聽不進去!
葉開暢不近人情:“你也閉嘴!你們兩個人半斤八兩,都好不到哪里去!”
謝彭越心虛,但他懂靳于砷心里的苦。
同是天涯淪落人,只怪哥們兒太純真。
葉開暢有心,不想讓靳于砷這樣渾噩下去,就差拿著教鞭在人身邊敲打,苦口婆心。
“Zak,這么多年的交情,朋友做得成也罷,做不成也罷,我不會看著你繼續墮落下去!
靳于砷冷笑,問:“什么叫墮落?”
那時候,美利堅的整個華人圈,誰不知道Zak是個人物。
算起來,他幫過的人沒有千個也有百個,頭頂功德滿滿。說句搞笑的,他要真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
“那就幫幫你自己吧。”葉開暢好言好語,“你要是想湯之念,我幫你去找她!
“閉嘴!”靳于砷冷著臉,“別提她!
“OK,我不提。你要真成佛了,就發發慈悲,把以前的Zak找回來!比~開暢拍拍靳于砷的肩膀,“良言難勸該死鬼,你從來都是最清醒的一個人,經此一遭,更應該明白,有些事情或許是身不由己。”
……
紙醉金迷的銷金窟,充斥著和煙酒、糜爛。
湯之念一行人到樓上的包間時,卻尋不見那道熟悉的黑色身影。
顧邢似乎非常期待見到靳于砷,進了包間后用目光四處搜尋。
包間門被推開,進來的是葉開暢,他身后尾隨進來服務人員帶來酒水也飲料,像高高在上的金主似的,說:“大家隨意吃喝,玩得開心!
一旁的沈偲扯了扯湯之念的衣角,問:“這個人不會就是葉開暢吧?”
湯之念點點頭:“回答正確!
“靠,白襯衫搭金邊眼鏡,還真的是斯文敗類中的極品!”
“怎么,你喜歡?”
“不不不,我才不喜歡!”
酒吧喧鬧,二樓的包間相對要好一些,大家開始搖骰子玩游戲。幾杯酒下肚,又開始找新游戲。幼稚又百玩不厭的真心話大冒險,永遠是聚會中的首選。
謝彭越愛玩,拉著栗杉一起。湯之念沒有什么興趣,不過大家在一起玩得開心,她不參與參與,顯得有些異類。
小概率的事情,幾圈下來都沒有輪到湯之念。
謝彭越操盤,倒是好幾次轉到栗杉,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
——“你初戀是誰?”
——“大學交往過幾個男朋友?”
——“現在最愛的人是誰。”
……
分明有點假公濟私。
得到滿意的答案,謝彭越勾著栗杉的脖子,也不顧眾人異樣的目光,直接打個啵。
栗杉嫌棄死了,捂著謝彭越的嘴,不讓他親。
靳于砷推門進來的時候,包間里正熱鬧,他的出現像是帶著一道山雨欲來的暗黑氣場,穿一件亮面絲質的黑色襯衫,袖口上拉至手肘的部分,腕上戴一條銀色手鏈,更襯皮膚冷白。黑襯衫衣擺隨意地扎進褲腰里,顯腰窄瘦,欲氣滿滿。
矜貴深邃的一張臉,即便是沒有出聲,也掩蓋不住那股毫不遮掩的盛氣凌人。
包間里的人下意識朝靳于砷望去。
靳于砷手上拿著一份小禮物,視線往包間掃一圈,最終落在顧邢的身上。
顧邢站起來,似特地迎靳于砷的到來,朝他打招呼。
靳于砷倒也沒有擺出高不可攀的樣子,幾步走過去,將手上的那份禮物遞給顧邢。
“聽說你生日!彼棺n櫺仙湛鞓。
顧邢笑:“我們之間不用這么客氣!
“我們之間?”靳于砷微揚眉,氣質更顯乖戾,“我們之間什么關系?”
“五六年沒見,接近于陌生人的關系!鳖櫺系恼Z氣里略帶若有似無的嘲諷。
“既然是陌生人,為什么又想敘敘?”
“大概是自尊心作怪!鳖櫺鲜痔拐\,“想看看靳大少爺現在過得怎么樣!
靳于砷笑得意味不明:“我過得好與不好,和你這個陌生人有關系嗎?”
“或許有,或許沒有,誰知道呢!
湯之念就坐在顧邢的身邊,聽這兩個人的“寒暄”,更像是兩道無形的暗流在涌動。
靳于砷隨意往沙發上一座,一副理所當然,擺出在公司里高高在上的總裁大人模樣,使喚湯之念倒酒。
湯之念根本不理會靳于砷。
不在公司,湯之念也不用對靳于砷維持著對待上司般的敬業和耐心。
甚至,她可以無視他的存在。
靳于砷等了會兒,見湯之念不為所動,側眸看她一眼。
在靳于砷的注視下,湯之念倒了一杯酒,只不過,下一秒,她自己舉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神色囂張。
她朝靳于砷揚揚眉,一臉狡黠:“不好意思,現在不是上班時間!
擺明了,老娘不伺候。
靳于砷笑了笑,一只手搭在沙發靠背處,腕上那條銀色手鏈在頭頂燈下折出一道光。
湯之念手上是一杯威士忌烈酒,口感圓滑柔順,帶有成熟和復雜的香氣。第一口下去雖然覺得辣舌頭,但是留在唇齒內的香氣似有后勁,帶有焦糖、香草的甜美,會讓人忍不住想再嘗一口。
正準備喝第二口,搭在身后沙發靠背上的那只手輕輕扯了扯她的頭發。
倒也不疼,湯之念條件反射地向后一仰,瞪大眼睛看靳于砷。
“自己是什么酒量不清楚?”靳于砷好整以暇地靠在沙發上,語氣里有淡淡諷意。
上一次,也是相同的位置,湯之念接過Mill遞來的酒,因為貪杯,又因為信任對方,毫無防備。
湯之念不甘示弱:“我酒量在女生當中算不錯的!
“不錯?像上次那種不錯法?”他漫不經心說著曖昧不清的話,修長的手指把玩著湯之念的發梢。
湯之念用力甩了一下長發,拍開靳于砷那只不安分的手。
靳于砷倒也沒有說什么。不過不久之后,包間里推門進來了幾位濃妝艷抹的漂亮女孩,看樣子和葉開暢等人認識,是這里的熟客。其中一人目標似乎非常明確,直接朝靳于砷的方向走過來。
女孩長發披肩,穿清涼吊帶和亮片短裙,直接往靳于砷身邊擠。湯之念好好坐在那里,被人一屁股擠到一邊去。
顧邢眼疾手快扶了湯之念一把:“沒事吧?”
湯之念搖搖頭。
“Zak,我給你倒酒好不好?”女孩就差把自己整個人貼到靳于砷身上。
靳于砷懶洋洋靠坐著,懶懶掀起眼皮,不冷不淡一句:“好啊!
女生立馬喜笑顏開,開始倒酒,加冰塊。纖纖玉指做了長長閃閃的美甲,一雙手在燈光下像撥動的藝術品。
她一臉諂媚,狐貍精似的將酒遞給靳于砷。
靳于砷看了眼,沒接,問:“什么酒?”
“威士忌!
他搖頭:“我不愛喝。”
“那你愛喝什么?我重新給你倒。”
靳于砷朝女生勾了勾手指,女孩立馬羞赧貼近。他低聲在她耳邊說一句什么,讓她又羞又惱。
湯之念往旁邊挪了挪,離這兩人遠一點。沒成想,這一挪動位置,真心話大冒險的轉盤指針卻直指她的方向。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朝她問。
湯之念領略過他們剛才玩真心話大冒險,要么是去樓下隨便找個人搭訕,要么是和在場的異性當眾擁抱,不算很過分,卻也將曖昧氛圍拉滿。
年輕男女喜歡這種刺激冒險,借著游戲做平日里不敢做的事情,半發泄半冒險。
湯之念想了想,選真心話。
真心話并不一定要真心,反正話從她口中說出,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謝彭越跟著問:“湯妹,問個簡單的問題,初吻還在嗎?”
這問題的確很簡單,湯之念不假思索:“不在!
謝彭越雙眼一亮,跟著問:“什么時候沒的?”
湯之念腦子轉得快:“這是第二個問題了!
“OK!敝x彭越倒也不耍賴,繼續轉轉盤,這次指針指向了靳于砷。
靳于砷不是玩不起的人,以前玩得開,紙醉金迷的生活,他要是說自己算老二,沒人敢認第一。
指針轉向他,他依舊還是懶洋洋地靠在那里,雙腿交疊,說:“真心話!
謝彭越這次直接問:“Zak,你初吻在什么時候?”
靳于砷不假思索:“高中!
“媽的,你高中那會兒就沒初吻了?”謝彭越的初吻可是愣等到栗杉十八歲過后,他比栗杉大一歲,等于十九歲才第一次接吻。
“不行?”
“行,你可真行!”
謝彭越眼睛都瞪圓了,不敢置信看著靳于砷,又看看一旁的湯之念。
所以這兩人究竟什么時候開始暗度陳倉的?
被無辜帶下水的湯之念端起桌上自己喝了一口的威士忌,正打算喝,顧邢攔著她:“少喝點!
那頭游戲繼續進行,還不等湯之念喝酒,再次轉向她。
這次謝彭越干脆不問湯之念選真心話或大冒險,直接問:“湯妹,你初吻在什么時候?”
湯之念頓了頓,說:“我選大冒險吧!
在場唏噓聲一片。
謝彭越笑:“行,大冒險是擁抱在場一位異性,這不算為難吧!
的確不算為難。
就近原則,湯之念看向旁邊的顧邢,問他:“可以抱你一下嗎?”
顧邢的回答是張開雙手。
他態度大大方方,沒有一分曖昧的念頭。
湯之念簡單地和顧邢抱了一下,正打算退開,不料顧邢卻禁錮著她。
“等會兒!鳖櫺下暰低啞,輕拍湯之念的后背,“原本我還心存一些妄念,但是今天見到了靳于砷。我就知道,我在你心里的位置永遠也比不上他!
真心話大冒險的沉默已經是明確的答案。
仿佛是最后一次貪婪的靠近,觸摸永遠不屬于自己的懷抱。顧邢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那年平安夜,我坐在臺下看你演唱歌曲,似乎從那個時候起就喜歡上了你。盡管不想承認,但第一次主動接近你,并不是因為靳于砷!
高三畢業的那年暑假,顧邢曾經主動聯系過湯之念,問她會選擇什么大學。
湯之念仿佛隨口給他一個答案,于是他堅定地填下第一志愿。
湯之念沒有掙扎,安靜聽著顧邢說話。她嗅著他身上淡淡的香氣,似洗衣液殘余的櫻花香。
陌生的,但也是好聞的。
湯之念回想起工作時和顧邢交往的那短暫三個月,更像是她為了放縱自己去接納別人的心血來潮,最后發現,自己似乎足夠冷血無情。
“對不起!睖钫f。
顧邢笑得幾分苦澀:“你什么錯都沒有!
貪婪的人是他,癡心妄想的人是他,她只是不喜歡他,沒有一點錯。
另一頭,光影搖晃,靳于砷終于接過身旁女生遞過來的酒,仰頭,一飲而盡。
第077章 R
“夠了夠了, 這都多久了你們兩個人還抱在一起呢!”
“你們兩個人也太明目張膽了吧!要不然我們走?”
“注意點影響哈哈哈!
顧邢與湯之念抱在一起的時間足有一分鐘,說長不長,但對于這種做做樣子的大冒險, 有誰會抱在一起這么久?
周圍響起哄鬧聲。
尤其今天又是顧邢的生日, 所有人想當然會以為這兩個人之間是否會擦出點什么火花。
顧邢和湯之念剛一分開, 就有人起哄鬧:“顧帥!繼續!”
意思是讓顧邢趁機追求湯之念。
靳于砷手上端著一杯酒,懶懶看過去,視線落在顧邢身上。
顧邢擺擺手,讓大家別鬧。
他知道自己和湯之念之間絕無可能了。
其實湯之念和顧邢走得近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他們大學同學,畢業之后又短暫地成為同事。如果真要有點什么,早就發生了?墒且恢钡竭M入社會工作后, 他們才有過短暫的一段交往。
那段交往并沒有幾個人知道,顧邢不是高調的人, 湯之念談戀愛灑脫得像單身。乃至最后分開, 也沒有人知道什么內情。
如果沒有靳于砷的話, 顧邢或許還會存有一絲天真的妄念?墒墙裢頊念與靳于砷的那點互動,別人看不出來什么, 顧邢卻看得清清楚楚。湯之念在任何人面前都是平靜的、從容的, 唯獨在靳于砷面前, 她展現最無防備的一面,像是一個俏皮的女生, 說話時臉上不經意展露的狡黠和嬌俏, 是在任何異性面前都不曾有的。
靳于砷玩弄湯之念的發梢, 她甩開,他又故意靠近。兩個人在昏暗包間里, 你一言我一語的看似不給對方什么好臉色,幼稚如七八歲的小學生。可是在湯之念低頭撿骰子時, 靳于砷自然地用手擋住尖利的桌角,以免她磕傷。
或許連湯之念自己都沒有發覺,換成是一般人,她除了沒有耐性之外,恐怕早就不給對方什么好果子吃了。
可這個人是靳于砷,她下意識地放縱他的放肆,一次又一次的容忍他挑戰自己的底線。
這似乎是專屬于他們之間的某種默契。
如果湯之念不愿意,她完全可以在知道靳于砷就是FLF總裁的時候就撂挑子不干。
可她卻留了下來。
“來來來,游戲繼續!
