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M
翻找了很久, 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賬號密碼。
一點點消除了很多未讀的紅點記號的同時,也被自己那些如同日記般的瑣碎心思逗笑,最近的來自六年前。這個時候我忽然意識到, 時間不再是冷冰冰的一個數字, 有血有肉, 有歡笑有痛苦。
好神奇,那些青澀的、可愛的、稚氣的文字竟然全是出自我自己。
我是我,又好像不是我。原來我也有這樣的時刻,十幾歲時那個稚氣又大無畏的少女,對未來充滿了無限的暢想。
而現在我站在她曾經仰望的位置,不忍心破壞她美好的想象。
時間將我雕琢得愈發精致, 讓我懂得了更多的道理,也讓我明白了很多無能為力。
可是怎么辦呢, 路要繼續走下去。
有時候, 人要獲得糊涂一點, 這樣才能更開心一點。
知足常樂。
——《來自湯湯分享的歌曲》
*
氣象局發布重要天氣預報稱,從今天凌晨起, 南部地區將出現大面積降雨, 局部暴雨, 同時伴有8到11級短時大風,請各地提前做好防范應對準備工作。
大雨覆蓋整座城市, 時間成了深不見底的汪洋, 時而平和恬靜, 時而驚濤駭浪。
“乖乖,再咬重一點!
湯之念掀開沉重的眼皮, 眼前僅有的一些焦點被寬大的肩膀遮擋,她來不及多想, 身體仿佛條件反射一般有了反應,張開嘴,在原有的齒痕上再重重咬上去。
耳邊是淅淅瀝瀝的雨聲和喘息聲,幾重聲音交雜,叫人聽不太真切。
湯之念來不及思考自己身在何方,下巴被攝住,又是一記讓人近乎無法喘息的熱吻。
他完全是故意的,封住她的唇,卷著她的舌,用力吮咬著,雙手扣著她的手腕,讓她無法反抗。
一段時間下來,他從一個生手變為無師自通的高手。
他更熟悉她的每一寸。
沒有辦法呼吸,湯之念吟哦著激烈掙扎。
被迫躬起身,過高的體溫讓她變成一只近乎熟透的蝦,蝦尾擺動的力道驚人。
唇齒間發出微弱的軟聲,她能屈能伸地求饒。
他終于軟心,適當退開,舌尖在她唇畔輕輕舔舐,似安撫,可臉上的神色壞到透頂。短碎的發,額上一層薄薄的汗,五官在昏暗的環境中顯得幾分朦朧,精明的雙眼注視著她。
“乖乖,接吻的時候可不可以專心一點?”
湯之念睜大雙眼,抬手企圖撫摸眼前這張乖戾不羈的面龐,被他反手扣住雙手手腕。
“靳于砷……”
靳于砷將她的手拉高到枕頭,粗糲的手指緩緩納入她的指縫,似蟄伏在暗處的猛獸,獵物稍有反抗,他就會咬住她的大動脈。
“這次我溫柔一點好不好?”
湯之念眼里染上霧氣,她搖搖頭,不想接吻,想要擁抱。
靳于砷無奈嘆口氣,伸手將她攬入懷中,輕輕拍她后背。
“怎么?弄疼你了?”
“嗯,好疼!
“我也疼。”他指指自己肩胛處的齒痕,“看看你干的好事!
湯之念剜他一眼,低頭再狠狠咬一口。
靳于砷卻不覺得疼似的,似笑非笑看她:“消氣了沒?”
不等她回答,他俯身下去,用唇齒竭盡安撫,挑逗。
拉開抽屜,將那枚用鋁箔紙包裝的物品交到她手中。
“幫我戴上!
“嗯?”
“只剩下最后一枚了,這一次我們玩久一點。”
湯之念像是一條在油鍋里正在煎炸的魚,被翻過身,一張臉埋進柔軟的枕頭。
身后的人覆蓋下來,怕她真的會窒息,好心腸地將她的腦袋從枕頭里撥出來,手掌貼她臉頰,又是一記深吻。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越來越密集,點點滴滴啪嗒在窗戶上,形成錯落且有規則的聲音。
一切潮得不像話,整個房間里似乎彌漫起氤氳的霧氣。
雨聲和喘息聲重疊,分不清眼前的一切究竟是現實還是虛幻。
一聲驚雷,大地似震顫。
湯之念渾渾噩噩醒來,睜開眼,終于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心情逐漸平緩。
還不到七點。
因為強降雨天氣,厚實窗簾籠罩下的房間更顯陰沉。
這場雨從凌晨一點開始密集落下,持續了整整一夜,亦如六年前那場大雨。
剛才的夢境過于真實,以至于身體的感官還未抽離。那種未得到的空虛感像是帶刺藤蔓往身體里鉆,急需撥除。湯之念打開床頭柜,從里頭翻出一款吮吸工具,按下開關,頂部開始有頻率地進行振動和吮吸。
不過幾分鐘,粉色被套下的雙腿用力卷曲,身體終于得到極致的滿足。
湯之念一向直面自己的需求,二十四歲的年紀,已經進入社會工作幾年,不是一張一塵不染的白紙。
用小工具撫慰自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既不用擔心陌生男人太臟,也不需要投入情感,只在有需要的時候按下開關,使用完畢清理過后重新關進暗無天日的抽屜中。
這并沒有什么羞恥的。
沒了睡意,湯之念果斷起床,她并不著急去上班,先在客廳里做了十分鐘無氧運動,再去洗漱。
身體才是本錢。
早上八點,雨勢仍沒有減弱的趨勢。盛夏的這場暴雨能有效緩解酷暑帶來的燥熱,可若是影響到一早的通勤,也不算美妙。
湯之念已經換上通勤裝束,穿一件無袖修身上衣,搭寬松長褲。她畫了個精致的淡妝,戴上恰到好處的首飾,只為了取悅自己。
時間尚早,她站在窗前,一手端著一杯豆漿,一手拿著三明治,食不知味地咀嚼著,腦海里浮現早晨的夢境。
她很少會做這種夢。
是夢,也是真。夢里發生的一切,完全復刻了那個時候的點點滴滴,仿佛就在昨晚。
“哐當——”
身后忽然有動靜,嚇得湯之念一顫,轉過頭來。
沈偲頂著一頭亂糟糟的短發,孤魂野鬼似的從房間里飄出來,不小心踢到凳腳,這會兒疼得齜牙咧嘴。
湯之念快步走過去,將手上的東西放在桌上,拉著沈偲關切詢問:“沒事吧?”
“沒事沒事!鄙騻茢[擺手,“早啊寶寶!”
湯之念呼一口氣:“你再著光腳試試!”
“啊呀,又不冷!鄙騻坪俸僖恍Γ骸澳阍诔允裁春贸缘?”
“三明治,餐桌上有一個給你留著!睖顡P揚眉,“別告訴我,你又通宵了?”
“Bingo!我終于把前幾天欠下內容全部剪輯完畢,又想到了一個絕妙的腳本……”
“沈偲!你能不能行了?”湯之念深出一口氣,“說了多少次別熬夜別熬夜!如果你連最起碼的正常作息都沒有辦法約束自己,我勸你還是別做自媒體了!”
沈偲縮了縮脖子,一臉我知道錯了:“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了!”
前幾年沈偲的身體出了大問題,用了整整三年才恢復正常人的生活。
現在倒好,她又開始熬夜。
湯之念很生氣,后果很嚴重。
“你要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沒人會幫你愛惜!
“是昨晚的雨太大,所以我失眠了。”沈偲連忙轉移話題,“對了,我昨晚推給你的消息你看了嗎?”
“什么?”
“Hoyle Beck又來中國開演唱會了,你知道嗎,距離他們上一次來已經是八年前了!
湯之念沒時間關注這些,看一眼沈偲:“怎么?你想看啊?”
“當然想!可是預售票直接秒空,我的手速根本搶不到!鄙騻谱ブ鴾畹氖郑澳隳芟胂朕k法嗎?”
“不能!睖钸能把話題繞回來,“所以你大晚上的不睡覺,是為了搶票?”
“不,我是因為搶不到票而傷心難過!
“你快省省吧!
湯之念說完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她上班打卡時間是早上九點,從住處到公司通勤的時間不到二十分鐘,所以時間還算充足。
這場大雨根本沒有停歇的痕跡,湯之念打算早點出門,免得路上擁堵而遲到。
離開前,湯之念叮囑沈偲:“你吃完三明治就去睡覺,好好補眠!
“嗯嗯嗯!你路上小心!
*
湯之念目前在一家外企任職大中華區總裁秘書,這是她大學畢業后的第三份工作。
現如今就業形勢一年比一年嚴峻,湯之念大學畢業那年正好趕上了經濟最低迷時期,大環境差,內卷嚴重,人心難免浮躁。
她索性不找工作,背上行囊全國旅行gap了小半年。朋友和同學們都不理解,說應屆畢業生可是香餑餑,不把握住機會好好挑選一份工作,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廟了。
身邊的所有人好像都很著急。
上學時著急畢業,畢業后著急找工作,有了工作之后著急結婚。
仿佛人生就一定要按照這些既定的規律去運轉,否則就是“大逆不道”。
湯之念是真不著急,說焦慮,可能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但是她看得很通透。她沒給自己設置太多的壓力和遠大的目標,也不去局限自己的發展。
大學四年,她年年拿獎學金,外加兼職外快所得,倒存了不少錢,所以她也算有慢下腳步的資本。
旅行小半年后,湯之念在老家過了一個新年,開春正準備出去找工作,顧邢給她打了個電話,說他就職的大廠總經理秘書正缺助理,問她愿不愿意去試試。
湯之念也就是抱著試試的心態,沒想到一路過五關斬六將,最后竟然應聘成功。
然而,湯之念并不滿足于當一名小小的助理,于是半年后,她提出辭職。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爬,湯之念可以蟄伏當一個小助理,也會積極地抓住機遇,讓自己往上爬。
目前這份工作,能夠確保湯之念自己一人吃飽全家不愁,可是沒有什么晉升的空間。她在這里已經工作了一年,幾乎能夠一眼看到頭。但是在這里累積的工作經驗,卻讓湯之念如獲至寶。
Edie雖然是個不錯的老板,可是外企目前在國內的生存空間十分嚴峻。
上個月Edie剛裁完一批員工,現在正對著季度報表頭疼。
湯之念一大早到辦公室,顧不上擦拭自己手臂上的雨水,先去給Edie泡一杯黑咖啡。
Edie是個美國人,今年五十出頭。他在中國工作將近二十年的時間,趕上過最好的時候,現在也面臨著無法解決的難題。
湯之念在Edie身邊工作這一年時間累積的工作經驗,是其他任何地方都無法比擬的。
“咚咚”
湯之念敲開總裁辦公室的門,將黑咖啡遞給Edie,繼而將夾在腋下的文件夾放在他的桌上。
文件夾里是昨天整理好的各項待簽名文件,湯之念用便利貼做好每一頁的標記,再用鉛筆在待簽名處畫一個圈。
Edie根據便簽標記翻開文件,拿出筆簽字,頭也沒抬,用英文說:“Zora,今天我不打算喝黑咖啡了。”
湯之念有些意外,喝黑咖啡是Edie的習慣,突然發生更改,顯然是有什么原因。
但湯之念并沒有沒多問原因,這也不是她應該多問的。
“好,需要我為您準備什么?茶水或著甜品飲料?”
“白開水就行。”Edie無奈搖搖頭,他有一張典型的白人長相,這個年紀的身材開始發福,但是氣場依然強大。他的中文其實還算不錯,只不過更喜歡用英語說話。
Edie說:“我失眠了一整個晚上。”
“那您現在應該好好休息!
“Zora,你看窗外這場該死大雨,究竟什么時候會停?”
湯之念如實回答:“氣象預報稱,這場會在傍晚停下,大概五點左右。”
Edie點點頭,難得笑了笑:“Zora,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滴水不漏!
“這是我應該做的!
“幫我訂一張前往恒譽市的機票,盡快!
“需要我一同前往嗎?”
“不用,這是私人行程!
“好。”
湯之念從總裁辦公室出來后,接到一通電話。她將電話拒接,轉而回了對方一個微信,稱現在不方便。
那頭很快也回了消息回來。
Mill:【Zora,什么時候有空,可否見一面?】
湯之念:【咱們之間不需要賣關子,你先說什么事。】
Mill:【是這樣的,你或許需要一份更能體現你價值,并獲得更多報酬的工作!
湯之念:【這是天上掉餡餅砸到我腦袋上了?】
Mill:【我們通常把運氣劃分為實力的一部分。】
湯之念:【感謝你對我實力的肯定!
Mill:【我一直很看好你。】
湯之念:【謝謝!
Mill是湯之念認識兩年的獵頭,目前湯之念正在就職的這份工作就是她幫忙牽線。
她時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我永遠給不缺機會的人提供更好的機會。
湯之念這會兒并沒有太多時間和Mill多聊,不過或許就像Mill說的,需要找個時間見一面。
半上午,總裁辦的一位小助理拿著一疊文件到湯之念面前,小心翼翼道:“湯秘書。我這里有個問題不清楚,能不能……”
小姑娘看一眼湯之念凌厲嚴肅的神色,到口的話咽了下去。
作為一名總裁秘書,湯之念從來一絲不茍,沒有犯過一個錯誤。
是以,她總是以嚴肅的形象出現在同事面前。因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總裁秘書就代表了總裁的門面。
湯之念見小姑娘不說話,抬頭,略有疑問:“怎么了?”
小助理搖搖頭,說:“那個,我還是不打擾您了,您先忙吧。”
“我……”湯之念想說,我現在不忙。
總裁秘書的工作并沒有想象中那樣繁忙。每天湯之念完成自己的工作,仍有很多空閑時間。她會利用一些碎片的時間吸收一些新的知識,比如加強自己的外語。
湯之念按照吩咐給Edie訂了最近一張去恒譽市的機票,這會兒Edie要準備出發。既然她不用隨行,幾乎也等于沒事干。
下午時間,湯之念將自己本職的工作做完后,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
她并沒有太喜歡喝咖啡,但是喜歡加糖。嘗試過幾次加奶,后來發現自己居然有些乳糖不耐。
一杯咖啡喝完,湯之念給Mill發了個短信,問明天中午是否有空。
Mill很快回消息:【你們公司樓下見?】
湯之念:【城郊的餐廳吧,我上次看你朋友圈發過,想去嘗嘗。】
Mill:【沒問題!
“忙碌”了一整天的湯秘書于下午五點準時下班。
只不過,天氣預報稱下午五點會停止的這場雨,依然沒有停歇的勢頭。
因為下雨,線上打車的隊伍已經排到了百名開外。
湯之念拿傘下樓,準備去趕地鐵,最近的地鐵站步行不過五分鐘。她穿淺色長褲,腳下一雙一字帶涼鞋,撐傘路過一處水洼時,身旁的車速不減,飛濺起的污水灑向她的褲腿,幸而躲避及時,只腳背上沾一點水漬。
雨勢不減。
一輛車牌為連號6666的勞斯萊斯從湯之念面前緩緩駛過,尤其在一處水洼時,車速更是放到最慢。撐傘的路人下意識看一眼那輛車,不禁感慨,不愧是開豪車的人,你不發財誰發財。
司機有意放慢車速,下意識看了眼后視鏡里的人。
靳于砷懶洋洋坐在車后座,一襲白衣黑褲,姿態閑散矜貴地看著窗外那抹熟悉的身影。車窗降下半截,修長手指上夾著煙,輕輕點了點,將煙蒂飄向窗外,被雨點淹沒。
第062章 M+
*
“嚯, 這雨可算是停了。”
“怎么?落雨影響心情?”
“你不知道,我是怕了恒譽市的雨,梅雨季能連著下一個月你敢信?沒想到這川城的雨也挺厲害!敝x彭越靠在舒適的卡座上點燃一根煙, 國際大廈五十八層的高樓, 眼前只有被煙霧籠罩的水汽, 看不清整座城市。
謝彭越干脆起身,朝落地窗走去,他一身休閑裝,潮到的不行的穿搭,頭發還染成了煙灰色。這發色和這一身穿搭,放在一般人身上是災難, 但他駕馭得恰到好處。
坐在謝彭越身邊的是川城本地人,和他一起在美留學的好友Barney, 中文名鄔琒。
鄔琒說:“在這場大雨前, 川城已經半年沒下雨了。”
“真假?”
“我這一來就下雨, 算不算得上是一場及時雨?”
“怎么能不算呢!
“這天都黑了,Zak和Wilcox在搞什么鬼?”謝彭越拿起放在餐桌前的手機看了眼時間, 都快七點了。
夏天的川城八點才落日, 這會兒雖然下雨, 天到底還是亮堂。
說話間,葉開暢推門進來, 剛好聽到謝彭越的牢騷, 跟著說:“Zak路上堵車, 你餓了就自己先吃,怎么還跟三歲小孩似的!
謝彭越說了句臟話, 嘴里叼著煙,轉過頭來沒好氣看著葉開暢, “Wilcox你個悶騷男,十年如一日嘴巴不饒人!
葉開暢聳聳肩,脫下西裝隨意搭在椅子上,穿一件白色襯衫,輕輕扯了扯領口。金邊眼鏡下的這張臉相較早些年更顯沉穩,但他一直是很內斂的性格,二十五歲的年紀,卻有超脫年齡的成熟。
謝彭越嗤了聲:“不過,你穿西裝打領帶倒還真像那么一回事,話說,你們社畜都要穿這么正式嗎?”
社畜?
你管一個集團的高管叫社畜?
“剛股東大會結束,難不成穿成你這樣?”葉開暢瞥一眼謝彭越,一臉嫌棄,“你這頭發怎么回事?”
“前兩天剛染的,怎么樣?帥嗎?”謝彭越說著撩撩自己這頭灰白的發,故意朝葉開暢拋了個媚眼。
葉開暢一臉冷漠:“帥,草率!
“哼,你這個古板無趣的男人!敝x彭越無語搖搖頭,掐了手上的煙,“對了,你們這隔三差五的開股東大會,難道要倒閉了?”
“滾吧你。Zak打算再選址開幾個studio,川城這邊主要負責影視娛樂板塊。他打算把美國總部全部打包搬到國內,最近在商量這些事情!
“我說,你們兩個人合伙這樣搞,顯得我很無能啊!
“還需要我們襯托嗎?”
