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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1 章 城

    前一天寧海生還和林秘書調侃說,新項目的主美好像面子很大,等人來了公司,他才算是明白:這哪里是面子大不大的問題,分明是余總為了哄新情人,才提前空出時間去接。

    都相處這么久了,誰沒悄悄議論過余缺玩得花?那個許燼被勾得像個小狗似的,樓上那位出錢出力,外面還掛著“赤狼印章”的名字呢,羅總監更不必說,相處得最多,誰不知道他對工作上心,對其他人不怎么在乎,唯獨余缺一出現就膩乎上去,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明戀狀態”。

    現在來了蘇西沉,表面看著的確克制守禮,但跟余總挨那么近,說沒關系,誰信啊?

    不過,算算人數,這玩得好像越來越大了。

    “司總辦公室就在樓上,年輕的弟弟時不時來公司探班,羅總監更是被放在了身邊,現在又新找了一個!笨粗穗x去的背影,寧海生摸著自己的下巴:“之前大家勉強都有點距離,還能保持平衡,現在又加一個,真的不會打起來嗎?”

    因為住得近,一起拼車,此時正拿著冰美式喝的蘇霧:“可是,他是白發哎。”誰能拒絕白發啊?還是那種隱隱泛著銀光,像綢緞一樣的白發。這顏色本來就足夠吸睛了,還是長發+神顏,buff都疊滿了好嗎?

    寧海生:“嗯……話說,余總是不是偏愛長發啊!鄙磉呥@幾個男人,除了許燼都是長發,他自己也是。

    蘇霧:“白發好啊,白發。”

    發覺自己的話沒被聽進耳朵,他略無語地看過去一眼:“你要是也想染,去問問人家是在哪家做的唄。”

    “嗚嗚嗚,我試過,可頭發會泛黃!”難道真的是托尼水平不行?

    八卦和閑話結束,打工人新一天的工作正式開始。

    已上架游戲的新活動該怎么安排,上一輪活動的復盤,前前后后一長串的工作在排著隊。新項目也在推進中,只是因為走了一些員工,導致部分環節暫時無法動工。

    人事那邊為招人頭禿,余缺先將蘇西沉帶到了美術部,告知了大家任命安排。

    有之前學習書畫的經歷,他是擅長國畫的。人物、花鳥、山水,這些都能拿得出手,尤其對單一的水墨作畫尤其擅長。既然上一位美術部負責人離開,便也不打算再由旁人接手,自己來還能減去不必要的溝通環節。至于剩下空缺的畫師席位,對工作技能相對要求不再那么嚴苛,相信人事那邊也會好辦一些。

    果然,最難搞的席位有了人選,其余位置填補速度并不太慢。

    耽擱了一些時間后,就公司新項目《成仙》,余缺正式召集了各部門的負責人,開始進行較為深度的游戲探討和工作安排。

    會議室燈光關閉,白色的幕布徐徐降下,高清投影儀打開,白色的幕布上印出行云流水的“成仙”二字。字體右下方,還墜著游戲第一個章節的主題:貪婪之獄。

    手里的紅色激光筆將幕布上的“仙”字畫了幾個圈,余缺掃視了一圈會議室的員工:“正式探討之前,我想先問大家一個問題:在你們心里,怎么區分仙俠和武俠?”

    一個臉蛋圓圓的女生先舉了手:“仙俠就是武俠的高配版,更大的背景,更強的出身,更蘇的人設!

    “感覺說得偏向娛樂圈,”文案策劃手里拿著筆戳了戳桌面:“就之前幾款經典的游戲對比,這二者的差距真的不大。武俠的輕功和仙俠的法寶也根本差不了多少,只是日常趕路時,玩家們一個在天上飛一個在地下跑。哦對了,現在武俠也會出孔明燈之類的交通工具,差距更小。”

    旁邊的人笑道:“特意說經典游戲,你是玩了最近新出的那幾款MMO了吧?”

    “對,”文案策劃撇了撇嘴:“宣發那么多,還以為做得很好呢,說是仙俠,實際是換皮!币驗樾马椖渴窍蓚b游戲,新上了同題材的新游后,便抱著看競品的心去玩,結果被惡心到了。

    現今網絡發達,一旦有IP做起來了,相關的影視和游戲便會被安排。業內買下一個IP,就以此做成mmo游戲的也不在少數,也并不是說就做不好。但他們想割韭菜的心實在太強,游戲內核和玩法沒有丁點兒改變,就是換了貼圖和文字,讓玩家一環一環的接任務,過劇情,地圖上開著花里胡哨的各種交通工具,就那幾張不好看的地圖,硬是要跑好幾個小時。

    也不知道玩家是來玩游戲的還是來上班的。

    余缺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繼續,還有別的不同嗎?”

    “雖然就玩家來看,做任務的方式大概差不多,但二者在主線故事的落點還是有很多不同吧?”3D設計師舉了幾個早年經典的游戲例子:“雖然現在來看,拯救世界的故事好像有點老套,但正直善良的主角拿著武器打敗邪惡反派,為了守護無辜的人民甘愿放棄生命,我還是很喜歡的!

    旁邊的員工點了點頭:“武俠的落點一般放在了國仇家恨,而仙俠的落點往往在蕓蕓眾生。比起武俠,仙俠有更宏大的敘事架構,讓玩家參與改變的角色命運、乃至整個世界的未來!

    “宏大的敘事,品行高潔的主角,這些都很難得可貴。”余缺略點了下頭,按了下手里的激光筆,幕布翻頁,顯露出另一個龍飛鳳舞的大字:道。

    “但我希望能用這個字,讓玩家們切實感受到仙俠和武俠的區別!

    追求武功的強盛,和追求修為的高深,本質上是一樣的心理。但涉及到修仙,就繞不過去“道”這個專屬名詞。

    什么是道?

    這個問題的答案并不是固定的。大多數的時候,它代表修士的一種追求,是一個極其私人的、只存在于自己心中的真理。

    世人說“一千個讀者便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換成修士,一千位修士,也能有一千種不同的道。哪怕是同一個名稱,都能有各自不同的引申和理解。

    道途千萬種,每一種都是通向登天梯的路。但修士眾多,不是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的“道”。比如在另一個世界真正踏上修真一途的余缺,這么多年過去,他也依舊沒能找到,只是在跟從本心不斷增加修為。

    現今打算在游戲里呈現,余缺也不準備對“道”強行定義,而是著墨于人物的經歷和選擇。在《成仙》第一個主題篇章中,他首先將焦點放在了時下熱門的“無情道”上。

    故事從一個宗門說起。

    玄天劍宗,居于正魔交界之地,曾有大能一劍斬殺無咎魔尊,緊鄰宗門萬丈高的山峰因此削平,又將無數魔物鎮壓,用劍氣在石壁上寫下“誅魔”二字。形成山崖之勢后,便被修真界尊稱為“誅魔崖”。

    這不僅劃下了正魔兩道間深深的溝壑,還帶給了修真界持續近千年的和平。玄天劍宗因此為世人所敬仰,誅魔崖也成了弟子日常訓練、磨練心性的場地。

    白云浮于山巔,朝陽散發出金輝。

    照例是近千名弟子一起訓練的時間,這片廣闊的場地人山人海,卻無一人揮劍,而是將目光鎖定在正中央,滿身是血的女修身上。

    聞月厭緊緊握著自己的本命劍,雖然還站著,但手肘打顫,臉色慘白,潔白的弟子服背后有道深深的傷口,甚至露出了里面的骨頭,大量鮮紅的血濡濕了衣擺,在地面流出了一大灘,凌亂的發絲隨著山風飛舞。

    她的劍骨被抽,傷勢過重,身上的靈氣在一個勁兒的亂竄,還能站在這里,已經拼盡了全身的力氣。身邊的人很多,到了如此地步,有人仍在罵她“偷了東西還死不認罪”,罵她“喜歡自己師尊大逆不道”,罵她“不配做凌霄劍尊的弟子”。

    冷漠的,嘲諷的,不忍的,假惺惺的,還有始終面無表情的凌霄劍尊本人——方白衣。

    此刻這位劍尊手心正漂浮著一截瑩白如玉的骨頭,他身邊,可愛的小師妹臉蛋紅撲撲的,正抓著他的衣袖。他看了自己弟子一眼,安撫道:“不急,回去再把劍骨放回去。”

    聞月厭環視了一圈,看著那一張張熟悉的臉,一度痛到想要嘔出,她想說一句什么,但張嘴吐出的只有血。胡亂抹了一把,看到自己掌心被血沾染的刀疤,仿佛想到了什么,宛若瘋魔一般大笑出聲。

    一時間,所有吵吵嚷嚷的聲音都靜了下來。

    她笑著笑著,又開始咳。本命劍都要握不住了,身影也輕微歪斜,山風一吹,看著就像一片枯死的葉子在用最后的力氣,扒緊自己的枝丫。還能站著多久呢?都到這個地步了。

    到底有人覺得不忍。有人勸她趕緊道個歉,有人勸一臉肅穆的宗主說算了,此前因為她入了凌霄劍尊門下,錯失機會后,一直針對她的霍雪也默默地上前,看著是想要攙扶。

    旁邊一位不認識的師姐面露痛色:“現在劍骨已經還了,你知錯就改便是……”

    “我沒錯!甭勗聟捦崎_霍雪的手,吃力地拎起劍,站直身子,舌尖舔過唇角的血液:“你們奪我劍骨,這個仇,我記著了!

    “放肆!”

    黑著臉的宗主一掌擊出,她五臟六腑皆受到重創,狼狽地趴在地上,一時都爬不起來。宗主還對著她大罵不知悔改,揚言要劍尊逐她出師門。

    聞月厭再次吐血,但她仍是笑,廢力的靠著劍撐起身子,說不用,接著一劍捅進自己腹中,掏出了金丹:“我還給你們!

    場面再次靜默。

    沒人去接這顆金丹,聞月厭伸出的手一歪,滿是鮮血的珠子就這么滾到了地上,血色沾染到了泥土。

    她想站起來,踉蹌了一下后半跪在了地上,此時她幾乎成了血人,睫毛上都掛著血珠,一身白衣染成了鮮紅。沒有金丹,她的修為瞬間下跌,又加上重傷,幾乎是風一吹都要倒的地步,F場眾人呆呆地看著她重復了好幾次,才終于站起來,又靠著劍,一步步挪到了誅魔崖的邊緣。

    驚詫中,有人叫了一聲她的名字,想出手拉人回來,伸出的手卻被別人制止:“別去,讓她跳,這種禍害,死了剛好!