謝彭越的本意是想讓湯之念去抱靳于砷,再不濟,她來抱他這個沒有血緣的大哥也不成問題。誰成想,湯之念居然去抱顧邢。
反觀不遠處的靳于砷,他喝了一杯酒,看戲似的看著這兩個人相擁又分開,臉上浮現意味不明的笑容,像是在盤算著什么似的,看起來又痞又壞。
謝彭越忍不住走近,用手肘撞撞靳于砷:“你們兩個現在什么情況?”
靳于砷沒回答,問謝彭越有沒有煙。
謝彭越聳聳肩:“我女朋友管著呢,不讓我抽!
話里的語氣別提有多傲嬌,那哪是不讓他抽煙啊,簡直是讓他有炫耀的資本。
最近這段時間有人給謝彭越遞煙,他都是那句話:“不抽,女朋友管得緊,要跟我鬧的。”
用川城的話說,謝彭越這就算是典型的耙耳朵。
“你也少抽點吧!敝x彭越朝靳于砷揚揚眉。
靳于砷讓謝彭越有多遠滾多遠,最見不得他這副小人得志的樣子。
謝彭越幼稚朝靳于砷做個鬼臉:“脾氣那么臭,活該你沒老婆!
“也不知道是誰,被甩之后屁也不敢放一個,倒是愛哭得很。”
“那是過去!過去式了!”謝彭越抓狂,“我們現在好得很!
“哦。”
靳于砷起身,也沒留什么話,徑直從包間里離開。
原本坐在靳于砷身邊倒酒的女生立馬追出去,聲線嫵媚:“Zak,你去哪兒呀,等等我!
靳于砷沒回答也沒拒絕,似乎算是默認。
湯之念的視線順著兩人離去的方向又轉過來,正好與顧邢對視。
顧邢一臉坦蕩朝她挑挑眉:“看來某人生氣了!
湯之念知道顧邢說的那人是誰,跟著道:“他有什么可氣的。”
話說出口,才警覺自己的語氣有些莫名其妙的嗔怒。
顧邢笑了笑:“那你呢?生氣了嗎?”
湯之念蹙蹙眉:“我生什么氣!
從學生時代起,靳于砷身邊就不乏追求者。湯之念早就習慣了。
游戲繼續進行,湯之念這次選擇退出,坐在一旁看樓下的樂隊表演。
一轉頭,身邊的沈偲早不知所蹤。
實則十幾分鐘前,沈偲見靳于砷來到包間,特地給湯之念打了聲招呼,說自己去樓下看看。這才空了個位置,靳于砷順勢坐在湯之念身旁的空位。
這會兒湯之念定睛一看,站在樂隊旁的那個人不就是沈偲。
沈偲躍躍欲試地站在舞臺旁,手握話筒,長發披肩。
她今天畫了點淡妝,原本就好看的五官更顯精致。穿一條碎花的短裙,看起來嬌嬌小小,只身在這個空曠的舞臺上顯得有幾分突兀。
或許沈偲是心血來潮,或許早就躍躍欲試,但她一向是大膽的人,想做什么就去做,從不內耗自己。大概在不久前,沈偲詢問酒吧負責人,可否讓她上臺演唱一首。
負責人見沈偲是從葉開暢所在的包間里下來,立即點頭同意。客人想要唱一首歌而已,這不是不可協調的問題。
湯之念知道,這個舞臺從現在起屬于沈偲。
沈偲動人的聲線終于要在這個夜晚肆意綻放。
湯之念端起桌上的酒杯,走出包間,站在二樓最佳的視野區,俯身靠在欄桿上。
即使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觀眾,她也將是沈偲最忠實的觀眾。
區別于前幾首重金屬音樂,沈偲準備演唱的這首Helium偏向抒情。沒有重音樂鼓點作為伴奏,更考驗演唱者本身的實力。
在很久之前,湯之念就對謝彭越說過,她唱歌不算好的,要是他們能聽沈偲唱歌,才知道什么叫差距。
“When I've hit the ground
當我狠狠墜入谷底時,
You're all I need
所思所想全是你……”[1]
湯之念抿了一口酒,側頭,見不遠處同樣俯身靠在欄桿上的葉開暢。他少見地摘下眼鏡放在手上,漫不經心俯瞰著舞臺上的沈偲。
在沈偲近乎完美無瑕的聲線中,湯之念似要找到認同一般,她不斷地探尋,發現一樓卡座里的很多客人都在認真聆聽。
在一處昏暗的角落,謝彭越抱著栗杉將她抵在墻角,伴隨動情音樂,重重的吻落下去。
湯之念著急收回目光,手腕陡然被人握緊,她還來不及看清身旁的人是誰,熟悉的氣息鉆入她的肺腑。
手指尖觸碰到柔軟絲滑的真絲襯衫布料,來不及抓牢,被帶入一個包間。
寬大有力的手掌緊緊地貼在湯之念的腰身,似乎稍一用力就要將她捏碎。
熟悉的男香,夾雜煙與酒,是六年后的靳于砷身上最常有的味道。
湯之念抬起頭,終于看清眼前的人。
靳于砷深邃的眼眸拓印在她臉上,單手托著她的下顎,粗糲的指腹在她細膩的臉頰上摩挲。
“告訴我,今天的你是清醒的嗎?”
氣氛曖昧又壓抑,湯之念呼吸間全是靳于砷的氣息。她心跳漸快,手掌貼在靳于砷的手臂上。
“回答我!”他似沒了耐心,黑色絲質襯衫顯得整個人氣質陰暗,和好人搭不上邊。
換成一般人面對這樣的靳于砷,可能早就腿軟了。
湯之念迎面直視他,同樣沒什么好語氣:“你兇什么?”
“我兇?”靳于砷粗糲的指腹從湯之念的臉頰游弋到她的唇畔,“看著你和你那位前男友抱得難舍難分,我難道應該高興?”
湯之念一凜,她和顧邢那段短暫的交往,身邊知曉的人三個手指頭數得過來。
“你怎么知道的?”
靳于砷冷笑:“同一所大學,校園情侶,還需要我繼續說下去嗎?”
湯之念蹙眉,意識到彼此之間似乎有點認知差。
她和顧邢短暫的交往只三個月,在大學期間不過是普通的朋友。
“我呢?我算什么?”托住下顎的手指收緊,在她白皙的臉頰上留下幾個指痕。
湯之念蹙眉,掙扎:“疼……”
“你能感覺到疼嗎?”靳于砷冷嗤一聲,放開湯之念的一瞬,熾熱似火的吻落下來,狠狠舔咬她的唇畔,在她再次驚呼時,順利撬開她的唇齒,用力吮吸舔咬。
彼此都清醒的當下,湯之念竟沒有掙扎。
狂熱濕燙的吻,讓湯之念雙腿發軟,她用手指緊緊抓住他的手臂,似反擊,也似發泄,從被動奪回主動權。她從來知道怎樣拿捏他,吮吸他闖入的舌尖,微涼的手指攀上他的脖頸。
門外的音樂聲時而傾瀉進來,整個包間里充斥著沉重的呼吸和接吻的水嘖聲。
彼此位置不知何時發生對調,靳于砷敞開雙腿坐在沙發上,湯之念分開雙腿坐在他的身上,緊密相貼。
分開的一瞬,靳于砷將額抵著湯之念的額,苦澀從喉間滾出:“你也這樣吻過他,是嗎?”
湯之念呼吸不穩,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說話!”
湯之念一身反骨,胸間起伏:“你不是都知道嗎?還問什么?”
“和他接吻有比我爽嗎?”
湯之念的回答是狠狠甩了靳于砷一巴掌。
“啪”的一聲,清脆悶響。
她干脆果斷,力的作用相互,掌心火辣。
不給靳于砷思考和反應的時間,湯之念迅速低頭,咬上他的舌尖。與此同時,靳于砷反客為主,將湯之念按在沙發上。
這一巴掌非但沒讓靳于砷惱怒,反倒是點燃火把的火苗,帶著雀躍的光芒。他更顯興奮,比剛才更深,更狠,吻得難舍難分。
盤旋在酒吧的音樂從從Helium到I hate myself for loving you,暴烈清晰的鼓點,加強了夜場的不羈狂野。
燈光肆意,酒精沉醉。這時候只需要盡情釋放,無需考慮白天的自己是個正人君子或知性高雅。
或許是時候破繭成蝶,掙脫層層束縛。
沈偲的聲線有一種魔力,安靜的時候如緩慢流淌的冰泉,爆發的時候如熾熱火焰上舞蹈的頭號玩家。只需要給她一點時間,整個舞臺完全屬于她。
音樂聲仿佛一道流動傳遞的火把,從樓下卡座上跟著節奏晃動的夜旅人,到二樓最佳位置的欄桿處。葉開暢重新戴上眼鏡,雙手懶懶撐著,看著臺上爆發的女生。他接過身旁侍者遞來的加冰威士忌,不疾不徐抿一口。
“葉少認識?”
葉開暢眼鏡片下近乎無情的神色,手里拿著一只裝著威士忌的六角杯,淡淡搖頭:“不認識!
飄蕩的火星從搖搖晃晃的過道來到隱秘的角落,謝彭越壓著栗杉在墻角,男女親昵地說著耳語。
熱戀期的戀人,不知道在說什么葷話,耳紅的卻是男人。
“現在走?試試在車上?”
謝彭越瞪大雙眼:“你確定?”
“這有什么不確定的,膽小鬼!
“說誰膽小鬼?寶寶,你完了!
生日聚會的主角安靜坐在沙發上,看似被光環包裹,卻又顯得孤單寂寞。
有人拍拍顧邢的肩膀,朝他努努下巴,讓他來玩游戲:“別老是坐著呀!
顧邢溫潤笑笑,說自己這會兒有點累。外型酷拽的男人,這些年收斂了脾性,倒是變得溫和許多。
火點變成清白煙霧,悄然鉆進一間緊緊關閉的包間房門,躁動的重金屬音樂掩蓋不住包間里的氣息交纏。寬大粗糲的手掌撩開一寸單薄布料,貼上細膩皮膚。
“湯之念你敢打我?”靳于砷壓抑著懶壞笑意的聲線,被更多的欲念代替。
湯之念才不怕他:“打的就是你!”
“你再敢打一下試試!
試試就試試。
湯之念剛舉起手,被靳于砷反抓住手拉到頭頂。
靳于砷像是掙脫束縛后熊熊燃燒的落日黃昏,將小心壓抑的情感全部釋放,唯一承接的人只能是湯之念。他的吻落在她的額上,眉眼上,鼻尖上。不給一個痛快,略過輕咬的紅唇,繼續落在起伏的脖頸上。
落在下風的湯之念躺在沙發上微微顫栗,熾熱的火星似乎烙在她的皮膚上,滾燙發麻。
她并不急于去反攻,反倒如享受一般,感受著干渴的氣息得到浸潤,肆意吞吐承接,還有身體上微妙的變化。
湯之念實在太了解靳于砷,知道到最終他會因忍耐不住而在此吻上她的唇。
果然,比重金屬更為暴烈的吻在湯之念的唇齒內反復碾壓,靳于砷貪婪地奪走她的所有呼吸。似乎只有這樣緊緊相擁,瘋狂索吻,才能將她真正的占為己有。
可內心深處的試探和妒忌在瘋狂拉扯,只想讓她屬于他一個人。
靳于砷身上平整無痕的絲質黑色襯衫凌亂又波折,被湯之念的手指反復碾揉,她到底還是徹底淪陷,不管不顧想要一場酣暢淋漓的快活。終于將主動權交回到自己的手中,指尖埋入刺短的發中,起身將彼此位置對調。
湯之念雙腿分開坐在靳于砷身上,居高臨下,看清底下被烈焰澆注如鐵一般的男人。他有一張絕佳的臉龐,白皙的臉頰上指痕清晰,卻更染一絲欲氣,像是一朵盛開的罌粟,引誘著不問世事的少女沉淪。
可是精彩的故事往往有著巧妙絕倫的反轉,看似純潔無瑕的小白花,引導著他。她一向是大膽的,尤其在酒精的作用下。
光面綢緞的布料,手感極佳,但更令人失去理智的部位,他最清楚不過。
“靳于砷,要繼續嗎?”
