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油啤酒入到口中的味道十分香甜,焦糖和奶油搭配著啤酒的清香在口腔里彌漫。
安德魯仔細品嘗了一番,依舊覺得這味道不如鮮血給吸血鬼帶來的愉悅和美妙。
吸血鬼貪求人類的血液和溫暖,對待獵物的態度也總是矛盾又曖昧,這一點監獄里的龍族和他很像。
就像這三年里,他都在背后看著謝里斯陷入對精靈越來越深的憎恨當中,可安德魯也同樣知道,這憎恨的背后,更多的是龍族的精靈求而不得的愛。
以及對精靈身邊那些被他溫和以待的人的嫉妒。
這很有趣,尤其是安德魯清楚的知道三年前的禁閉室里,謝里斯究竟是怎么出來的之后。
可是他卻不打算告訴龍族真相,這無關精靈的約定和威脅,他只是想看看,這場盛大的劇目最后,演員們究竟會有著什么樣的結局。
一個看戲人,總不想做一個掃興的劇透人的。
只是可惜,他是真的喜歡伊萊這個人類,就像身處黑暗里的生物,沒有誰是不向往光,哪怕他清楚的知道,光明不會為他停留。
他與精靈遙遙敬酒,心里卻并沒有為這點遺憾感到憂傷。
不過,他看著身邊空蕩蕩餐桌苦下眉眼,龍族和少年對他這么排擠可真是讓人感到難過。
太過分了,明明他才是那個最先加入團隊的人呢。
裴初帶著亞德和安伯來到大罪之門的魔法陣探查的時候,果不其然在那里發現了謝里斯和伊萊。
上次魔法陣探查的發現,伊萊自然會告知謝里斯知曉。關于那座陣法中央令人不安的祭臺,謝里斯和伊萊也都有自己的猜想。
或許,那里就是逃脫大罪之門的關鍵,整個魔法陣的陣眼。
兩方人馬甫一見面,氣氛算不得友好,畢竟怎么說他們也是大罪之門里,最敵對的兩方勢力。
但要說立馬打起來,倒也沒有。即使身邊的亞德一見謝里斯就蠢蠢欲動,但到底還是被裴初揉著腦袋安撫下來。
那邊的謝里斯看見裴初,眼角余光掃了一眼后,又看向了走廊外的魔法陣。他半邊身子都籠在陰影里,背靠著走廊的石壁。
走廊外伊萊正在描摹陣法,對于突然過來的裴初幾人,不知怎么的身體一僵,他的視線落在安伯身上,待要觸及裴初的時候,又若無其事的收了回來。
好像有點尷尬。
裴初揉著獸人的腦袋感受到了氣氛有些不對勁,他瞥了一眼旁邊的安伯,對方卻老神在在的點了一根煙。
“我過去看看。”
煉藥師說了一聲,然后跨出走廊走向了魔法陣以及旁邊的伊萊。老實說,真的一點也看不出他才給人下過魔藥的心虛和理虧。
裴初只當他這是想和主角受培養感情,因而沒說什么。只是拉著獸人站在了一邊。
他和謝里斯站的不遠,就在斜對面,相隔不過三米。
只是一個罩著滿身陰影,一個落了滿身陽光。那頭白發在陽光的照射下很美,即使謝里斯滿頭金發更甚朝陽。
曾經天真爛漫的貴族少爺終究長成為一個深沉內斂的男人,“阿佩爾。”
男人喚了一聲,這個名字被他咀嚼了太多遍,等到說出口的時候反倒顯得平平無奇,他說,“我們合作一場怎么樣?”
陰影里的惡龍抬頭,深藍色的眼睛凝望著走廊邊的精靈,嘴角的笑意讓他看上去還是三年前那個真誠簡單的貴族少爺,可是他的話到底還是表現出了他一方雄主的資本和底氣,“我想缺少了我們的幫助,你們也很難成功越獄的吧。”
他笑著起身,逐漸逼近,一步步走到陽光下,站在了精靈的面前,低頭望他,“你想出去,我也想出去。或許我可以把你的仇先放一放,與奧里和菲斯做了了斷后再說。”
他的聲音很沉,與他陽光俊朗的長相并不相符,好像來自深淵里的低語,危險得讓人毛骨悚然。
亞德好像想起了之前裴初脖頸上的青痕,于是他上前一步擋在裴初和謝里斯的中間,呲牙發出警告的低吼。
謝里斯那雙不帶感情的藍眸淡漠的落在獸人身上,“滾開,我在和你主人說話,沒興趣和狗打架。”
“他不是狗。”裴初將亞德拉回了身后,安撫的摸了摸他的耳朵,“他是亞德。”
亞德順從的蹭了蹭他的手心,那雙紅色的眼眸瞥了謝里斯一眼,同樣沒有任何情緒,又好像藏著說不盡的輕蔑。
一旁的謝里斯看著,身側的手握了握拳。他知道自己在嫉妒,就像在嫉妒那晚星空,獸人與精靈跳的舞。
龍族藍色的眼眸深了深,然后又笑,“不管他是不是狗,總之你答不答應我的合作?”