    誅魔崖下面連接著禁魔淵,那里囚禁著無數大魔,元嬰以下基本進去都是個死,更別說她此時的狀態,估計一下去就會被萬魔吞噬干凈血肉。

    最后一刻,聞月厭轉頭,像是要牢牢記住他們的臉一樣,依次看過去。最后看向方白衣,他察覺到視線,抬頭,兩人對視時,聞月厭緩緩露出一個笑,身體往后仰去。

    那一瞬間,方白衣看到了她的口型:我必殺你。

    他只是隨意地一揮袖,對身邊姿態親昵的弟子說:“走了。”眾人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有一直沉默的霍雪往前兩步,撿起了地面上那顆沾著血跡和泥塵的金丹。

    這次“抽劍骨”事件,起源就在方白衣身邊那個受寵的小師妹。

    她以極差的資質進入宗門,不知怎么,被劍尊看中收為了弟子。因為性格迷糊可愛,宗門內沒人不喜歡她,唯一值得說道的,估計就是修為了。師姐聞月厭是同師尊方白衣一樣的超級天才,大師兄同樣資質不差,是百歲金丹,只有她的身體像是個破了洞的水桶,進了宗門幾十年都沒筑基。

    沒人覺得她不努力,只覺得是資質問題,直到一次秘境中,宗主感覺她身體出了問題,回來后就指出,小師妹本和方白衣一樣,也是天生劍骨,現在卻差了一塊,而且按傷口推算,是幾年前才被人奪走的,那時候她還未進宗門。

    這下人人都對小師妹心疼到無以復加,但劍骨不是大白菜,這事有得查。

    查來查去,最后竟然落到了聞月厭身上。

    聞月厭拒不認罪,卻在誅魔崖上被自己師尊親手取出劍骨“物歸原主”。

    這一刻,她甚至覺得這個世界荒誕到不真實。

    原本相處其樂融融的弟子,見到小師妹后,開始對她冷眼相待。原本和她定下了大婚的師尊,主動收了小師妹后,眼里對她的情意逐漸消失不見,任由她被外人說是“癡心妄想”。

    還有劍骨。

    那分明是自己的劍骨。

    在之前的一次秘境里,兩人多年的曖昧終于被打破,順著幻境心意相通,喝下合巹酒。歡愛過后,她還握著方白衣的手按到自己脊背上,說師尊,你有的我也有。

    我會是你最出色的徒弟,也會是跟你并肩的道侶。

    但誰成想,后來的方白衣眼里愛意一點點散去,轉而將同樣的目光放在了小師妹身上。甚至屢次懷疑她背地里對小師妹動手,在劍骨這事上,也相信對方的一面之詞,直接定下她的罪名,進行奪取。

    冤枉也好,有意也罷,哪怕不做道侶,那么多年的師徒情分難道也是假的嗎?

    在打傷她,強行抽取劍骨的時候,她都能明顯感覺到,方白衣眼里有直白的殺意。

    整件事里,所有人都給她定了死罪。宗主的殺意,那些過往師兄妹眼里的殺意。他們嘴里在叫她服軟,眼中殺意卻越來越濃。

    每個人都沒想放過她。

    留在宗門,她絕對會死,反而是誅魔崖下連接著封魔淵,還可能會有一線生機。

    凌厲的罡風將聞月厭身體吹得冰涼,她還在下墜,脊背和小腹的疼痛劇烈,意識也在逐漸消散。唯一剩下的念頭,就是假如這次僥幸未死,她一定會殺回去。

    她的確未死。

    在崖底醒來,打開手心里一直緊緊攥著的、之前被霍雪攙扶時悄悄塞過來的字條,聞月厭才明白:什么誤會,什么情深,這根本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

    第 52 章 獨(捉蟲)

    【聞月厭,你要離開,盡快離開。不要向任何一個人求救,也不要相信宗門里任何一個人!

    【他們已經瘋了!

    在寫這張字條的時候,霍雪應該沒料到她會那么決絕,因此一開頭就是在勸告趕緊離開。而伴隨著沾染血跡的字跡徐徐展露,整件事背后的起因,才真正顯露出來。

    聞月厭是個孤兒,尚在襁褓中時便被宗主帶回。那是個沒有月亮的日子,也就是所謂的“月厭日”,她的名字就來自于此;蛟S就是從這里出了錯,從被取名開始,她就迎來了屬于自己晦暗的人生。

    讀書、習字、練劍。

    雖然由于想要探查出劍骨不那么容易,幼年期被認為靈根不好,不怎么受到重視,但被帶回來好好養大了,被給予了吃穿,能活下來,已經讓聞月厭對宗門異常感激。

    也是因此,她尊重每一位師長,和其他弟子們相處融洽,出門在外主動維護師門名譽,對同門無數次施以援手,養育之恩、傳道授業之恩,讓她一直將師門的榮辱、同門的安危,置于自己的生命之上。

    她習慣苦修,早年不受重視時,僅靠著外門的劍法和心法,就成功在小比上嶄露頭角。

    也是在這時,聞月厭第一次看到傳聞中的劍道天才:方白衣。

    實力強大的凌霄劍尊是那么耀眼,對視的時候,仿佛能看到他的輪廓在泛光。十幾歲的姑娘,情竇初開,懵懵懂懂中生出了好感。假如此時戛然而止,或者只是遠遠觀望,無非是更加激勵其向上罷了。但方白衣看著她,說要收她做親傳徒弟。

    和優秀的人相處太久容易仰慕,若他唯獨對你溫柔,動心也是理所應當。

    更值得驚喜的是,持續許久的曖昧得到了驗證,得到了反饋。他們在那場秘境中許下諾言,喝下合巹酒,感情上得以圓滿。聞月厭又得到了一位前輩的傳承,還被指點出劍骨,有這種天賦,靈根不夠好也沒什么大礙了,她甚至生出豪情,要跟師尊比晉升速度。

    這一切都很完美,是小師妹的到來,一切才出現變化。夜深人靜的時候,聞月厭甚至想過,沒有小師妹就好了,她和同門友愛,受師長厚望,得到了完美的愛情,假如沒有她,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樣子。但霍雪的字條上,卻用寥寥幾筆告知:沒有什么愛情,沒有什么師門情誼。

    全是算計。

    從一開始,她就是被精心安排好的,屬于方白衣的“情劫”。

    凌霄劍尊修無情道,是當今世上屈指可數的合體期大能。但近五百年來,他的修為不進反退,差點跌落境界,究其根本,無非是“道心不穩”。宗主得知后,認為他從小修煉無情道,未曾體驗過世間真正的“情意”,既然未體驗過,更遑論斷情和無情?

    因此,幾經商議后,他們決定人為制造出屬于他的“情劫”。

    這個過程中,無情道是“因”,也是“果”。他們要的,只有方白衣無情道大成這個結果,至于過程,那并不重要。

    這些方白衣自然都是知情的。很可笑的是,過程中,他自認為真的愛上了徒弟,也似乎猶豫過,但最后還是毅然決然地服下了那顆“愛恨顛倒”的奇藥。

    【他知道后果,知道一旦清醒過來,自己必定后悔!

    【但他要的就是后悔!

    宗主為了能把這場戲演下去,為了能成就方白衣的道,在這個過程中,讓所有對聞月厭有了感情的人,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都服下了藥。

    除了霍雪。

    因為之前未能拜入劍尊門下,認為聞月厭搶了本屬于自己的位置,她有很長一段時間看對方不爽,一旦遇見就是諷刺挖苦,后面的摩擦,更讓兩人愈加不對付。在所有人都表露出對聞月厭的喜惡時,霍雪還幸災樂禍地嘲諷她,可憐她。

    可討厭是一回事,將人完全不當人,是另一回事。

    聞月厭跳下去后,眾多弟子議論議論也就過了,畢竟都覺得她活該。更重要的,是親親熱熱的湊到小師妹身邊,恭喜她拿回自己的劍骨。

    看著大家對小師妹團團轉著示好,看她被所有人捧到了云端。要是之前,霍雪肯定會羨慕,但她現在只是心底發冷:等藥效徹底消退之后,又會發生什么呢?

    沒有人會認為是自己的錯,沒人愿意在真正后悔時,直面當初自己親手鑄就的錯誤。

    他們會有愧疚嗎?或許會有吧。

    但更重要的,是需要有人來承擔這個罪責。

    到時候,被吹捧到云端的小師妹,就會自然而然地成為發泄口。

    想到這里,霍雪心底泛起一股沒來由的惡心。發現的時間太晚,她沒有時間改變這一切,也沒有能力去改變這一切。她覺得無力,覺得這些朝夕相處的同門異常陌生。

    她還覺得后怕。

    假如不是小師妹恰好出現的話,之前一直嫉妒和針對聞月厭的自己,會不會,就被選擇成為這個“罪責”?

    她沒有再細想下去,只是小心地將撿到的那枚金丹擦拭干凈,收到自己的乾坤袋。然后背離人潮,獨自走到宗門領取任務的地方,在能力范圍內,挑選出任務時間最長的一個,手指一勾,將接取任務的牌子落到手心。

    實力。

    要提升實力。

    只有自己足夠強大,才不會任人魚肉。

    同一時間的崖底,聞月厭傷勢太重,已經完全成血人,淡淡的紅色模糊了視野,但她連眼睛都沒眨一下,隔著層血霧,定定的盯著上面的字跡:

    【宗主說,反正都準備滅口,取下劍骨,宗門還能多個有天賦的弟子!

    【只用一個人的代價,就能成就劍尊的無情道,這很合算!

    短短的兩行字,讓她眼球充血,心中的恨意更是達到了頂峰:還真是好算計,她的前半生,她的感情,她最后一點剩余的價值,全都榨得干干凈凈。

    強烈的恨,激發了聞月厭強烈的對于“生”的渴望。可不知是不是天要亡她,四周的魔獸已經嗅到了她身上的血腥氣,對新鮮食物的垂涎,促使它們一步步靠近。

    傷勢過重,她身體動彈不得,只能努力去調動自己的手,抓著本命劍,預備在魔獸靠近時拼盡全力擲出,能殺一個是一個。

    絕不能死在這里。

    就在氣氛愈加緊張的時候,不知是誰,發出了一陣令人耳朵發麻的愉悅笑聲。剛剛還一點點靠近的猛獸,當即像是老鼠見了貓,夾著尾巴迅速逃開。笑聲末尾,他說:“你過來!

    很明顯,剛剛覬覦食物到涎水流了一地的魔獸,之所以選擇緩步靠近,并不是對已經喪失戰斗力的聞月厭保持著警惕,而是這里還有更恐怖的東西。禁魔淵本就危機四伏,對方聲音一出現,那些猛獸就夾著尾巴逃走,明顯更不好惹。這種未知的、實力強大的存在,主動靠過去,會面臨什么毫無定論。但留在這里,顯然會惹怒對方,猛獸們又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到時候死在猛獸嘴里和死在他手下,并無半分區別。

    聞月厭想活,只要有半分機會,她都不會放過。

    身體上的傷太過嚴重,但她拿劍的手還能動。為了保住性命,她靠著意志力,硬生生用這只手拖動著破碎的身體,像蟲子一樣,一點點從地面上向聲源處蠕動。

    等待她的會是什么?是強大到前所未有的大魔?還是引誘和戲耍獵物的捕食者?