她看似在給他選擇的機會,實則主導權從頭至尾在她的手上。
靳于砷凸起的喉結上下滾動,額角的汗水密密麻麻滲出,他似乎在竭盡所能隱忍著,抱著她壓在沙發上,艱難地將幾乎粘連在上方的手抽出。
在湯之念疑惑的目光中,靳于砷慢條斯理地親吻她的唇角,又純潔地親親她的臉頰。
“湯之念,這一次由我喊停。”
靳于砷用骨節分明的手指整理她凌亂的衣物,拉了拉衣領,扯了扯裙擺,最后輕輕拍拍她的臉頰。
十足浪蕩的做派,像是吃干抹凈后不負責任的浪子。他唇角含著笑意,微微揚眉,看起來足夠懶壞。
“乖乖,要我抱你起來嗎?”他眼底的欲念未消,整張臉氤氳著濃濃的色氣。黑色襯衫凌亂得不像話,卻更像是本就應該有的樣子,桀驁不馴。
“你!”別后悔。
湯之念咬了咬牙,最終一把將靳于砷推開。
或許,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這場原本應該旗開得勝的戰爭,湯之念最后一敗涂地,叫她短暫的灰心喪氣。但她總是能很快調整心態,在深夜獨自一人,拉開床頭的抽屜柜拿出小玩具,盡情釋放自己。
可令人無解的是,她的潛意識里反復出現他熾熱的呼吸和體溫,像揮散不去的濃霧,讓人出現短暫的缺氧。
在深夜的落地窗前,靳于砷手中握著一只透明的玻璃酒杯,眼前是數不盡的萬家燈火和城市最絢爛的夜景,他眸色暗了暗,仰頭飲下烈酒。
這段不斷糾纏又反抗的感情當中,沒有人是勝利者,但遲早會有一個結果。
靳于砷從未想過勝利,可是他難得陷入混沌與迷茫之中,如果湯之念從未出現在他的世界之中,這一切是否又將重新洗牌。
可是這個世界上注定不會有這種如果。
第078章 R+
*
日子照舊, 夜晚的糜爛和混亂,等日出之時,就像被陽光抹去的鉛筆劃痕, 擦拭得干干凈凈, 但是單薄紙張上最終還是留下淺淺印記。
在暑期席卷整個川城時, FLF為所有員工們組織了一次為期5天4晚的團建,不占據周末時光。
如此一來,前后算起來有整整一周的假期。公司人性化地給員工兩項選擇,要么選擇一起去團建,要么選擇休息5天。
但團建還有一個誘人的地方在于,團建期間會不定時地給參與員工□□大獎, 包括但不限于:手機、電腦、平板、電冰箱……
這一次,公司的高層也會一起參加。
大部分公司的員工總是會下意識的排斥領導和高層, 但在FLF絕對不會有這種情況發生。
還能有什么, 一個Wil總, 一個Zak總,都有著不輸于時下當紅流量小生的顏值, 關鍵是這兩個人都沒有老板架子。
葉開暢這個斯文敗類, 平日里唇角總是帶著一抹笑意?墒钦f來也奇怪, 他身上似乎有一股無名的氣場,明明看著是笑意盈盈的, 卻好像能在下一秒從他冰冷的眼鏡片里飛出小刀。
靳于砷這個人就更不用說了, 他就像是一只沉睡的兇獸。用老虎來形容他再合適不過, 通常情況下他看起來總是懶洋洋的,可是一到決策時, 他精神煥發,一招見血。
所以就算老板再怎么沒有架子, 員工們也不敢在他們面前放肆。
老板畢竟是老板。
團建的地點就選在省內的少數名族自治區,好山好水好風光,重點是那里的溫度適宜。即便是盛夏,那里的白天也需要穿一件薄外套,與已經發布高溫預警的川城形成鮮明對比,簡直就是天堂。
湯之念一直想著抽個時間去自治區避暑,除了當地的氣候適宜,更重要的是風景優美。她去過中國很多地方旅游,卻唯獨忽略了這里,本來想著就在省內什么時候去都可以,可是這些年不是忙著學業就是忙著打工,拖著一直沒去成,沒想到這次趕上了員工團建,也算是完成了一次旅行的心愿。
自高鐵開通以后,到達自治區的時間比原來的車程縮短到了只有四個多小時。
為期五天的行程,幾乎每個人都提著一個大行李箱,湯之念也不例外。她怕冷,帶了幾件厚實的衣服。
托了Zak總的福,湯之念可以坐上商務座。比起二等座,商務座的位置不僅寬敞舒適,還有高鐵乘務人員的服務。
三個多小時的時間,靳于砷坐上了位置之后就閑散靠在那里捧著游戲機開始廝殺。天氣熱,但是高鐵車廂內溫度只有二十多攝氏度,他穿一件白色T恤外搭一件短袖的襯衫,十分清爽的搭配,沒打發蠟,頭發自然地耷拉在額前,清晨的陽光撒在他的臉上,多了幾分平日里在公司里不多見的少年氣,乍眼一看還真像是去出游的大學生。
湯之念怕高鐵上冷,早早的就給自己準備好了一件外套。上車后,她和靳于砷兩個人幾乎沒有什么對話交流,穿上一次性的拖鞋戴上眼罩,悶頭就睡。
彼此之間氛圍古怪,自上次顧邢的生日聚會后,湯之念和靳于砷之間反倒退回到了正常上下級的關系。在工作中,靳于砷不刻意給湯之念糾錯找麻煩,湯之念也盡職盡責完成自己的本職工作。
在任何人看來,湯之念無疑找到了一份好工作,最直觀的體現就是報酬。她現在的年薪高于以前十倍有余,在短期內視線了經濟自由。但她在出行時仍然不會選擇價格高昂的商務座,而是選擇低廉又適合自己的二等座。這就和她自幼長大的價值觀分不開。
湯之念很清楚,她的財富來得快,可能去得也快。靳于砷心情好把她招致麾下,像是猛獸逗弄自己的獵物,玩弄在股掌之間。可是湯之念想要的人生,對未來規劃全部被打亂。
為此,湯之念失眠過一段時間。
高鐵到達之后,還需要再乘坐一個小時的大巴。
公司安排好的車早早的就等候在高鐵站外,只能大家伙兒統一上車后再發車。
從高鐵上下來,迎面就是一股涼爽的微風,溫度適宜。
湯之念睡了一路,磨磨蹭蹭在最后一個下車,為的就是離靳于砷遠一點。
這一次葉開暢一同前行,靳于砷和他走在一塊。
湯之念慢吞吞下車時伸了個懶腰,正準備隨大流出站,身后有人喊她:“Zora姐!”
是上次在餐廳里認識的幾個動捕部的女生。
她們看到湯之念獨自一人,所以才主動提出和她一起。
“你們叫我湯湯吧。”
幾個人年齡相仿,湯之念也不擺什么架子。
“我是郁恬雅,可以叫我甜甜!
“我是阮盼,大家都叫我盼盼!
“整挺好,我名字就是ABB的格式,我叫周茜茜!
也就一會兒的功夫,湯之念和她們幾個人打成了一片,有說有笑。
上了指定的車后,湯之念和周茜茜一起坐一排。
剛落座,坐在前排的郁恬雅轉過頭來,發現新大陸似的語氣:“Zak總和Wil總坐我們這輛車誒!”
湯之念聞言跟著抬頭看了眼。
靳于砷和葉開暢還真的上了她們坐的這輛車。
周茜茜跟著說:“?老板坐我們這輛車啊?感覺和老板坐同一輛車好別扭啊!
郁恬雅:“這有什么別扭的,多養眼啊!”
阮盼:“你們有沒有發現,Zak總和Wil總身上都是香香的?”
既然是團建,湯之念這個總裁秘書不需要為總裁服務,也不用多去猜測靳于砷上這輛車的原因。
靳于砷愛上哪輛車上哪輛車,反正她離他遠遠的。
大巴車緩緩行駛,開始往蜿蜒盤旋的山道行駛,讓湯之念有點頭暈。
雖然隨著年齡的增長雖然不易暈車,可是碰上這種山路也難免會覺得難受。早上吃得清淡,肚子里仍像是在翻江倒海,有點想吐。
周茜茜見湯之念蹙著眉,問她:“你不舒服嗎?暈車了?”
湯之念點頭:“有點!
無語的是,今天的大姨媽也在作祟,小腹墜疼。
周茜茜安撫湯之念:“我給你一個橘子吃,可能會感覺好一些!
為了保險起見,周茜茜站起來朝司機大聲索要黑色塑料袋,緊跟著整個車廂的人都望向她。周茜茜指了指身旁,說湯之念暈車了。
這個時候,坐在第一排的靳于砷也側過了頭。
同事們倒是挺熱心腸,又是給湯之念遞塑料袋,又是給她拿橘子,還有人提醒說開了窗吹吹風會舒服許多。
不多時,湯之念的手機震動,是靳于砷的消息。
Zak:【過來坐前面】
湯之念瞥了眼屏幕上的文字,選擇忽略這條消息。
到達目的地后,湯之念沒有緊跟隨大部隊的腳步,她獨自一個人坐在有陽光的地方緩了緩。這里的溫度實在舒適,就算是坐在陽光,也像是沐浴在深秋的暖陽里,清涼的微風緩緩拂面,趕走了身體上的不適感。
湯之念正發著呆,眼前的陽光被一道陰影阻擋。下意識抬起頭,見到靳于砷。他人高馬大,如青松般矗立在她面前,絲毫不避嫌。事實上,他也用不著避嫌。她是他的秘書,他是她的老板。
“不是讓你來前面?”
身邊不遠處還有不少員工在打卡拍照,湯之念避嫌地說:“我剛才在休息,沒看手機。”
兩個人距離近,靳于砷見湯之念臉色實在不好,問:“怎么了?”
“沒怎么!
湯之念覺得保險起見還是離靳于砷遠一點為妙。
怎料她剛站起來,靳于砷就拉住她的手腕。正巧不遠處的周茜茜不放心側頭看過來打探,嚇得湯之念連忙去甩靳于砷的手。
偏偏還甩不掉了,靳于砷跟塊牛皮糖似的,仗著自己力氣大,直接拽著湯之念往偏處走。
“靳于砷,你干嘛呀?”
“有筆賬還要找你清算!苯谏闆霰〉穆暰自湯之念頭頂上方傳來,“省省力氣吧!
湯之念好氣啊。她緊張得要死,深怕會被哪個同事看見,于是干脆跟隨靳于砷的步伐,見機行事。
靳于砷卻無聲嗤笑,半推半抱帶湯之念刷卡進了一個房間。
自治區這邊的名宿不像酒店式的高建筑,這里面積很大,全部都是當地的建筑風格,一戶一院的設計,房間與房間之間私密性不錯。
到了房間門口,靳于砷一臉戲謔地問湯之念能不能走路,要不要抱她進去。他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那表情在湯之念看來絕不是關心。
湯之念真是謝謝他:“好啊,你抱我啊!
靳于砷果然作勢要去抱她,湯之念又反悔:“靳于砷,你非得要同事們誤會我們的關系嗎?”
靳于砷反問:“我們什么關系?”
湯之念:“什么關系都沒有!”
靳于砷:“什么關系都沒有,你心虛什么?”
湯之念啞口無言。
“我……”話還沒從嘴里蹦出來,湯之念就被靳于砷按在門后吻住唇。
她怔了一下,隨即給了靳于砷趁虛而入的機會,他輕而易舉并輕車熟路地撬開她的唇齒。
湯之念想要說出口的話全部咽回了肚子里,帶著靳于砷唇齒間熟悉的薄荷清冽,腦子也亂成一團漿糊。不爭氣的是,她很快就被他攻陷,嘴里發出情難自禁的哼唧聲,雙手下意識以熟悉的姿勢勾住靳于砷的脖頸。
這段時間他們之間一直保持著距離,親昵的熱吻和擁抱很快喚醒彼此之間身體的記憶。
即便他們之間已經接過成千上百次的吻,但每一次的親昵都讓湯之念無法招架。亦如他們上一次在昏暗的酒吧時那般,靳于砷單手勾著她的腰,另一只手扣著她的后頸。他是完全的主導者,溫柔地一步步攻略城池,手指輕輕蹭著她后頸處細膩的皮膚,讓她放松。
靳于砷靠在沙發上,他沒繼續,懶懶地仰著頭,凸起的喉結明顯,一只手輕輕扣著湯之念的下巴,問她:“所以,你的心里還有顧邢嗎?”
什么鬼?