裴初挑了挑眉,“你應該知道我和希伯萊家的聯系。”
“希伯萊家可不會讓你逃出大罪之門。”謝里斯身子一側,又靠在了裴初身邊的石壁上,他與他肩并著肩,一起看向了大罪之門的廣場,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曾經初識的歲月。
然而這種恍惚并沒有讓謝里斯沉浸太久,他通透的點出,“否則你也不會一直與我留手,轉而一心研究魔法陣。”
三年時間他都在與精靈相互對峙,不斷消耗。然而在伊萊出現以前,阿佩爾大多時候都是只守不攻,明明他背靠著希伯萊家的力量,本身的能力也足夠強大,可這三年還是讓他這么輕易的一步步壯大。
謝里斯知道,精靈與希伯萊家合作的背后恐怕更多的是自己的小心思,他需要謝里斯當做幌子來獲得他那兩個傻弟弟的支持,讓他有足夠的資源和能量來研究破解大罪之門魔法陣的秘密。
既然他與希伯萊家沒有表面那么和睦,那么為什么不利用這一點拉攏精靈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至于他們的仇......
惡龍眼眸偏轉望著白發精靈的臉,視線微沉,等他重新奪回了希伯萊家的權利,天涯海角,他都讓能精靈無處可逃。
裴初不知道身邊的惡龍在打什么主意,也沒注意到惡龍看自己的視線。其實認真來說,縱使原劇情里阿佩爾真的有自己的小心思,以他的能力來說也真的無法壓制住謝里斯的發展,只能勉強與他達到抗衡,直到主角受伊萊到達監獄,才將這種平衡打破。
所以他與希伯萊家才能相互利用達成合作這么久,當然,裴初到來后,這種合作也只是成了他對希伯萊家單方面的糊弄。
而劇情里他們真想要逃出大罪之門,確實也是需要兩方人馬的合作。
于是裴初點了點頭,他回首望著謝里斯與他對視,笑道,“那么接下來怎么合作,你們只能聽我的安排。”
那雙碧綠的眼眸望進謝里斯的眼里,令他忍不住垂下了眼,他雙手環胸摩挲了一下手指,輕笑一聲,“好。”
不遠處的伊萊和安伯看著這一幕,大罪之門里本該至死方休的兩個死對頭,很難得的,并肩一起曬著太陽。
伊萊看見謝里斯那抹笑時回過了頭,那抹笑實在很輕,輕如暖陽,是伊萊來到大罪之門以后,第一次看見的,讓他想起曾經的謝里斯少爺的笑。
他的視線又落在眼前的煉藥師身上,對方將頭發扎起來之后顯得人模狗樣,然而伊萊對他卻并沒有好感,這自是源于對方偷襲他,還給他下了魔藥所致。
尤其是......那時候他雖無法動彈,神智卻是異常的清楚。
“所以,你聽到了吧?”
卷發的煉藥師吸了一口煙,看著眼前的茶發少年微微笑道,“他并沒有把你當做任何人。”
“你是不是,松了一口氣?”
他這話里帶了幾分戲謔,又帶了幾分冷。伊萊知道他的心思和目的,卻也只是軟乎乎的露出一個笑,說出來的話卻是毫不留情,“只是你的氣是不是松的太早了?”
“你喜歡阿佩爾,可是阿佩爾可不喜歡你。他愛的是蘇珊,”他頓了頓,堅定道,“也只有蘇珊。”
然而面前的煉藥師卻并不在意,他彈了彈煙灰,低頭笑道,“我又不用他愛我,我只要讓他留在我身邊就可以了。”
他抬眼望了望走廊里的裴初,琥珀色的眼眸里流轉淡然而又溫暖的光,他輕喃著,又篤定的開口。
“一輩子。”
伊萊看著他,突然覺得自己其實與他是一類人。就像煉藥師師喜歡著精靈,伊萊也依舊愛慕著謝里斯。
這不會改變,因為愛從來不會講道理。就像月亮美的讓人離不開眼,可依舊有人向往陽光。
即使他知道,那個他喜歡的人目光不會落在他身上。即使他知道,有些人美好得無法取代,也讓人恨不起來。
可是說到底,他們都只是愛上了一個,不會愛自己的人罷了。
陽光隔著云層照了下來,十月的秋風卷著年輕人的心事飛向了遠方。墻角的不知名野草在微微搖晃,長廊邊的裴初抬頭,天空下的白鳥從他綠湖般的眼底飛掠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