謝彭越聳聳肩,無話可說。
服務員敲門進來,用托盤端上今晚的菜肴。一桌紅火的色澤,襯得這高檔的餐廳也生出一分煙火氣。只不過,餐廳更為講究,每一樣食物都用精致的餐具盛放。像極了現在的營銷故事,明明是最常見不過的一件事物,非得要里三層外三層的包裝。
扒開精致包裝的外衣,內核其實都大差不差,有可能還比不上外頭的蒼蠅館子。
一旁的鄔琒笑著插了句話:“怕你們吃不了太辣,所以特地吩咐主廚微微辣!
葉開暢沒什么意見。
謝彭越不樂意了:“別啊,我能吃辣,也就Zak那人嬌氣。你說Zak這個家伙,不能吃辣還來川城,難道不是因為湯……”
說話間,包廂門被推開,服務員領著人進來。
“靳先生,這邊請。”
謝彭越連忙換了話題,探著腦袋朝門口看去。
“呦,可把我們Zak總給盼來了!
高樓,門一推開,有氣流對沖,卷起一陣微風,似夾雜著淡淡寒意。
姍姍來遲的靳于砷一席白衣黑褲,同樣是從股東大會上過來,他的衣服穿得不像葉開暢那樣一絲不茍,白襯衫袖子卷起到手肘,領帶早不知道被甩在哪個角落,領口解開三顆扣子,一副野痞模樣。
時間將他層層雕琢,當初那個羈傲不遜的少年,現在搖身一變成了FLF集團總裁。日理萬機談不上,可是要運轉一個集團,總會有大大小小的事物纏身。
葉開暢現在就在FLF集團擔任副總一職,是集團的二把手。
服務員恭恭敬敬拉開座椅,靳于砷直接坐了下去,閑散靠在椅背上,自帶無名氣場,開口就是:“有煙沒?”
低沉慵懶的聲線,似被濃煙滾過,更襯整個人被凌厲氣勢裹挾。
謝彭越就坐靳于砷的對面,把自己面前的煙放在桌上的轉盤上轉過去,卻吊兒郎當地對葉開暢說:“Wilcox怎么回事?Zak總缺煙也不趕緊遞上!”
葉開暢煙酒不沾的一個人,難得陰陽怪氣:“你就讓他抽吧,他這抽法,遲早得肺癌。”
謝彭越轉轉盤的手一頓,看向靳于砷:“那不行啊,我再把煙給你,豈不成了間接傷害?”
靳于砷微挑眉,模樣又痞又壞:“怎么?沒爸爸在不行?”
謝彭越:“抽!你趕緊的抽!馬不停蹄的抽!早死早超生!”
今晚這頓飯也就是相熟的幾個朋友一聚,不談什么合作,也沒有利益往來。
氣氛是難得的輕松。
鄔琒憨憨笑著,“來來來,先吃東西,飯菜都快涼了!
謝彭越也不客氣了,拿起筷子。
靳于砷不疾不徐打開煙盒,抽出一根放在桌上輕輕點了點。先是和葉開暢聊了一點工作上的話題,也并沒有著急抽煙的意思。
謝彭越聽不下去了,曲起手指叩叩桌面。
“你們兩個有完沒完啊?吃飯的時候就專心吃飯,瞎聊什么呢!
靳于砷這才不聊工作,轉而點起煙,吸了一口,兩頰微微凹陷,深邃的眼睛微瞇著,看著特別雅痞。這口煙直接吸入肺腑,老練又自然。
很快,煙霧從薄唇里滾了出來,在煙霧中,靳于砷看向窗外。他其實并沒有很重的煙癮,偶爾心情煩悶時抽上一根,也不算是解壓,充其量是釋放。
下了一天一夜的這場大雨,終于在晚上七點停止,比天氣預報預計時間晚了兩個小時。整個城市含納著大量潮氣,倒還真有點在恒譽市那味兒了。本身川城和恒譽市都屬于南方城市,氣候特點也算相似。
靳于砷沒什么胃口,抽了煙,喝了點茶,筷子都沒提起。
葉開暢問他:“怎么了?嫌辣?”
靳于砷搖搖頭:“不用管我!
來川城足足三個多月,靳于砷還是沒能學會吃辣;蛘哒f,他連嘗試都沒有嘗試過。他有自己的健康營養師,飲食都有專業的人員安排。
從健康的角度來說,川城的飲食并不算太健康。不過,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只是靳于砷不太習慣罷了。
靳于砷不習慣,謝彭越倒是非常習慣。
刺激口腔與味蕾的辛辣讓人的血液沸騰,渾身冒汗。
謝彭越辣得腦門一層汗,口腔里似乎放了個炸藥桶爆開,急需冰涼飲料緩解。
“對了,下個月Hoyle Beck來國內開演唱會,你們還記得咱們八年前去聽的那場演唱會嗎?”
葉開暢淡淡揚眉,眼鏡片被斜角燈光折出一道光,他卻問:“這次主辦方是誰?”
謝彭越放下手上的飲料,撩撩自己那頭煙灰色的發:“還能有誰?必然是能力和財力出眾的Kelsen本人。另外,我還是Hoyle Beck全球巡演的舞臺設計總監!
靳于砷輕笑了一下,并不吝嗇夸獎:“看來需要給你掛個牌匾,粉絲也得排隊給你送錦旗!
謝彭越擺擺手:“小意思小意思啦!
葉開暢問:“日期?”
“八月十六和十七,連開兩場,給你留張票?”
“不用,沒時間!
謝彭越:“Zak呢?”
靳于砷沒明確。
謝彭越有些感慨,倒也沒有多說什么。
人總是會變的。
物是人非,即便時隔八年后Hoyle Beck再來中國開演唱會,可他們都有了各自的事業,完全不同的興趣愛好。
當年三人結伴的場景永遠也回不去了。
夜幕終究還是降臨,微風卷走空氣里的潮氣,點點星光再次裝點整座城市。
晚飯剛剛吃完,門鈴聲響起。
湯之念正在收拾碗筷,沈偲說:“我去我去。”
湯之念瞥一眼沈偲的雙腳,大吼:“沈偲!你能不能好好穿拖鞋了?”
“馬上穿!馬上穿!”
沈偲屁顛顛跑去開門,見來人是顧邢,笑著打招呼:“呦,什么風把我們顧帥給吹來啦?”
顧邢笑了笑,抬手晃了晃自己手上的大包小包:“給你們帶了些水果和公司福利!
沈偲領著顧邢進屋,關系熟絡,也沒有特意招待什么,問他吃過飯沒。
顧邢穿一身帶有公司logo的工裝,肩寬腰窄,他長得好看,倒襯得這普通的衣服像是大牌。他在世界五百強的集團里做技術工程師,年后升了職,現在是經理級別的項目負責人,收入十分可觀。
之前湯之念就是在顧邢的引薦下去的那家大廠。
湯之念從廚房里鉆出來,也問同一個問題:“你吃過飯沒?怎么不給我打個電話,我們給你留點!
“吃過了,一會兒就要回公司!
“那么急?”湯之念見顧邢帶來那大包小包的東西,微微蹙眉。
隔三差五的顧邢就會送一些東西過來,她拿人手短,讓他不要再送,可是這頭犟驢根本不聽。
顧邢說:“都是客戶送的,我一個人吃不完,放著也是壞了,還不如早點拿過來給你們!
“你這來回跑一趟,油費都不止了吧。”
“湯同學,這賬可不是這么算的啊!
湯之念搖搖頭:“下次再送東西過來,直接把你關門外。”
她一手的泡沫,轉身回去廚房洗碗,也不管顧邢了。
沈偲樂不可支:“顧帥,你下次真別送了,湯湯不吃,全便宜了我的肚子!
“本來就是給你們的,你吃和湯湯吃都一樣!
“嘿嘿,顧帥霸氣威武!”
幾個人關系好,大學四年,顧邢、湯之念、沈偲三個人是同校同學。
一開始湯之念也并不知道顧邢和自己同校,一直到兩個人在校園里偶遇。畢竟在恒譽市有過交集,彼此之間也算是“老同學”,見面之后十分意外,也就開始聯系起來。
顧邢總是很忙,又要讀書又要打工。后來他也給湯之念介紹了一份兼職,一來二往的,兩個人之間的交集越來越多。
顧邢這個人有能力,大三的時候就在外實習,進入了現在工作的大廠,畢業后直接晉升成為領導手下的一把手。
他這趟來就是給兩個小姑娘送點東西,轉頭就要走。
湯之念洗了手出來,喊住顧邢:“等一下,我給你拿個東西!
“什么?”
湯之念去房間里將東西拿出來,是上一次她和Edie老板去外地出差的時候隨手帶回來的紀念品,東西不算貴重。
顧邢接過東西,對湯之念說了聲謝謝:“那我先走了。”
“嗯,你路上小心。”
人一走,沈偲就像一只小老鼠似的鉆出來探頭探腦。
“顧帥走了?”
“走了!
沈偲大膽鉆出來:“湯湯,你和他現在到底什么情況?”
“沒什么情況啊!
“我是真有點看不懂了,都說情人相見分外眼紅,可是你們兩個人分了手,關系居然還能那么好?”
湯之念坐在沙發上翻閱手機,頭也沒抬:“誰說分手了就要成仇人?我們現在就是普通的朋友,僅此而已。”
沈偲嘖一聲:“我敢肯定,顧邢肯定對你還有意思!
湯之念聞言,翻閱手指的動作一頓。
她和顧邢談過一段時間,不久,也就三個月。
大學畢業后那半年湯之念獨自一個人背上行李去旅行,后來和顧邢成為同事,他對她照顧有加,她心里有幾分動容。
交往這件事是湯之念提出來的。
在一個很平常的中午,兩個人端著餐盤,面對面坐在食堂吃飯,湯之念像是說外面的天氣真好那般口吻,問顧邢:“你要不要試試和我交往?”
顧邢當時差點打翻手上的餐具,一向沉穩的人,看起來有點慌亂。
湯之念見狀,只說:“不行就算了,你別想太多啊。”
能不想多嗎?
顧邢都不知道湯之念這顆古靈精怪的大腦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但他很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算,怎么不算!湯之念,我們交往吧!”
兩個人就這樣在一起了。
交往那段時間,應該算是顧邢的事業上升期,他每天都很忙,但就算是再忙,也會擠出時間見湯之念。
相較而言,湯之念顯得十分灑脫,她甚至經常忘了自己有顧邢這個男朋友。
他們有過牽手,也有過擁抱,一起看過一場電影,也經常單獨約會。
可是在一個濃墨色的夜晚,顧邢立在一顆高大的梧桐樹下準備親吻湯之念時,她下意識地推開了他。
顧邢以為是自己太過著急,畢竟才交往三個月。他自責地摸摸她的腦袋,對她說抱歉。
可是第二天,湯之念約他出來,十分坦誠且冷靜地同他提分手。
她嘗試過交往,嘗試過接納,嘗試過親密接觸,可是身體似乎有明顯的排異反應。
于是她不強求自己。
一個人沒什么不好的。
慶幸的是,顧邢并非死纏爛打的男人。
在校期間,追求他的女生無數,他長得好看,潔身自好,學習之余就是努力賺錢,人品過關。
工作以后,他同樣是公司里能力佼佼的那位,能在短短兩年的時間,趕超別人努力十年都不一定能夠得到的成果。
無論是外貌還是工作能力,顧邢都無可挑剔。但是最讓湯之念覺得可貴的,是他的品質。
湯之念尤其記得,兩個人在一起打工時,有一天店里來了一對衣著普通的一家三口。女孩子哭喊著想要最貴的那款甜品,可是年輕的媽媽明顯有些局促,一旁的爸爸更是惡語相向,場面頓時有些難堪。
顧邢正當班負責接待,十分巧妙地化解了尷尬,他利用自己的員工折扣,幫他們減免了一半的費用,又幫著安撫正在火氣上的那位爸爸。
事后湯之念問起顧邢這樣做的目的,他一臉自然地說:我雖然很討厭那位爸爸的行為,但是我不希望小女孩的童年有遺憾,所以我不會袖手旁觀。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湯之念很欣賞顧邢。
只是湯之念很抱歉,他不是她愛的那個人。
*
上午湯之念忙完了本職的工作,在系統上寫了一張請假條。
Edie老板不在公司,她并沒有太多的工作。
中午下班,湯之念拿起包走出辦公室。寫字樓里的冷氣開得太足,即便她長袖長褲將自己裹著,手腳還是微涼。她今天穿得相對休閑一些,身上的顏色不多,白色上衣搭灰色長褲,黑色長發披肩。
正午的陽光毒辣,明明昨天才一整天的暴雨,水汽似乎早就被蒸發,只?崾。
湯之念和Mill約在城郊的一家餐廳,坐地鐵過去大概二十分鐘。她到的時候,Mill的車也剛停在餐廳門口。
“我就說,趕得早不如趕得巧呢!”Mill從車上下來,還來不及摘墨鏡。她穿一條修身的針織長裙,一米七的個子,身材纖細。
湯之念打著遮陽傘,走過去給Mill撐著點:“怎么回事,才多久沒見啊,你怎么又變漂亮了?”
這話把Mill給逗笑了,“漂亮什么啊,三十五歲的年紀了!已經成黃花菜了!
“你少來,女人四十一枝花,你現在充其量還含苞待放。”
“嘖嘖嘖,你這嘴巴,抹了蜜。俊
“實話實說。”湯之念一本正經的樣子,那話就聽得人心里更舒服了。
名為青田一品的餐廳,處處透著江南水鄉的風格,自然,口味也是偏向江南的清淡。
Mill并不是川城人,她從江南嫁到川城,偶爾也會想念家鄉的口味,所以找了這么一個地方。
格調不錯,味道也好,價格更不便宜。
兩個人坐下先點了菜,并不著急談正事。
只快吃完時,Mill才直接對湯之念說:“FLF集團總裁秘書,年薪比你現在高五倍!
湯之念倒真的意外:“為什么?”
“能為什么?人總裁挑剔唄,來川城三個月,開了三個秘書了!盡ill把一份文件交給湯之念,是FLF集團的介紹,集團構架等。
湯之念低頭認真翻閱。
Mill說:“其實對方的要求并不高,本科學歷,精通日語和英語,有一年以上工作經驗,這些你都符合。”
湯之念無疑是心動的,作為一名社畜,與自己最為直接相關的就是工資。
不過目前她還有其他顧慮的地方。
在Edie老板手下做事情一年,她學到很多東西,也非常感恩。
“我先去個衛生間。”湯之念說。
Mill點點頭:“去吧!
青田一品的裝修細節里處處透著精致,小到一處盆栽,大到注重客人隱私。每一個卡位之間都有竹席或者紗簾作為遮擋,環境昏暗清幽,在炎熱的盛夏里似有一股沁涼感。
通往衛生間的地方更是有一道玻璃水簾作為隔斷,高級的香調淡淡縈繞在鼻端。
湯之念從衛生間里出來時,看到玻璃水簾處站著一道身影。
男人側對著她站在被水霧模糊的玻璃隔斷處,他單手抄在兜里,側臉線條凌厲分明,似乎并沒有太大的變化。
不清視線擋不住他一身的不羈,寬大的肩似乎撐起了一整片的霧色。
他似在一團霧里,讓人看得不太真切。
湯之念的腳步頓住,以為自己眼花。
她下意識想要走近一些,去一探究竟。
“Zak,這里!”
不遠處有人突然喊道。
那道聲音驚醒了湯之念,令她腳步再次頓住。
“Wilcox呢?”
“人早來了,二樓包間。”
“我一會兒上來。”
低沉平穩的聲線,似在遠山深處傳來,明明以為早已經忘記,卻仍然直擊內心深處。
靳于砷休閑一身白灰裝束,邁開長腿,繞過玻璃水簾。
湯之念的心跳突突,緊跟著手心微涼,下意識往回退去。只是動作不小心,打翻了放在洗手臺上的香氛。她管不得那么多,推開女衛門。
“哐當”一聲清脆。
敏捷的服務人員連忙聞聲過來,詢問站在洗手臺旁邊的男士:“先生,您沒事吧?”
“沒事!
隔著一層木門,他的聲音清晰傳來,似染了一成霧般沙啞。
第063章 M++
*
檀香燃起灰蒙煙霧, 湯之念的眼前是一張掛在墻上的壁畫,一副煙霧朦朧的山水畫,嵌在暗紋鋪滿的瓷磚上, 從遠處看, 畫似融入在墻體之中, 襯得這地方幾分高雅。
耳邊是嘩啦啦的流水聲,平緩的聲音卻像是駭浪朝她襲來,即將淹沒口鼻。
湯之念背靠在門上,平穩著自己略顯急促的心跳,清澈的眼底有輕微的跳動。
一直到外面的動靜聲退去,里面的人緩緩推開門。面上是一貫的淡然, 壓制著心中的起伏不定。
湯之念很慶幸自己今天穿的是平底鞋,鞋底柔軟且舒適。她走到Mill面前, 提出換個地方。
Mill并沒有看出湯之念的不自然, 接受她的提議準備換個地方消磨時間。
“說起來, 很久沒去做臉了!
湯之念勾唇淡笑,快速拿起自己的包:“那現在去?”
“不急嘛, 剛吃完飯, 咱們先去商場逛逛!
“ok, 聽Mill姐安排!
湯之念空出了一個下午的時間,本就是打算和Mill一起逛逛。她們兩個人關系不錯, 當初認識時還有點一見如故的意思。
一年前Mill第一次聯系上湯之念時, 仿佛兩人已經是認識多年的口吻, 她說自己從小在江南長大,更巧的是, 她曾就讀于恒譽國際。
不得不承認,“套近乎”的確很快能夠拉近彼此的距離。
Mill是恒譽市人, 中文名叫周瑾。
湯之念仍然記得,那天Mill提到恒譽國際時,她的整個人像是被抽進回憶的漩渦,心里洶涌而出的悵然仿佛要將她整個人淹沒。
那短短的兩年時間,在她心里有著沉甸甸的重量,無法抹去。
Mill比湯之念年長十歲,算是學姐。
湯之念曾試探性地問過Mill是否認識一個叫Zak的人。
Mill聽后頓了頓,認真思考一番,回答:“抱歉啊,我好像不認識這個人誒。怎么?需要我幫忙聯系嗎?”