湯之念的心情咻的一下down下來,堪比從過山車上垂直掉落。
與此同時,她的手機響起,讓她一驚。
是同事周茜茜打來的。
靳于砷垂眸瞥見來電顯示,他松開禁錮她的姿態,雙手搭在沙發扶手上。從湯之念的角度看,這個人簡直妥妥的一個情場浪子模樣。
要接電話,湯之念朝靳于砷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接通,周茜茜的聲音很洪亮:“湯湯,你人呢?”
湯之念心里一個咯噔。
周茜茜:“我怎么一轉頭你人就不見了?”
湯之念想都沒想撒了個謊:“哦,我找衛生間去了……”
周茜茜:“在哪個衛生間呀?你人現在還難受嗎?要我來找你嗎?”
湯之念:“你不用來,我馬上就好了!
周茜茜:“行,我讓他們把我們安排在一個房間,你答應嗎?”
湯之念心虛地看一眼自己面前的人:“沒問題。”
“行!
電話掛斷后,湯之念也好像是恢復了理智,她迅速從靳于砷的身上起來,順便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對他說:“靳于砷,希望你做事情考慮后果,我不是你的玩物。”
靳于砷微抿唇,仰著頭看湯之念。
湯之念一臉淡然:“至于你說的,我心里有沒有顧邢,那也不關你的事!
說完,她轉身離開。
*
午餐過后稍作休息,下午的活動展開。
大部隊先一起在陶藝室做陶泥,接著就到戶外做叢林穿越拓展的項目和小游戲,等這些結束之后有半個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再來就是晚上的篝火燒烤。
湯之念沒吃午餐,稍微緩了一會兒,感覺舒適了許多。她拿著相機在附近拍了一點照片,接著跟著大部隊一起去了陶藝室。
幾個女生坐在一起有說有笑,順便聊聊老板的八卦。
郁恬雅永遠是八卦的引導著:“認真的,你們有沒有看到Zak總今天有點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是不是看著更帥了!
郁恬雅:“也不是……”
女生的第六感很奇怪,郁恬雅覺得Zak肯定談戀愛了。
做完陶藝后,一幫人浩浩蕩蕩地去戶外。周茜茜挽著湯之念的手,東張西望。湯之念問她在找什么,周茜茜說:“在找Zak總和Wil總啊,他們好像都沒來。”
湯之念不在意:“他們不來也好,來了大家反倒放不開!
旁邊的郁恬雅說:“不是啊,剛才Zak總也來陶藝室了,不過來一會兒就走了。湯湯,Zak總是來找你的嗎?”
湯之念:“不是。”
說老板,老板就到。
Zak總裁大人不就站在戶外拓展項目旁?
湯之念看向一旁的周茜茜:“讓你烏鴉嘴!”
周茜茜:“我怎么能是烏鴉嘴呢!你看大家多期待Zak總的到來!”
總之,湯之念一點也不期待。
下午的陽光相較而言要烈一些,有一種在川城初夏的感覺,這里早晚溫差大,有些同事都脫掉了外套。
靳于砷單穿一件素色的圓領短袖,下半身是一條運動款式的長褲,腳踩一雙白色板鞋,乍眼一看有種初夏的清爽感。不能否認的是,這位老總不僅顏值高,審美水準也高。
有了老板參與,拘束感當中又夾雜一絲亢奮。大家都想看老板打頭陣先來一輪項目。
沖關項目簡單也好玩,能調動整體的活躍性。當然,關卡是逐步增加難度的。
在大家的起哄下,打沖鋒的卻是Wil總。
教練簡單指導過后,葉開暢直接跳過那些初級挑戰項目,選擇了攀巖。
葉開暢動作利落,順利登頂。
接著,輪到了在一旁懶洋洋觀看的靳于砷。
靳于砷也沒有扭捏,就在所有人以為他要登頂時,他忽然踩空落了下來。底下眾人驚呼,幸好他身上掛著一條安全繩。不過垂直落下的姿勢也挺帥氣,安全繩勾起他下擺一截衣服。
有驚無險,但到底是讓一幫人看到了點什么,驚呼:“救命!老板居然有腹肌!”
“我也看到了!剛才衣服撩起來的時候,腹肌好明顯啊!”
眼尖的周茜茜也看得清清楚楚:“這是我的能看的嘛!老板身材真好!”
湯之念一臉不以為意,畢竟她早就見怪不怪了。
知道靳于砷身材好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為此她還做過很多昏頭的事,包括但不限于用舌尖一點點沿著靳于砷的腹肌線條舔舐。
其實不止是腹肌,靳于砷的人魚線也很好看,當然,胸肌也不錯。
想到某些少兒不宜的畫面,湯之念的臉頰發燙。
周茜茜以為湯之念熱:“要不要去陰涼的地方?”
湯之念剛想說不用,就見有個女同事拿著醫藥箱從她身邊跑過去帶起一陣風,對方徑直朝靳于砷的方向飛奔過去。
湯之念并不知道那個女同事叫什么名字。
一旁的周茜茜已經開始小聲吐槽:“太厲害了,我要是有這么厚的臉皮,早就當上老板娘了!
郁恬雅:“那可不一定,你想當老板娘也不一定有這個資本!
周茜茜氣急敗壞地掐郁恬雅:“啊啊啊,你什么意思啊!”
同事說起來,湯之念這才知道,靳于砷的手指因為攀巖下滑時受傷了,似乎還流了不少血。
原本打算去陰涼處的湯之念又下意識地朝靳于砷的方向看過去。
他們的距離不算太遠,她能夠清楚看到他手指上的紅色血跡。
那位女同事站在靳于砷的身邊,小心又仔細地抓住他的手,幫忙處理傷口。
靳于砷面無表情地由著對方包扎,忽然抬起頭,正對上湯之念望過來的視線。
湯之念莫名心虛,扭頭不看靳于砷,拉著周茜茜等人離開。
*
下午的戶外拓展讓一幫人大呼過癮,在辦公室久坐的社畜偶爾參加這種活動,也感覺挺新鮮。加上這里風景優美,一抬頭便是漫山遍野的白色花朵,恣意綻放。乍眼一看,這延綿起伏的白色花山就像是春日里的雪海,心靈似乎被這雪白的顏色洗滌一番。
或許是沒有吃午餐的原因,晚餐時湯之念倒是胃口大開。她手上拿著一個盤子到處求投喂,大家也都十分熱心腸地提供美食,一來一往,拉近了彼此之間的距離?赡苓@就是團建的美妙之處,平時湯之念可能和這些同事都沒有任何交集,但現在能夠打成一片。
到了晚上八點左右,氣溫降低到需要穿一件棉服才能御寒,篝火燃起。就挺幼稚又老掉牙的游戲,丟手絹。規則說清楚明白后,大家圍在篝火前坐成一圈。
結果證明,大家都玩得不亦樂乎。
作為老板的靳于砷和葉開暢都沒有參與,大家便不再束手束腳。
幾圈下來,現場的氣氛已經很嗨。不知道是誰把紅色手絹丟到湯之念身后。
同事助興鼓掌并吶喊,湯之念散落在肩上的長發和長裙隨著奔跑劃出一道波浪弧度。
現場是草地,其實并不存在什么安全隱患,偏偏不巧,輪到湯之念的時候,倒霉催的她腳下一絆,就這么結結實實摔了一跤。
還不等湯之念反應過來,準確地說,是還不等現場所有人的反應時,就在湯之念身后不遠處的靳于砷幾步沖到了她的面前。
“沒事吧?”靳于砷的聲線自湯之念頭頂上方響起,與此同時他將她半抱著拉起來。
原本激動在游戲中的同事們也發現湯之念摔倒,大家下意識看過來。
大家就見平日里高不可攀的老板立在湯之念跟前,可以說,他幾乎是緊緊抱著她,又是拉她的手,又是幫她整理衣服。
疼當然是挺疼的,湯之念摔倒時下意識用雙手撐在地上,即便現場鋪著草,可到底會有一些堅硬的砂石。
湯之念當時沒有注意靳于砷的關心,更沒有注意同事們一個個意味不明的眼神。她只覺得手掌心火辣辣的疼,攤開一看,有擦傷。
靳于砷蹙著眉,深情嚴肅地查看湯之念的雙手:“我帶你去處理一下。”
湯之念反應過來大家都看著自己,下意識掙脫開靳于砷的手,并刻意地遠離他一步。她拍了拍掌心的污漬,一臉無所謂:“我沒事啊,大家繼續玩游戲!
靳于砷臉色陰沉:“秘書小姐,你在團建期間受傷公司要承擔相應的責任!
湯之念沒看靳于砷,只說:“可是我真的沒事。”
靳于砷冷著臉:“行!
大家都被靳于砷的模樣嚇到了,他那副嚴肅速冷的樣子,就跟知道因為底下員工的失誤損失一張大單沒什么兩樣。
湯之念真沒覺得自己摔這一跤有什么,倒是靳于砷這樣讓人覺得有些小題大做。
篝火結束,湯之念準備回自己的房間,不料獨自一人落單走到一處陰暗的地方被人拽走。
是靳于砷。
如果不是湯之念熟悉靳于砷身上的氣息,恐怕要當場報警了。
靳于砷把湯之念拽回了自己的房間,接著熟練地為她處理手上的傷口,先是用碘伏消毒,再用生理鹽水洗刷傷口里面可能參與的砂石。
湯之念也不掙扎,淡淡地看著靳于砷,等他處理完了,才不疾不徐地說:“靳于砷,我想辭職。”
靳于砷聞言緩緩抬頭,那雙鋒利的眼眸緊緊盯著湯之念,一眨不眨。
挺好的。
她總是有本事,在溫情的下一秒給人致命的一擊。
第079章 R++
“為什么?”
讓湯之念感到意外的是, 靳于砷沒有發瘋。
靳于砷只是平靜地看著湯之念,難得的理智。他換了白天的休閑裝束,此時一身的黑色, 夜里涼, 他身上是一件黑色的短款羽絨服, 襯得肩膀很寬。
很難想象,現在川城的氣溫在三十五攝氏度,而這里不到十度。
湯之念動了動掌心,傷口處的疼痛似在提醒著她什么。
“覺得沒勁。”湯之念。
靳于砷本就坐在沙發上,這會兒干脆懶懶靠著,有商有量的姿態詢問湯之念:“怎么個沒勁兒法?”
湯之念也說不上來。
現在她的工資是高了, 可是忽然覺得很沒意思。在來到FLF之前,她每天都忙著為五斗米折腰, 想著如何晉升, 規劃自己的職業。
而現在, 她像是武功修煉到一半,突然有人把自己這一生的功力全部傳授給了她, 讓她成了絕世高手, 沒有了奮斗的目標。
其實這次團建, 也給了湯之念一次放松的機會,讓她有更多的時間去思考。
今天下午, 她看著一望無際的綠色草原, 又看著草原上密密麻麻的黑點, 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是那些牦牛,和這些沒有思想的動物沒有什么區別。
靳于砷聽懂了, 淡淡嘲諷:“你這是吃飽了撐的!
“你說是就是吧!睖顟械脿巿,這一天過得足夠充實, 她累得打起哈切。
靳于砷淡淡瞥她一眼,起身:“辭職的事情免談,你先回去休息!
湯之念料想到也是這個結果,嘆了口氣:“靳于砷,我不是你的玩物!
這句話似乎激怒了靳于砷,他咬了咬牙,用一種近乎偏執的神色看著湯之念。
最終,他卻是一臉平靜:“湯之念,我從來也沒有想過把你當成是玩物!
“那這段時間你的所作所為又是什么意思呢?你不就是仗著我手無縛雞之力,所以才趾高氣揚的對我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因為你是我的秘書。”
“你敢說你沒有夾雜私人情感?”
“什么私人情感?當年我被你吃干抹凈,又被你始亂終棄?你留下一條短信就一走了之?”靳于砷一點點靠近,強大的氣場和不穩的氣息逼迫著湯之念,“是這樣嗎?嗯?”
一向伶牙俐齒的湯之念忽然沉默,咬牙看著靳于砷。
靳于砷的忍耐似乎也到了極限:“說話。”
湯之念:“你說的事實,我無話可說。不過,難道當年你沒有爽過嗎?”
“爽?”靳于砷笑了笑,“確實挺爽的!
“那就是了!睖钏梢豢跉,“年少無知的感情,你又何必一直這樣耿耿于懷。”
“耿耿于懷?在你眼中這一切只是耿耿于懷?”
“不然呢?”
“出去!