    是一餐特別的“食物”。

    溪水潺潺,陽光灑在草坪上,郁郁蔥蔥的森林上縈繞著一層淺淺的白霧。發出聲音的是一顆頭顱,連接頭顱的身體已經四分五裂,被放在橫劈過、形似桌面的樹干上。

    那顆頭顱長著方白衣的臉,卻不是冷漠孤傲的表情,反而眼珠鮮紅,笑容蠱惑。頭顱和頸骨已經完全斷裂,下方身體也近乎四碎,露出了被撕扯過的內臟和白骨,上面還點綴著一些花草、水果和金銀,整體看著像是一個奇怪的餐桌,而他就是餐桌上的餐食。

    周圍的樹枝上站著幾只身體碩大的烏鴉,個個都對著餐桌上流下了口水。在聞月厭狼狽的爬過來的時間,視線中,一只烏鴉突然落下來,用爪子和尖喙撕扯下上面的一塊肉,緊接著便鋪開翅膀,在旁邊幻化成一個臉上覆著幾片黑羽的男人。

    男人單膝下跪,口稱“感謝魔尊的恩典”,那顆頭顱并不理會,只是對聞月厭興致盎然:“人族修士,想不想和魔物做個交易?”

    禁魔淵內,往往幾年時間也不見人族修士進來,就是有,一般也只在外圍殺魔物,能闖入核心地帶的基本都是高階修士,因為兩族之間無法彌合的仇恨,從沒有人同意過這個交易。

    但現在,聞月厭來了。這個弱小的,隨便一只魔物都能將其碾死的女修,竟然奇跡般地穿過了那些屏障,直接掉進了核心地帶。

    這讓頭顱的話語變得格外蠱惑:“你想活下去嗎?”

    聞月厭想。

    她看著非常狼狽,卻努力地用手撐起身體,用了很久,才終于?吭跇溥,面無表情,一口一口的吞食下餐桌上的血肉。生肉的味道非常難吃,大量的腥味涌入鼻腔,齒間咀嚼時,獨特的感覺令人作嘔。但聞月厭沒有露出任何難以下咽的表情,她非常平靜,難以咀嚼,就用牙齒撕咬下小塊,囫圇地將其吞進喉嚨。

    除了頭顱本身,她把所有肉塊都吃了進去。

    ******

    大乘佛宗的新一代領頭弟子出門歷練,途經玄天劍宗,免不了上門問候。言談間,宗主布下結界,問領頭的大弟子悟心:“最近時日,貴宗可察覺到魔道有何的異動?”

    “阿彌陀佛,未曾!

    宗主當即皺眉,又提了句“應多多注意”。魔族可能卷土重來的消息,各大宗門早已知曉,但這消息已經過去幾年,邊界沒有任何異動,悟心只當他是過于小心。

    由于一路走來,感覺到劍宗內氣氛有些異常,還似乎存在欺凌弟子的現象。悟心在離開時還撥動腕上的念珠,說了句禪語:“善惡因果,皆由心生,宗主事忙,也該抽空多關注一下弟子!

    宗主隨口答應,并未過多在意。

    他現在唯一能想到的,是心里那股越來越惴惴不安的預感,這讓他無法冷靜,等大乘佛宗一行人前腳離開,后腳就給手下弟子發信:召集所有人,有事宣布!

    不能再等下去了。

    大劫將至。

    假如他們還是千年前的規模,宗主不會這么慌亂,但他們不是了。在那場大戰后,那位斬殺無咎魔尊的大能成功飛升,但其余的長老、峰主卻是死傷大半,年輕一代的弟子折損更多,畢竟劍修講究個“一往無前”。

    那之后,玄天劍宗的威名更甚,實際卻已經動搖了根基,再加上近幾年靈氣似乎愈加稀薄,要供養出大能的資源更加難得,整體修煉速度明顯下滑。沒有了魔族這個外因,人族又開始內斗,整個人族的實力和千年前相比已經不是一個量級。

    在從長老那得知劫難將至后,宗主第一時間就將目光放在了魔族之上——玄天劍宗的位置,注定是兩族之間的屏障。他們假如輸了,只怕到時候就是生靈涂炭。

    可提前放出的小心魔族的消息,但幾大宗門來回查驗,未發現任何異常,眼看大家的態度越來越松懈,他心中不好的預感卻越來越強。這讓他實在恐慌,為今之計,只能拼盡全力,為宗門再次造出像當年一樣,斬殺無咎魔尊一樣的大能。只有絕對的實力,才能打破劫難,為宗門復刻當年的榮光。

    這個人選,就是方白衣。

    但他的修為卡住了。

    眼見著劫難的時間一點點逼近,情急之下,宗主想到了人為制造“情劫”的方法——為了大事犧牲小我,這在他看來是理所當然。

    現在聞月厭已死,劍尊的藥效也該過了。

    事情正如霍霜所預料,藥物的作用緩緩消退,方白衣有了體悟,開始閉關,此時宗主站了出來,為聞月厭“平反”,說是受了小師妹的蒙蔽,要懲罰過后,將其永囚在禁牢里,日日行刑。

    昔日備受寵愛的小師妹,和當初的聞月厭一般無二,帶著一身血跡狼狽地跪在地上,接受所有人的指責。

    正當有人氣憤得要一劍刺過去時,帶著滿身魔氣,眼珠變為暗紅的聞月厭從弟子堆里走出,她不知道看了多久,笑著道:“好生熱鬧呀!

    聞月厭覺得好笑,真是太好笑了,這么想著,也就這么笑了出來:“小師妹今日,無一不對應我當時情景,大家還是這么義憤填膺,怎么,不怕再弄錯一次?”

    四周安靜了一刻,接著響起此起彼伏的聲音。

    “聞師姐?”

    “師姐,你……你墮魔了?”

    “不對,你既已墮魔,是怎么從護山大陣進來的?”

    魔這個字,突然點醒了大家,眾人意識到什么,有些往誅魔崖下看,有人抬頭確認護山大陣是否完好。

    “我已經被逐出師門,一身修為也如數奉還,可當不得諸位一句師姐!甭勗聟捬酆σ猓h視了一圈周遭驚疑不定的眼神:“叫這么親熱,倒讓我不好意思了,畢竟今天回來,可是來報仇的啊。”

    就在此時,地動山搖,禁魔淵內所有禁制和封印在瞬間失效,誅魔崖下,烏壓壓的一片魔族,如同潮水一般撲了過來。

    第 53 章 發

    魔族入侵,大劫已至。

    作為兩族之間第一道屏障的玄天劍宗,卻在最開始就被攻破。

    感知到護山大陣有異,宗主提著劍匆忙走出來,抬眼一望,滿目瘡痍,血流成河。無數的魔族宛如蝗蟲一般,密密麻麻的從誅魔崖下涌上來,背后張開巨大昆蟲雙翅的魔獸“嘶嘶”著撲倒一個弟子,肆無忌憚地啃咬對方的血肉,滿身都是膿包一樣的不知名魔物,伸出口器,伸進了尖叫弟子的喉嚨……

    畫面正中,已經墮魔的聞月厭享受一般閉上眼睛,張開雙臂,慢慢漂浮于空中。無數洶涌的魔氣和血氣,開始從四面八方向她涌過去,而她的修為也在不斷攀升:金丹、元嬰、化神……越來越恐怖的氣勢自她身上蔓延開來,原本晴朗的白日,也在驟然之間烏云密布,一道粗紫的雷電劈下。

    陰沉的天空中,她緩緩張開眼睛,一直上升的修為,在此時終于緩慢穩定在合體期,距離大乘期僅一步之遙。

    哪怕拋開她剖出金丹這一點,依舊是橫跨整整四個大境界!便是方白衣,也不過是合體期而已,但現在,她已經是了。

    宗主禁不住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善惡因果,皆由心生。

    當初佛宗弟子隨口的一句禪語,仿佛一聲悠長的鐘鳴,重重嗡鳴在他的耳膜。昔日對聞月厭的所作所為,最終化為了現今不可挽回的惡果——此時他才明白,是他親手造就了這次劫難。

    是他異想天開,是他對所謂的“大劫”過于恐懼,想著再造一位大能,算計聞月厭做了方白衣的情劫。

    才有今天的局面。

    宗主怔怔地看向四周被屠殺的弟子,看向緩緩落地后,隨手一指便殺一人的聞月厭。以前她不是這樣的,她愛效仿師尊穿一身白衣,會手持利劍為正義辯護,因為待人熱忱總是被人交托后背。但現在,那雙原本對師門上下充滿感情的眼睛,只余下冰冷的仇恨,站在那里,隨性地對魔物一揚手,便有新的人命被吞噬。

    有弟子在組織眾人一邊反擊一邊后退,看見他雙目無神地跪在那里,趕緊伸手去拉。可宗主還是那副心神俱裂的模樣,被拉得踉蹌了一下,一道劍光忽然擦過他的臉頰,帶出大片血跡,其余弟子慌忙后退。聞月厭已經拿回了本屬于自己的劍骨,將其同本命劍融合,那道劍光便來自她的手中。兩人對視,彼時高高在上的宗主,只得到了她輕蔑的一個笑。

    “我知道你恨我,”宗主鬢發已經散亂,他像是一瞬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頹然地俯趴在地:“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接下來的話沒能說出口,一道魔氣扼住了他的脖頸。

    在“咯咯”的骨裂聲中,他在生命最后的一刻,聽見那個冰冷的女聲:“錯?宗主怎么會有錯?你當初視我為螻蟻,將我玩弄于股掌之中,只是如今時移世易,這個螻蟻是你罷了。”

    軀殼死亡,聞月厭接著抽出了他的靈魂,將其扔進旁邊魔物遞上來的祭魂幡中。之后,她看向那些苦苦奮戰的弟子,冷冷地嗤笑了一聲:“宗門有難,方白衣你卻閉門不出,還算什么凌霄劍尊!”

    天空中,雷聲再次震動,巨大的雷電再次劈下。

    無數弟子在哀嚎著救命,血腥漫天。而閉關進階的方白衣,終究是走了出來。

    在看見聞月厭第一眼,他便道心不穩,口腔涌出鮮血,又被自己咽了回去。

    他們齊齊舉起了手中的劍。

    一白一黑兩團煙霧在空中廝殺,聞月厭看似剛剛進階,境界虛浮,每次出手,卻似乎有旁人在引導和糾正,方白衣此時仿佛成了她的磨刀石,越打,她戰意越強,氣勢越盛。

    戰況膠著中,方白衣突然發現,聞月厭身邊出現了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魔物,形態宛如青煙,隨著風在她身邊纏繞,一邊指點,一邊曖昧的觸碰她的臉,甚至言語間還恬不知恥的說,要得到獎勵,要和她雙修。

    她竟然也未曾面露厭惡,似乎對這種親密已經理所當然。

    方白衣心中突然涌起一些莫名的希冀。他不知道自己在盼望什么,只是那張臉,是不是證明她還愛著自己?