湯之念搖搖頭說不用。
內心深處那份不應該存在的顧慮打消。
Mill的職業屬性,手上掌握著無數人才資料。
湯之念也問過Mill是怎么知曉她的信息以及個人履歷。
Mill一臉得意,說:“我要是這點資料都沒有辦法搞到手,還做什么獵頭啊。”
彼此認識一年多時間,湯之念和Mill的關系倒是日漸加深。偶爾約出來一起逛逛街,吃頓飯。湯之念會從Mill口中了解到當下就業的形式,Mill也會給予湯之念一些在工作上的建議。
湯之念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逛商場了。
如今購物方便,網上下個單,隔天就能送達。她不是一個追求大牌和服務體驗的人,拋開貴重首飾,今天渾身上下的行頭加起來也沒超過四位數。
非周末的商場顯得幾分冷清,冰冷的瓷磚當倒映著裝飾燈光,清涼感撲面而來。
Mill非常鐘情一個意大利奢侈品,拉著湯之念的手直奔而去。
短發的年輕sales為Mill進行一對一的服務,湯之念在旁邊百無聊賴地閑逛。期間有sale上前準備為湯之念進行推銷,她很自然地笑笑說:“不用招待我,我只是陪Mill來逛逛。”
總之,湯之念目前是不可能用幾個月的工資來換取一個奢侈品包包,那也不是她的購物習慣。
以后有能力則另說。
大概是一位實習sale,胸前掛著金色銘牌,名叫Coco。
Coco給湯之念泡了一杯茶,彎彎眉眼,笑著說:“沒關系,我們一起看看,就算您不打算購買,您也是我的客人呀!
這話讓湯之念心里很舒服。
她想,自己今天又在一個實習sales身上學到了一點說話之道。
這個全球知名的奢侈品店,主打高級定制和高級成衣,以精致的剪裁設計聞名。現在店內的客人并不多,門口保安端正站立著。
湯之念雖然不打算購買,也沒有任何局促感,她瞎轉悠,最后視線停留在一款粉色包包上。
Coco一只手上戴著白色手套,立即將湯之念多看了兩眼的這款包遞上來。
“這款包有個非?蓯鄣拿,隕落的流星,一共用粉白黑三個顏色,我們店內目前只有這一只粉色!盋oco將包遞給湯之念,臉上是親切的笑容。
“真的好好看,可是也真的太貴了!
湯之念聞言略有些驚訝地看了Coco一眼,可能是實習sales的原因,她看起來十分稚嫩,但也非常真誠。
是很貴。
六位數的包,不是普通人能夠消費。
Coco“誘導”湯之念,眨眨眼:“你試試,反正試試不用錢!
湯之念被逗笑,提起這款名叫隕落的流星的走到鏡子前看了看。
鏡子里的女生長發披肩,身材纖細,臉上的妝容清淡,是一個一眼看上去很無害的人。這款粉色的包拿在她的手上,有一種非常恰到好處的甜美。
Coco說:“這款包包有很多小鉆鉆,在光線下會閃閃發光,每個角度折射出不同的光!
挺好看的。
Mill那邊已經準備激情下單,走過來看了看湯之念手上的包,點點頭:“挺襯你的!
湯之念將包遞給Coco,坦誠地對Mill說:“再襯也不適合我。”
Mill搖搖頭:“別這么說,年輕就是資本,一切皆有可能!
“Yep!”
湯之念并不妄自菲薄。
逛了一圈商場,又去做臉,一個下午的時光就消磨在這里了。
望眼整個商場,似乎都是在掙女人的錢,衣服首飾禮品店都在鉚足了勁吸引女人的注意。
但是賺不走湯之念這個女人的錢。湯之念對自己其實并不摳門,只不過已經擁有過一個色號的口紅,她不會因為另外一只花里胡哨的外形而再次買單。
Mill說著自己新入股了一家LiveHouse,邀請湯之念晚上去湊湊熱鬧。
湯之念最近心神緊繃,倒也想去放松放松。
“你啊,就是太乖了,不抽煙不喝酒不打牌,你平常到底怎么娛樂?”
湯之念說:“看看書啊,學學新玩意兒!
“最近學什么了?”
“學搭樂高!
Mill:“……我兒子都不愛那玩意兒好吧!”
“我小時候可沒有你兒子那條件!
小時候買不起的玩具,湯之念現在報復性似的買一大堆。她印象深刻的是,年幼時在街上看到擺攤賣玩偶的流動商販,當時她看上一只粉色小豬,可是媽媽說什么都不買。因為買那只玩具小豬的錢可以夠她買一個書包和一個文具盒。
長大后,湯之念見過各式各樣的可愛玩偶,也買了很多,但是最心心念念的還是那只粉色小豬。
夜幕降臨時,湯之念給沈偲打了個電話,說自己晚上在外面吃飯,會遲一些回來。
沈偲表示沒問題,讓湯之念在外面吃好玩好。
湯之念問沈偲:“那你呢?晚上吃什么?”
沈偲說:“冰箱里還有上次包的水餃,我煮幾個吃!
水餃是前段時間湯之念放假的時候同沈偲一起包的,她們一致覺得外面買的餃子沒有自己包的好吃,索性就自己動手。包了兩摞的餃子皮,全部冷凍在冰箱里,可以當夜宵吃,偶爾不想煮晚飯也可以煮幾個吃。
“那我回來給你帶點夜宵。”
“好嘞!”
*
晚上剛剛開門營業的LiveHouse客人并不多。
Mill作為臉熟的股東之一,服務員看到她總會親切地打一聲招呼:“Mill姐!”
能在川城這種娛樂文化內卷的地方開酒吧,不僅需要上下打點關系,還需要更加出類拔萃。
時間尚早,樂隊要晚上九點才開始第一場,Mill帶著湯之念在酒吧上下轉了轉。
上下一共兩層,樓下是卡座和散座,樓上是包間。包間與包間之間有恰到好處的隱私,從包間往樓下的舞臺上看,視效極佳。
湯之念見過頂級的酒吧,再看其他的酒吧,也就都感覺平平。不是這些酒吧不好,而是天花板就在那兒,再怎么變著花樣推陳出新,白月光的地位始終沒辦法撼動。
一圈看完,Mill和湯之念坐二樓的某個包間。
客人陸陸續續到來,場子也漸漸熱鬧起來。
光線昏暗,湯之念手上端著一杯雞尾酒,趴在窗臺上靜靜等待樂隊上場。
雞尾酒是特調,Mill說一杯解千愁。
湯之念當然是不相信這種話的,不過嘴里苦澀,也就要了一杯。
所謂的一杯解千愁,實際后勁非常大,不勝酒力的人基本上一杯就能倒。
不省人事當然就忘了煩惱。
湯之念的酒量一般。
隨著年歲的增長,湯之念倒是愈發能夠品酒。評價一杯烈酒的好壞,入口的香醇極為重要。這東西不習慣時入口會覺得太辛辣,可是熟悉后,那種回甘慢慢涌上來,像是能勾了人的意志。
湯之念不是酒鬼,但是偶爾也會在家小酌幾杯。
Mill突然想起什么,伸手招來服務員,說是把她存的酒拿過來。
“我朋友上次從德國帶過來的一瓶酒,應該很適合你。”
湯之念問:“伏特加嗎?”
“傻姑娘,伏特加是俄羅斯的!
沒多久,服務員將酒送上來,給湯之念和Mill分別倒了一杯。
湯之念多少有些期待,端起玻璃杯抿了一口,本以為是辛辣的烈酒,沒想到味道倒是很清甜。
是一款葡萄酒,酒香四溢,葡萄的氣息香醇。
“挺不錯的吧?”Mill揚揚眉。
可能在Mill看來,湯之念是不會喝烈酒的。
昏暗光線下,湯之念一點點喝光了手上的兩杯酒。這時候樂隊也開始登場演唱。
現場氣氛十分不錯,一樓的位置上幾乎給每個人都分發了熒光棒。隨著動感熟悉的音樂聲響起,被酒精浸泡的人開始情緒上頭,揮舞著熒光棒的同時發出尖叫。
湯之念的手上不知何時又多了一杯解千愁,她打了個酒嗝,面頰紅紅,身子好像開始虛浮,精神也有些興奮,但意識是清醒的。
Mill跟湯之念打包票說:“在我的地盤放心大膽喝,喝醉了我給你安然無恙送回去!”
這么多年,湯之念從未放縱過自己,今天倒是有些一反常態。她捧著酒杯,跟服務員要了一根熒光棒,坐在包間里跟著邊唱邊揮舞熒光棒。
鼓點清晰的音浪聲淹沒了湯之念的聲音,即便她撕破了自己喉嚨,也沒人能聽清她在唱什么。
半個小時,樂隊結束第一場表演,湯之念的喉嚨也啞了。
“我去一趟衛生間。”湯之念從沙發上起身,腦袋有些暈眩,眼前兩重人影。
Mill來扶她:“沒事吧?”
湯之念定了定,搖搖頭說沒事。
二樓就有衛生間,她一去一回不成任何問題。
只不過,等湯之念從衛生間出來時,忽然犯起了路癡。眼前幾個包間和卡座的模樣好像都一樣,光線昏暗,她也忘了自己剛才從哪個包間里鉆出來,只能一個個去尋找。
音樂聲刺激耳膜,湯之念雙手捂著耳朵,走了兩步頓住腳步。
距離她不遠處站著一個男人,他微揚著下巴抽了口煙,雙頰微微凹陷一道弧,猩紅的煙頭在黑暗的光線里變得清晰。繼而煙霧噴出,將他整個人包裹纏繞。
這番景象似乎與中午隔著水簾時重疊,忽然讓湯之念分不清楚是現實還是虛幻。她只知道,自己想去扒開那層濃霧和水簾,看清楚他究竟是誰。
于是,她也這樣做了。
腳下虛浮著,天地似乎在轉動,湯之念一手撐在欄桿上,朝著他的方向大喊:“靳于砷!”
可惜,重金屬的音樂聲掩蓋了她的聲音。
湯之念不甘心,邁著凌亂細碎的步伐朝他走過去。只不過,還不等她靠近,他轉身。
兩個人面對面,相隔不到兩米距離,旋轉燈柱時而掃來落在彼此身上,像是踩在云端的幻覺。
湯之念腳下一軟,下意識伸手撐住什么,不料卻推開了身邊包間的房門。她像是被浪潮打翻,即將被拍在岸上,然而下一秒,手腕被攝住,寬大粗糲的掌心緊緊抓住她,順勢推開那間被啟開的包間門,兩人同時淹沒進入。
盈入耳中的依舊是重金屬音樂,湯之念被溫暖的氣息籠罩,鼻端是熟悉的氣息,似從遙遠的夢境里飄來,夾雜了煙草香。
她一貫最討厭別人身上的煙味,可是她從未近距離的把自己滾進這火熱的氣息之中。這次近距離的靠近,她意外的并不排斥,反而想探索深聞。
身后的人托著她的腰,將她按在墻上,微涼的唇貼在她耳邊。
“你想去哪兒?”
低沉熟悉的聲線,不再隔著霧與水,就這么清晰地落在湯之念的耳畔。
湯之念沒有回頭,卻低頭抓住了他的手。
她已經分不清楚這一切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
“靳于砷……是你嗎?”
腰上的手臂將她往上一托,她呼吸一滯,耳邊再度被溫熱的氣息所侵占。他沒有說話,無聲的氣息從她的耳邊落下,輾轉在她的脖頸。
那些熾熱滾燙,很快在湯之念的皮膚上起了明顯的反應,她整個人顫栗著,躬起身,指尖用力沒入他的手背,緊緊抓住他的小拇指。
“湯之念……”
他嘴里含著她的名字,似在反復咀嚼,咬碎了吞咽,讓人驚心動魂。
湯之念想轉身,可是他霸道的身體將她覆住,讓她動彈不得。
“別動!
沉而帶著低顫的聲線,壓抑著隱忍著,帶著濃郁的戾氣。
終究,火熱的氣息夾雜著濕熱,重重地吮住她的耳垂。他的手指在她腕骨上輕輕摩挲,滾燙的胸膛貼著她的脊背。
他可以是失去理智的兇獸,可他并沒有這樣做。
湯之念整個人軟成一灘模糊的倒影,雙手無力支撐,可她沒有半點反抗和掙扎,身體反而向身后的人貼近。
她嘗試過與人親近,可是做不到。
可是現在,她的身體似被身后的滾熱吸引,不斷向他貼近。
隔著衣服布料,他攝住她的姿勢像將她緊緊抱懷中,她掙扎,彼此的身體似乎在緩慢地摩擦著,生出了熱流和電流。那些破碎的熟悉感被拼湊,成了浮現在眼前的遙遠記憶,仿佛一切不過是昨天發生。
湯之念踏入那場酣暢淋漓的夢境,她被迫貼在窗戶上,看不到身后的他。
可是他卻將她輕松掌控,不給她任何反抗的機會。
湯之念想轉身,想看清楚他,迫切地想要轉過來。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讓她覺得心慌,仿佛站在萬丈懸崖邊上,稍不留神就會粉身碎骨。
可是她被他禁錮著,只能啜泣。
嗚咽的聲音終于讓他動容,他將輕咬改為舔吮,熟悉的聲音落在她耳邊:“你還敢哭?”
他野蠻地扣著她的腰,將她貼向自己,給予她一些支撐點。
湯之念的假哭似乎并沒有得到太多的憐憫,她改變了方針,軟硬兼施。
“你混蛋,欺負我,蹂躪我,虐待我!”
她像一只發了狂的小獸,極力掙脫束縛。
可是身后的人直接用手掌捂住了她的唇,隔斷她的喋喋不休。
她唔唔發不出聲,停止掙扎一瞬,忽然探出舌尖,吮舔他略帶薄繭的掌心粗糲。
靳于砷整個人一凜,松了手。
光線迷亂的酒吧包間,樓下虛浮的人影,耳膜沖刺著鼓噪音樂,酒精讓湯之念眼前模糊不清。她已經分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夢境還是現實,如果是真的,為什么一切感官如此虛浮?
可如果是假的,為什么這一切又是那么熟悉。
可是不等湯之念轉身,重重地咬落在她的后頸,令她沉重一喘。
“疼……”
第064章 N
“唔……”
湯之念口干舌燥, 猶如在烈日下被炙烤的一朵火紅干辣椒,下意識翻動身體。
“咚”的一聲,跌下沙發。
腦門撞在茶幾一角, 意識尚且混沌, 睜開眼, 目光所及是熟悉溫馨的布局。
聽到動靜聲的沈偲隨即噔噔噔跑過來,見趴在地上的湯之念,無奈嘆一口氣:“我的寶,你怎么睡著睡著滾到地上去了。”
湯之念頭疼欲裂,還傻乎乎地盤腿坐在地上問:“我現在在哪兒呀?”
“在家呀!鄙騻茖顢v扶起來,給她揉了揉腦袋, “你這是摔傻啦?”
“我不是在LiveHouse嗎?”
“是啊,可是你喝醉了, 一灘爛泥似的, 走路也走不動, Mill送你回來的!
“是Mill送我回來的?”
“對啊!鄙騻迫滩蛔⊥虏,“這個Mill姐姐也真是的, 明知道你酒量不好, 還讓你喝那么多!
凌晨四點, 萬籟俱寂。
湯之念腦海里分不清現實還是虛浮的一景,讓她昏了頭。大概是真的醉得不輕, 她竟然把夢境與現實混為一談。
其實她很少會這樣, 放縱自己喝醉, 在黑暗中為所欲為。
可每個人總會有那么一兩次跳脫的時候,忘記自己的姓名、身處何處、條條框框、顧不上道德感與邊界。
是最真實的自己, 卻又不是自己。
清醒過來的湯之念坐在床上灌了兩杯水,一切回歸到正常的軌道之中, 身體仿佛被泡開的海綿,終于舒坦。
離家出走的意識在這個時候也算是徹底回歸。
湯之念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警告自己這種情況絕對不可以有第二次。
沈偲又好氣又好笑:“你回來的時候我要給你送房間去休息,你說自己沒洗澡不上床。非要湊合在沙發上睡了這么一覺。好嘛,大半夜的還摔了一跤!
沈偲看了看湯之念的腦門,沒什么問題,放下心來。
湯之念舔了舔紅腫的嘴唇,皺眉:“我……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嗎?”
“沒啊!鄙騻茡P揚眉,一臉古靈精怪,“不過,你指的是什么出格的事情?”
“殺人放火!
沈偲噗嗤一笑:“你真要做那些事情了,現在恐怕躺在派出所的地板上!
湯之念的酒品好,醉了之后就自己乖乖窩著睡覺,也不去招惹誰。就是在回家時嚷嚷著不上床,她說自己沒洗澡打死也不睡,緊接著就窩在沙發上開始睡覺。
總體來說還是挺乖的。
Mill送湯之念回來的時候非但沒有一絲歉意,反倒一臉笑意對沈偲說:“現在這個大環境壓力那么大,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憋著一口氣。年輕人嘛,總是需要放縱的,這點酒不礙事,別太大驚小怪的!
沈偲就很無語。
感情不是你喝醉,你站著說風涼話不腰疼。
不過,Mill可以確保的是,湯之念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非常安全,沒人敢動湯之念一絲一毫。
她要是這點本事都沒有,也白瞎在川城混這么多年了。
Mill一張冷艷的臉,說話時總是叫人無條件信服,她的能力和閱歷擺在這里,全把湯之念當成自己的小妹妹。
話既然如此,沈偲也不好說什么。
看著蜷縮在沙發上安安靜靜睡覺的湯之念,沈偲怕她不舒服,擰了熱毛巾給她擦擦臉和手,再拿了條毯子給她蓋上。
幾個小時后就出現了現在這一幕。
湯之念這會兒沒了什么睡意,倒是真的要去洗澡了。她掉頭回房間,一邊用手腕上的黑色皮筋給自己利落扎一個丸子頭,一邊去找睡衣。
“你倒是對洗澡念念不忘!鄙騻瓶扌Σ坏跟在湯之念身旁,深怕她又磕著碰著。
“我身上全是煙酒味,難聞死了。”
“沒吐已經是萬幸了!
這套三室一廳的房子是她們兩個人合租的,湯之念和沈偲的房間都配有衛生間。
湯之念進浴室準備洗澡,沈偲叮囑讓她注意點,轉頭去廚房準備弄點吃的。
打開蓮蓬頭,密集的水霧從湯之念頭頂澆灌下來,任由溫熱的水流從自己身上經過,似粗糲的手掌在緩慢撫觸,令她顫栗。
閉上眼,濃墨的視野里忽然浮現旖旎的畫面,她下意識伸手摸摸自己的后頸處,用指腹尋找痕跡,但是并沒有摸索到什么。
“疼……”
那一口真不算輕的。
身后的人單手箍她的腰,微涼的嘴唇仍貼在她脖頸處,驚呼咬牙切齒的語氣:“哪里疼?”