靳于砷閉了閉眼,他懷疑自己再和湯之念多說一句話都會忍不住把她按在原地好好干一頓。
這場初具規模的風暴最終被一掌擊碎,成了一段穿堂而過的涼風。
湯之念從靳于砷的房間離開,她靠在他房門口的走廊上緩了好一會兒,才回自己的房間。
那晚湯之念回到房間,周茜茜正在敷面膜。
公司安排的住宿條件十分不錯,房間里暖氣十足。
湯之念洗完澡出來,吹干頭發后躺在床上發呆,想著和靳于砷今晚的一番對話。
說實話,她越活越茫然了。
年紀小的時候,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未知,總是想著自己未來能夠闖出一番動靜,大展拳腳。
事實上,自出了大學校園之后,湯之念發現自己的理想過于豐滿,但是現實很骨感。好像,知道的東西越多,膽子越小,越是畏手畏腳。
這個世界上不缺乏高學歷的人,如今更是人才泛濫,一份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工作崗位,卻有無數人擠破了頭去搶。
當然,湯之念從不懷疑知識會改變一個人的命運。如果她沒有努力讀書,也不可能找到一份好工作?墒墙谏榈某霈F,又讓她開始自我懷疑,究竟是她找到了好工作,還是好工作找到了她。
如果沒有靳于砷,她又在哪里做牛做馬?
周茜茜躺在床上捧著一個平板在感慨:“真好啊,公司投資的一個動畫電影大獲成功,那位導演現在不愁沒有投資了!
湯之念側頭看了眼,是《沖擊吧!福星》的導演顧廠。
關于這個顧廠導演還真是有一段悲慘的故事。
在《沖擊吧!福星》之前,顧廠也參與過一些小成本的動畫電影,成績平平。
顧廠從小喜愛動畫,還是國內著名藝術學校的高材生,為了這部電影,也為了自己兒時的夢想四處尋找投資。
劇本沒有問題,唯一缺少的就是資金。
原本答應好的投資商,卻在電影開拍時突然反悔,因為顧廠沒有導演熒幕電影的經驗,不敢賭博。但顧廠沒有放棄,一幀一幀地打磨鏡頭,堅持不懈地尋找投資。
最終,《沖擊吧!福星》得到了FLF的青睞。
準確來說,是靳于砷看上了《沖擊吧!福星》的劇本和這位導演對于動畫電影這份熱愛的精神。
“可以說,沒有我們公司的投資,《沖擊吧!福星》可能就不能問世了!敝苘畿缯f道,她是動捕的工作人員,參與過這部電影的制作,所以知道很多有關這部電影的幕后消息。
周茜茜越說越上勁:“湯湯,你來公司不久,不知道Zak總這個人哦,簡直是我們所有女生的夢中情人!
湯之念靠在床上,饒有興致地聽著周茜茜如同一個花癡似的對靳于砷的各種愛慕之詞。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完美的,靳于砷雖然有讓人氣得牙癢癢的地方,但不能否認,他身上也有著別人沒有的優點。
實在太困,湯之念聽著周茜茜的話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就連睡夢中還在和靳于砷不停糾纏。
第二天早上所有人睡到自然醒,因為行程都安排在了下午,不用像特種兵似的趕著旅游,時間充足。
只不過,一大早湯之念就從同事口中得到消息:“Zak總和Wil總一早就走了!
據說是有個項目出現了問題,靳于砷和葉開暢趕著回去處理,一并帶走了幾位高層和骨干。
湯之念作為靳于砷的秘書,卻沒有收到任何通知。
不過既然還沒辭職,湯之念就應該記得自己的身份,她給靳于砷打了個電話,詢問自己是否需要回川城。
電話里,靳于砷的聲線平平,說不用。
“辭職的事……”
“免談。”靳于砷說,“湯之念,如果你實在嫌工資太高的話,我可以給你降薪。”
“你!”
“人不能既要也要。不過,你跟在我身邊做事,想要得到的都會得到。”
“你就自吹自擂吧。”
“那就等著瞧唄!蹦穷^靳于砷笑了笑:“好好玩吧。”
*
團建結束后,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靳于砷似乎進入了短暫的忙碌。他看上了一個動畫劇本,拉著幾個部門開了一個會議,商議投資拍攝。
湯之念跟著靳于砷一起忙前忙后,但多數時候她都像個“三陪”,陪他開會,陪他吃飯,陪他消遣。偶爾做一些無用的英語翻譯,還要被他糾正錯誤點。
但除此之外,湯之念也參與進了公司的項目之中,開始直觀地了解一個動畫電影是如何開始運轉。
可以說,湯之念漸漸從一個對電影一無所知的小白,到現在能夠在會議上發表自己的一些見解。慶幸的是,靳于砷從來不會打斷她的發言,甚至還會給她更多發掘的機會。
這種參與到一個項目中的工作,讓湯之念十分有成就感。像是陪伴著一個孩童長大,看著它一點點學會基本的生活技能之后,開始發光發熱。
工作的充實,也讓湯之念暫時打消了辭職的念頭,因為她找不到像FLF更好條件的公司。
她很現實,也過了在金錢面前談理想的年紀。
葉開暢時不時在湯之念面前調侃:“自從你來公司以后,Zak上班都變得勤快了許多。”
以前大早上的哪能見到總裁大人的身影啊,可現在靳于砷不到打卡點就到辦公室。偶爾比湯之念早到一刻鐘,指定讓秘書小姐給自己準備早餐。
湯之念所住的小區門口正好好幾家早餐鋪,她每天變著花樣給靳于砷準備吃的。他的口味這么多年其實一直沒有什么變化,一切以清淡為主。
湯之念按部就班做著自己的工作,漸漸適應起了在FLF的節奏。其實在靳于砷的身邊工作多數時候都是輕松的,他這個人羈傲不遜又肆意散漫,本來就不是什么按部就班的性格,有時候心血來潮想到什么,放下手上的工作說走就走。
這日清晨,靳于砷慢條斯理地喝著一碗甜豆腐腦,似心血來潮一般,對湯之念說:“準備一會兒跟我去恒譽市出差!
湯之念整理辦公桌的雙手一頓,問:“今天就去?”
“嗯”
“需要多久?”
“一周時間!
“我主要負責做什么?”
靳于砷將勺子一放,一只手托著下巴,懶懶看著湯之念:“你現在做什么,出差就做什么。還有什么問題嗎?”
湯之念搖搖頭:“沒有!
上午11點的飛機,落地恒譽市是下午兩點多。
湯之念上班期間要回家準備一些行李,靳于砷對此并沒有什么異議,只是對她說:“如果你不想去,我不勉強你。”
湯之念眨眨眼:“你為什么覺得我會不想去?”
能為什么?
自那年夏天離開恒譽市之后,她再也沒有踏足過那片土地。
靳于砷懶得回答,把桌上的車鑰匙扔給她:“順道去一趟我那兒!
把他的行李也收拾上。
湯之念不接車鑰匙,她對開車一事多少有些心里陰影,加上靳于砷的車又那么名貴,真要剮蹭到了,她一年的工資都賠不起。
靳于砷難得見她一副扭捏的樣子,笑了笑,起身:“我跟你一塊兒!
然后就變成了總裁大人開車載湯之念先回家整理行李,再繞他那兒去。
湯之念回到家,拿出行李箱,洗漱用具化妝品一裝,衣服鞋子搭幾套,收拾東西的速度快,也不丟三落四。
“偲偲,我要去恒譽市出差一周,這幾天你自己自家好好照顧自己。”
沈偲昨晚直播到凌晨一點,這會兒才剛起床,睡眼惺忪的:“你和靳于砷一塊兒?”
湯之念點點頭,腦門上一層汗。
“哇塞!”沈偲的瞌睡蟲都去了大半,“就你們兩個人?”
“嗯!
“嘖嘖!
“那我先走了!”湯之念白了沈偲一眼,推著行李箱,急急忙忙奪門而出。
“路上小心哦!”沈偲嘆一口氣,搖搖頭:“這班上的,每天跟打仗似的!
*
靳于砷的車技不錯,無論是哪一種車技都好。
年少輕狂時有一段時間喜歡速度與狂飆,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越是求穩。
算算時間,收拾完行李,再趕去機場,時間上完全來得及。
靳于砷不緊不慢地把車開回自家地下車庫,領著湯之念一起上樓。
上次湯之念來這里是晚上,黑暗中混亂不清,也沒看清楚門牌號。這次倒是看得清楚,也清楚看到靳于砷在智能鎖上按下的密碼——520701。
湯之念無聲撇開目光,跟隨靳于砷進入房間。
一塵不染的地板,光可鑒人,踩一腳好像都毀了這份藝術品。一眼望去,裝修大氣奢華,很符合靳于砷的調性。他喜歡簡約,家里物品很少隨意擺放,顏色也不多,走進去迎面一股涼意。
靳于砷見湯之念愣愣的站著不動,抬起下巴努了努臥室的方向:“行李箱你找找,我也不記得在哪里!
典型的甩手掌柜。
兩百平的家很大,湯之念在儲物間里找到了一個電動行李箱,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她拉著行李箱準備去靳于砷的衣帽間,問他:“需要搭什么類型的服飾?”
“隨便!
“需要出席正式場合嗎?”
那人吊兒郎當靠在沙發上:“不知道!
“……”
好吧。
湯之念就按照自己的喜好隨便搭幾套,出錯了她也不管,反正靳于砷有的是錢,到時候缺什么再去買就行。
靳于砷的衣帽間還是一如既往的奢華,各種高級成衣和各種配飾,像奢侈品店陳列,琳瑯滿目。他這個人難得的很有時尚品味,也不是一味追求大牌,有些小眾的牌子如果符合他的調性,他也不吝嗇多買一些。很多衣物吊牌都沒有拆,有些穿過一次就掛在角落里不見天日。
湯之念一通收拾完,走出衣帽間,靳于砷正靠在沙發上玩游戲。
“Zak總,都收拾好了。”
靳于砷頭也沒抬:“你去我臥室,床頭柜第一個抽屜里,拿一盒避孕套。”
湯之念面不改色:“好!
靳于砷是個正常的男人,有正常的生理需求,這些年他或許也date過很多異性,不管是長擇還是短擇,采取安全措施總是沒錯的。
湯之念從臥室的床頭柜里找到一盒沒有被拆封過避孕套,放進行李箱。正準備離開房間,卻意外看見深色床品的床上放著一只突兀的白色小兔子。
這只小兔子湯之念太過熟悉,曾幾何時,她花了好幾個晝夜,一絲一線地勾勾打打,最終完成了這份滿意的成品。
一晃多年過去,白色的小兔子被水洗得有些發舊的樣子,但是保存得十分完好。
湯之念拿起小兔子,有一種想要銷毀證據的沖動,忽然聽到外面的人喊:“找到沒有?”
于是一把將兔子塞進了行李箱。
*
落地恒譽市是下午兩點整,比預定時間早了一些。
靳于砷嫌棄飛機餐難吃,愣是沒吃一口。一落地,大老板先去找點吃的。湯之念隨行,老板想吃什么,她就安排。
車輛從機場地下車庫駛出,映入眼簾的景象依舊還是熟悉的高樓大廈,亦如六年前。
湯之念看著窗外,竟有一種與時空轉換的錯覺,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彈指一揮間,離開也不過是昨天。
這六年期間,她沒有再來過恒譽市,倒不是因為觸景生情,而是沒有什么必要。在恒譽國際認識的同學,隨著上了大學,有的人出國,有的人定居在海外,幾乎沒有什么交集的可能。
湯之念倒是和周曉瑤還有一些聯系,但也不多。高中畢業之后,周曉瑤問過湯之念去哪里讀書,湯之念如實回答在國內。這回答讓周曉瑤大跌眼鏡,不過她也沒多說什么,理解湯之念的選擇。
周曉瑤大學畢業之后繼續留在國外讀研究生,去年回的國,現在在恒譽市的一所高中任職。她偶爾在線上與湯之念抱怨現在的學習氛圍太卷,但是各自的社交圈已經全然不同,聯系也從最初的隔三差五,變成隔半年或一年。
湯之念這次難得來恒譽,不知下一次來是什么時候。她在線上聯系周曉瑤,二話不說,直接發送定位。
周曉瑤幾乎是秒回消息:【你在恒譽市???】
湯之念:【嗯哼!】
周曉瑤:【啊啊啊死丫頭,不早點說,我正在隔壁市出差!
周曉瑤:【你待多久?我明天就回來!
湯之念:【我要待一周時間!
周曉瑤:【行行行,明天的時間留點給我。】
湯之念:【好!
正在用餐的靳于砷不經意抬頭,就見湯之念捧著手機笑得開心。他跟著勾了勾唇,問她什么事這么開心。
湯之念的情緒還陷在和老友敘舊聊天的喜悅中,聲線自然而然的上揚:“笑死,周曉瑤說她要被高一的學生折磨死了!
靳于砷漫不經心咀嚼完嘴里的食物:“你們經常聯系?”
湯之念搖搖頭:“現在聯系得比較少了。大學第一個學期的時候隔三差五就會聊聊,后來漸漸減少。”
她說著有些感慨:“其實我以前和周曉瑤關系挺好的……”
靳于砷嗤了聲:“你不是跟誰都關系不錯?”