    然而就是這一分神,他心口一涼。

    聞月厭面無表情地將手中的劍抽回,又再度刺向他的紫府,那個糾纏著她的魔物,仿佛是嘲諷一般看了他一眼,那張和他一樣的臉,徹底變成了模糊的一團煙霧。

    此時,祭魂幡中承受著萬鬼撕咬痛苦的宗主靈魂,意識尚且未被消解,他在今天不僅親眼見到了宗門被屠殺,還透過法寶的視角,親眼見證了方白衣死于聞月厭劍下。

    他籌謀了那么多年,想造出一位無情道大能,此時終究是成功了。

    只是這個人不是方白衣,而是聞月厭。

    細微的風撩起她的發絲,天空中的雷劫涌動,但最終卻沒有降下,而是徐徐散去。殺了他后,聞月厭執念斬去,道心已成,境界攀升至大乘期。

    為什么她會沒有雷劫,宗主已無力去思考,在意識消散的最后一刻,他仍是想著:我為魔族造出了一位大能。

    ……

    會議室中,幕布上定格在聞月厭的人設這一頁。

    陳述完畢,蘇西沉順手拉開旁邊的椅子,余缺沒多看一眼,便熄滅了手中的激光筆坐了下去:“到時候要做成無縫大地圖,玄天劍宗的位置會放在交界處,門派勢力以及正魔兩道的紛爭,都會和有不同道途的主要角色產生糾葛。”

    文案策劃舉了下手:“話說,那個被聞月厭吃下去,又幻化成煙霧狀的那位魔尊,他的設定感覺好特殊啊!

    余缺:“是很特殊,一方面,他在意向上代表著聞月厭的心魔,另一方面,他這個角色也快要飛升了。”

    他是魔道合歡宗宗主,外人稱其為“風月魔尊”。最開始和聞月厭有交易,那個時候也只有她能幫上忙,但之后的相處中,還會拿聞月厭成就自己的道。

    風月魔尊修“極情道”,和聞月厭的“無情道”屬于兩個極端。他需要把七情,也就是“喜、怒、哀、懼、愛、憎、欲”這些都修煉到極致,才能成就自己的道心。

    對于他來說,修為已經不是局限自己的部分,道心才是飛升的關鍵。遇見聞月厭后,他引導對方,欣賞對方,也理所當然的,用進一步交易的方式,將“愛和憎”這兩個一直未能修煉至極致的部分,映射到了她的身上。

    場景設計點了點頭:“所以,大家整體還是為了自己的道途,愛與恨之類的果然都沒飛升重要啊!

    接著再進一步細聊這部分劇情涉及到的人物、場景、相關設計等等,有人問起了npc相關的性格和形象設定:“感覺哪怕是一個小配角,玩家只要接觸,都會有不少的戲份。”

    “路人npc也好多啊,不過這些耗費的時間沒主要人物那么多……”

    一般情況下,路人的戲份少,建模相對扁平,在游戲里被玩家遇見,能搭話的臺詞也相對較少。員工們這么說是很正常的,畢竟工作量擺在那里,不可能每個npc都兼顧,一個宗門就那么多人,哪里做得過來呢?

    但余缺在想,路人是游戲中最多的角色,要給人真實世界的感知,讓他們有自己的行為邏輯,顯然會更加完美。

    會議結束后,他心里揣著這事回到辦公室,一心二用,隨意翻開了桌面上的一本西方戰爭史——自《荊棘王座》開始制作,翻看西方的相關讀物已經成了習慣。

    頁面脈絡的書簽,正好卡在上次讀到的那一頁,余缺的手指隨意地搭在字符上,下面壓著一個音譯的名字:西利亞斯。西方史中,這是位很有趣的人物,打仗能力并不是最強,職位也并不是最高,但卻極其幸運,余缺甚至在上面標下了“luck”的英文字符。

    瞥了眼那個英文,余缺又放下了書。

    想讓游戲npc更智能,除了各種算法給予的動作反應外,目前大多還會使用語言處理技術、大數據模擬導入等等,之前在游戲中嘗試過,但效果并未能達到預期,npc還是有點呆笨。思索片刻后,余缺對2247道:“幫我持續關注相關服務的公司,有技術革新的都提醒一下!

    現在正是發展的高峰期,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迭代了。

    金色的光團悠悠地落到了他面前:“假如需要的話,我可以和您的游戲接駁。”

    余缺:“……你說的,是我想的那個意思?”

    2247:“受限技術原因,更高級的暫且做不到,只是讓您的游戲數據變得更加智能,更貼近人類的行為模式的話,還是可以實現的。”

    這已經足夠高級了。更高級的,只能是全息。

    聞言,余缺眼中露出些許的思索:“相處這么久了,好像我還沒問過你的來歷!辈皇2247的來歷,是整個系統的來歷。當初他是突然得到這塊面板的,沒有小說中那種聲音問他要不要綁定,他面前就突然多出一款透明的金色光屏,后面又慢慢對他進行引導。

    “事實上,我也并不清楚,數據庫中遺失了一段關鍵代碼,無法湊出完整訊息!苯鹕墓鈭F細微的閃爍了一下:“我只知道,我和您相伴了很久,雖然一開始您看不見我,但我一直都在那。”

    聞言,余缺輕輕地觸碰了祂一下:“謝謝!边@話實在讓人覺得熨帖。

    既然2247能和游戲接駁,后續當然是要進行嘗試的。

    不過,哪怕通過最開始搜集信息并迅速處理這點,已經切實感受到祂能力的強大,實際應用到游戲中的效果,還是讓余缺感到了驚奇。

    接駁之后,npc的運行邏輯和之前簡直天差地別。比如說在村落設定了一位漁夫,最開始在游戲中,能做到漁夫在特定時間段去打魚,再到市場上特定攤位做出售賣動作,在兩個地點被玩家詢問時,能說一些和捕魚賣魚相關的話,就已經算是“精細”。

    現在漁夫的程序變得更加擬真,會進自己的房子睡覺,會和周圍的鄰居打招呼,捕魚會換位置,在不同的天氣下能做出不同的應對反應。甚至于余缺在輸入“性格關鍵詞”之后,還出現了偷懶不起床、對別人罵罵咧咧等行為,言語也會有所改變。

    使用下來,不僅效果拔群,整體效率也高了不少,員工們嘖嘖稱奇。為了避免麻煩,余缺還另外在海外注冊了一個空殼公司,用來充當2247的技術來源。

    這個意外之喜,讓他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都泡在公司里,沉醉于游戲的制作中。

    這天,賀危提著東西來找人,途中遇見林秘書,對方很自然地問了聲好:“您來找余總嗎?”

    “對,我聽說他新游戲開發進度不錯,來看看,F在人在辦公室嗎?”

    林秘書:“現在是午休,余總到樓上找司總去了,有急事的話……”

    “沒事,我直接找他!辟R危揮了揮手,輕車熟路的轉頭到專用電梯刷卡。

    電梯門一關,旁邊跟著的新來的助理便小聲詢問他是誰,林秘書解釋說:“是賀總,我們公司有他股份,但他平時不怎么管事,基本不來公司!辟R危和余缺私下是關系特別好的朋友,這點大家都很清楚,新員工熟悉一下也就知道了。

    助理隨口道:“他還提著東西呢!

    “多半是什么吃的!

    正如林助理的猜想,賀危帶了些水果。自己買的,出門前用自家純凈水洗干凈了,水靈靈的,裝在盒子里,上樓也忘了放下,一路帶到了司妄的辦公室。江特助給他引路,路上兩人客套了兩句,余總上來和自家老板談事是常有的,大家都見怪不怪,江特助說了下情況,走近后,壓低聲音敲了敲門:“司總?”

    里面沒有立即回應,稍停了一下,才傳出余缺的回應:“進來。”

    門被緩緩推開,里面只有余缺一個人,他坐在司妄的辦公桌前,身上還搭著司妄的衣服。見江特助面露疑惑,主動解釋說:“他有點累,在里面休息,過會兒我就叫醒他。”

    結合他身上的衣服,江特助眼神飄忽了一瞬:休息室的床那么大,你們倆一起睡唄,關系都那么明顯了,怎么還在避嫌,非要一個睡床一個在桌子上小憩。司總也是,竟然這么不體貼,就算不好意思,也該讓余總進去睡,你自己在外面才對。

    這樣下去,到嘴的老婆別跑了吧?

    看見賀危,余缺招了招手,讓他進去。江特助也立即回神,臉上掛著完美的微笑:“賀總,您喝茶還是咖啡?”很好,不見外,應該的!余總就該把這當自己的地盤來用!

    兩人一個進門,一個離開。賀危輕手輕腳地把東西放下,對休息室方向使了個眼色,意思大概是“別人在睡覺,我們換地方聊”?余缺示意他坐下:“沒事的,有加隔音層,我們聲音不太大就行!

    賀危便坐下了。

    見人身上還搭著衣服,他以為余缺和司妄談事談著就累了,才小睡一會兒。他精力有多旺盛,賀危是知道的,因此猜想是最近工作上太忙,伸手去拍了拍他的肩,勸慰道:“工作這東西是做不完的,別那么著急,多休息……”

    他沒注意到,余缺身體僵硬了一瞬。

    辦公桌下,一條細細黑色的蛇尾正搭在他腳踝上,隨著蛇身蠕動,一點點消失在長褲下。冰涼的鱗片磨擦過皮膚,帶出細微的觸覺。

    因為正處于成長期和成年期的混亂時段,司妄的情況有些不穩定,時不時就要經歷“褪皮”。這個過程里他會短暫地回歸到幼年體態,相對脆弱,也會渴望本體的安撫。

    最近褪皮的時間越來越長,今天又有些不湊巧,司妄窩在衣服里被安撫的時候,外面就敲了門。不能立即恢復人形,在兩人進來的時候,他下意識沿著本體的褲腿爬了進去——他渴望和本體的肌膚接觸。

    賀危都到了門口,余缺自然不會讓他轉身走。本以為習慣了冰涼的鱗片觸感,但今天司妄好像有點過于難受,不僅纏著自己的腿蹭,還像是捉到了心儀的獵物一般,用力咬在了他的腿側。

    余缺身體繃緊了一瞬,又恍若無事,問好友來是有什么事。

    “就是聯賽的事,”賀危往椅背上一靠:“是騾子是馬,終于要拉出來遛遛了!

    第 54 章 晉

    《時空戰場》爆火之后,相關賽事也變得極為繁榮。職業選手除了訓練賽,也會偶爾參與娛樂性質的比賽,進行直播等等。當然,電子競技,冠軍才是大家永恒的追求,賀危來找余缺聊天,就是因為現階段已經到了極其重要的國內聯賽——只有積分達到前四名的隊伍,才能得到通往國際聯賽的“門票”。

    “之前打訓練賽的時候,我估算了一下大家的實力。除了KG這個死對頭以外,有兩支新的隊伍實力也很強!

    辦公室的門再次打開,江特助送了杯咖啡過來。在醇香的咖啡香氣中,兩人說起了這次國際聯賽的賽程安排情況。正式比賽是要抽簽的,對手是誰目前沒有定論,但實力強的隊伍肯定是關注的重點。

    “說實話,我還蠻想在第一場就抽到KG的,”賀危提起這個名字有點想抽煙,不過這是在別人辦公室,他拿出來后沒有點燃:“上次他們挖走我訓練了那么久的打野,現在我想讓他們知道,我能訓練第一個,就能訓練出第二個,甚至比之前更強!痹S燼來了后,他已經完全找到了當初訓練余缺的那種感覺,隊伍的訓練也得心應手,這讓他異常想要一雪前恥。

    賀危:/現在的我,強得可怕.jpg看著好友略微驕傲的樣子,余缺輕笑了一聲:“我相信你!彼拇_是個很好的教練。FIY重組后新簽的人,包括所有替補席,除了一個是有職業經驗的輔助外,全是新人。剛來時他們身上有各自的優缺點,但賀危的能力擺在那,經過他的訓練,現今隊伍整體的實力已經不容小覷。

    “其實比起KG,那兩支新隊伍才更被我警惕……”

    聊了會兒對對方的戰術安排和研究的預測后,賀?戳搜蹠r間,問起余缺有沒有時間:“雖然你挺忙的,我還是想來問問,聯賽那天要去現場看嗎?”