湯之念氣急敗壞,這一咬真讓她鉚足了勁兒想要還擊?墒巧高體力的懸殊,她在他面前完全詮釋了什么叫手無縛雞之力。她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只有這樣了,反手抓住它,用力攥著,一只手無法掌控,可她才不管。
回憶里是有這么一個場景,她驚嘆他的尺寸驚人,難得羞赧不敢正面打量,于是靈活的小手往被子里面鉆,往他身上鉆。
他沒阻攔,反而帶著她的手,輕輕按在那里,上下緩慢地揉弄。
真的好大,湯之念一臉探索奧秘般不解的頓感,眨巴著一雙大眼睛,微仰頭,清澈的眼眸看著他,呆呆地說:你這算不算是天賦異稟?
而后,手上沒輕沒重的。
身后人涼涼倒抽氣,接著她像是被翻轉過來一株野草。根本來不及看清楚眼前那張臉,熾熱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反復碾磨。
熟悉的感覺如海浪將她瞬間吞沒,她不再掙扎,任由這份驚濤駭浪繼續向前延續;靵y的意識中,她仿佛身處畢業那年的盛夏,兩個人沒日沒夜的那段時間,她喜歡勾著他的脖頸,挑釁地在他唇齒內探索。
接吻這件事,只有越來越喜歡。他們可以抱在一起耳鬢廝磨,足足吻上大半個鐘頭,怎么都不嫌膩。
當然,單純的接吻往往都是不夠的。
“別動,你別犯規!彼p聲呢喃。
如果可以的話,靳于砷很想扒開她,看看她埋在血肉之下的那顆心到底是怎么長的。
可是聽到她從嘴里溢出的不安和煎熬,到底還是心軟。
靳于砷一把打橫抱起湯之念,將自己的西裝披在她身上,邁開長腿從包間出來。強光灑他一身,也遮不住男人身上熱灼的氣場。
Mill見到靳于砷時并沒有感到任何意外,她風情萬種地雙手抱臂,一臉看戲模樣。
“Zak,你要把我的朋友帶到哪里去?”
昏暗光線下,靳于砷冷瞥Mill一眼,像聽到一個笑話:“你的朋友?”
他抱著懷里的人,徑直朝樓下走去。
Mill跟在靳于砷身后:“本來就是我的朋友,這一年我和她關系有多好你不是不知道。”
靳于砷腳步微頓,臉上帶著戾氣:“你讓她喝醉?”
“你有必要這么大驚小怪嗎?”
在Mill看來,都是成年人,她相信湯之念做事情一向有自己的分寸。
況且,有她看著,不會讓湯之念有任何閃失。
該要防范的,是眼前這只披著人皮的紳士狼。
司機恭敬打開車門,靳于砷將醉得不省人事的湯之念抱進車里,用手護著她的頭,也不忘警告Mill:“我一會兒跟你算賬。”
湯之念的意識里,自己像是漂浮在空中的浮萍,她視野里是一片的黑,偶有光線探進來,她伸手想要去觸碰,可能是那道光線實在跳過刺眼,她不得不閉上眼,繼而徹底墜落,意識混沌。
睜開眼,目光所及是熟悉溫馨的布局。
湯之念關閉花灑,將浴巾包裹住自己的身體,走到鏡子前伸手擦拭薄霧。
明亮的光纖下,她皮膚白,好像襯得雙唇比平時更加紅潤,仔細看似乎有些不同尋常的腫。
等湯之念擦完身體乳護膚品吹完頭發出來,沈偲煮好了兩碗餃子。
忙活一陣子,倒真的餓了。
“還說給我帶宵夜呢。”沈偲默默吐槽,“不過,家里的餃子快沒了,咱們改天再包點。”
“嗯。”湯之念心不在焉,頭還疼,宿醉的懲罰。
一碗餃子下肚,天邊泛白。
今天周六,湯之念心安理得地回房間繼續睡了個回籠覺。
*
白天倦怠成一只懶蟲,窩在家里吹冷氣。
到了傍晚,窒息的熱浪朝西沉下,她們破繭而出,顫動褶皺的翅膀。
沈偲拉著湯之念一起去附近覓食,順便在晚上看一部電影。
她們居住的附近就是時尚天街,集娛樂休閑生活于一體,旁邊是一座公園,沒事吃晚飯去散散步溜達溜達,既能感受自然的風光,偶爾也能碰到十八線的小明星參加商演。
“《沖擊吧!福星》的票房已經有十億了誒!”
沈偲最近一直關注著這部國產動畫片,以黑馬殺入暑期檔的《沖擊吧!福星》,上映前夕無人問津。
可是隨著口碑爆發,一傳十十傳百,票房開始逆襲。
湯之念偶爾有刷到相關新聞,事實上,這部電影上映后不久,她就和沈偲一起去看了。
看完的當下只覺得暢快淋漓,劇情和特效都沒得說,只是宣傳的確太少了。在暑期檔這個廝殺嚴重的戰場,《沖擊吧!福星》的營銷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于是她們也成了主動幫忙宣傳的“水軍”之一,不僅要手把手指導官方怎么營銷,還要沖鋒陷陣與黑子廝殺。
眼看著電影的票房實現了逆跌,湯之念也感到高興,仿佛看著自己曾經隨手澆過一滴水的花朵開始鮮艷綻放,讓所有人驚艷。
兩個人找了一家干鍋店,沈偲還捧著手機翻閱相關消息,“原來《沖擊吧!福星》是FLF投資的,奇怪,他們家最會做宣發啦,怎么這部電影前期沒有一點水花?”
湯之念聽著覺得挺耳熟:“FLF?”
這些年,隨著國漫的崛起,國內涌現出了大批的動畫制作公司,FLF就是其中之一。
不過FLF集團不僅僅只有動畫制作,其涉及的業務廣泛,包括游戲、漫畫、人工智能、影音、社交媒體等等。最近FLF旗下的工作室推出的一款新游戲“末日烈焰”,引起廣泛討論,似乎很受青少年的喜愛。
關于FLF的背景也是十分的神秘,據說最初是幾個華人在美國開的工作室,所以爭議性很大。
有些人說FLF不過是披著國產的外衣斂財,其皮下都是外國人。但也有人說,FLF引領了國產游戲和動漫的新潮流。
近幾年的FLF更像是一個投資公司,不斷收購國內大小動畫制作和游戲產業的同時,也進行陪伴式創作。不僅僅投入資金,也投入人才,把控每個環節。
“你還記得我們讀高中的時候有一款名叫FLY的游戲嗎?就是FLF制作的!鄙騻普f。
湯之念一向很少玩游戲,不過提起這款游戲她倒是還有一些印象。
“就是飛機的那個?”
“對,就是那個,只不過現在應該沒什么人玩了。也成了時代的眼淚。”
很多游戲都是風靡一陣子,況且還是這種單機游戲。不過在那個時候,FLY這款游戲風靡全國,還引起了一陣的潮流,算是家喻戶曉的成功了。
“聽說FLF的創始人在開發FLY的游戲時還未成年呢,不過他這個人實在太低調了,社交媒體上沒有他一張照片!
湯之念倒沒有太意外:“聰明的人一向收斂鋒芒。我的老板Edie就是這樣,他從來不會刻意出挑,也不喜歡招惹是非!
“我倒是覺得,有能力的人就是應該鋒芒畢露。”
湯之念點點頭沒有反駁,都沒錯,只是每個人看待的角度不同罷了。
晚餐過后,她們決定去二刷《沖擊吧!福星》,找找上一次遺漏的彩蛋。
而這一次,湯之念算是注意到了這部影片的出品方FLF集團。她也確定了一點,FLF就是Mill向她拋出橄欖枝的那家公司。
這未免也太巧了。
電影結束,湯之念正巧又收到Mill的短信:【宿醉的感覺怎么樣?】
湯之念:【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Mill:【ok,人生總要嘗試各種可能性!
Mill:【另外,關于入職FLF集團的事情,你有在考慮嗎?】
湯之念:【還沒來得及考慮!
Mill:【做好心理準備,我要告訴你一個消息。】
湯之念:【?】
Mill:【FLF那邊提出愿意高出你現在十倍的薪酬邀請你加入他們,現在只等你點頭!
湯之念:【???】
瘋了吧。
第065章 N+
事出反常必有妖。
湯之念不免覺得奇怪, 她又不是什么香餑餑,不至于讓對方公司出那么高的價錢。
下一秒,Mill發來一段語音。
“但是Zora, FLF總裁并不是好對付的人。”
“這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因為在此之前, FLF總裁在三個月內已經辭退了三個秘書!
“換成我是你,也會好好考慮!
Mill先是拋出一個鉤子,等著湯之念徘徊,再下誘餌。
即將上鉤的魚兒果然動搖,問:“有FLF總裁的資料嗎?”
湯之念想知道對方究竟是何方神圣,對方過于神秘低調, 互聯網上沒有秘密的現在,竟然沒有他的任何資料。
Mill說:“抱歉, 因對方的需求, 這個不能泄露給你, 等你任職后自然會知曉!
還有這種事情?
Mill:“你放心,我有把關!
對于Mill的話, 湯之念倒是相信的。
電影散場, 沈偲見湯之念一直捧著手機在聊事情, 便沒有打擾。她自己到旁邊的娃娃機買幣準備試試運氣如何,一共十個幣, 能抓到是幸運, 抓不到她也不打算繼續投入。
沈偲看了一圈, 看中一只兔子造型的毛絨玩偶,按照指示投入一個幣, 抓住手柄開始揮動爪子?礈誓繕耍聪掳粹o。
第一次, 沒中。不過沈偲發現這個爪子的力道還行,不像那些專門用來坑錢的娃娃機。
第二次,差一點就中了!再接再厲。
等湯之念回完Mill的信息時,一轉頭,發現不遠處的沈偲手上抱著好幾個毛絨玩具,還在繼續投入。
“沈偲,走了!
沈偲根本停不下來,伸手朝湯之念揮了揮:“快來快來,這幾個娃娃機還挺好抓的!
她用二十個幣抓到了四個毛絨玩具,感覺賺了一個億。
湯之念無奈:“你家里的毛絨玩具已經堆成山啦!”
“這只小兔子送給你!”沈偲大大方方,將剛才抓來的毛絨玩具塞到湯之念手中,知道她喜歡小兔子。
有一年的寒假,湯之念用毛線織一只黑色丑兔子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沈偲不知道那只黑色丑兔子的命運如何,但是記得湯之念的床上有一只可愛的兔子玩偶,她睡覺都要抱著。
每一次出門,沈偲總是會被被這些娃娃機給吸了魂魄,看到就挪不動腳步。她是真有癮,抓得住要抓,抓不住更要抓。
湯之念從來都比較理智,她拽著沈偲往外走:“走了走了,回家了!
沈偲撇撇嘴,感覺錯過了一個億。她盡力克制著自己,不抓了不抓了!
“對了,你這大晚上的還要忙工作?”
湯之念并沒有打算隱瞞沈偲的意思:“Mill姐給我獵了一份新工作,FLF總裁助理!
“FLF?是我知道的那個FLF嗎?”
湯之念淡定點點頭:“嗯!
沈偲不淡定了:“啊啊啊啊!你去你去!”
無疑,這個時候的湯之念已經心動了,否則她根本不會向沈偲提起這件事。她總是這樣,如果一件事在自己的心里被畫上了句號,沒有必要告訴第二個人,她會一直深埋。
跳槽這件事還有思考的空間,只不過她現在并不會草率地做出決定。
黑暗的夜晚不適合做決定。
*
想要跳槽的念頭一旦產生,就像是不斷吹鼓的熱氣球,一點點往上升騰。
湯之念花了一個周末的時間仔細了解FLF,也沒少向Mill咨詢相關問題。她既然有意向,就不會像只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撞,要認真嚴謹地去了解。
Mill知無不言,循循善誘地勸導著湯之念:“你在Edie手下做事雖然不錯,但是職場是職場,不是講人情的地方。再過幾年Edie就要退休回美國,到時候你又將何去何從?”
“我知道你是一個喜歡冒險與挑戰的人,很多機遇也恰恰在這其中。Zora,憑我對你的了解,我相信你完全能勝任這份工作,體現出自己的價值,得到應有的回饋!
湯之念到底還是謹慎,說:“我想去FLF集團看看!
Mill說這是小case。
在不確定自己是否要離職以前,湯之念在自己的日常工作之中仍舊一絲不茍。
半下午,湯之念像往常那樣敲門走近Edie的辦公室,給他遞上一杯水,并將接下去的工作行程告知他。
Edie打斷湯之念:“你幫我訂個餐廳,口味要偏江南一些,我要邀請一個來自恒譽市的朋友用餐!
湯之念表示沒問題,她前幾天去過的青田一品就十分不錯。
“Zora,你晚上同我一起出席!
這是湯之念的工作之一,不會推辭。只不過她需要提前了解面對的人是客戶還是朋友,是否需要正式的著裝等。如果是涉及到工作,那么她也要了解相關的工作內容,若涉及到專業的術語,得提前翻閱資料。
Edie說:“他是一個很出色的年輕人,不用拘謹,就是普通的一個晚餐!
“好!
下班時,湯之念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等了好一會兒,Edie才換了一套衣服出來。淡藍色的襯衫搭卡其色的西裝褲,腕上戴一只機械表。
在公司里,Edie一直穿西裝打領帶,一年四季都是如此。他有一米八五的高個,在大部分男人中都算是高的,能撐得起筆挺的西裝。這些年隨著年紀的增長,有些發福的跡象,不過他經常健身,看起來比較強壯。
Edie將車鑰匙交給湯之念,讓她開車。
車平穩上路后,Edie問湯之念:“怎么樣?你還會恐懼開車嗎?”
湯之念誠實地點點頭:“是有點!
Edie笑:“不要顧慮太多,只要你按照交規正常駕駛,就不會有問題。Zora,你要克服這點小小的恐懼!
“我會努力的!
說起來,湯之念的車技實在是一般,Edie沒有給自己配司機,若是需要商務出差,他都是直接飛外地。在川城,他多數是自己開車。
湯之念對于開車一事的恐懼感是源自半年前,她開著Edie的車不小心發生追尾,全責。更不幸的是,她把人給撞傷了。
當時Edie要去出席一場商務會議,半途發生這種事情,他不但沒有責怪湯之念,反倒教她如何處理。
“下車,報交警和保險,保持一個平穩的心態。”
湯之念當然是慌的,尚且不論Edie這輛車算得上是豪車級別,問題是她撞傷了人。對方的車實在太脆了,碰了一下屁股,后面一整塊凹陷進去不說,司機也撞骨折了,車上還有一個抱著嬰兒的婦女。慶幸的是,那個小嬰兒和婦女沒有受傷。
Edie拍拍湯之念的肩膀,“Zora,冷靜下來想想,你接下來該怎么做?”
湯之念一點就通:“Edie,我給你叫一輛出租車,你先去出席會議,交警和保險人員到場后,我會咨詢他們。”
Edie點點頭:“OK,這里交給你,我相信你能妥善處理完!
“謝謝Edie的信任。”
那次的事情處理起來倒是不算難,湯之念在旁邊等了莫約十分鐘,交警和保險陸續到場,定責,定損,雙方將車送去修理廠。
唯一算得上難題的是,被撞傷的司機有些胡攪蠻纏。
大概是見湯之念是個女生,又開這么一輛豪車,當場獅子大開口:“你給我五十萬,我自己去醫院檢查就行,反正到時候保險可以給你賠錢!
“不可能。”湯之念也有些生氣,“你這不是敲詐嗎?”
“我這怎么算敲詐了?你看你是不是把我給撞傷了?車要修吧?醫藥費誤工費都需要吧?”莫約四十歲的男人,個頭矮小,一只手下垂著,哎呦叫喚著說自己手骨折了。
一旁抱著嬰兒的婦女也得理不饒人:“我們在路上開的好好的,是你非要撞我們,難不成你還想耍賴嗎?”
湯之念耐心解釋:“我沒有耍賴。交警和保險都來過了,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我不會逃避責任的。”
“那你給錢就完了!
“我可以送你去醫院,所有檢查費用我都會給你支付,但是五十萬是絕對不可能。”
湯之念硬氣,那男人見她不像是好啃的骨頭,也就答應下來。
后續去醫院,檢查,湯之念全程都陪在他身邊。算是發現,這個人之所以會答應,是要在后續變著法子故意刁難她。
只不過讓湯之念沒有想到的是,顧邢居然會趕來醫院。
那天一通忙碌,時間竟然也到了傍晚。
顧邢踩著晚風,身穿帶公司logo的工裝,火急火燎地趕到醫院。他肩寬腰窄,站在醫院的大廳撥打湯之念的電話,問她具體在哪兒。
湯之念心頭一暖,問顧邢,你怎么來了?
顧邢是從沈偲那得知湯之念開車發生追尾,放心不下,特地趕過來。
顧邢找到湯之念時,她正一個人坐在CT室的大門口,正是冬天,她穿一件單薄的針織衫,外套忘在了車上。幸而醫院里開著暖氣,可她還是覺得有些冷,把自己縮成一團,坐在椅子上。
多數女生碰到這種交通意外都會嚇得魂飛魄散。
湯之念獨自一個處理完這一系列的事情不說,還能冷靜下來斟酌后續該處理的問題。
顧邢遠遠看著湯之念一個人坐在那兒,說不出的酸楚。
他第一時間與對方進行交涉,言語犀利,不留一絲情面。
顧邢與那位男人交涉過后,轉過頭安撫湯之念。
“我已經預先支付過所有費用,接下去就不用管他們了!
湯之念不太確定:“這樣真的可以嗎?”
顧邢說:“這件事發展到現在這個局面,無論從道德還是法律層面來說,我們都可以這樣做。對方如果孱弱無自理能力,我們的確不能這樣袖手旁觀?是如果對方用惡意來消磨我們的善意,我們大可不必理會!
這段話讓湯之念恍然大悟,她打心底里感謝顧邢。
……
湯之念想起,顧邢的生日也快到了。
顧邢這人其實挺糙,對自己的事情一向也不上心,覺得一個大男人過生日很矯情。
湯之念專心駕車,分出一點思考,問Edie:“男人會希望收到什么樣的生日禮物?”
Edie挑眉:“那要看對方與你的關系,是普通朋友,曖昧關系,情侶?”
湯之念坦誠:“就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只需要普通的禮物,不需要花費太多心思。”Edie難得笑了笑,“Zora,既然你會主動咨詢我這個問題,說明這個朋友對你來說并不普通!