“那是,我性格好啊,哪像你。”湯之念還挺驕傲,“你還記得韓……”
“嗯?”靳于砷揚揚眉,等待湯之念下文。
湯之念頓了頓,心想韓瑩和靳于砷大學同學,他怎么可能不記得她。
“韓什么?”靳于砷追問。
湯之念說:“韓瑩。”
“Cervine?”靳于砷比較熟悉韓瑩的英文名。
“嗯!
靳于砷有些納悶:“你和她關系也很好?”
“一般般!
“那你問她做什么?”
湯之念也不想繞彎子了,坦白直說:“你和韓瑩date過嗎?”
靳于砷瞇了瞇眼放下筷子,懶懶靠在椅子上,意味不明地盯著湯之念。他穿了一套黑色的運動裝,戴了一定黑色棒球帽,整個人看起來很有少年氣。
這家餐廳湯之念以前陪靳于砷來過,時過境遷,再來這個地方,再面對這樣一身裝扮的靳于砷,仿佛兩個人不過昨天才來過這里。
湯之念被靳于砷盯得有些別扭,問他:“你這么看著我干什么?”
“是什么讓你以為我會和她date?”靳于砷問。
湯之念回答:“韓瑩高中那會兒就喜歡你,你不能否認吧?后來你們又在同一所……”
“同一所什么?”
湯之念知道自己說漏了嘴,索性繼續:“你們同一所大學啊!
靳于砷咄咄逼人:“湯之念,你怎么知道我和她同一所大學?”
湯之念聳聳肩:“想知道不難啊!
“你還想知道什么?不如一次性問個夠!
“什么都不想知道!
這段對話算是不歡而散。
下午時間不多,湯之念跟隨靳于砷去了幾家和FLF有合作的studio。
一通忙活完,兩人準備去吃晚餐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靳于砷讓人將車開到恒譽大廈,他打算去八十八層的空中餐廳。
車輛駛入地下車庫,兩人一同踏入電梯。
到達八十八層,氣壓變化的原因,出電梯沒多久,湯之念的耳膜嗡嗡作響。
靳于砷熟門熟路地往前走,服務人員領著他們坐在靠窗的位置。
熟悉的地點,熟悉的人,仿佛一下子將湯之念拽入十八歲生日的那晚上,靳于砷也是帶她來同一家餐廳。
“喜歡嗎?”靳于砷入坐,微仰著頭看湯之念,凸起的喉結滾了滾。
“Just so so。”
“一般?”靳于砷難得面露無語,“你就知足吧!
湯之念知道靳于砷帶她來這里肯定是故意的,坐在靠窗的位置,她甚至看到對面那座明亮的高樓。
曾幾何時,上面緩緩滾動著幾個鮮紅的大字——【湯之念,生日快樂。】
早已物是人非。
拋開熟悉的人事物,這頓晚餐和往常并沒有什么兩樣,靳于砷從來不是煽情的人,他會來這里也是心血來潮。
用完餐,湯之念才想起要給自己定個酒店。至于靳于砷……恒譽市本來就是他的老巢,狡兔三窟,他在這里房子也多。
不過湯之念還是盡責地問一句:“需要給你訂個房間嗎?”
這話果然引得靳于砷一番嘲笑:“你忘了這是在哪里?不用訂!
湯之念點點頭,正準備給自己訂一個,也被靳于砷給攔了:“多此一舉!
他一臉資本家做派,說了,你要自己訂房間也可以,公司不給報銷的。
湯之念想了想,要住一晚酒店倒也無所謂,可連續住一周,那這趟差就出得太虧了。
“那我晚上就回川城。”
“行,你回,機票也不給你報銷!倍医裢砣ゴǔ堑暮桨喽紱]了。
“你也太過分了吧!”湯之念一個為五斗米折腰的社畜,最見不得人用這種話威脅。
“嗯,我就是這么過分!
氣得湯之念說了兩個字的臟話。
靳于砷沒聽清:“你說什么?”
湯之念皮笑肉不笑:“你可真是大好人。”爛人。
“哦,說謊話小心長長鼻子。”
當她是三歲小孩嗎?
幼稚!
也是奇怪,可能是出差的原因,也有可能是故地重游的原因,湯之念竟沒有把靳于砷當成自己的上司。好像她還是他的保姆小妹,跟在他的屁股后面收拾爛攤子。
見湯之念一副猶豫不決,靳于砷低低嘲諷:“怎么?你還怕我吃了你不成?”
湯之念搖頭,一本正經:“我是怕——我會吃了你!
靳于砷聞言一怔,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到了什么。
可是這話從湯之念的嘴里說出來,又好像再合理不過。她這個人一向不按常理出牌。
“行,那我期待一下!
再次來到靳于砷位于江邊的那套豪宅,一切仿佛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入戶玄關、餐廳、廚房、客廳、陽臺……每個地方似乎都有他們曾經活動過的痕跡。應該是一直有人定期打掃,看起來很干凈。
湯之念站在門口一直沒進去,靳于砷轉頭催她:“進來啊!
“哦!
“你的拖鞋還放在原來的地方!
“哦!
“你還睡原來的房間。”
“哦!
“除了哦還會說別的嗎?”
“嗯!”
靳于砷似懶得再搭理她,摘了鴨舌帽,隨手擼了擼短發,一邊往自己的房間走,一邊用雙手撩起衣服。他有潔癖,一回家就要洗澡。
湯之念換好鞋一轉頭,靳于砷不知怎的又從臥室里繞出來,他已經褪去了上衣,也不避著點,露出明晃晃的上身。
靳于砷赤著腳走到冰箱前,從冰箱里拿了瓶礦泉水,擰開喝了三分之一。微仰著頭,凸起的喉結隨著吞咽動作上下滾動,肌理線條分明的手臂,胸肌,還有被湯之念玩弄過無數次的腹肌。她曾經仔仔細細地數過,一共有八塊。
長年累月的鍛煉,他一直屬于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現在的身材甚至比起青澀的少年時代更有料。寬大的脊背,細窄的腰,翹挺的臀部,黑色長褲包裹下的一雙腿直而有力。
這又怎么不能算是另類的一種勾引呢?
靳于砷放下礦泉水瓶,目光徑直朝湯之念的方向掃過來,不知羞恥地詢問:“怎么樣?滿意嗎?”
湯之念推著行李淡定地往自己的房間走:“Just so so。”
*
安靜寬敞的室內,落地窗另一頭是城市夜景最精彩的部分,江面上倒影絢爛燈光,船舶來回緩慢游弋。
每個城市的中心大差不差,白天高樓林立,道路縱橫交錯。但是到了夜晚,像是化了妝的少女,是新鮮的,充滿活力的,神秘莫測的。
湯之念站在落地窗前發了一會呆,靜靜看著眼前十年如一日的景象。她對這里的一切太過熟悉,房間的格局沒有發生變化,甚至連床上用品還是一模一樣,思緒仿佛被拽回六年前的那個盛夏,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室內的恒溫阻隔了夏日的悶熱,一片清涼。
而后湯之念倒向柔軟的床鋪,輕輕嘆息,徹底放松自己。忙碌了一整天,身心疲憊。她躺了一會兒正準備去洗澡,放在一旁的手機震動,是周曉瑤發來視頻連線。
湯之念仰躺在床上,接通視頻。
不多時,周曉瑤清純的臉龐入畫。這幾年時間周曉瑤的變化并不大,她以前就長得跟洋娃娃似的,現在當了老師,也和學生時代一樣,不化濃妝,也不穿有個性的服飾。
湯之念視頻里的周曉瑤她打招呼:“嗨,美女!
周曉瑤噗嗤一笑:“還美什么啊,都要熬成黃臉婆咯!
“我可沒見過哪個黃臉婆像你這么漂亮!
“你少來啦!”周曉瑤見湯之念躺在床上,“咦,你要睡啦?”
“還沒呢,忙碌了一整天的湯師傅,這會兒伸個懶腰。”
“這是在酒店嗎?”
“嗯!
“身邊有沒有野男人?”周曉瑤故意眨眨眼。
湯之念面不改色:“沒有!
“嘖嘖,大恒譽市的夜生活你不去感受感受?”
“累成狗了,感受不了一點!睖罘瓊身,趴在床上,一只手握成拳抵在下巴。
“你還在原來的公司上班?”
“對了,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又換一個公司了!
“行啊你,換工作如換衣服!
“有好的跳板,趁著年輕多嘗試嘗試!
“也對,不像我啊,這輩子大概就是吃教師這碗飯了!
“當老師還不好?至少有寒暑假,比我們這些一年只有法定假期的社畜可好太多了!
“你是不知道,現在的學生有多難管。我所在的學校屬于片區的重點高中,而且寒暑假也沒有大家看到的那么輕松啦,總之心理壓力很大。”
從學生時代起,周曉瑤就被她母親管束安排,就連現在這份工作,都是因為家里人覺得做老師好,能夠得到更多的社會認可和職業尊敬。
相較而言,湯之念就更顯輕松自在。就像周曉瑤所說,她換工作如換衣服,若是覺得自己干得不順心了,待遇不滿意了,說走就走,不帶一絲留戀。
周曉瑤經常對湯之念說的話就是:“湯湯,我好羨慕你啊,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你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是周曉瑤不知道的是,很多人也正在羨慕她的生活。
大多數人似乎都在幻想著自己沒有走過的那條路遍地鮮花,卻沒有想過,在開滿鮮花之前,這片土地上可能也是一片貧瘠。任何看似美好的結果,都有人在不為人知的角落默默耕耘。
養花和種地,看似結果不同,可是過程卻相似。除了先天的優勢和實力,后天的努力、運氣,缺一不可。
湯之念偶爾也會羨慕別人的生活,但也只是一瞬,她不會過分地將自己的心緒內耗在羨慕和嫉妒上。如果自己不夠優秀,那就努力向上。如果沒辦法改變環境,那就換個思維方式。如果什么都做不了,那就干脆擺爛,好好睡上一覺。
湯之念和周曉瑤聊了將近半個小時,最后以周曉瑤需要早睡,兩個人掛斷視頻。
自工作以后,湯之念的作息不像以前那么規律,她小時候十點前必須上床睡覺,偶爾熬到十一點時眼睛基本上已經睜不開。
上了一天的班,偶爾碰到加班,回到家已經是深夜,似乎只有那短暫的時光屬于自己,便更想要清醒一些。否則眼睛一閉一睜,又將面對工作。
掛斷視頻喉,湯之念一時之間有些犯懶,繼續趴在床上刷了一會兒手機。倒是不經意,刷到了韓瑩的消息。
韓瑩在學生時代就在經營自己的自媒體,當時更多的偏向圖文,大小姐的生活豐富多彩,每一張照片都是挑選了再挑選,展現在外人的眼里無疑就是上流社會的奢靡生活。
后來短視頻平臺愈發火爆,韓瑩就開始以視頻拍攝的方式展現自己的一些小日常。一開始倒也沒有什么關注度和點贊,不過她并沒有放棄。一直到半年后,她無意間去SWAN甜品做了一個一日工作日常的Vlog,這條短視頻忽然大爆,收獲將近一百萬的點贊,全網的閱讀量超過了十億。
至此,韓瑩就被貼上了SWAN小公主的標簽。
很多人說,人生最大的分水嶺就是羊水,這句話放在韓瑩的身上再合適不過。
湯之念也是因為那條大爆的短視頻刷到韓瑩的消息,隨手點了個關注。她并沒有窺探韓瑩私生活的想法,只是單純很喜歡她分享的一些日常。
不得不說,韓瑩對市場的敏感度很高,她能很快捕捉到時下的熱點,也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韓瑩從斯坦福畢業之后,回國專心經營自己的自媒體,她愛美,又會打扮,先后開創了自己的服裝品牌,在美妝賽道也分了一杯羹。雖然這些營收加起來和他們家全球連鎖的SWAN甜品沒有辦法相提并論,但是對于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性來說,她已經算是站在了金字塔頂端。
韓瑩最近的一條短視頻,鏡頭里是她的母校恒譽國際。
六年的時間過去,恒譽國際在恒譽市的地位依舊無法撼動。
視頻當中,韓瑩穿著一身恒譽國際的夏季校服,經典的美式穿搭,白襯衫加背心,底下是一條百褶裙。她的變化很大,五官明顯比以前更加精致。
“其實恒譽國際并不是什么瑪麗蘇貴族學校,要進這里讀書,對托福和雅思的成績都有一定的要求。每學年的學費其實也沒有太高,大概就30W左右……”韓瑩在視頻內笑意盈盈地介紹道,她并沒有任何炫耀的意思,這不過是她從小到大生活的小小一部分。
視頻上一堆彈幕飛過:
[30W?還不高?]
[有錢人的世界我不懂]
[草,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距]
湯之念關掉視頻,腦海里浮現出一段不為人知的記憶。
——“原來你是Zak家保姆的女兒?”