    余缺:“去。”

    “不去的話也……”賀危手下一頓:“要去?你公司還有那么多事,我以為沒空!

    “你不是也跟我說,工作是做不完的!庇嗳毖酆σ猓骸案螞r,我相信FIY能贏,我想見證你們拿下冠軍!

    “你小子!”賀危錘了他肩膀一下,咧開嘴,笑得異常爽朗。

    日程是安排上了,但出發沒那么快。因為要耽擱幾天時間,公司的工作需要提前安排,涉及游戲開發上的問題,余缺囑咐了各部門的負責人找羅摩和蘇西沉,或者直接給自己發消息。

    此外,司妄也告知了休假——他現在的狀態非常混亂,為了避免意外,直接以幼年體盤踞在了本體的小腿上,然后進入了沉眠狀態。

    黑色的小蛇,仿佛變成了一個獨特的精致腳環。

    一切就緒,余缺提前去了FIY戰隊的俱樂部。

    這個時間大家正好在打訓練賽,寬敞明亮的房間里,幾臺并列的高配置電腦前,隊員手下把鍵盤按得噼里啪啦。

    賀危此時站在上單的電腦面前,這個隊員在這局選了一個坦克,靠著自己的手法彌補角色的走位笨重,整體打法看著很穩。就在余缺走近的時候,他故意賣了個破綻,收下了對方的人頭,界面上顯示出提醒:FirstBlood!

    正發嘲諷的表情呢,賀危在背后給了他一巴掌:“秀個屁啊秀,補兵!優勢是在經濟上一點點滾出來的,你上賽場的時候再這么做老子下來打斷你的腿!”

    上單一邊故意“哎喲”,一邊回歸狀態,開始控線。

    首殺剛剛拿下,野區也開始發力。下路雙人組正和對方換血,許燼突然說了聲“抓下路”,兩人立馬變得激進起來,沒用多久,神出鬼沒的刺客就從視角盲區竄出來收割了對方的人頭。

    “nice,許哥猛。 

    輔助剛夸,中路就遭到了伏擊。上單再次挨了教練一掌:“你孤兒路是吧?什么時候留在線上,什么時候游走,你的判斷力呢?”

    這話讓ADC成功開始憋著笑,但他也被賀危懟了一句:“節奏呢?全場都靠許燼帶是吧?下路等著喂飯是吧?”

    斷斷續續的罵聲中,許燼入侵了對方野區,拿下對方打野人頭后,手下操控著角色掠奪資源,接著道:“抓中路,下路小心,河道視野會丟失。”

    對方中路在邊緣走位失誤,剛準備從河道回己方野區,就被蹲了個正著,許燼配合中單,很快連續收下對方兩個人頭。

    中路收獲不錯,ADC下路的節奏也起來了,調笑道:“許哥這局打得好猛,像吃了興奮劑似的。”身邊的輔助也笑著應和了一句。

    站在他們身邊的賀危默默瞥了余缺一眼,心道:……能不猛嗎?心上人就擱這站著呢,是你你不想表現一下?

    有沒有表現的心不知道,但迫不及待想和本體貼貼的心非常明顯。

    對局結束,還沒等介紹,就眼神黏糊的往本體跟前湊。中途被賀危眼疾手快地抵住了肩膀,瞪他:“做什么?”還有這么多人呢,沒皮沒臉的臭小子!

    旁邊的人嘻嘻哈哈,說“肯定是許哥想師父了”。之前那場直播,大家基本都是看過的,余缺和許燼當初的那場風波在圈子內不是什么秘密。更何況,他們本就是FIY的隊員,曾經拿下冠軍的照片還在俱樂部的墻上掛著呢,沒人不認識余缺。

    上單還想和他單挑試試,被賀危再次不客氣的打了一掌:“還單挑呢!真拿自己當孤兒了是吧?要配合,配合!”隊伍里最不讓他省心的就是上單,只論打法的話,明明不比許燼差多少,但就是憋不住那顆想秀的心。

    當然,現階段他已經進步很大,團隊合作方面做得不錯,賀危不想完全教化他,那是在扼殺他的天賦,因此教人還是有點收著的,希望他后面能慢慢開竅,把優勢合理糅合。

    見大家心思浮動,本身再過一小時就要出發去賽場那邊,賀危干脆大手一揮,現在就走!

    還沒正式上賽場,大家心態也都還能平穩,打打鬧鬧的抵達官方預訂的酒店時,剛好是下午四點左右。詢問前臺后,就是信息登記,分發房卡。

    工作人員一邊在電腦前敲字,一邊道:“對了,因為你們信息提交的最晚,房間不夠了,你們有兩個工作人員的名額在隔壁酒店,離這里不遠,只有……”

    賀危打斷了她的話:“套房也訂滿了?”主辦方為了節省預算基本都是定大床房或者標間,頂層的套房一般是沒有的,他不想讓自己人來回跑,不如出錢刷卡訂。

    “好像也沒有了,我查一下……啊,還有一間情侶套房。”因為《時空戰場》舉行賽事,最近訂房的人是真的多,點進系統查看后,今天早上空出了一間,已經算得上意外之喜。

    工作人員抬頭看了他們一眼:“要訂嗎?”

    眾人:……

    訂是能訂,就一間,給誰?“要!庇嗳钡ǖ乜戳速R危一眼:“來回跑太麻煩了,我和許燼一間就行。”

    賀危差點跳起來:“那怎么行?!”沒心眼的,怎么還帶往人家嘴上送的?!那可是情侶套房,那小子萬一把持不住……

    余缺只覺得他有點莫名其妙,隨手從口袋里拿出了銀行卡:“你今天怎么了?怪怪的!

    這話一說,賀危立馬咳了兩聲,意識到自己反對的聲音太快,有點失態。明天就是正式比賽,他不想許燼在今晚把事挑明,到時候不論是兩人好了還是被拒絕了,都可能影響明天的狀態,更何況,這里入住的還有媒體呢,萬一被發現端倪,指不定又得搞個熱搜出來。

    “你讓他自己一個房間,你和我住,不然影響他比賽心態怎么辦。”

    余缺不以為意:“我不會影響他!

    此刻賀危的內心:那小子眼珠子都快黏你身上了,你是心里真沒點數啊……

    試圖給許燼使眼色失敗,賀危只能暗自咬牙:“很久沒聊天了,我倆住一間,聊聊天不行?”

    余缺表示拒絕:“明天比賽,你該早點睡,保持好狀態!钡共皇窍訔壸约号笥眩@是實話,更何況,司妄還在他小腿上纏著呢,要是被看見,不得嚇他一跳?

    合著是油鹽不進是吧?!橫豎勸不動,隊員們也覺得兩人住一起沒問題,有點奇怪他的話。賀危不能說出自己的擔心,只能默認下來。

    情侶套房和他們的大床房不是一層。在臨出電梯前,賀危還拉了許燼一把,咬牙道:“我不管你怎么想的,橫豎明天就要比賽了,什么都打算都等之后再說,你給我熄了心思!”

    許燼眼神微妙了一瞬:“我什么心思?”

    賀危給他一個白眼,松開手:“你自己心里清楚!

    許燼:……

    瑣事不提,第二天便是正式比賽了,今天晚上會在直播中抽簽,決定隊伍的正式賽程。

    如賀危所愿,他第一輪就抽到了KG。

    第 55 章 江(捉蟲)

    KG和FIY之間的愛恨情仇,要是放在現在水劇盛行的娛樂圈,大概能拍個一百零八集。

    兩家最初的矛盾是在比賽上:那時,KG正如日中天,FIY橫空出世后,輸贏都很多,像是個草臺班子,突然跟這種實力強橫的隊伍遇上,大家都篤定會白給。當時的KG教練也稍微有點輕敵,結果就導致了隊伍失利。可以說,FIY是踩著他們的名氣摘下的桂冠。這便罷了,他們還運氣不好,主力突發傷病導致那次聯賽徹底失利,積分沒打夠,甚至沒能拿到去國際聯賽的門票。

    因為這事,他們幾l乎被釘在了恥辱柱上。而且傷病這個原因,有人能接受,但大多數的人還是覺得他們是拿隊伍主力賣慘。之后迫于身體原因,KG的主力退役,他們替補的隊員實力不夠,聯賽失利,粉絲大量流失,開始千方百計想著挖人。

    這個階段,FIY的團隊發展則日臻成熟。

    最開始FIY因為余缺的個人能力極強,隊伍戰術幾l乎都是走“單核”,騰出時間給他發育,全場節奏都靠他一個人帶。第一次在聯賽拿下冠軍時,《時空戰場》的版本吃重上路,但余缺一直選操作極難的刺客,甚至在決定奪冠的那一場,硬是1V3抗住了對面壓力,在大逆風的情況下贏得了勝利。

    因為他的操作,《時空戰場》甚至改動了游戲里的那個刺客角色,被外人戲稱“版本更新,削弱余神”。

    而游戲方的改動,也讓賀危意識到了團隊游戲中“團隊”二字的重要——光靠余缺一人風險真的太大了。更何況版本更迭,再一次削弱了打野,賀危當即加重了其余位置的訓練,為了讓他們脫離余缺的節奏,在訓練賽上費了很多心思。

    這個時間段,FIY的隊員頻頻被KG挖角,但一直不怎么成功。直到余缺退役,那段時間賀危的事業像是一下跌到了谷底,原本看好的可以接任位置的打野:羅榮,被KG挖角成功,聯賽靠著下路雙人組勉強維持了一個還算不錯的名次,但下來后,ADC也被挖角。

    其它七七八八的,對FIY用娛樂圈的手段進行打擊、抹黑這些暫且不提,自從羅榮被挖走,FIY面臨的一切境遇都讓賀危破防。尤其是后面幾l次比賽,明明有機會拿到不錯的名次,但隊員竟然被收買。隊伍人心渙散,再也沒拿到一個好名次,走的走,退役的退役。

    經過那么長的一段低谷期,現在,即將在賽場上和KG再次相遇,賀危表情變得格外沉穩,一路上都是語氣平常地安撫隊員:“不用緊張,就和打訓練賽一樣。”

    雙方選手正式入場。

    舞臺上燈光明亮,臺下的粉絲見到熟悉的隊伍,紛紛高舉著粉絲燈牌,同時爆發出了尖叫聲:“啊啊啊KG!!”

    “KG必勝,羅榮我愛你!”

    “許燼加油!”