湯之念被Edie說得一愣。
她倒不是因為糾結自己與顧邢之間的關系,而是想到了另一個人。
為了他的生日禮物,她曾費盡心思;ㄙM數個日夜,一針一線地勾勒。
不多時,到達青田一品。
湯之念將車平穩停在停車位上,Edie從另外一頭下車。
Edie的情緒看起來很高漲,他看到了不遠處的人,主動打招呼。
“Wilcox!”
湯之念正打開車門,清楚地聽到Edie叫喊的名字,隨即,她朝著Edie的視線望過去,看到不遠處的男人。
葉開暢也正從一輛車上下來,他一身白衣黑褲,戴金邊眼鏡,身形較十七八歲那會兒強壯許多,看起來很有男人味。
湯之念怎么都沒有想到Edie邀請的朋友居然會是葉開暢,她心神略有些不安,下意識地看向他那輛車的后座。車膜黑暗,看不清車內的情況。
葉開暢走過來,主動與Edie擁抱:“Edie,好久不見!”
Edie拍拍葉開暢的肩膀,繼而像他介紹自己身邊的女生:“這位是我的秘書Zora!
葉開暢朝湯之念微微笑著,扶了扶自己的眼鏡,一臉的處變不驚,說:“不用介紹,我們早就認識了。是嗎,Zora。”
湯之念卻并沒有表現出該有的熱情,她嘴角的笑容僵硬,與葉開暢寒暄:“Wilcox,好久不見!
她的視線仍下意識朝葉開暢的車看去。
Edie顯然有些意外:“你們是怎么認識的?”
“那說起來話就長了!比~開暢朝湯之念揚揚眉,俊逸的臉上有一絲狡黠,“湯湯,好久不見,我和Zak都非常想念你!
湯之念的心跳終于還是漏了一拍。
因為她可以確定的是,一向沉穩內斂的葉開暢是故意在她面前提起那個人的名字。
第066章 N++
不論葉開暢是有心還是無意, 湯之念不正面回應。
由服務人員引路,他們一起去了二樓的包間。比起一樓,二樓的每一間包間格局和裝修都不同, 宛若進入了江南水鄉的藝術殿堂, 更為直觀地展現了江南的特色。
名為“山水間”的包間, 里面還真有山有水,一張實木桌子中心有蜿蜒不規則的小水池,正盛放的睡蓮浮在水面上,仔細看,清澈的水中還有小魚兒在游弋。
葉開暢似乎是這里的?,用英語同Edie介紹這家餐廳的獨特。
湯之念在一旁默默為二人倒茶, 她墨色長發卷成大波浪,幾縷發絲自然地垂落在肩, 微低著頭, 瞳色里一片軟靜。
已經是晚上, 不適宜喝帶有茶多酚的濃茶,換成了不會影響睡眠的花茶。不過湯之念還是周到地告知Edie, 晚上飲水過多有可能會影響睡眠。
Edie擺擺手表示不礙事。
湯之念今晚過于沉默, 不過Edie并沒有感覺不妥。往日里有應酬, 湯之念也是這樣安靜規矩。她不會刻意地去展現自己,但她總是最細心的那一個。見過一次的客戶和朋友, 她便會記下對方的喜好, 若下一次再見面, 她會自然而然地迎合對方,不會貿然, 給人的印象非常妥帖。
從Edie和葉開暢的聊天中,湯之念得知葉開暢在美國的老師是Edie的朋友。
這頓晚飯單純只是朋友間的寒暄, 并不涉及工作。Edie與葉開暢聊中國文化、歷史、人文,還會談及時下的熱點。
將近一個半小時的用餐時間,說快也快。全程,湯之念和葉開暢的對話不超過十句。
葉開暢很有分寸地不談及過往,鋒利的目光甚至不會在湯之念身上多做停留。
散席時到停車場,葉開暢周到地送Edie上車道別,繼而來到駕駛座旁,微微躬身。他看似一個無害斯文的人,透明的眼鏡片下一雙眼里透著濃濃的精明。
“后會有期!
這幾個字就像是一塊帶著鋒利棱角的巨石,不輕不重地往湯之念的心湖拋過去,激起一層翻滾的水浪,原本平靜的水面暈出一層層漣漪,久久不息。
溫柔夜色里,一輛低調的勞斯萊斯靜臥在停車場,黑色烤漆在光線下折出油亮色澤,車窗下降半截,烏白薄霧從車廂內緩緩飄出,內里似匍匐著駭人的巨獸。
葉開暢目送Edie離開,轉頭走了幾步到勞斯萊斯旁,曲起手指敲敲后座車窗。
車窗終于全部下降,葉開暢看清楚里面的人。
“Zak,你不去做偵察可惜了!闭Z氣多少帶一些揶揄。
靳于砷一身商務穿搭,白衣黑褲,襯衫領口解開三顆扣子。一口煙霧從肺里吐出,凸起的喉結滾了滾。
他一向很討厭穿正式的服裝,要不是今天出席重要的場合,多半也很少會露面。
離得近,剛才葉開暢對湯之念說的話,坐在車廂里的靳于砷聽得一清二楚。
靳于砷將抽了一半煙掐滅,略帶審視的目光看葉開暢。
“你嚇她做什么?”
葉開暢瞇了瞇眼:“這叫嚇?總比某人費盡心思編織牢籠要光明正大。況且,我說的也沒有錯,可能再過不久,又要相遇了。”
“期待嗎?”靳于砷一臉意味不明,這話不知道是在對葉開暢說,還是對自己說。
葉開暢卻了解靳于砷:“Zak,感情這種事情外人無法插手干預,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夠理智一些。湯湯是個好女孩,經不起三兩下折騰!
“誰說我要折騰她了?”靳于砷嗤了一聲,似聽到什么笑話,他勾了勾唇不與葉開暢胡攪蠻纏,示意司機開車。
葉開暢雙手叉腰,看著靳于砷的車離開。
他相信,今晚這一面,只會加快湯之念的決定。
*
“我的辭職報告已經交上去了,不確定Edie是否不舍,但他尊重我的決定。”
湯之念與沈偲說這句話時,穿著一身運動裝束,腳踩跑步鞋,兩個人正沿著護城河邊的塑膠跑道緩慢夜跑。
她們隔三差五會相約一起跑步或無氧運動,意在鍛煉身體。湯之念很愛跑步,若是沈偲犯懶,她也會獨自一人戴上耳機去酣暢淋漓地跑上一圈。
沈偲平穩著呼吸,腳下步伐不疾不徐:“那么快?看來FLF開出的條件讓你很滿意!
“這是原因之一!睖铑D了頓,“我上次在青田一品見到過他。”
已經跑了五公里,湯之念滿頭大汗,放緩腳步開始步行。
“靳于砷?他來川城了?”沈偲同樣放慢了腳步,拿起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汗,側頭看湯之念。
“是的!
“天吶。”
川城這個地方說小不小,城北到城南直線的車程都要一個多小時?墒侨羰怯行南見,這點距離根本不是問題。
更可況,還有不期而遇。
沈偲笑著搖搖頭,拍拍湯之念的肩膀:“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你說。”
“其實我覺得,你不應該逃避。”
“我們本來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談不上逃避!
沈偲點點頭,“我還有一個問題!
湯之念皺皺眉:“我發現你今晚特別愛拐彎抹角!
沈偲當然不會自找沒趣,因為她知道,靳于砷是湯之念的禁忌話題。
六年前那個暑期,湯之念去了一趟恒譽市又回來,整個人像是被扒了一層皮。沈偲以為湯之念是被恒譽市那位大少爺欺負,抓著她的手要去討公道。
沒想到,湯之念反過來抱著沈偲,把臉埋在沈偲的懷里,無聲抽泣道:“沒有……他沒有欺負我,是我……”
從小到大,沈偲就沒見湯之念這么傷心哭泣過。
湯之念這個人,就算知道下一秒天會塌下來,她也會笑嘻嘻地說:反正又不是我一個人死,怕什么?
沈偲著急拍拍湯之念的后背,哄她:“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說開了就好啊。”
湯之念不說話,就是一個勁兒地哭。
她大哭一通,睡了一覺,再醒來時,好像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從那以后,湯之念再也沒有提起過靳于砷。
沈偲試探性地在湯之念面前提起那三個字時,湯之念只說:別再提他了。
不久后,湯之念背上行囊,和沈偲一起邁入同一所大學。日子照舊,她看起來并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可能對湯之念來說,恒譽市的那段時間對她而言就是一場充滿彩色的泡沫。
沈偲卻看得清楚,如果真的不在意,為什么連提都不能再提?只不過,站在朋友的角度,沈偲希望湯之念能夠開心,既然她不想提,那就當那些事那些人都不曾存在過。
前段時間Mill帶湯之念去過FLF集團進行參觀。
巧合的是,FLF大廈距離顧邢工作的地方很近,就在一個產業園區。
顧邢在大廠上班,辦公環境奢華,員工待遇優厚。這些湯之念之前都感受過,她做小職員那會兒,最幸福的就是有好吃的員工餐。
產業園區的餐廳集中在一個片區,附近大廠的員工基本上都會來這里用餐。什么口味的食物都有,火鍋燒烤小炒,味道鮮美,價格適中。每個廠的員工卡折扣都不同,但比起外面要優惠許多。
FLF正式入駐川城也就三個多月的時間,福利待遇似乎都是效仿了隔壁幾個大廠。
辦公室明亮寬敞且充滿了科技感,每個員工都配有人體工學椅。會議室區分大小,能容納幾百人的階梯會議室還能當成影院。最讓員工提升幸福感的應該是舒適的休閑區,配有健身房、瑜伽房、球廳、K歌房等。
一般來說,閑雜人等是不允許進入工作單位,但是Mill享有特殊待遇。
Mill是產業園區的?停袷腔氐阶约旱睦细C一般,閑庭信步地帶著湯之念刷卡進入FLF。
一圈參觀完,Mill帶著湯之念在附近的一家咖啡館小坐。
咖啡館裝修小資,正對FLF大廈。這個點客人不多,但是工作人員正在陸陸續續出餐往附近的大廠送去。
Mill詢問湯之念的口味,推薦這家咖啡館的拿鐵。
湯之念搖搖頭:“我乳糖不耐,一杯冰美式就行。”
Mill有些意外:“乳糖不耐一般有什么癥狀?”
“腸絞痛、腹瀉等!
“天,那還是別喝了!
其實小時候湯之念也沒注意自己有乳糖不耐的癥狀,只是很巧的是,每一次喝完奶或者吃了奶制品,她的腸胃就會不舒服,一般來說癥狀都不算太過嚴重。
只有一次早餐她喝了一杯奶,到了公司之后就開始腸絞痛,渾身冒冷汗。當時顧邢就在一旁,見狀無論如何要送她去診所看看,并仔細詢問她吃過什么東西。
那次檢查之后,湯之念才知道自己居然乳糖不耐。此后她便會注意一些,盡量不喝奶或吃奶制品。
顧邢總是很周到,知道湯之念乳糖不耐,時不時會給她買一些無乳糖的牛奶。
服務員送來冰美式,湯之念往里面加了幾顆甜菊糖。
Mill看著湯之念另類的喝法,想到了靳于砷。靳于砷大概是她見過的最喜歡吃甜食的男人了,就連喝冰美式都要加糖。
“我有個朋友也和你一樣,點冰美式要加糖。”Mill說。
湯之念并沒有多想,俏皮地說:“生活已經夠苦了,需要加點糖!
糖在咖啡里慢慢融化,削弱了咖啡的苦澀,湯之念捧著杯子抿了一口,冰涼的口感十分消暑。她坐在窗戶旁,不經意側頭往窗外看去,看到一抹身影俯身鉆進一輛勞斯萊斯車中。并沒有看清那人長什么樣,卻看清楚了車牌為帶川字的連續的6666.
湯之念不由多看了兩眼。
她完全看不到隱私膜里車主人的模樣,但是猜測能擁有這種型號車輛的,應該是個人物。
與此同時,坐在車里的靳于砷直直望向湯之念的方向。隔著車窗玻璃,他清楚地看到她捧著咖啡杯,瀑布般的黑色卷發隨意用皮筋固定著,額角留有自然微卷的八字劉海。
她難得有些放空,微微歪著腦袋,看起來一臉無害。
車從湯之念的面前徑直開走,速度很慢,她的目光一直跟隨著車身,仿佛要從中看出些什么。
靳于砷提示司機開快一些。
他受不了這種目光。
明明彼此隔空對視,可她卻永遠看不到他,一次又一次。
*
湯之念提交了辭職報告之后,還需要半個月時間的交接,之后她就要去FLF任職。心里說不上期待與否,只是很平靜地接受,畢竟這是她自己做出的選擇。
接下去工作的這兩周,湯之念身邊帶著一個新人,她將自己之前的工作內容制作成一個文檔,也將Edie的所有喜好的禁忌都告知新人。
總裁辦的同事在得知湯之念要離職時多少有些不舍,不過一段時間過去,他們也都接受了這個事實。
因為知道自己待在這里的時間不多,湯之念不再像以往那樣總是一絲不茍的高冷。她偶爾和同事們開開玩笑,說一些讓他們都非常目瞪口呆的話。
在同事眼中,湯之念就好像是不沾雨露的仙女下凡了,不僅下凡,還蹲在路邊吃起了羊肉串的既視感。
總之,充滿了煙火氣。
這天,辦公室里突然冒出一只蟑螂,嚇得一群小姑娘花容失色,到處亂竄。
湯之念聞言,扯了張紙巾,直奔那團黑峻峻的小強而去,“啪”的一巴掌,讓它爆漿。然后淡定地用紙巾包裹住蟑螂,扔進垃圾桶。全程也就十幾秒的時間,一氣呵成。
整個辦公室的人都驚呆了。
要說一只蟑螂有什么了不起的?可是那蟑螂會飛。∽阌心腥说拇拇指那么粗壯!
就問問可怕不可怕!
“Zora姐,你也太厲害了吧!闭f話的是總裁辦的一個小助理,平時都不敢和湯之念說話。
湯之念聞言也不謙虛,挑挑眉:“那你是沒見到我更厲害的地方!
她還能徒手抓蛇。
老家的柴房里曾經出現過一條蛇。
一條無毒的烏梢蛇,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地闖入,足有一米長。確認是無毒蛇之后,湯之念用工具將蛇擒拿,繼而走到后院的田野里,走向深處,將蛇放生了。
農村里什么蛇蟲鼠蟻沒見過,湯之念早就習慣了。
“嗚嗚嗚,Zora姐,你可不可以不走啊?”
“不可以呀!蹦橙苏Z氣調皮,一臉的青春洋溢。
湯之念離開前夕,同事們訂了個餐廳,為她送行。她也不掃興,高高興興地過去,還給他們帶了一些小禮物。
他們不敢叫Edie總一起,別看Edie待人好像親和,可他畢竟是個大領導,說話做事自帶強大氣場。
氛圍輕松,同事提議喝點酒,湯之念到底還是拒絕了。想到上一次酒后意亂,她發誓再也不要發生。在場幾乎都是女孩子,大家也都贊成不喝酒。
說說笑笑間,時間流淌飛快。
湯之念幾杯飲料下肚,起身去衛生間,不料在過道里見到一對相擁熱吻的情侶。
男人個頭高挑,染一頭灰白發,打扮很潮。女人被高大的身影包裹著,依稀能看到窈窕的身段。
即便已經是成年人,但是看到這種“現場直播”,多多少少還是會有一些不自在。
不過湯之念還是佩服他們的大膽,能在公共場合肆無忌憚地相擁,不畏懼旁人的眼光,是需要一些勇氣的。
湯之念快速經過他們,目不斜視,直奔衛生間。距離靠近他們時,她聞到一股熟悉的淡香。
等她從衛生間出來洗凈手,下意識往拐角的方向望去,那對男女居然還抱在一起!
過道是回去的必經之路,湯之念拿紙巾擦拭干凈手,低頭再準備過去,把自己變成一道空氣。
只是不小心,這次湯之念迎面看到了灰白發男人的模樣,心里一震。
“Kelsen學長!”
湯之念喊完之后就開始后悔。
救命!人家正在接吻呢!
可能是太久不見,湯之念屬實是有些小小的“激動”。
被驚擾的謝彭越抬頭,下意識收攏手臂,將懷里的人往自己的胸前按。他高大的身影幾乎將對方完全覆蓋,湯之念完全看不到女生的臉。
謝彭越朝湯之念的方向看過來,目光里仍然殘留一些意亂情迷的混沌。
相隔幾米的距離,湯之念清楚看到謝彭越唇角的口紅印記。
意識到自己這個超強電燈泡的打擾,她鈍鈍地說:“不好意思……”
謝彭越瞇了瞇眼,總算是看清楚了湯之念。
“湯湯?我的好妹妹!”
湯之念一臉尷尬:“那個,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還繼續個屁!
謝彭越拍拍懷里的人,笑容有些吊兒郎當:“今天可是個黃道吉日,抬頭,你以前見過的。”
轉而對湯之念介紹自己懷里的人:“我前女友,栗杉!
等等,前女友?
誰會跟前女友在過道里吻成這樣?
栗杉一頭黑長直,穿露腰修身上衣,從謝彭越的懷里鉆出來,自然地朝湯之念打招呼:“嗨,湯湯!
湯之念朝栗杉眨眨眼:“嗨,栗杉,你什么時候來的川城?”
“也就這兩天,我準備跳槽去顧邢底下做事。你呢?最近怎么樣?”
“我還是老樣子,不過我也打算跳槽了。”
這兩個人倒是旁若無人地寒暄了起來。
謝彭越一臉茫然:“不是,你們兩個人有那么熟嗎?”
栗杉白了一眼謝彭越:“就許你跟湯湯熟?我和她還是大學同學呢!”
“真的假的?”謝彭越先不管這個,轉頭找湯之念算賬:“好你個湯妹,虧哥哥我對你一片真心,你倒好,這么多年也就逢年過節給我發一條短信,你心里還有我這個哥嗎?”
湯之念諂媚笑笑:“我心里有沒有你不打緊,栗杉心里有你就行啦!”
栗杉聳聳肩:“不好意思,男人在我心里還排不上號!
謝彭越氣急敗壞指著這兩個人:“渣女!你們兩個人都是渣女!”
兩個女人樂不可支。
這段小插曲為這個夜晚添加了豐富的色彩。
湯之念這邊正跟同事們聚會,也不好半途離場。
謝彭越還要找栗杉好好“敘敘舊”,便跟湯之念約好下次再見。
“不急,反正我以后常在川城活動!
*
湯之念正式辦離職手續那天,Edie抱了抱她,給她非常真誠的祝福:“此去提衡霄漢上,鵬摶鯤運更論程。”
“謝謝!睖钸挺意外的,“Edie,這句中文古詩是特地為我學的嗎?”