那是六年前,IB大考前夕,韓瑩不知道從哪里得知的消息,有些意外地詢問湯之念。
湯之念清楚地從韓瑩的臉上看到驚喜、意外、不解,而后韓瑩平常心一般笑笑:“怪不得,Zak對你那么‘特別’!
站在韓瑩的角度,她和湯之念的身份地位一目了然,一個是SWAN的小公主,一個是保姆的女兒。
韓瑩倒也沒有太瞧不起湯之念的意思,因為打從一開始她就沒高看過湯之念。只是心里有些疑惑被解開,忍不住又問湯之念:“所以大學以后,Zak家會繼續資助你嗎?”
湯之念誠實回答:“不會。”
高中畢業之后,湯元不需要再照顧靳于砷,也就沒有了留在靳家的價值。事實上,自葉如之離婚之后,湯元在靳家受到的各種約束也越來越多,離開是遲早的事情。
韓瑩點點頭,想想又覺得好笑,她一天到晚跟一個保姆的女兒比什么比,真是有失身份。
“想來也是,你和你媽應該不會一輩子都做Zak家的吸血蟲!表n瑩甚至認真地給湯之念建議,“我還挺喜歡你的,要不然這樣,你當我的小跟班,我可以支付你在國外的學雜費。”
湯之念并沒有覺得被羞辱,笑著反問:“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陪我一起逛街,給我做飯,幫我寫寫論文啊……”韓瑩還煞有介事報了個價。
湯之念搖搖頭:“那不行,你出手還沒靳于砷大方呢!
“靳于砷出多少?”
湯之念比了個數字。
韓瑩說了聲Fuck:“Zak出手可真大方!”
至此以后,湯之念和韓瑩沒再說一句話。
IB大考結束,湯之念離開了恒譽市一段時間,和班級里的同學也幾乎都沒有什么聯系。
第080章 S
溫熱的水流從湯之念的頭頂滑落, 經過蜿蜒的身體曲線,最后匯聚在白皙的腳下,一并將那些記憶沖刷一遍。
湯之念剛洗完澡沒多久, 房門被敲響。走過去打開門, 一個白色物體被扔進她懷里。她下意識接過來, 拿起來一看——是她早上隨手塞進靳于砷行李箱里的那只小兔子。
“給我換個新的!苯谏樵缫呀浵词戤,頭發蓬松,穿一件干凈的黑色T恤。
不知道是否因為洗漱過的原因,燈光下的他多了一股少年人的干凈禁欲。
湯之念低頭看了看手里的這只兔子。
原本她是想趁靳于砷不注意,神不知鬼不覺把這只小兔子拿走,誰成想這一天忙得腳不沾地的就給忘了。
這下倒好, 舊的還沒銷毀,這人居然要個新的。
湯之念氣笑:“我憑什么給你換新的?”
“憑你始亂終棄!苯谏橛欣碛袚, “六年前, 就是在這里, 你把老子吃干抹凈,然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你不是也挺享受的嗎?”湯之念把兔子塞回靳于砷懷里, “天色不早了, 早點休息吧!
湯之念不想和靳于砷掰扯那么多, 掉頭要往房間里走,被他一把拽住手腕, 按在門上。
靳于砷的周身似被一道無名的戾氣包裹, 充斥著看不見的焰火, 雙眼發紅。
“你他媽就沒有一點想解釋的嗎?”
那么長時間過去了,他只是想要一個解釋, 隨便一個借口打發他都行,只要是她說的, 他都會原諒。
“你要解釋,好啊,請問我和你之間有過什么關系名分嗎?”湯之念仰頭看著靳于砷,眼底一片清明坦蕩,“我當你的小保姆,你付我報酬。我奪了你的童子身,你也占據了我的初次。真要算起來,我們誰都沒有虧欠對方什么!
“那我算什么?”靳于砷聲線滾著濃重的啞,“在你的心里,我到底算什么?說!”
他像個委屈的大男孩,被搶走了心愛的糖果,可又不得不割舍的傷心難過。
湯之念其實有點受不了靳于砷這樣,明明強的要死的一個人,可在她面前卻是外強中干。
這段時間,他的蓄意接近,故意挑釁,她都看在眼里。她忍著,不想跟他計較。可有時候想想也挺可笑,兜兜轉轉,她好像又像以前一樣,看似遠離他,卻又繞著他團團轉。
“現在做嗎?”
“做什么?”
“愛!
“你!”靳于砷罵了一句臟話,他這輩子完全被湯之念拿捏得死死的。
“你什么你?”湯之念甩開靳于砷桎梏著自己的手,“你不是帶了避孕套嗎?看來這些年你的生活也很豐富多彩!
靳于砷不怒反笑,倒退一步靠在門框上:“所以,你會在意嗎?”
“說實話,是有點在意的!彼屡K。
湯之念的嘴上像是抹了蜜的毒藥,讓靳于砷分不清自己下一刻究竟是死是活。
“什么意思?”他追問。
湯之念笑意盈盈,不給一個痛快的答案,轉而伸手去推靳于砷。
可湯之念不知道的是,靳于砷的私生活遠比她想象中的要簡單干凈,除了她,他沒跟任何一個女人有過任何親密的關系。
他不像她,能干脆果斷地抽離,即刻尋找下一段戀情來填補空缺,他做不到。
湯之念往前一步,靳于砷往后退一步,她將他一點點推向那張熟悉的大床,手指輕輕一推,讓他倒向床鋪。最后,她爬上床,緩緩分開自己,跨坐在他的身上,居高臨下。
剛洗過澡的湯之念身上有著和靳于砷相似的沐浴香氛,可她身上又有著專屬自己的氣息,一點一點蠱著下方的人。
“那盒東西,你原來打算跟誰用?”湯之念問。
“跟誰用,和你有關嗎?”靳于砷微咬牙關,倒沒有被情欲沖昏頭腦,就是想看看,她又想怎么釣他。
“唔,確實沒關系。”她看著下風的人,一臉天真。
靳于砷以為自己有鋼鐵般堅硬的意志力,但很顯然錯了地方。
在湯之念爬到自己身上的那一瞬間,那些如潮水般熟悉的記憶襲上心頭,留下濕軟痕跡。
湯之念俯下身,雙手抓住靳于砷的雙手,將自己的手指緩緩沒入他的指縫,十指緊扣。
她將吻落在他的臉上,像上次在酒吧的包間內,學著他的動作,輕吻他的眉眼、鼻骨、臉頰,但就是不給一個實質的吻。
看著靳于砷因為隱忍而上下滾動的喉結,湯之念一口咬了上去。
嘶。
他徹底投降。
靳于砷一把抱起湯之念,讓她像樹袋熊的姿勢掛在自己身上。幾步走到臥室,一腳踢開房門,一邊去尋行李箱的東西,一邊去尋湯之念的唇?是她不讓他吻,笑嘻嘻地躲。
“你上次就是這么對我的!睖钏圃谌鰦傻牡蛙浡暰,亦如她這個人,是軟的,被濕氣包裹著的。
——“湯之念,這一次由我喊停。”
那晚他真的說停就停。
靳于砷笑了笑,聲線暗啞也柔軟:“你那么記仇?”
他要是像她似的那么記仇,恐怕她早被啃得骨頭都不剩了。
身體好虛軟,湯之念雙手圈著靳于砷的脖頸,提醒他:“在中間的收納袋里!
“你藏那么深,是深怕我會找到?”
回應靳于砷的,是肩膀上被狠狠咬了一口。
久旱的身心,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肢體動作。
靳于砷找到東西,把湯之念扔上柔軟的床,她身體輕,在上面顛了顛,然后坐起來。
總是這樣,靳于砷看湯之念那副呆呆的樣子,心里就止不住的酥麻。
他拆開盒子,從里面取出一枚交到湯之念手中。
回憶兩個人的第一次,湯之念大膽地準備好了必須的物品,靳于砷后知后覺,她仿佛早就有備而來。她抽身得干凈果斷,留給他的是怎么都消除不了的戒斷反應。
雖然這一次的進展比靳于砷所預期的要提前許多,但是他的身體時刻在準備著,甚至不需要任何技巧,直接就能應戰。
可他并不著急讓湯之念幫自己戴上束縛,俯身向下,極具服務意識地想讓她在這件事上的體驗更加美妙。
反倒是湯之念急不可耐,胡亂間抓住靳于砷的短發,將他拽回來。
翻了個身,將彼此位置對調。
“乖,讓我親一會兒!苯谏樯砩的戾氣早已經消失無蹤,他用手掌托著湯之念的臉,微微躬身,反被她按了下去。
“不要。”湯之念一臉狡黠地搖搖頭,當著靳于砷的面撕開包裝袋。
她并不是第一次這樣直觀地看他,甚至還玩心大起地把玩著,仔細欣賞了一會兒。
一別多年,她的臉上少了當年的生澀,多了一絲風情。無論是哪一面,都讓人著迷無法自拔。
“怎么樣?還滿意嗎?”靳于砷微仰著頭,脖頸處的咬痕還很清晰。
在這件事上,湯之念并不能違心,坦誠:“滿意!
靳于砷微挑眉:“更滿意我的?”
“嗯!睖钜荒樚骄繕幼,輕輕咬著唇,蹭了蹭他。
她這些年也算是閱片無數,不能否認的是,靳于砷都算是天賦異稟的。
這東西就像是人生的一道分水嶺,出生的時候有就有,沒有的話這輩子也就那樣了。
湯之念總是在想,靳于砷上輩子大概是真的拯救了銀河系,要什么有什么。
靳于砷的呼吸愈發沉重,心里嫉妒地發狂,可最后還是無聲說服自己。
那又怎么樣,她現在和他在一起。
“我要一口一口吞下去咯!彼荒樓纹。這并不是一件難事,可是整個過程卻如萬千只螞蟻在彼此的身上啃噬。
靳于砷聞言罵了一句臟話。
她太他媽會了。
湯之念用力捏了他一把,用眼神警告:“不許再說臟話了!
“你管我?”
“就管你!”
靳于砷勾唇一笑,深邃的眉眼里展露無盡的柔情,而后趁她不備,反客為主。
在某個瞬間,身心合一的彼此仿佛大腦一片空白,繼而爆發出燦爛的焰火。熟悉的感覺,仿佛將兩個人帶回了那年愉悅的緊密部分的夏天,他們耳鬢廝磨,熱烈且用力地相愛著,日夜不分。
在靳于砷的心里,湯之念永遠屬于上位者。
她拿捏他的心,折磨他的身體,一次又一次地挑戰著他的接受能力。
這個世界上,好像再也沒有一個人能讓靳于砷這樣念念不忘。
全部被接納,包裹,吞咽,仿佛久旱爆裂的大地終于得到甘霖。
僅僅只是開始。
如狂風過境,暴雨不停,密密匝匝的雨水預示著所有的一切都將被全部淹沒。
湯之念覺得自己是被風吹倒的枝干,又像是千年古木上最后一片飄蕩的綠葉。她被風反復吹散,又被雨水反復拍打。來來回回,卻始終堅強地存活著。而那陣狂風暴雨似乎并沒有停歇的意思,她只能紅著雙眼委屈向上蒼乞求。
靳于砷唯一慶幸的是,自己在這件事上或多或少有點主宰的權力。
“就這么點能耐?”他將埋在枕頭上的小臉撥出來,親親她的臉頰,溫柔安撫,“真不要了?”
湯之念的腦袋搖成撥浪鼓,聲音都是啞的:“不要了不要了!
她哪里能想到,這場憋了多年的大雨會這樣威猛。
不止不休,就像在恒譽市過境的超強臺風,所到之處寸草不生。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十足的防范工作,最終還是低估了對方。
平靜后的空間里安靜沉默,反觀眼前的一切,一切都是一塌糊涂。
床頭柜的桌面上放著一盒打開的煙,里面還剩下一半。
湯之念伸手拿起來煙盒看了眼上面的logo,問靳于砷:“你現在很喜歡抽煙嗎?”
靳于砷懶懶看湯之念一眼,沒回答,準備從她手上拿過煙。
下一秒,湯之念當著靳于砷的面將這盒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靳于砷不怒反笑,拽著湯之念的胳膊把她拉到自己的懷里,用手托著她下顎,看似狠厲的語氣:“我的東西你都敢扔?”
“早就想扔了。”湯之念才不怕他,拽拽地揚了揚下巴,“你自己去垃圾桶撿呀!
“撿個屁!贝蟛涣瞬怀榱。
靳于砷下床,一把打橫抱起湯之念,她驚呼一聲,問:“干嘛呀?”
“洗澡!
靳于砷第一次公主抱湯之念的時候,她一直咯咯咯地笑,雙手圈著他的脖子,傻乎乎地問:“能不能轉一個圈圈?”