    “許燼媽媽愛你——”

    本來還有點緊張,聽到這話,大家都有點憋著笑。

    之前的那次熱搜事件,到底給FIY帶來了不少關注,后續賀危也開始安排大家時不時上號直播,許燼因為長得帥,一頭紅發加上斷眉格外惹眼,操作又擺在那,直播時粉絲是最多的,幾l乎不用怎么引導,粉絲就自動聚攏,連超話都建起來了。

    能讓大家稍微放松是好事,賀危等他們互相調侃了幾l句后,才開口道:“KG這場羅榮是主力,之前訓練賽大家也遇見過的,他喜歡針對許燼。”

    在許燼被認為是作為余缺本人回歸的烏龍事件后,他有了些名氣,ID也被大家熟知了,那個羅榮不知道抽什么風,打訓練賽的時候一旦和許燼“撞車”,必定指揮隊友一起圍攻,只要拿下人頭,就會原地發標志嘲諷。

    甚至在他自己的直播間,還發表過一些諸如“許燼算個鳥,給余神提鞋都不配”、“許燼就知道學余缺的打法,他有創新嗎”、“見一次殺他一次,什么玩意兒”等疑似余缺極端粉絲的言論,因為他也在FIY待過,和余缺之前的關系不錯,還有粉絲磕他和余缺CP的。

    當然,此時賀危提出這個不是為了批判他本人,而是針對戰術:“KG的教練下來后肯定會教育他,但假如他情緒上頭,就很容易成為突破口!

    “所以記著,戰術看他們情況調整,時機合適,AD加緊發育,許燼注意針對羅榮。”

    “收到!”

    不遠處,KG的教練也在和隊員們打預防針:“FIY喜歡靠打野帶節奏,前期一定要繃緊神經,爭取把游戲節奏握在手里。中路記得跟著上打野的思路,羅榮你要帶出節奏,前期一旦失利從別的路找回來,不要和對面打野死杠!

    羅榮訓練賽愛針對許燼,作為教練他當然是知道的,一次兩次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沒想到愈演愈烈,這次聯賽前,他把人罵得狗血淋頭,才終于將人糾正了過來。現在要上賽場了,自然也沒忘記囑咐兩句。

    隊員們也紛紛應好。

    兩個隊伍的成員正式坐到座位前,比賽開始進入角色禁用階段。KG那邊,出于之前訓練賽的記憶,羅榮首先ban掉了許燼常用的一個刺客,FIY這邊相對正常,由于當前版本吃重下路,ban掉了KG那邊ADC擅長,又極為強勢的一個射手。

    旁邊的兩位主持適時進行解說,對于版本強勢角色被禁,導播還特意切到了KG隊伍的ADC的臉。

    很快,禁用結束,面板上躺著的八位角色,有五位都是刺客,強勢的射手反而被放出了好幾l個。

    許燼:“這把下路射手核心,前期穩住,中路多支援!闭f著,手下就選了一個冷門的刺客型射手。

    KG那邊也稍微懵逼了一瞬,羅榮選了常規的刺客。

    這邊的陣容有些特殊,不止許燼選的打野主定位是射手,輔助也沒有選常規的功能輔助或者增益輔助,而是選了個一般出現在上路的肉盾。下路是版本強勢射手,上路照例選了戰士,中路是法刺。

    由于版本吃重,在看到許燼沒打算打下路后,羅榮大概猜到了對方的打算,于是戰術上打算按最常用的“四保一”,同時讓其他隊員選了前期能打出優勢的角色——對方雙射手陣容,不能讓他們發育起來。

    一切準備就緒,比賽正式開始。

    許燼:“上場輔助先跟我入侵野區,中路3級聯動。”

    大熒幕上,解說眼睜睜看著許燼帶著輔助一路直奔對方紅區,他選的角色位移稍快,輔助落后幾l個身位,幾l乎是陸榮剛剛對小怪交了第二次技能的時候,他的技能就打了上去,消耗了對方四分之一的血量。

    緊接著,在對方想要還擊的時刻,緊跟來的輔助也往前一步露出視野,此時下路兵線剛剛交匯,射手正在兵線上準備補兵,陸榮一個小怪的經驗還沒吃到,就被FIY的輔助一個技能打中,許燼一邊走位一邊補傷害,他血量見底,屏幕立即變為黑白。

    FirstBlood!

    觀眾席上爆發了小小的驚呼。

    這多少讓大家都有些措手不及,雖然射手是版本答案,但那是就整局而言,這種雙射手陣容前期血量低,羅榮本是想吃一個怪升到2級去對方野區的,誰知道許燼膽子這么大,心思又細,竟然在他交技能的瞬間突臉。

    KG的下路雙人組在看到許燼露頭的一瞬間,就想過立即出手,至少兩人一起把FIY的射手留下,但血都沒換到五分之一,許燼已經帶著輔助迅速趕到線上,得虧他們走位不算太過靠前,耗了一些血量,險險躲過了攻擊。

    解說看到這里都暗自捏了一把汗,假如他們也被拿下人頭,那KG這把就完全炸了:“很好,KG下路雙人組及時回頭躲過了伏擊,雙方開始拉扯……”

    順路吃了對方野區的一只怪,許燼已經2級,再從河道回自家野區,心里算計著自己的經驗,給中路標點:“下波抓中,下路可以開始給壓力了。”

    上路:“我沒線權啊,許哥你注意,對方可能去野區蹲你了!

    “他不會那么快,中路能控到嗎?不能就封走位!痹S燼一邊指揮,一邊操控人物翻墻:“很好,位置卡得合理,直接上。”

    解說:“KG上單正在下來的路上……中路FIY法師先手開團,技能沒中,但這個走位,危險!FIY打野,等等,集火秒了!KG上單也被控,雙殺!打了個0換2,這波KG血虧啊——”

    在解說的惋惜聲中,FIY的優勢像滾雪球一樣滾了起來,本身是雙射手陣容,裝備上應該稍微有些拖節奏才對,但因為許燼的先聲奪人,中路先打開了優勢,下路雙人組先是求穩,后續也很快用角色的強勢開始火力壓制。

    本該作為KG陣容四保一核心的羅榮,因為節奏和經濟的落后,改變戰術想讓下路的射手作為核心,可惜還是遲了一步。

    這一局沒打太久,許燼便指揮大家在龍坑團戰,用靈活的走位再次打出了1換3的戰績,同時收下了大龍經驗,接著也不等他們往下拖,完成了平推。

    三局兩勝,第一局失利,中場休息時KG那邊教練暴跳如雷,破口大罵。

    他不是不能接受輸這件事,是這場比賽里,他們完全在被牽著鼻子走!節奏開場就在許燼這個打野手里,他們的ADC又平穩度過了發育期,自己這邊除了在上單開場那里得到了一點線上優勢,全程對線都沒打過。他們選的還是相對強勢的角色,優勢呢?一點沒打出來,這是在做什么?!

    兩相對比,FIY這邊就輕松得多,賀危錘了下許燼的肩膀:“好小子,打這么冒險,我都捏了把汗。”開頭那幾l乎是分秒之間,要是輔助慢了一步,對方打野跑了,他們血虧不說,還可能被包餃子。

    “雖然贏了,但是別飄,他們也會調整戰術!

    幾l個人湊在一起簡單地復盤了一下,指出了剛剛那把可以改進的弊端,賀?淞薃DC的沉穩,又和許燼對視了一眼。

    二次上場,KG這邊整體都繃緊了神經。

    羅榮這次禁選位置選得相對常規,幾l個版本強勢的角色都進了ban位,上把FIY的強勢射手也被禁了。但許燼出乎意料,連續禁的幾l個都是相對強勢的射手,臨到末尾,才禁了一個相對冷門的角色。

    進展到這里,KG那邊已經猜到了他們要拿哪個角色,但沒有辦法,FIY先選,許燼選出了那個操作極難、在機制上被ban位冷門角色極為克制的一個刺客。

    羅榮:“他們很可能是野核,輔助拿克制角色。”

    這把FIY的陣容看著很正常,就是版本強勢的戰士加上法師,刺客,射手以及增益類輔助。而KG有兩個角色都是為了克制許燼而出的。

    對局開始,羅榮特意讓輔助多走幾l步給出更大的視野,避免上次的情景重演,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自己時時刻刻注意許燼的動作,猜他可能在哪個位置,但實際上先出手帶節奏的是上路。

    解說:“FIY的上單先手,技能中了!這手操作很細啊,穩一點,單殺!等等,中路來支援了,還不走?”

    “又拿下一個!絲血逃生,秀啊——”

    上路的打斗稍微奪取了羅榮的注意力,本著“幫優不幫劣”的原則,他看向下路的情況,發信號前往支援。

    以第三視角看戰場的解說則注意到了許燼的位置:“等等,他在蹲草,KG打野露視野了!輔助吃傷害,先打人先打人,這波FIY陣型還不錯,賣了,該賣就賣,怎么回事!一個技能中三個!輔助還在抗塔,有一個沒死,0換2這波KG太傷了!”

    就兩波小型團戰,上路和下路節奏就全交了出去,經濟也在被逐漸拉開差距。

    再等下去,又會像之前一樣滾雪球,羅榮真的急了,他直接讓輔助全程跟著自己游走,放下路ADC獨自抗壓,自己去中路先試圖打開優勢。

    一開始的確出其不意,拿下了對面中單法師的人頭,但許燼及時過來,兵線沒能推過去,對方經濟也損失不算大。

    解說時刻注意著雙方的情況:“……戰況有些焦灼,雙方在用技能試探,好,都在趕來支援的路上了,野區地形復雜,FIY上單先手開團!ADC站位不對,能救嗎?打野一個技能秒了!還打,團戰少人,這點血量還能走嗎,二技能收割,團滅!FIY殺瘋了,直接0換5!”

    “一波平推,讓我們恭喜FIY!”

    底下瞬間爆發出歡呼聲,熒光棒和燈牌不斷揮舞,叫著“許燼”和“FIY”的名字。

    “yes!!”幾l個隊員站起來,互相擊了下掌。

    首戰告捷,作為勝利方,隊伍幾l個人都喜笑顏開。許燼摘下耳機,和大家一起走到舞臺側后方,鏡頭掃向了他們慶賀的樣子,賀危拿手猛搓上單的腦袋,其余人嘻嘻哈哈,許燼情緒沒那么激動,只是習慣性地膩乎到了本體身邊,眼睛里帶著星星點點的笑意。

    令人沒想到的是,KG那邊的羅榮竟然黑著臉走了過來。原本熱鬧的氣氛突然被打斷,大家不明所以,只見他斜了許燼一眼,怒氣沖沖的對余缺質問道:“他憑什么站在你身邊?”

    這場比賽可是全程直播,大家雖然沒別耳麥,但此時人突然走到他們這邊,看著還像是找事的,彈幕整體都是:????