Edie歪了歪腦袋,還有比較俗氣一些的:“發財,好運,被愛。”
湯之念貪心全部接下,對Edie說謝謝。
隔天湯之念便去了FLF。
據說這位老總十分難搞,三個月換了三個秘書。
湯之念仔細斟酌,選擇保守的穿著打扮,不出錯的白衣黑褲,將長發全部挽起。
接待湯之念的前臺是個長相甜美的女孩子,名叫Tess,穿一身好看的制服,不像一般大廠那樣死板,衣服胸口還別了一朵粉色的小花,很有新意。
湯之念并不吝嗇夸獎,對Tess說:“你胸前的花很漂亮!
Tess一臉笑意,語氣同樣甜美:“是啊,這是特地為迎接你的到來而準備的!
湯之念笑了笑,心說這前臺的嘴巴未免也太甜了吧。
Tess領著湯之念上樓,刷卡進電梯。
總裁辦公室在頂樓,電梯緩緩上升,湯之念的心里或多或少還有一些緊張,因為一切未知。
電梯門打開,映入眼簾的并不是刻板的辦公室,而是一幅幅動畫電影的鏡頭,全是FLF投資出品,其中就包括湯之念前段時間二刷過的《沖擊吧!福星》。
瓷磚上鋪著隔音的地毯,湯之念踩著五厘米的高跟鞋,腳步不疾不徐。
往前走,是不辨真假的綠色草坪,上面有高爾夫球和球具。
一旁的Tess并沒有再說活絡氣氛的話,她將湯之念帶到頂樓,引入總裁辦公室。
“你在里面稍等!
湯之念不太確定:“我不需要先見見人事嗎?”
Tess說不用,“總裁一會兒就會來!
隨即帶上門離開。
偌大的總裁辦公室,裝修極簡的現代風,冷冷清清。
中央空調溫度大概只有十幾度,湯之念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規矩地坐在待客的沙發上,不亂看,不亂動,更不玩手機。
辦公室打掃得一塵不染,沒有什么風格強烈的裝飾物,但是寬大的辦公桌上擺著沒有組裝完成的一個樂高。
電動門開啟,聲音驚動了正在出神的湯之念。
薄紗質地的屏風,阻隔在門前。
湯之念恭敬地起身,她隱約能夠看到屏風后面的人一襲筆挺的白衣黑褲,不算清楚。
她手心隱隱有些冒汗,面容上仍是一貫的從容。
黑色皮鞋踩在墨色瓷磚上,似堅硬低沉的鼓鳴聲,一下一下,越來越近。
湯之念深深吸一口氣,想好措辭。
她并不是第一次入職新公司,但是這位老板實在太神秘了。
“初次見面,我是湯……”
看清楚來人,湯之念的笑容凝固在臉頰上,說到一半的自我介紹也被阻斷在喉間。
靳于砷步伐不停,掠過湯之念,徑直朝自己的位置上走去。他將搭在手上的西裝隨意往桌上一扔,坐在舒適的老板椅上,終于正面看向湯之念。
面面相覷間,他姿態慵懶地將雙腳翹起放在辦公桌上交疊,吊兒郎當的二世祖模樣。
靳于砷鋒利的眼神落在湯之念的身上,上下打量著,似在看某種弱小的動物。
“你叫什么名字?”
第067章 O
這個世上總有那么一個人, 在年少的時光里留下重重筆墨,哪怕時光荏苒,光陰飛逝, 他總會有一席之地。
湯之念眼里似一面靜默的湖泊, 所有的暗涌埋藏在最深的混沌里。她自認拿得起也放得下, 縱使心中有天大的不舍和委屈,也會自我安撫,只需要一些時間。
六年的時光,讓靳于砷變得更加盛氣凌人,他還是那個他,又好像不是那個他?±实耐庑伪粴q月雕琢得愈發精致, 他一派閑散坐在那里,沉默的目光里透著銳利的光, 像一顆拔地而起的桉樹, 蟄伏在茂密叢林的深處。過于高大, 挺拔,讓人無法忽略般的存在。
其實這并不是分別的六年時光里湯之念第一次見靳于砷。
大二的國慶前夕, 湯之念向學校請了幾天的假期, 將原本七天的假期延長至兩周。她獨自一個人背著行囊, 踏上了飛往美國的班機。
那一次,湯之念如愿以償看到了靳于砷。他們并沒有見面, 她只是在遠處安安靜靜地看他, 按捺住心里的那份悸動、忐忑、不安。
但是見靳于砷并不是湯之念的主要目的, 她一直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看看美國的校園, 感受不同國家的風土人情。
這雖是她第一次出國,但前后做好準備工作和各種攻略, 加上無障礙的溝通,整一趟行程十分順利。
回程十五個小時的飛行時間,湯之念洋洋灑灑地寫下了一萬多字的散文。什么都寫,看過的人、見過的事、甚至包括在大巴車上聞到的奇怪味道。
最后她寫:靳于砷,再見。
湯之念夢見過很多種彼此再遇的方式,無疑,現實往往比夢境更加癲狂。
只一瞬間,湯之念的腦海里串聯起所有事件的始末:關系親密的Mill,量身定制的工作,意外偶遇的葉開暢……
所有的人事物串聯在一起,像是一張精心編制的巨網,只等著她自投羅網。
真到了這一刻,倒也沒有湯之念想象中的難堪。
湯之念筆直站著,朝向靳于砷的方向。
偌大的辦公室里針落有聲,只有他們兩個人。中央空調依舊在散發著濃厚的寒氣,湯之念的手心一片冰冷。
他們面對著面。
在靳于砷拋出那個明知故問的問題后,湯之念已經沉默了半分鐘。
靳于砷的耐心似乎告罄,他屈起修長的手指輕敲桌面,涼薄的語氣不容置喙:“說話!
湯之念淡淡微笑,她臉上妝容淡,唇上是不出挑的蜜桃色,一張明艷的面龐即使不要雕琢,已經是渾然天成的美。
“我是湯之念!
“英文名!
“Zora!
“好的!苯砷盯住湯之念臉上所有的微表情,微揚眉,“Zora,你過來!
湯之念輕輕吸了一口氣,抬頭挺胸,邁開腳步朝靳于砷走近。
她實在不知道這個人究竟想要干什么,不過她既然作為下屬,聽從上司的吩咐總是沒錯的。
五厘米高的高跟鞋在瓷磚上落下平穩的敲擊聲,一下一下,緩緩靠近。
靳于砷微微瞇起眼,難得認真在辦公桌前坐好,抬手拿起一份文件。
湯之念目光所及,一張寬大的辦公桌,桌面上放著一臺電腦,一些文件,一個煙灰缸,沒搭完的樂高零件。
她并沒有亂看,視線停留在靳于砷的眉眼以下,并沒有對上他的雙眼。只是這樣重心不免會偏倚到他的雙唇之上,粉嫩而飽滿的唇畔,比大部分涂了潤唇膏的女人都要有起氣色。
靳于砷將手上的文件遞給湯之念,微啟雙唇:“這份文件上是你的日常工作內容,以及集團內部的組織架構!
湯之念伸手去接,手指抓住文件夾一角,那頭卻沒松手。
兩個人分別抓住文件一角,彼此之間微妙拉扯。
湯之念抬頭,視線看向靳于砷,與他目光對視。
靳于砷:“有沒有什么問題?”
湯之念搖頭:“暫時沒有。”
“OK!
靳于砷突然松手,湯之念咬牙站穩,一臉從容。
“那就麻煩你現在給我泡一杯咖啡。”
湯之念微微頷首:“請問您需要什么口味?”
“你不知道?”
“我應該知道嗎?”
靳于砷似懶得與她糾纏,面向電腦屏幕:“如果你不知道就不用泡了,出去吧!
湯之念蹙了蹙眉,難得有一些受挫,這種受挫單單指在工作上。她在Edie身邊做事時,一向都是周到貼心,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她很享受在工作上的一絲不茍,希望得到上司的肯定。
頓了頓,湯之念并未立即離開,而是問:“加糖冰美式是嗎?”
靳于砷這才重新看她一眼,也只是一眼,隨即又專注在電腦前。
總裁大人沒說是與否,但聰明的秘書小姐已經知曉答案。
總裁室的門口就是秘書室,旁邊則是茶水間。
頂層的空間很大,可以讓湯之念活動的范圍也不小。她將文件夾放在自己的工位上,繼而來到茶水間。
茶水間里各種工具齊全,完全不輸大戶人家的廚房。
所有物品都有5s標識,查找起來并不難。
湯之念打開咖啡機,熟練地研磨品質上乘的咖啡豆,思緒有些飄遠。
她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站在懸崖邊的獵物,身后是猛獸,眼前是深淵。但是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沒有什么好抱怨。
既來之,則安之。
既然她作為下屬,就把靳于砷看成是等同于Edie的上司,這沒什么難的。
“咚咚”
身后有人敲了敲門。
湯之念回過神,轉頭。
葉開暢雙手抱臂靠在茶水間的門口,透明眼鏡片下的雙眼帶著笑意。
“湯湯,那么快就再見了。”
這人依舊還是工整的白衣黑褲,十足的資本家做派。
比起靳于砷,葉開暢倒更顯商務范。
湯之念沒什么心情與葉開暢寒暄,問他:“需要咖啡嗎?”
葉開暢笑笑:“好啊,不過我可不愛加糖。”
湯之念點點頭,一臉平靜說:“好!
葉開暢有些意外湯之念的反應,走到她面前:“我以為你會找我算賬,怎么?你沒有什么話想對我說嗎?”
湯之念將不加糖的咖啡遞給葉開暢,皮笑肉不笑:“謝謝你們給我提供一份環境那么優越的工作,更重要的是,薪酬實在難以讓人拒絕。”
葉開暢低頭抿了一口咖啡,臉上的笑意很明顯,“湯湯,那么多年了,你好像還是沒有怎么變!
“這算是夸獎嗎?”湯之念輕輕攪動著加了糖的咖啡,企圖讓方糖盡快融化。
“你可以這么認為。”
湯之念點點頭:“我發現你變了很多!
葉開暢:“嗯?”
“變得羅里吧嗦!
湯之念說完,端著總裁大人的咖啡,掠過葉開暢,直奔總裁室。
推開門,靳于砷正面對著電腦,雙手放在鍵盤上敲敲打打。
湯之念穩步走過去,將手上的咖啡放在桌上。從她的角度看不到電腦屏幕上的內容,只看到靳于砷那張深邃的臉龐上面無表情。隨著年歲的增長,他臉上的混血感并沒有減弱,但是看著比同齡人要成熟許多。
“秘書小姐,請問我的臉上有花嗎?”靳于砷頭也沒轉,略帶嘲諷的聲線,看起來足夠惡劣。
湯之念機械化地微笑:“不,我只是看到您臉上有倦容,想提醒你,多多注意休息!
靳于砷同樣笑得沒有什么溫度:“謝謝關心!
湯之念朝靳于砷微微頷首,繼而拿著托盤離開辦公室。
一大早跑上來看戲的葉開暢:“……”
等湯之念一走,葉開暢終于忍不。骸澳銈儍蓚真的夠了!”
*
秘書新上任的第一天,并沒有什么緊急的工作。湯之念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工位,翻閱靳于砷給她的資料,之后葉開暢帶著她在公司上下轉了轉,向她介紹每個部門的工作。
湯之念上一次來只是大致看過,畢竟那會兒還不是公司員工,沒有那么多了解。
看得出來,葉開暢在公司里的職位不低,他熟悉所有部門,每個人的職務和職責,清楚地向湯之念介紹。
所有經過他的員工都會禮貌地打一聲招呼。
“Wilcox,早上好。”
葉開暢通常都是微微笑著點點頭,繼而介紹身邊的人:“這是Zak的秘書Zora。”
員工們因此會多看湯之念一眼,也禮貌地稱呼她:“Zora你好。”
只有一個小姑娘,得知湯之念是靳于砷的秘書時,臉上有探究和好奇:“Zak總居然招秘書啦?Zora一定很厲害吧。”
葉開暢提醒:“好好去工作,不該問的別問。”
小姑娘吐吐舌,一副青春朝氣的模樣,轉頭回了自己工位。
湯之念不免問葉開暢:“他真有那么難搞嗎?”
“什么意思?”
“聽說在我之前,他已經開了三個秘書!
葉開暢樂不可支:“這種騙人的鬼話你也信?Zak萬事都喜歡親力親為,身邊一直沒有秘書。大概是Mill為了讓你覺得有挑戰性,故意這樣說的。”
湯之念心里一片死灰:“Mill可真是我的好朋友!
葉開暢勸湯之念:“看在錢的份上,想開點!
湯之念還有一個問題:“為什么我在查詢FLF相關資料的時候,找不到有關你和靳于砷的消息!
但凡當初她看到一點相關的消息,她都不會自投羅網。
“這還不簡單?只要是Zak不想讓你知道的,總會有辦法!
“他到底想干什么?”
“這也是我想問你的。”葉開暢停下腳步,推了推眼鏡,認真看著湯之念,“你當年到底對Zak做了什么?”
湯之念默了默,一時之間不知道怎么開口。
好在葉開暢也并非咄咄逼人的性格,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邁開步伐繼續往前走。
湯之念緊隨其后,一臉恭敬。
*
中午十二點,午休時間一個小時。
湯之念看了眼緊閉的總裁室大門,轉頭刷卡下樓,熟門熟路地朝產業園區的餐廳走去。
她對這一塊熟悉,不需要別人領路。再次回來,有一種久別重逢的感慨。
湯之念以前最愛吃一個窗口的肉片,口味相較而言比較清淡。
那對來自南方的老板夫婦竟然還認得湯之念,操著平仄不分的口音對她說:“好久不見呀!
湯之念笑眼彎彎:“我要一個小份,多加醋。”
“好的,好的。”
這個點,餐區用餐的人不算很多。有的公司是十一點半開始午休,算是分流了一批。
湯之念找了個位置坐下,拿出手機,給顧邢發了一條消息。
她來產業園區這里上班的事情并沒有提前告知顧邢,但既然決定在這里上班了,難免的抬頭不見低頭見。
顧邢很快回復消息,問她在哪兒。
他說自己也在餐區。
湯之念抬起頭,四處搜尋。還不等她看完一圈,有人從后輕拍她的肩膀。
“我在這兒!”
顧邢萬年不變的一身工裝,但他模樣生得好,寸頭考驗五官,簡單的工裝穿在身上像是量身定制的一般,型男一枚。
還不等湯之念說什么,顧邢已經詢問:“你在這里工作?什么時候的事情?”
“就是今天,剛跳槽來到FLF。”
顧邢有所耳聞這家公司:“什么職務?”
“總裁秘書。”
顧邢聞言眼前一亮:“看來很不錯!
湯之念笑著搖搖頭,眼底有一閃而過的無奈:“對了,你吃飯了嗎?”
“剛吃過,正準備回去,你呢?”
說話間,老板娘端來新鮮出爐的肉片。
顧邢看一眼,“你還是喜歡吃這個?”
“很久沒吃了,是有些饞!
顧邢在湯之念面前的位置上坐下,打算陪她一塊兒用餐。
湯之念拿起勺子攪了攪碗里的肉片,對顧邢說:“你要是有事的話先去忙吧!
“本來就是午休時間,再忙也要等你先吃完!
話音剛落,湯之念放在餐桌上的手機響起,屏幕上并沒有備注,是一串本地號碼。
湯之念拿起手機劃開接聽,放在耳邊:“喂,您好,請問哪位?”
“秘書小姐!
低沉熟悉的聲線從電波里傳來,帶涼薄的戾氣,讓湯之念的耳膜一震。
湯之念聞言,恭敬道:“Zak總,請問有什么吩咐?”
“我的午餐呢?”
湯之念一頓:“午餐?”
她并不知道還需要為他準備午餐,有關這一點工作內容上并沒有詳細說明。
不過既然人已經打來電話了,她沒有什么推脫的理由,立即反問:“需要我為您準備什么?”
“我不想再聽到這種無腦的問題!蹦穷^語氣不善,“Zora小姐,你是我招來的秘書,不是我招來的麻煩!
湯之念深吸一口氣,語氣平靜:“抱歉,下次不會。”
第068章 O+
某個時刻, 湯之念覺得自己好像游離在學生時代,那時她剛去靳家不久,與靳于砷不算熟悉。他也是那么龜毛的性格, 傲慢又不可一世, 說話一板一眼。
讓人討厭。
湯之念天生不是逆來順受的性格, 但現在的靳于砷是她的上司,他花高價錢招聘她做秘書,她不應該夾雜私人情感。
老板有什么吩咐,她這個做下屬的照做就是,沒有什么可抱怨的。
坐在湯之念對面的顧邢并未聽到電話那頭的言語,但是看到她的語氣和回答, 也大致能夠猜測應該不是什么好事。
見湯之念掛斷電話,顧邢追問:“有要緊事嗎?”
“嗯!睖铧c點頭, 她現在也來不及吃自己的午餐了, 要趕緊為靳于砷先準備。
顧邢跟著起身, 一臉關心:“你自己不吃嗎?”
“我一會兒再說吧。”
湯之念將自己那碗一口還沒動的肉片打包,匆匆與顧邢道別, 轉頭就走。
顧邢看著湯之念轉身離去的背影, 已經邁開的步伐頓住。他很想陪她一起, 可是很顯然,她并不需要他的陪伴。
湯之念永遠獨立、清醒。她就像是一個站在熙攘喧鬧街角的女生, 不是為了等待任何一個人, 不接過路人遞過來的花, 因為她就是那朵最矚目的花朵。
顧邢永遠記得,第一次看到湯之念站在舞臺上綻放光芒的那一刻, 她手握話筒,耀眼奪目, 是不被定義的美。
而他不過是看臺上那個滿眼星光的男生,她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顧邢與湯之念高中認識,大學同學,畢業之后又有過短暫的交往,認識的時間少說有七八年。
現在回想起來,年少無知時曾經故意接近她,那時候彼此的交集雖然并不多,可他還是不免會被她所吸引。
不能否認,湯之念在他的心中永遠有一定的地位?墒撬瑯右蔡宄,湯之念心里根本沒有他。
做朋友固然不錯,但顧邢不想只是做普通朋友。
從一無所有,到現在成為部門的頂梁柱,顧邢總是非常努力,積極去追趕別人可能在出生就擁有的一切。年少時他會抱怨,嘆命運不公,可是現在早已經沒有這些想法。
與其抱怨,還不如腳踏實地,認認真真地去規劃自己的未來。
*
湯之念印象中,拐角處有一家名為的“江南小筑”的江南菜館,口味偏清淡。
但愿靳于砷的口味還是和以前一樣吧。
很幸運的是,那家店還開著,生意似乎比之前更好了一些。產業園區這一塊有很多外省人,這幾年川城招商引資,讓本地人留在本地的同時,也在吸納各行業的精英。
湯之念去江南小筑打包了三菜一湯,再帶上自己那份沒動過的肉片,腳步加速往FLF大樓走去。
刷卡,上樓,一氣呵成。
電梯緩緩上行,湯之念的呼吸還不穩。她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距離靳于砷剛才給她打電話已經過去了十五分鐘。
“!