靳于砷都要被她那種神奇的腦回路笑死,卻又無條件地滿足她任何要求。
他還挺懷念那個時候的她,看起來略帶青澀,又稚嫩俏皮:“靳于砷,我重不重?”
“不重。”
“嘿嘿,你力氣好大呀。”
“是你輕!
“那我要是再重一點,你能抱得動嗎?”
“我要是連你都抱不動,還算什么男人?”
“哦,你可真男人!蹦悄氖强洫,全是揶揄。
而今靳于砷再這樣抱著湯之念,她沒有喋喋不休的問題,只是安安靜靜地圈著他,把臉埋在他的懷里。
這樣的湯之念,又讓靳于砷的內心一片不可思議的柔軟。
湯之念完全不知道,此時此刻的她,讓他有多憐惜。
靳于砷一邊朝浴室走,一邊輕輕掂了掂懷里的人,問她:“累著了?”
“嗯!睖畈蛔杂X地軟聲,“今天忙了一天!
“那還來招我!
“想要招你。”
靳于砷沒好氣地掐了掐她:“招了我之后呢?嗯?”
湯之念不假思索:“當然是讓我自己爽啦!”
“你可真行!
靳于砷走進浴室,將湯之念放在洗手臺上。大理石臺面微涼,尤其被冷氣吹了一個晚上,簡直跟冰塊似的,湯之念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靳于砷一把扯了旁邊的毛巾,讓她墊在屁股底下。
“等著,我還沒爽夠。”他捏捏她的臉,轉身去放洗澡水。
接下去的一切,對湯之念來說熟悉又溫暖。她無需做什么,反正都有靳于砷服務。
靳于砷雙手打上泡沫,在湯之念的身上輕輕扶過。不需要太過仔細,因為一會兒還會繼續,又要再來一次。
洗完澡,靳于砷扯了浴巾給湯之念擦干。她忽然伸手,撒嬌似的說要抱抱。
靳于砷受不了她這樣,又純又欲,簡直像是妖精,伸手將她抱起,問她:“你也這樣讓他抱你嗎?”
“他?誰?”湯之念一臉無辜的茫然。
靳于砷近乎咬牙切齒:“還能有誰?你還交往過幾個人?”
湯之念蹙眉:“你說顧邢?不是,你老是問他干什么?”
“不能問?”
“我都沒有問你這些年的鶯鶯燕燕,你也給我閉嘴好不好!
“你問啊,你問不就知道了!”
“我偏不問!
靳于砷總能被湯之念氣得牙癢癢,沒好氣低頭啃她一口,悶悶地說:“沒有!老子這么多年除了你,就沒別的人!”
湯之念顧不上疼,將信將疑:“真的?那你平時怎么解決?”
“解決個屁!
“我不信,那你家里為什么有避孕套?”
“為你準備的!
“……”
“怎么?無話可說了?”
“如果是真的,你心機也夠深!
“比不上你,第一次來我這兒就準備好了一切。”
湯之念再一次無話可說。
他們兩個人勢均力敵。
重回臥室,床上一片狼藉,一灘又一灘的暗色印記在深色的床單上尤為明顯。
靳于砷干脆調個頭,抱著湯之念往她那個房間走。
其實湯之念很喜歡兩個人窩在床上的柔情時刻,有時候并不需要那么激烈的運動,抱在一起親親鬧鬧,特別讓她開心。那段算不上戀愛的時光,每天濃情蜜意,耳鬢廝磨,每一天都在相愛。太美好了,以至于刻骨銘心。
靳于砷找來手機看了眼時間,都快一點了。
“餓嗎?”他問。
“餓!睖罡C在床上點點頭,她看起來好乖好純,脂粉未施的一張臉素凈又好看,完全按著靳于砷喜歡的樣子在長。
兩個人的體力消耗都很大,一開始湯之念在上,最后軟弱無骨地趴著,每一種都到最深處。
靳于砷倒還好,他每天在健身房的運動量都不止這一點了。
“我給你弄點吃的。”
“真的?”湯之念一臉不敢置信。
“煮的!苯谏槠鹕恚N房的冰箱看了眼。自從湯之念離開,這套房子他幾乎沒有再踏足,只定期有人來打掃衛生。這趟來之前,他不僅讓人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掃干凈,也讓人把冰箱填滿。
在外生活的這些年,靳于砷偶爾心血來潮會下個廚,這件事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難,只要有食材和相應的調料,以他的學習能力,做一頓大餐不算什么問題。
湯之念套上自己的睡衣噔噔噔地跑到廚房,就見靳于砷赤著上身,正低著頭在案板上切牛肉粒。他站在光下,欣長身段在璨白燈光下拉出了道不羈的影子。
這人亮著自己明晃晃的腹肌,毫不掩飾胸前的吻痕和肩膀上的咬痕,骨節分明的手指因為碰過水的原因,看起來濕漉漉的。
湯之念腦海里一閃而過的畫面,臉頰微燙。
其實她也沒好到哪里去。
靳于砷一抬頭,就見湯之念穿一套質地輕薄的吊帶睡裙,低領口的裙子掩蓋不住她身上的痕跡,反倒有種欲蓋彌彰的誘惑力。
湯之念走近,視線流連在靳于砷腰部新生的一道刺青上,自打晚上第一眼看到他腰部的刺青開始,她就想問他是多久紋的,可一直沒有機會。
那道刺青是純黑色,像是一條翩翩起舞的魚,但又不完全像,看起來很靈動,灑脫,不被束縛。
看得出來刺青師的手藝很好,能在皮膚上落下這樣栩栩如生的圖案。
“看什么?”靳于砷問。
“紋這個,會疼嗎?”湯之念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腰。
靳于砷怕癢,身體微躬了一下,嘴角帶笑:“這有什么可疼的。”
“那這個圖騰有什么寓意嗎?”
“沒有。”
“那你紋它干什么?”
“喜歡就紋,哪需要那么多理由和狗屁的寓意!
湯之念點點頭,心說也是。
喜歡就去做,不需要那么多理由去支撐自己。除非并沒有那么喜歡,或者仍有取舍,才會找那么多借口。
可是有時候,魚與熊掌不能兼得,勢必需要做出一個選擇,舍棄一樣。
不多時,靳于砷做好了兩碗牛肉面,特地用牛油熬的湯底,聞起來一股牛油香。還挺像樣,金湯牛肉面,放了一些生菜,一個荷包蛋,一些牛肉片。
知道湯之念喜歡吃辣的,靳于砷在盛出的時候,給她的碗里倒了點香辣油。
“嘗嘗看,味道怎么樣。”
湯之念并不著急吃,拿手機拍個照,笑嘻嘻地說:“太陽打西邊出來,有生之年我能吃到靳于砷做的面條!
“你要是想吃,早就吃到了!
湯之念不說話,默默低頭吃面條。
味道倒是比湯之念預期的好太多了,她嘗了一口,一臉驚喜地抬頭看他。
靳于砷扯了張紙巾擦拭她唇角的紅油,一臉得意:“是不是還不錯?”
“嗯!
一碗面盛得太滿她吃不完,最后剩下三分之一,全進了靳于砷的肚子。
靳于砷吃她剩下的東西仿佛理所當然,用他的話說,我連你口水都吃了,還怕吃你剩下的?
再說,他也不止吃過她嘴巴上的水。
“你不怕辣嗎?”湯之念坐在對面,雙手捧著臉頰。
靳于砷嘗了嘗,“還行,不算很辣。”
吃完夜宵,再一通折騰,都快凌晨兩點。
湯之念所有到凌晨的熬夜,幾乎都和靳于砷有關。
這個時間點,整個恒譽市也沉寂下來,江上的船舶不再行駛。
湯之念站在陽臺前欣賞了一會兒夜景,身后忽然貼來一股火熱氣息。靳于砷單手將她禁錮在陽臺的欄桿上,熾熱的吻密密麻麻落在她的后頸。
“吃飽了沒有?”他低啞的聲線在她耳邊。
湯之念點點頭,身體有些發軟。也很有趣,每次被他吻都會這樣,渾身酥酥麻麻,不由自主地虛軟。實則很舒服,像是泡在甜蜜的浴液上。
“可是我還沒飽!
靳于砷含住湯之念的耳垂吮了吮,問她:“在陽臺上好不好?”
湯之念搖頭:“不要,我站不住了。”
靳于砷不強迫她,攬腰將她一把抱起,“那就回房間!
“等一下!
“怎么了?”
“要不然拿條毛巾吧。”湯之念難得有幾分羞赧,“我不想晚上沒地方睡。”
靳于砷樂不可支,親著湯之念的唇角,壓著聲:“你考慮的還挺周到!
“不好嗎?”她一臉狡黠。
“好,好得很!
這一次湯之念不再逞強,她懶得動了,只要全程享受。反正靳于砷有用不完的體力。
比起第一次,他的花樣顯然多了很多。
靳于砷一直是這樣的,他喜歡抱著她又親又咬,怎么都不夠。他喜歡看她臉上痛苦又享受的隱忍,喜歡聽她像小貓一樣嗚嗚地叫,更喜歡哄著她,讓她叫他老公。
湯之念這片幸存的小綠葉,最后還是被拍打在地上,重重墜落,可見被折騰得有多厲害。
兩個人真正相擁而眠時,外頭天似乎有破曉的痕跡。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這么多年的忍耐也算為難。
湯之念累得眼皮也睜不開了,隱約之中感覺溫熱地毛巾在幫她擦拭,顧不得太多,眼睛一閉,陷入深深的混沌之中。
紅腫充血的部分,靳于砷看得有點心疼。
忍不住低頭親了親她,她哼了哼,不知道是因為敏感還是難受,動了動。
靳于砷俯身貼在她耳邊低低地問:“弄疼你了嗎?”
湯之念閉著眼搖頭。
收拾完該收拾的,靳于砷才不緊不慢躺上床,和湯之念相擁。這種深藏在遙遠記憶里的感觸,讓他深深嘆息,久久不能入眠。
可這一夜,靳于砷睡得并不算多好,總是反復驚醒,似乎有一只無形的手在拉扯著他敏感的神經,企圖喚醒他在這一刻的美夢。
不知過了多久,靳于砷猛得睜開眼,見湯之念正背對著他。
他伸手勾著她的腰,把她拖進自己的懷里,讓她和自己面對著面,緊緊圈著,又親了親她的嘴唇,這才算安心。
到底還是接連做了好幾個夢,夢見自己在空蕩的房間醒來,前一秒湯之念在他眼前笑靨如花,下一秒消失不見,任他怎么去尋都尋不到。
再次陷入夢境,是在醫院醒來。
陌生又熟悉的白色墻壁,鼻端是消毒水的氣息。他只記得小時候身體不好,醫院仿佛成了家,隔三差五就要去一趟。
可這一次,他只身一人在川城,眼睜睜看著湯之念和顧邢親密恩愛。
僅存的最后一點信念崩塌瓦解,他拔下手腕上的針管,任由鮮紅色血液滾出,拔腿就走。
醫護人員聞訊攔著他,讓他冷靜。
被病毒侵蝕的身體嚴重缺乏防御能力,靳于砷跌坐在地上,紅著眼眶。
如果她愿意,他也可以偷偷和她在一起……只要不被她的男朋友發現。
湯之念半夢半醒之間睜開眼,就見沉睡中的靳于砷眼角有淚水滾落。他臉上的神色隱忍又痛苦,似陷在暗夜的漩渦里無法抽離。床頭的墻壁上開著暖橙色的燈光,襯得靳于砷英挺的輪廓那樣楚楚可憐。睡夢中的他不再像白天那樣凌厲,反倒多了一些孩子氣。
湯之念伸手輕拍靳于砷的后背,低低喊他:“靳于砷,靳于砷,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夢里的人似乎聽到她的叫喊聲,神色漸漸平靜。
湯之念的手搭在靳于砷的身上,很快又沉沉睡去,實在太累了。她這一覺倒是睡得挺不錯,看似沒心沒肺的,實則也埋藏著很多心事。
天光大亮時,湯之念悠悠轉醒,忽然想到什么,她睜開眼,隨即翻身準備下床。
幾乎是腳剛踩在地板上,湯之念便腿軟地跪倒在地。太久沒有這樣劇烈活絡過的身體,泛著濃濃的酸疼,像被大卡車碾壓過,全身被打散了重組。
湯之念下意識側頭看一眼,靜躺在床上的靳于砷似乎還睡得很沉,被子半蓋在腰部以上,胸前一片春光和紅色痕跡。
顧不上那么多,湯之念起身,轉頭準備離開。
不料身后男人聲線涼。骸斑@次準備跑哪兒去?”
湯之念頓了頓,轉過頭,對上靳于砷那雙深邃的眼眸。他似乎一瞬間變得清醒,像是一只蟄伏的兇獸,仿佛早就已經醒來,就等著她自投羅網。
湯之念清了清嗓,淡定地和他打招呼:“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