    導播則自覺地將畫面切到了余缺臉上。

    第 56 章 文

    【干啥呢?放狠話還是要打架?這么輸不起嗎?】

    【KG這兩把完全沒發揮出該有的實力,你們在干什么?!】

    【三場比賽兩場全輸,現在還輸不起跑去鬧,單走一個6】

    【脫粉了,私下怎么嘴許燼我都無所謂,這是比賽現場,你還輸了,究竟哪兒來的臉】

    ……

    這場面,讓原本就心氣不順的彈幕臟字越來越多。FIY經歷過之前的低谷,粉絲并不多,倒是KG的粉絲,之前的戰績擺在那里,導致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兩場連續失敗粉絲心態炸裂,羅榮此舉首當其沖的成了被辱罵的突破口。

    見勢不對,后面緊跟過來的KG的俱樂部經理一把將人拉住,又主動和賀危握手:“他是粉絲,稍微有點激動,別介意別介意!边@種時候,鏡頭之下,大家也不想搞個所謂的大新聞出來,更何況他們都贏了,賀危便云淡風輕的握手。余缺更是一句話都沒說,只有許燼掃了羅榮一眼。

    所有人都覺得羅榮是在找茬,倒是外人看不見的2247,分析了一下他之前在網上的留言,同余缺說:“他好像是你的毒唯粉!彼圆趴床粦T許燼。

    余缺:……

    并不能理解,只感覺他腦子有病。

    這個小插曲很快過去,經理都來了,羅榮也終于知道了自己動作出格,除了多看余缺兩眼,他沒再說什么話,唯獨臉色像是非常憋屈。但誰知道,這事還有后續。

    此前賀危就抱怨過,電子競技,贏才是一切,但自從KG學了娛樂圈那一套,就屢次用輿論來攻訐對手,搞得他煩不勝煩。在FIY跌入谷底的那段時間,KG一路高歌,他們的幾個隊員也被打造的像是明星,F今突然和昔日的老對手打比賽,還輸這么慘,加上羅榮“崩人設”的行為,KG迎來了反噬,負面評論鋪天蓋地。

    此外,還有人把這段錄屏拉出來,嘗試著對嘴型,完全拼湊出了完整的話:他憑什么站在你身邊?

    這實在讓人很難不去腦補,好事的網友更是順藤摸瓜挖出了之前的“舊瓜”。

    已知,羅榮是從FIY挖過來的,此前余缺在時,直播打游戲還夸過羅榮兩句。后來他突然離開,FIY剩下的人里他是最先離開的,之后是隊伍里的ADC,接著才是其它一系列事。

    那之后,羅榮疑似在自己的賬號罵賀!傲舨蛔∪恕薄T偌由现笤S燼橫空出世,還未確定是否是余缺本人時,他就認定“是個劣質的模仿品”,完全不掩飾厭惡……

    林林總總湊到一起,網友們得了一個“真相”:羅榮恐怕是暗戀余缺。

    聽我說謝謝你MD:額……雖然是推測,但不得不說導播好懂,鏡頭直接切余神臉上了。

    想吃菠蘿但是扎嘴:別說,你還真別說。覺得教練留不住心上人于是憤而出走,甚至脫粉回踩,再次見面后,又因為對方竟然有了別人在身邊因此不高興,邏輯閉環了呀/大拇指.jpg試試就逝世hh:你們要這么推理,那被挖去KG的那個ADC也坐臺下來著,他看余神的眼神也有點……

    貓貓好貌美:寫作余缺,讀作電競圈妲己是吧?再腦補下去,就是出走的白月光回歸的劇情了。

    強扭的瓜也甜:額……沒人覺得許燼的眼神更不清白嗎,視頻里掃羅榮的那一眼兇的,嘖嘖/偷笑.jpg這條評論下面很快刷起了回復,隊伍非常整齊,都是“你不是一個人”。

    此前從余缺事業粉變成余缺和許燼CP粉的阮琴,在那次直播后,時常靠許燼露面扣糖續命,這猝不及防地來了個磕點,早就高興得不行。暗戳戳看著事件走到了這一步,終于,終于有人跟她一起磕到了“師徒CP”,她內心暗爽,表面還是云淡風輕的在這層發了條回復:

    磕這個的姐妹,可以點這個話題#許燼X余缺#

    這就讓突然get到磕點的網友,在內心正蠢蠢欲動時,立馬拐到了許燼和余缺的CP粉圈子。不進不知道,一進才發現像是老鼠進了米缸:好家伙,你們圈子冷,糧食怎么這么多?還有這是哪個太太下凡來了,畫得也太好了吧!

    一群人涌到畫師的主頁,關注評論轉發三連,跟著評論一起嚎叫著“老婆”、“太太”,接著又轉戰下一個文手和CP剪輯大手,吃得心滿意足。

    至于發現產糧的太太疑似還畫了余缺和另外兩人CP的事,就都是后話了。

    網絡上風云變幻,熱點幾天一換。

    隨著比賽的進程推進,在一周時間里,FIY贏得越來越多,所有隊員的人氣開始飆升,隊伍的粉絲數量也漸漸龐大。其中,時常掌控隊伍節奏,打法和意識都極為高端的許燼,更是被大肆贊賞。

    從無人問津到奪冠熱門,時至今日,再也沒人提及FIY之前的落魄。

    賀危也算是揚眉吐氣,這些天但凡和別人遇見,不管背地里怎么想,表面都是在恭賀。記分板上那一路往上的積分,更是讓所有的對手,在遇見他們時就繃緊了面皮。

    今天是FIY和SFP對決的日子。

    經過這些天,兩支隊伍的積分已經并列第一,彼此的實力已經得到證明,也都有了通往國際聯賽的門票,但雙方都沒有任何放松,表情都非常慎重。

    主持人調侃了一下大家嚴肅的臉色,引起現場的歡笑,將現場轉播出去的直播間里,則已經開始用平臺幣對兩支隊伍“押注”。

    FIY很強,這點毋庸置疑,中間雖然因為余缺的離去產生了低谷期,但賀危實力依舊在線,此前帶領隊伍連續統治聯賽,經驗豐富,現今FIY隊伍里雖然都是新人,但個個都表現極佳,許燼尤其亮眼,因此大多數預測下注都是點的他們。

    SFP這支隊伍則相對特殊,他們從教練到隊員都是純新人,教練是由上一屆國內聯賽冠軍的輔助選手退役后擔任,戰術體系多變,隊伍里開團帶節奏的基本都是輔助位。

    相比于FIY踩著KG重歸巔峰,他們戰績更加顯眼,此前幾支熱門隊伍都因其折戟沉沙,甚至有只賽前預測在前三、拿到過冠軍的老牌隊伍,因為中途遇見他們,導致積分不夠中途夭折,因此被粉絲罵得極慘。

    兩支隊伍都很強,云朵直播平臺,退役后轉行做主播的“松松”一般用看直播水時長,一邊下注:“我覺得FIY吧,這個許燼真的,我必須投他!逼脚_幣一押注,彈幕上鋪天蓋地的都是“后悔”:

    【不是啊哥,你可是毒奶啊!早知道我投SFP了啊啊啊】

    【已經在可惜我的平臺幣了嗚嗚嗚,電競毒奶我實在怕得很】

    各種吱哇亂叫的,把主播“松松”也樂得不行:“哎,我就是投他,我就是玩兒~”

    直播的一切,現場的選手當然并不知情。

    SFP也是賀危在賽前就判斷認為實力強勁的隊伍之一,正式開始前,他囑咐道:“輔助位指揮的優點大家都清楚,我就不再細說,他們能打到這個名次,說明無論在節奏上還是團隊意識上都有自己的獨特優勢……”

    戰術的預測和分析過后,雙方上場。

    一開始FIY這邊還覺得正常,許燼也成功收下對方中路的一個人頭。但是可惜,3級之后,對面輔助開始全面游走,留射手一個放養,下落雙人組想要趁機壓過去,反而被對方不知道從哪里跳出來的打野控住了。

    接著節奏就開始像SFP之前的比賽一樣,被他們輔助完全把控在手里,他們守家失敗,第一局輸了。

    看著這場直播的人,有多少在罵人和慶賀的暫且不提,主播“松松”的直播間反正是一片哀嚎,他本人也是一拍大腿:“壞了呀,哎,該投他們的!

    彈幕則是一大片的:電競毒奶,名不虛傳。

    第一場結束,大家進入短暫的中場休息。

    FIY這邊氣氛稍微有些凝重,之前比賽中也不是沒輸過,但這次輸的好像有些莫名其妙,優勢完全打不回來。上單主動站出來,覺得自己該背鍋,畢竟自己先走位失誤送出了人頭,才被對方打開局面。

    然而,他蔫頭耷腦,賀危卻反而沒訓他,在和大家復盤的時候,指出了他被當突破口的原因。

    上單:“那我下把謹慎點兒?”

    賀危:“不,你應該再激進一些。”

    第二場,許燼在刻意送了兩個功能性輔助進ban位后,指揮ADC選下一個走位極其靈活的射手:“你這把孤兒路,上場先穩住,我2級就帶輔助支援!

    這次對方雖然也有意微調戰術,但許燼帶著近乎掛件一樣的輔助,全程入侵野區,用靈活的操作收割對方人頭,掠奪野區資源,接著就邁入熟悉的平推環節。

    看著這一幕,主播“松松”連連叫好,正想夸許燼幾句,彈幕里的粉絲勸上了:

    【大哥,自己人,別開腔】

    【你快消退點吧!第一場說人FIY贏,人家就輸了,轉而夸SFP,人家又輸了】

    【別奶了別奶了!】

    不過這哪里勸得住,主播“松松”還是把許燼夸了一通,并且篤定下把FIY回贏。

    就在彈幕都嘆息著“完了”的時候,第三場正式開始。

    這次兩邊都變得極為謹慎,不過這次對方換成了打野指揮,輔助依舊滿場游走,幾路的壓力都很大。

    眼看著優勢再次要到對方手里,許燼指揮上單找機會出手:“打出你的優勢,我在支援的路上。”

    幾人腎上腺素飆升,上單幾乎是在許燼開口的瞬間,就果斷先手控制,SFP的輔助察覺到不對,還沒來得及支援上路就以絲血的差距送出人頭,距離本就不遠,他想上去收割掉對方,拉低雙方差距,結果反而被秀了一套,接著許燼也抵達現場,拿下了他的人頭。

    就是他們這個細微的失誤,FIY重新掌控局面。雖然后續SFP嘗試將優勢打回來,但在守高地時還是不敵,許燼先手開團,他們一波全死,被徹底平推。

    看到這里,解說的生意也不免熱血沸騰:“橫刀立馬,君臨天下,讓我們恭喜FIY!”

    觀眾席上齊聲鼓掌,滿場的金色飄帶落下,灑到他們身上,金色的獎杯被送到臺前。作為輸家的SFP也上前和他們笑著握手,現場氣氛尤其熱烈。

    在主持人將話筒推過來時,每個人都在笑,都在說謝謝隊友,謝謝教練。平時被磋磨最多的上單,眼睛里涌現出星星點點的淚光,他真情實感的喜悅,也想對賀危表示感謝,煽情的話說不出口,閉著眼大聲道:“我們教練是世界上最好的教練!”

    現場一片歡笑,主持人說了幾句調侃的話,又將話筒遞到下一位。

    “他是最好的教練,我們也要做最好的隊伍。”許燼隔著人海看向依舊平穩坐在席位上的本體:“下個目標,國際聯賽冠軍。”

    導播適時將鏡頭切換到了余缺的臉上,這一瞬間,直播彈幕全體都是“啊啊啊啊啊”,現場的觀眾更是各種尖叫著許燼和其他隊員的名字:“FIY給我沖!”