電梯門打開,湯之念手上提著為總裁大人準備的午餐,步伐從容,臉上不見一絲異樣。
走到總裁室門前,湯之念伸手敲了敲門,得到準許,隨后進入。
靳于砷正坐在辦公桌前搭樂高。
湯之念嘴角一抽,實在難以想象哪家的老板會在辦公室里組裝這種幼稚的東西。
可能也就是靳于砷了。
知道湯之念走進來,靳于砷頭也沒抬,他低著頭專注拼接,修長手指拿起零件,襯衫袖子卷起到手肘處,露出結實有力的小臂。
好像還是和以前一樣,他這種愛好一直沒變。
桌上的樂高成品應該是一座城堡,進度大概才三分之一,很多零散的零件隨意地擺放著。
湯之念看了眼認真的靳于砷,轉而將食物擺放在茶幾上,貼心地打開食物包裝盒,再將一次性筷子從包裝袋里取出放好,最后提醒他。
“Zak總,您的午餐!
靳于砷這才不緊不慢抬頭,問:“是什么?”
湯之念一一介紹。
一共三菜一湯,兩葷一素,是符合靳于砷以前的口味。
靳于砷似乎并不感興趣,轉而問湯之念:“你呢?手上是什么?”
湯之念一路著急上來,自己那份打包的肉片還放在手上。
她如實告知。
“把你的手上的那份給我!苯谏榭粘鲆恢皇,點了點自己辦公桌上的空處,“放這兒!
“可是……”
“嗯?”靳于砷涼薄的眼神掃過來,微揚眉,深邃的五官透著乖戾。
湯之念不打算和靳于砷爭執,他若是對她手上這份感興趣,給他就是了。
她走近,將包裝好的肉片放在靳于砷的辦公桌上,再貼心打開包裝,放久了肉片色澤看起來一般。
靳于砷還是那副大少爺的做派,和以前一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凡事都要給他伺候妥帖了,他才放下手中的東西,去接她遞過來的勺子。
骨節分明的手指碰到她細膩的皮膚,有一絲涼意。
勺子送到他的手中。
湯之念快速松了手,對靳于砷說:“您慢用,那我先下去了!
“那邊的東西怎么辦?”靳于砷抬抬下巴,指茶幾上的那堆食物,“秘書小姐,浪費糧食可不是什么好習慣!
明明是為他準備的午餐,他不吃,反倒說她浪費糧食。
還不等湯之念說什么,靳于砷已經不容置喙地替她做好決定:“你去吃了吧。”
湯之念本想拒絕,但想想還是算了。
跟什么過不去,別跟吃的過不去。
桌上那三菜一湯可并不便宜,對湯之念這種社畜來說無疑是奢侈的一頓,況且她也是真的餓了。
“好的,Zak總,我現在就把東西拿出去!
靳于砷嗤了一聲:“你有這個時間來回折騰,午餐都已經吃完了!
他抬手看了眼腕上的表,提醒:“你有二十分鐘,等會兒有個會議,你同我一起!
“好!
湯之念走到茶幾旁的沙發上坐下,開始有條不紊地享用自己的午餐,安安靜靜,細嚼慢咽。
二十分鐘足矣。
她不去在意不遠處的靳于砷,專心填飽肚子。吃飽了才有力氣干活,大腦才能跟得上運轉。
等湯之念吃完,抬頭發現靳于砷那邊還沒有開始用餐。他還在搗鼓那些樂高零件,這會兒蹙著眉,一臉不爽。
湯之念背對靳于砷默默收拾碗筷,希望總裁大人把她當成一道空氣。
雖然秘書聽從老板的吩咐沒有錯,可是在是午休時間,她也想稍微休息一下。
“Zora,過來。”
沉冷的聲線自身后傳來。
湯之念幾不可聞地嘆一口氣,轉過頭面對靳于砷時一臉自然地問有什么吩咐。
“我缺一枚粉色的零件,你過來找找。”
湯之念走過來:“有多大?”
靳于砷從桌上找了一塊模樣差不多的,四四方方的塑料小塊,就小拇指尖大小。
大概就在辦公桌附近,他這個總裁室平時沒有什么人來,估計是他自己不小心弄掉在地上了。
湯之念俯身去尋找,綁成馬尾的波浪長發垂落,幾縷落在領口。白色衣服的領口稍有些大,俯身是難免展露一些春光。
從靳于砷的不經意一眼,能看到一片白皙。
她桌前找了一圈,再繞到桌后面,目光所及都不見什么粉色的塑料小塊。
這時候靳于砷倒也挺配合湯之念,從自己的位置上起來,由著她繼續尋找。
“你應該用盒子把零件整理裝好的,這樣攤在桌子上肯定容易掉!睖钕乱庾R說道,語氣不知不覺有點埋怨的意思。
“是嗎?”
靳于砷老神在在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居高臨下看著半蹲在地上的湯之念。
湯之念意識到自己的措詞有問題,抬頭,對上靳于砷深邃的眼眸:“我沒有要指導您的意思!
“你說得對!苯谏樾Φ匾馕恫幻,“那就麻煩秘書小姐把這些零件整理好!
湯之念點點頭,說沒問題。
她再準備去找時,眼尖看到一顆粉色的零件就靜躺在靳于砷的腳邊。
他穿一雙黑色英倫風的皮鞋,鞋面光亮整潔。
時間一晃,當年那個穿限量版球鞋的少年,現在穿上矜貴的皮鞋。他的品味依舊不俗,無論是限量版還是球鞋,都很適合他。
湯之念靠近靳于砷,俯身將落在他腳邊的那顆零件撿起來放在桌上。
靳于砷拿起那顆粉色的零件在指尖把玩著,漫不經心道了聲:“謝謝!
“這是我應該做的!
靳于砷沒再去管樂高,對湯之念說:“帶上電腦,十二點五十到十二樓的階梯會議室!
“好!
距離十二點五十也就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了。
“有外套嗎?”他突然問。
湯之念有一絲不解,“有。”
她在寫字樓工作久了,知道夏天的空調猛,一般都會帶一件薄外套放在辦公室里,今天也沒有例外。
“穿上。”靳于砷說。
“好!
湯之念將茶幾上的東西收拾妥當,將垃圾一并帶出去,離開時下意識看了眼放在靳于砷桌上的那碗肉片。
他到底是沒有動筷。
*
會議的主題湯之念也是到了會議室之后才知曉,是關于一個項目的投資計劃。
這次會議的主持人是葉開暢。
湯之念帶上公司發的筆記本電腦,走到會議室,里面已經有不少的人。FLF的工作人員里很很多不同種族不同膚色的國外人,最多的是白人。
這次的會議也都會以全英文進行。
靳于砷坐在會議室正中間的位置,他應該坐下有一會兒時間了。
湯之念來時穿上了一件針織衫,走到靳于砷身邊,很自然地坐在他的旁邊。
一點鐘,會議正式開始。
湯之念位置的正前方是一面白色幕布,幕布上寫著本次會議的主題。她立即打開會議記錄,開始敲敲打打。
身邊的人自帶凌厲氣場,不容忽視,一股淡淡的熟悉氣息開始占據湯之念四周,將她裹挾。
仿佛以前同桌時,他坐在她的身邊。離得越近,他身上的氣息愈發不容忽視,暈染淡淡煙草味,熟悉中夾雜著陌生。
湯之念認真看著站在臺上說話的葉開暢。
靳于砷忽然靠近:“把他們說的話翻譯給我聽。”
湯之念眼底一閃而過莫名。他明明精通英語,卻還要她翻譯,不是多此一舉嗎?
不過她作為Edie的秘書時,也經常充當翻譯的角色,F在再為靳于砷翻譯,不是問題。
這一次的會議上有很多專業的術語,湯之念并沒有提前準備,這是她工作上的失職。
“Zak總,可能有些地方會不太專業!睖钐拐\告知。
“你按自己的思路來。”
“好!
靳于砷懶洋洋地靠在柔軟的椅子上,一只手支著下顎,身體朝湯之念微斜。
從旁人的角度看,他們的距離很近。
湯之念同樣覺得彼此的距離有些太靠近,可是她若是要翻譯給他聽,必然要離他近一些,不能讓自己的聲音打擾到在會的其他人。
她俯身在他耳邊說話,低緩輕柔的聲線,夾雜唇齒間淡淡的漱口水香氣,甚至有一股溫熱氣息,直直噴灑在靳于砷的耳廓。
碰到不會的專業術語,湯之念如實坦白自己并不知道。她第一天來上班,接到會議通知到去開會就幾分鐘時間,根本沒有時間準備。
靳于砷看她一眼,告知:“Color Coordinator,色彩設定!
湯之念點點頭,將相關的單詞記錄下。
不論是英語還是中文,日常所用的詞匯量其實反反復復也就是那些。一般涉及到專業的詞匯,都需要事先進行了解。
本場會議,一共涉及到十幾個湯之念先前幾乎不會接觸到的英語詞匯,全是與動畫電影制作相關,和她之前工作所涉及的領域完全不同。
慶幸的是,這個時候的靳于砷倒也沒有擺出咄咄逼人的姿態,他甚至還會在她不理解的時候從嘴里蹦出一個單詞,告知她正確的釋義。
湯之念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虛心下來。
她知道學無止境,有機會學習就盡快把握,無論教她的那個人是誰,這個時候也必不在意彼此之間的地位懸殊或者矛盾。
“還有什么不理解的嗎?”靳于砷問。
湯之念還真有不理解的地方,身體自然而然地靠近靳于砷:“他們這樣吵架真的沒有問題嗎?”
看起來,靳于砷并非這次會議的核心人物,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在一旁安靜聆聽,將近三十個人的會議廳,有兩派的人在積極發言。
吵得還挺厲害。
但是從始至終,靳于砷不發一言。他真不像是一個領導,反倒像是個來看大戲的路人,一只手撐著下顎,
湯之念看著兩邊的唇槍舌戰,有些目瞪口呆,這和她在外企工作時的氛圍全然不同。
靳于砷反問:“探討問題,自然是要大聲探討,難不成都坐著不說話?”
湯之念點點頭:“哦!
“別被那些條條框框所束縛,在一個團隊里需要你表達的時候,你的沉默只會讓進度不前!
湯之念多多少少有些動容,仿佛在Edie身邊工作時。精明能干的上司愿意浪費時間去提點下屬,她心里是感激的。
“嗯,我知道了。”她的溫熱的氣息第無數次噴灑在靳于砷的脖頸處。
坐了一個多小時,靳于砷面上又明顯的躁郁浮動,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放在唇邊,但很快又放下,清了清嗓。
作為下屬,湯之念自然注意到老板的異樣,貼心地詢問:“Zak總,你怎么了?”
靳于砷側頭看一眼湯之念,喉結滾了滾,問:“能抽煙嗎?”
第069章 O++
這個問題本身就有問題。
他是上司, 需要詢問下屬意見?
換成以往的會議,靳于砷多數時候都是老煙槍的做派。他閑散地靠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瞇著眼, 偶爾曲起修長的手指彈彈煙灰, 渾身上下大少爺玩世不恭的氣質沖了天。
或許, 此時的某人就像是被放在溫水里的動物,在溫熱的水源中不知不覺越陷越深。
這個水坑卻是他自己跳進去的。
現在的靳于砷急需一根煙去按捺身體里不斷升溫的血液。
不等湯之念回答,靳于砷推開椅子,起身離開會議室,面容嚴峻。
原本還爭執不休的會議室,因為靳于砷的離開, 忽然變得鴉雀無聲。
大家不免有些惶恐,Zak總是不是不滿意這一次的會議?
甚至連站在臺上的葉開暢都用眼神詢問湯之念:發生了什么事?
湯之念也很懵。
她不知道靳于砷究竟是什么時候染上煙癮的, 六年的時間足夠改變一個人, 在現在這個社會, 男人和女人抽煙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湯之念可以確定的是,她很討厭煙味。
靳于砷要抽煙是他的事, 完全沒有必要詢問她, 她也沒有資格替上司做決定。
只要別在她面前抽煙就行。
她不抽煙, 更討厭抽二手煙。
因為靳于砷的離開,會議暫停。
事實上, 靳于砷并不是一位專橫的獨裁者, 從他在會議上的表現就能看得出來。更多的時候他像是一頭蟄伏的猛獸, 雖然一言不發,可是他的存在讓人難以忽視。
在工作上, 靳于砷不喜歡獨攬大權,也不會將所有的事情都包攬在自己的身上。他也不喜歡強人所難, 合則來,不合則散。他喜歡去利用人才,發揮每個人身上的優勢。有的人喜靜,適合做沉浸式的工作。有些人外向,適合接觸客戶和媒體。
自己舒服輕松永遠是最重要的,畢竟他什么都不缺,何苦要給自己找這份罪受。
休息間隙,湯之念點擊會議記錄,再仔細看了一遍,又將那些專業的詞匯記了一遍。
不多時,靳于砷折返回來。
昏暗的會議室里投影屏幕上折出厚重光線,經過時,像是一面照妖鏡,讓人無處遁形。但他永遠都是我行我素的調子,眉眼里是慵懶的神色,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靳于砷再次坐在湯之念身邊時,身上有明顯的煙味。
湯之念下意識皺了皺眉,倒不是說他身上的煙味難聞,這種氣息對她來說太過陌生。其實淡淡的煙草味反而是香的,靳于砷也是如此。他一貫潔癖,身上永遠有一股淡淡的香氣,與煙味夾雜,形成了他獨有的氣息。不過現如今絕大多數的男人都被煙味給腌入味了,就像是陳年的一塊臭抹布,日積月累那些污漬和細菌,味道簡直堪比核武器。
湯之念討厭煙味還有一點,有些應酬的場合,密閉的場合往往都是烏煙瘴氣,讓人頭暈目眩,呼吸吃力。碰到一些紳士的男人或許會避讓一些,但是絕大多數的上位者和位高權重者并不在意別人的觀感,他們全然不會理會一旁捂著口鼻的女士,嘴里吞云吐霧,嘴上說著自以為有趣的葷話。
會議重新繼續,湯之念明顯離靳于砷遠了一些。她也沒有再貼近他耳邊畫蛇添足地翻譯,因為比起她的詮釋,他自己理解的可能更到位。
兩個小時的會議結束,湯之念跟隨靳于砷的身邊回頂樓辦公室。
一起出會議室的人不少,可能是靳于砷的身份和氣場擺在這里,沒有人主動靠近。
這次上電梯,只湯之念和靳于砷兩人。
湯之念看著屏幕上的數字緩緩上升,忽然聽到身邊的人問:“晚上有沒有安排?”
湯之念搖搖頭,回答沒有。
靳于砷淡淡“嗯”了一聲,“把時間空出來,陪我去應酬。”
湯之念沒有理由拒絕:“好!
電梯門打開,兩人一前一后地往辦公室的方向走。白色的瓷磚上響起整齊的步伐聲,是皮鞋和高跟鞋在地面上敲擊,平穩而有力。
靳于砷再次開口:“下次少放點醋!
湯之念后知后覺知道他在說什么,臉上一閃而過驚訝,下意識問:“原來你吃了?”
“味道一般!彼結論。
湯之念要為肉片正名:“你不愛吃醋,可能對你而言味道太酸了,而且放的時間也太久了,影響口感,剛出鍋的比較有勁道。”
“是嗎?”靳于砷走到辦公室面前,伸手退開,微微側頭看向湯之念,倒也沒再說什么,推門,進了辦公室。
湯之念沒有再跟著進辦公室,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下午的工作內容除了開會之外,倒也沒有其他。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在靳于砷的身邊工作,沒有想象中艱難。
半下午的時候,顧邢給湯之念發了條短信,問她工作上的事情處理如何,又約她晚上一塊兒吃飯。
湯之念如實告知,她正在適應這份新工作。
很不湊巧的是,她晚上要跟靳于砷去應酬,只能婉拒了顧邢的邀約。
顧邢這個人并不胡攪蠻纏,說,那就下次再約。
湯之念對顧邢的情感非常單純,她欣賞這個人,也很喜歡這個人,但僅僅只是朋友之間的欣賞和喜歡,不涉及一點男女情感。她在感情上并不遲鈍,看得出來顧邢對自己的情感可能要更加復雜。可是她懶得去猜測對方的心思,為了避免造成雙方的困擾,她和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湯之念始終覺得,做單純的朋友比做戀人更好。
*
晚上的應酬設立在一家農家的私房小院,距離園區有將近一個小時的車程。
湯之念作為秘書,很理所當然地與靳于砷隨行,坐他的車。
當看到那輛車牌號為6666的勞斯萊斯時,湯之念有一瞬訝然。那日她同Mill來FLF大樓參觀結束,就坐在街對面的咖啡館,當時她注意到這輛車,甚至還想過車主人的身份。
沒想到還真是靳于砷。
湯之念上車,自覺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令她意外的是,坐在駕駛位置的司機居然還是李叔。
“李叔。”湯之念眼底一亮,臉上難掩驚喜。
“念念,好久不見!崩钍鍖τ谝姷綔钜皇滤坪醪]有感到意外,他臉上帶親切笑容,還是和以前一樣,變化不大。
湯之念夸李叔越來越帥氣了,李叔樂呵呵地說:“都快六十了,老了老了。”
靳于砷不像Edie,他有自己的司機,多數時候他都懶得自己開車。但他也不是什么日理萬機的大總裁,基本不會在車里辦公。還是和以前一樣,一上車他就捧著游戲機或者手機,坐姿慵懶,怎么舒服怎么來,從不用條條框框去束縛自己。
FLF涉及到的產業豐富,游戲的板塊這幾年在國內也算是小有成就,F在各大應用軟件上有關游戲類排名前十的幾款游戲中,有三款是出自FLF。
靳于砷和吸血的資本家不同,在他的生命里,賺錢永遠不是排在第一位。
他有豐富的愛好,愛電影,愛運動,愛游戲。他從來不覺得玩游戲是一件幼稚的事情,因為他一直尊重游戲文化。
車輛上路,坐在后座的靳于砷單手拿著時下最新款的游戲機。有關游戲的音效聲便在小小的車廂里漂浮。他目前在玩的這款游戲就是出自FLF,只有自己親自體驗過,才能更加清晰游戲的吸引人之處,需要改進之處。
曾經有一位優秀的男士來FLF面試,他有傲人的學歷、GPA、外形、口才、能力。這些光環足夠讓任何一家企業熱烈歡迎,畢竟這個社會上精英人才是稀缺資源。
這位年輕的男士過五關斬六將,最后資料到靳于砷的手上時,他只是好奇問對方:你喜歡玩游戲嗎?
那位男士一臉自滿,說:我從不玩游戲。
這位男士無疑是優秀的,即便以前不優秀,也在努力變得優秀、有錢、有遠大前途的渴望和熱愛。即便他并不喜歡游戲,可是為了工作,他也會努力去迎合這個市場,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是愛游戲的人。
可是他從始至終鄙視一切游戲,認為那不過是在浪費時間和生命。他之所以會去接觸游戲,只是因為這樣才能讓他獲得更多的金錢和財富。
比起游戲,他認為權力、管理、級別、金錢才是衡量一個人成功與否的標準。游戲若能幫助他打成以上目標,那么他會竭盡所能去利用游戲,割韭菜、資本撈錢。
讓這種人接觸游戲事業將會變成一件災難,一旦他的野心和能力得到證實,所處位置越來越高,賺得錢越來越多,他將會對破壞整個游戲行業的生態。
這并不是危言聳聽。
靳于砷一直覺得,人之所以是人,是因為有豐富的興趣和愛好,否則和機器一般無二。
你完全可以不喜歡游戲,但是你不能去抨擊游戲存在的價值。
一個人的成功與否,從來不是靠權力和金錢來衡量。
下午五點半,夏天的日頭還高高懸掛在半空,陽光刺眼。
座位舒服,李叔開車還和當年一樣穩妥。湯之念耳邊是有輕緩的音樂聲,可能是沒有午休的原因,這個點她忽然犯困,用手捂住嘴巴打了個哈切。
到達城郊的農家小院時,也才不過六點一刻。湯之念在車上短暫地瞇了一會兒,醒來后有些感覺精神好了許多。
只不過,靳于砷口中的應酬和湯之念心目中的應酬有很大區別。因為到場的,大多都是熟人。
Mill和謝彭越似乎已經到了有一會兒了,他們兩個人合力在農家的后院里抓住了一只六斤重的大公雞。這只公雞正在謝彭越的手里撲騰。
“快快快,來個人。∥铱熳ゲ蛔×恕!
謝大少爺到底還是缺乏這種樸實的生活經驗,剛才覺得抓雞有趣,這會兒根本牽制不住這只大肥雞。
湯之念下車的時候看見的正是這一幕,她沒多想,兩步上前幫謝彭越抓住公雞。不需要什么技巧,雞翅膀太會撲騰,那就抓住翅膀根部,讓它插齒難動。
謝彭越如見到救星一般站在湯之念身后:“還得是我湯妹!
湯之念朝謝彭越眨眨眼:“這雞是不是要拿去殺了?”
“嗯,要吃地鍋雞!
農家小院的服務人員緊跟著到來,湯之念把手上的雞交給對方。
謝彭越似乎對殺雞感到好奇,非要抓著湯之念去“漲漲見識”。
“今晚都有誰來?”湯之念問。
“我,Mill,Wilcox!敝x彭越還說了幾個人名,湯之念不認識。
可以確定的是,今晚這頓飯是朋友間的聚會,和應酬扯不上一分關系。
服務人員抓住雞,用鋒利的到在雞脖子上面抹了一刀,鮮紅色的血液如水一般飛濺出來。這畫面湯之念熟悉,因為她逢年過節的也經常殺雞。
Mill的女兒這時湊熱鬧,跑過來圍觀。是個非?蓯鄣男∨ⅲ忄洁降,穿一條碎花小裙子。名叫溫嫣,大家更習慣性叫她英文名Elsa。
正巧,湯之念還打算跟Mill好好“敘敘舊”呢。
不過看起來,Mill有那么幾分心虛。
今天Mill特地把自己那個三歲的女兒帶過來,顧左右而言他。
“湯湯,我女兒是不是很可愛?”
湯之念如實回答:“的確比你可愛。”
湯之念伸手去抱Elsa,小家伙也很喜歡這位姐姐,一個勁兒地往她身上蹭,說她身上好香,還要親她。
“Elsa,你去一邊玩,讓媽媽跟姐姐說會兒話。”
Elsa不肯,雙手牢牢圈著湯之念,奶聲奶氣的:“我要姐姐抱,我要姐姐抱。”
湯之念寵孩子,“沒事,我抱著不吃力。”
Mill也就不說什么,拉著湯之念擠眉弄眼:“我給你介紹的新工作是不是還不錯?”
湯之念皮笑肉不笑:“可太棒了,我還沒來得及感謝你呢!
“哎呦,你可別陰陽怪氣啦。我給你賠罪還不成嗎?”Mill開始推卸責任,“這事真要怪,那就只能怪Zak!”
湯之念沒好氣地看Mill一眼,其實她并沒有找Mill麻煩的打算,反正已經成事實,怪誰都沒用,那就迎接挑戰,為自己殺出一條路。
說話間,湯之念抬頭見到不遠處的靳于砷。
距離不算太遠,靳于砷和一位湯之念不認識的年輕男性站在一顆三角梅下面。如瀑布一樣傾瀉下來的花墻,肆意綻放的玫紅色花朵,襯得站在底下的兩個男人像是匿在一幅畫中。
靳于砷一席白衣黑褲,手上夾著煙,不知道和對方在聊些什么,他猛吸一口煙,兩頰微癟,襯得五官更加深邃。煙霧繚繞,他隱匿在其中,有種頹廢不羈的厭世感,像是誰都無法去掌控的浪蕩公子哥。
他身邊的那位男士看起來也非常出挑。
一朵殘碎的花瓣落在靳于砷的肩頭,他沒有察覺,任由花朵?吭谧己肩上,像是原本就應該生長在他的身上。
這是湯之念第一次見靳于砷抽煙,竟然覺得這畫面堪稱是養眼。像是高級雜志上的男性大片,煙與花,有一種不管死活的契合。
或許是感覺到注視,靳于砷下意識朝湯之念的方向望去,目光對視的一瞬,他將只抽了三分之一的掐滅,伸手揮了揮自己眼前的煙霧。
湯之念抱著Elsa,匆匆收回目光。
第070章 O+++
從湯之念某些下意識的行為上, 靳于砷已經判斷出她并不喜歡煙味。只不過,他在這幾年間染上了煙,并非一朝一夕, 說戒就戒。雖說他的煙癮不重, 可是日常的社交中無法避免會沾染。
那半截熄滅的煙被扔在垃圾桶里, 正巧叫葉開暢瞧見。
葉某人看熱鬧不嫌事大,順勢對湯之念說:“湯湯,你管管Zak,一天到晚的抽煙可不是什么好習慣!
葉開暢并不抽煙,他是一個自律到極點的男人。
被點名的湯之念下意識剜一眼葉開暢,她不是分不清這人語氣當中的揶揄, 他刻意說這些曖昧不清的話,容易引人誤會。
以湯之念的立場, 完全管不上靳于砷要做什么。他抽煙不犯法也不傷天害理, 頂多是對自己的身體不好。只有關系親昵的人, 才會擔心對方的身體。
輪不到湯之念擔心。
但是葉開暢這番意外不明的話,無疑增加了湯之念與靳于砷之間的曖昧氛圍。
果然, 在場幾個人因為葉開暢的話都看向湯之念。
尤其站在靳于砷身邊那位外形俊朗的男士, 正直的臉上多了一些似笑非笑。
不過, 若是作為下屬,湯之念也可以公事公辦地提醒自己的上司:“Zak總, 吸煙有害健康!
不知道是誰跟著瞎起哄:“對!吸煙有害健康!”
“今天咱們所有人都不許抽煙!不制造二手煙!
靳于砷沒說什么, 仿佛沒聽到似的。他終于注意到落在自己肩上的那朵三角梅, 用手指捻起來,放在指尖把玩。
湯之念趕緊抱著Elsa遠離是非之地。
城郊的氣溫相較舒適一些, 但到底是盛夏,即便日頭已經西斜, 仍然酷熱。
湯之念身上還套著那件針織開衫,她出入辦公區乃至坐在靳于砷的車上,這樣穿著會覺得溫度適宜,但是在室外稍微久一些,難免會覺得熱。即便是脫掉了外衣,抱著肉嘟嘟的Elsa,光是站著也是在消耗熱量。
Mill看得出來湯之念已經有些吃力了,可是Elsa賴在她的身上不愿意下來。
“Elsa,你已經這樣姐姐會非常累,下來好不好?”Mill擺出一副慈母模樣,用眼神示意隨行的保姆。
可Elsa顯然不肯,緊緊抱著湯之念:“姐姐姐姐,我最喜歡你了!我要抱抱!”
小丫頭嘴巴跟抹了蜜似的。
湯之念心軟,那就再抱一會兒。
說來也奇怪,湯之念一直挺招小孩子的喜歡,她和Elsa也才見過幾次面,但是小丫頭對她印象很深,即便是再隔一段時間見面,都會對她有親切感。
外頭熱,她們便到里頭去涼快。
這處農家小院占地面積不小,有人工水塘,養著魚和蝦。比起城市高樓內的高級餐廳,這里更接地氣。對于湯之念而言,她從小到大生活在農村,來到這種農家小院,就跟來到了自己的熟悉的地盤。
這個季節正是小龍蝦霸占各大小吃排行榜第一的美味,麻辣和蒜香味永遠都是不出錯的選擇。
今天并非周末,可是愛新鮮和熱鬧的人也不少。
湯之念抱著Elsa在大堂的水族箱面前已經站了好一會兒,誰來接手,小丫頭都不樂意。
Elsa很喜歡水族箱里的小丑魚,用手指指著,喊:“Nemo!Nemo!”
Nemo是動畫電影《海底總動員》里的那只小丑魚,這部影片湯之念也看過,不止一遍。
在那個不分晝夜的盛夏,她和靳于砷沒日沒夜地廝磨在一起,有一天隨機挑了這部電影,兩個人一起窩在柔軟的地毯上看投影。
電影開場的前十分鐘,靳于砷還能老老實實,后來就坐不住了,抱著湯之念的雙手開始肆意游走。
他那個時候太喜歡黏在她的身上,動不動就是抱著,親著,對什么都不感興趣,只對湯之念最感興趣。
受到某人的影響,湯之念在觀看電影的時候難免不走心,一會兒氣喘,一會兒低吟,骨節分明的手指納入的同時,她眼里的畫面模糊,耳邊只有四處尋找兒子的爸爸在喊:“Nemo!Nemo!”
與此同時,靳于砷惡劣地在她耳邊問:“兩根好不好?”
氣得湯之念張口狠狠咬他手臂。
等靳于砷鬧夠了,滿足了,抱著湯之念去洗漱回來,然后又從頭看一遍這部電影。
Nemo這個詞簡直帶有魔性。
湯之念抱著Elsa的時間長了,雙臂酸脹,她低聲輕哄:“Elsa,讓保姆阿姨抱你一會兒好不好?”
Elsa搖頭,一臉委屈巴巴。她也知道自己重,可是才三歲的小奶娃,每天都想掛在別人身上。好不容易碰見湯之念一回,只想和她貼貼。
小丫頭實在太可愛了,肉嘟嘟的小臉,皮膚又白又細膩,扎著兩個俏皮沖天的馬尾。
湯之念并不知曉靳于砷是什么時候出現在自己身后的,等到感覺到身后有人時,靳于砷同時朝Elsa伸手。
“來,叔叔抱!
就在湯之念以為Elsa會拒絕靳于砷時,小丫頭居然朝他伸出了雙手。
靳于砷順勢從湯之念的懷里接過Elsa,她身上頓時一松。
“謝謝!睖钫f。
靳于砷懶得說那些客氣的廢話,朝湯之念歪了歪腦袋:“來包間!
湯之念便跟在靳于砷的身邊,打算和他一起去包間。誰知Elsa又不想走了,一直指著水族箱喊:“我要Nemo,我要Nemo!”
靳于砷并沒有什么好口吻,對Elsa說:“行,等會兒把這小丑魚燉了給你吃!
Elsa一臉驚恐:“不要吃!不要吃!”
靳于砷:“你再吵,就把它燉了!
典型的,你犯下的錯誤,別人代替懲罰。
Elsa立馬閉嘴。
湯之念在一旁汗顏。
這算是什么恐嚇威脅法啊。
不過倒也奏效,Elsa沒有再鬧了。
總之,在靳于砷懷里的Elsa看起來又乖又溫順,簡直和在湯之念懷里判若兩人。
可能在對待孩子這件事上,湯之念還是與靳于砷有不同的看法,她略有些不滿:“你不要對Elsa那么兇!
靳于砷很莫名:“哪里兇了?”
手里要是個男孩,靳于砷會毫不留情動手打他屁股。得好好教育教育,明明阿姨已經抱不動了,還死纏爛打,像什么樣。
別以為三歲的孩子不懂事,實則這個年紀最是古靈精怪,早會看人臉色。Elsa知道湯之念是好欺負的,就可著勁兒地挑戰她的底線。
湯之念小聲嘀咕:“不是你自己的孩子你不心疼。”
這話到底還是叫靳于砷聽到了,他冷冷嗤一聲:“等我有了自己的孩子再說!
回到包間,所有人都已經到齊。
湯之念視線掃了一圈,坐在唯二的空位上。
靳于砷把Elsa遞給保姆,轉身坐在湯之念的旁邊,那里也是唯一的空位。
土灶里面的地鍋雞已經可以開鍋,家養的走地雞,口味勁道,久煮不爛。
除了地鍋雞,桌上還有時令的農家有機蔬菜、小龍蝦等。
謝彭越永遠是話最多的那一個,他主動向在場認識和不認識的人互相介紹,是一朵行走的交際花。
“今天晚上這頓飯都是熟人,別拘謹,該吃吃該喝喝!”
謝彭越說完,開始給靳于砷灌酒。
他完全是存了心的,報復靳于砷不告訴他有關于湯之念的消息。
也就一會兒的功夫,靳于砷喝了兩杯白的。
湯之念清楚靳于砷的性格,他這個人要是不想做的事情,沒人可以逼得了他。謝彭越給他倒酒,他也沒說什么,那就說明他自己想喝。
一兩杯白酒大概有二兩,照這個喝法,他估計得醉。
不過醉不醉的,不在湯之念的管轄范疇。她還蠻喜歡這家農家小院的口味,無論是地鍋雞還是小龍蝦,味道都很鮮美。沒多久,湯之念的面前的就堆了一堆的龍蝦殼。她雙手戴著手套,還不忘剝好蝦喂Elsa。蒜香的口味,不辣,帶一些鮮甜口感,倒也適合小孩子的口味。
Mill對湯之念說:“你別管Elsa,阿姨會喂。”
湯之念就是忍不住想寵愛Elsa。
Mill揶揄:“你那么喜歡小孩,自己生一個啊!
“喜歡小孩和生小孩是兩回事。”
湯之念覺得自己沒有那么多精力帶小孩,她也不放心甩手將孩子交給保姆。
不過現在想這些都太遙遠,她目前連結婚的打算都沒有。
慶幸的是,湯之念的媽媽湯元從未催促過她結婚或者要小孩。
在湯元看來,結婚并不是一個人的終極目標,要小孩同樣不是。如果湯之念這輩子準備獨自一人,湯元也支持。
總之,一切尊重湯之念的想法。
這頓飯在聊天和歡聲笑語中進行,湯之念熟悉謝彭越、葉開暢和Mill,倒也沒有覺得拘謹。她注意到在場有位叫陳澈的男人,年齡大概與謝彭越等人相仿,長得很帥。據說他們是在美國讀書的時候認識的,美利堅的圈子就這么大一點,志趣相投的會成為朋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倒是靳于砷,一晚上喝了不少酒。他的話不算多,但也絕對不是最少的那個。偶爾謝彭越故意挑釁,他也不縱容,走過去,灌他一杯白酒。
“閉嘴吧,你他媽究竟有幾張嘴!
謝彭越嗷嗷亂叫:“湯湯,Zak在搞謀殺!”
熱鬧得不行。
這時候的靳于砷也有些醉意,他少說喝了有一斤的白酒。換成是酒量一般的,這個時候恐怕早就已經倒下了。
湯之念注意到,靳于砷脖頸處的皮膚有些泛紅。他皮膚天生白皙,連瞳孔顏色都比一般人要淺。這么多酒喝下去,后勁漸漸上來。
Mill是在場年齡最長的那一位,看時間不早,要帶孩子回家。
散場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外頭天早黑了。
今天是月中,月兒明又圓,高高掛在半空。
靳于砷出來時腳步已經有些虛浮,不至于不省人事。他醉了,臉上有幾分生人勿近的嚴肅,蹙著眉,倒是很顯兇。
謝彭越忽然推湯之念一把,朝她努努下巴:“你快去扶扶Zak!
湯之念被推到靳于砷身邊,硬著頭皮虛扶他手臂,提醒他小心。
離得近,他身上白酒味濃郁,是農家自己家釀的白酒,味道極其醇厚,不摻雜一絲人工,是好聞的。
車停在停車場的空處,大概有百來米的距離。
一開始湯之念還是虛虛攙扶著靳于砷,可是越往前走,越是發現他把自己的重量往她身上壓,兩個人幾乎無縫地貼在一起。他身上濃烈的氣息瞬間將她裹挾,有那么一瞬間,湯之念覺得自己好像也要醉了。
湯之念快步攙著靳于砷走到車旁,李叔已經打開了后車廂的門。
靳于砷上車時,順勢用手抓住湯之念的手腕,她猝不及防跌撞進他懷里。
湯之念想起身,可是這人的手掌忽然又扣住她的后頸。他微微瞇著眼,看向她的視線里似夾雜一絲霧氣,深邃的面龐在昏暗的光線下有幾分倦意。
湯之念可以確定的是,他真不清醒了,掙扎一番:“Zak總,你放一下手。”
這話叫靳于砷短暫回神,他開口,聲線里帶著濃烈的。骸澳闳ツ膬?”
“我坐前面副駕駛。”
“你坐后面!苯谏槊碱^緊鎖,似懶得和她爭執,反手按下關門鍵,將她禁錮在后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