    今天每個人都很高興,賀危紅光滿面,下來后大手一揮,說訂了位置請大家吃飯。大家熱熱鬧鬧,興致上來,中途還喝了點酒。

    第二天還上班,余缺是不怎么想喝酒的,但賀危實在興奮,抓著他的手給他硬是倒了一杯,說我這輩子有你這個朋友真的值了。不想掃興,也的確為他高興,那杯酒到底還是喝下了。

    敬了他,賀危又轉而去狠搓上單的腦袋:“臭小子,沒白費我的苦心,打得好。 

    飯桌上氣氛很好,跟過年似的,人人臉上都帶著笑。

    熱烈的氛圍中,余缺依舊穿著自己的西裝,整齊而嚴謹,就那么坐在那里,有種“眾人皆醉我獨醒”之感。他看著好友和其余隊員的互動,身邊的許燼卻在看他。

    看他因為拿著杯子而露出的手腕。

    透明的玻璃中,些許琥珀色的酒液還沾在杯壁邊緣,旁邊的人正往里續上豆奶。幾滴白色的液體不小心沾染到他的指尖,許燼心中莫名多了一小簇的火。

    他伸手松了松自己領口,又看到本體胸前此時依舊未摘下的領帶,腦海里不自覺浮現出用領帶將那節手腕捆縛住的畫面。

    玻璃杯輕“咔—”了一聲,落到桌面上。余缺視線回轉,瞥了他一眼。

    許燼只是輕笑。

    飯局結束后,賀危讓司機先送好友回家,對跟著坐上后座的許燼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自己坐上副駕,開始給老婆打電話。電話里的女聲也在祝賀他,兩夫妻說起話來溫情無比,倒是將后座的兩人忘在了腦后。

    其實今天的許燼也很興奮,此前每次贏下一點積分,他都在壓抑自己的情緒,告訴自己要穩住,還不到高興的時候,直到他們得到了積分榜第一。

    心里的火愈燃愈烈,本體又在身邊,許燼眼里都是兇光,幾乎是毫不掩飾地盯著余缺看?此哪,也看他此時不自覺翕張了一下的唇。

    想親下去。

    眼看著下一秒就要湊上來了,余缺抵了下他的臉。然而許燼拿下了他的手,將其按在了自己胸口。凌亂的心跳聲,讓那只手不自覺的蜷縮了一下,后座氣氛愈加顯得逼仄,四周的溫度好像高了幾度,甚至于那只圈著自己手腕的手,都像是燒紅的鐵箍。

    余缺沒能將手抽回來,用眼神示意他“安分點”。

    然而許燼的眼神卻反而更加露骨,他緩慢地傾身靠近,粘稠的視線,仿佛是蜘蛛在將那張捕獲了獵物的網慢慢收攏……

    現在是在外面,前排還坐著司機和朋友,理智上,余缺想要逃避,但腦海里卻依然誠實而歡悅地反應著雜亂的思緒,甚至因為這種非安全的環境,產生了某種說不出的刺激感。

    許燼眼中的侵略性更強了,那股盯著本體的脖頸和鎖骨看的視線,仿佛有種獨特的穿透力,仿佛好像僅僅用目光,就剝離了外面整齊的衣物。

    明明什么都沒做,也沒有哪個動作出格,但余缺眼神飄忽,喉結滾動,身體愈發緊繃,很快,耳廓就多了些緋色。許燼目光略微往下一掃,彎唇輕笑,湊到他的耳邊,灼熱的呼吸撩起了耳畔的碎發:“只是想想而已,反應這么大啊……”

    第 57 章 學

    “閉嘴,”余缺輕吐了口氣,雙腿交疊,單手將人推遠了些:“再鬧滾下去!

    然而情緒上頭,許燼完全不知收斂。坐在前排的賀危剛掛了電話,就透過后視鏡看到,這不省心的臭小子不知說了句什么,被余缺單手扼住了下半張臉,他也不知道躲,眼睛帶笑,緊緊盯著人不放。

    ——就像是惡犬被套上了止咬器一樣,完全沒有被控制的危機感,反而還一個勁兒地沖主人搖尾巴。

    余缺也是,手上動作看著那么兇,但路邊的燈光一晃而過,能發現耳朵都紅透了。

    賀危:……媽的,擱這兒調/情還是馴狗呢?!

    雖然早就覺得自己好友可能不那么直,甚至可能日常相處都在無意識地撩許燼,但現在這也太超過了,明顯就是只剩最后一層窗戶紙的狀態!現在也顧不得“家里白菜什么時候被拱”的問題了,國內聯賽剛剛結束,他們要緊急加訓,要不了多久就得出國參加比賽,這時候你倆在一起,還不能見面,那不得天天患得患失,還能有幾分心思在游戲上?

    作為過來人,賀危由己度人,當即決定出來當這個壞人:“咳咳,那什么……之前就想問,余缺你新游戲里能找情緣嗎?”

    余缺點了下頭:“能,親友關系本就是社交系統的一部分。”

    “那告白、結婚這種場地,你一定得慎重,”賀危意有所指的提醒道:“得有儀式感知道吧?我當初跟我老婆告白的時候,那可是……總之,到時候場地的布置、氛圍,你要多用心!弊炖镎f著話,眼睛用后視鏡看了眼兩人的臉色,余缺仍舊是平常,許燼眼皮微垂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

    很好,你聽進去了就好,表白就得換個好地方!弄點儀式感!至于什么時候弄,現在肯定是不行的,回去就封閉式訓練,比賽之前想都別想。

    腦補了一堆的賀危還在暗自揣測許燼的臉色,余缺倒沒覺得有什么不妥:“你想和嫂子在游戲里結婚?”

    賀危:“嗯?啊對,既然是華夏國風,衣服應該也很漂亮吧?到時候我要錄屏!蓖嬗猩缃坏挠螒,就和老婆在游戲里結婚,這也算是他的習慣了,哪怕后續老婆不怎么上線,也愛頂著“XX愛侶”這樣的名號在外面晃。余缺點頭應允:“會好好設計的!

    現今擁有社交需求的玩家很多,但凡點進一個有情緣系統的游戲,世界頻道必定會刷新出“CPDD”。作為玩家,期望和別人一起玩當然也是常事,假如生活中沒有同樣玩游戲的朋友,通過這種途徑認識同好也很重要。另外,除了情侶關系,還有師徒、好友、幫會、結義等等,一個游戲的社交系統做得好,能讓玩家留存率更高。

    不過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游戲制作方很容易本末倒置,把社交系統做得稍顯累贅,F今在MMO類的游戲里,游戲被玩家吐槽“強制發展社交”都屬于常事。比如某些特定獎勵需要和人達成一定的親密度,某些非副本的任務甚至不能獨自完成,一次兩次還好,多了后對那些社交意愿不強的玩家就非常勸退。

    尤其《成仙》又強調自由度,那玩家在游戲內達成目標,方式應該是多種多樣的,哪怕是利用BUG都行,要是強行拐到社交上去,就完全遺失了“自由”的精髓。

    既然現在賀危提起了對社交的需求,余缺不免也多問了幾句:“除了這些常規的玩法,你覺得游戲內還需要什么,才能讓你覺得比較自由?”

    “對玩家的包容性強吧,”賀危摸著自己的下巴:“我喜歡在游戲里和人打架,對戰斗系統要求很高,但這種游戲,我老婆往往很難玩下去,她喜歡收集漂亮衣服,喜歡種田、建房子、點亮圖鑒后就到處跑跑跳跳的拍照。之前有個武俠游戲這方面做得其實不錯,但我老婆在野外莫名其妙被別人殺,我哪怕殺回去了,她還是氣得不想再玩!

    “我記下了!

    回去的路上又聊了些對游戲的設想,賀危沒有參與項目,單從玩家的角度,有些想法還挺有意思,具有一定的參考性。

    他和好友說話,偶爾也看兩眼許燼。此時許燼還穿著隊服,這種衣服就跟華夏前幾年的中小學校服似的,設計拉胯,沒多少美感,但奈何人的顏值高,那頭紅發囂張肆意,慵懶地坐在余缺身邊,拉胯的設計硬生生穿出了氣勢,眉目間的鋒利,還給人一種“惡犬護主”的既視感。

    怎么又想到狗了……賀危一巴掌糊到自己臉上,趕緊讓自己清醒過來。

    余缺:“怎么了?之前喝多了?”

    “沒有,”賀危哈哈了兩聲:“馬上要到你家了!

    夜色已深,公路上的車輛變得稀疏。

    等告別之后,余缺獨自踩著白色的路燈回到家中。

    客廳的燈還給他留著,遠處的電視上在播放娛樂新聞。換個鞋子的功夫,主持人已經用獨特的腔調從“某明星被爆隱婚生子”,念到了“豪門竟出現了真假少爺”,對這些并不感興趣,余缺走過去按下了關閉鍵。

    沒了電視的聲音,四周就顯得格外幽靜,家里好像變得空曠起來。這個時間,羅摩因為工作的原因正在出差,許燼在回基地的路上,司妄由于混亂的狀態,此時正處于無意識的安睡中,蘇西沉……

    不必特意的出聲詢問,余缺走向了畫室。

    家里的畫室在南邊,挨著露臺,和客廳一樣有整面的可以欣賞夜景的落地窗。推門而入,能看見畫室內懸掛著許多作品,行云流水的字跡,各種水墨山水,就如同紗幔一樣飄逸地垂下。

    房間正中,大面積的長方形書桌上鋪著潔白的宣紙,旁邊配備著硯臺、鎮紙、筆架等等,蘇西沉披散著雪白的發絲,黑色寢衣松松垮垮地披掛在肌肉緊實的軀體上,單手執筆,就這么站在書桌前看了過來。

    他置身于書畫中,仿佛是宣紙上的一點墨跡。

    很漂亮,又很有意境。心中涌現出這個念頭,余缺腳步緩緩走近。

    最近游戲里需要給一個特殊角色繪制出有特殊風格的刺青,紋樣暫時沒有想好,整個美術部都在開動腦筋。蘇西沉回家后為了尋找靈感,一般不在電腦上繪制,而是在紙上,為了避免墨跡沾到手上不好清洗,新買的墨都是特制的。

    靠近后,都能嗅到他身上那種淡淡的松木氣息混合著一點冷冽感的墨香,有一種凜冬山間的清新感。

    雪白發絲纏繞在指尖,嗅聞的姿勢想要退卻,但一直任由他動作的蘇西沉忽然上前一步,單手撐著桌面,形成了禁錮。

    他比本體高一些,眼神從上至下,有目的性地掃過頸側那一點紅痕——那是在車上的時候,許燼留下的。在注視中,被衣服遮蓋的身軀下,小腹上原本白色的刺青,開始往上蔓延出黑色的魔氣。

    余缺唇角略彎,想伸手摸他的臉,蘇西沉卻直接將他壓在了桌面上,呼吸微亂。以這個姿勢抱了一會兒,溫熱的吐息才落到耳畔:“試一下新的圖樣。”

    游戲里的那個刺青究竟該怎么繪制,繪制出來又是什么模樣,實踐是最好的驗證途徑——畫出來,就知道究竟好與不好了。

    國畫常用毛筆,種類很多,材質上從羊毫到狼毫,形狀上筆尖有粗有細,可以用一支筆一揮而就,但蘇西沉習慣追求細節,在畫作中一般會交替使用好幾種。

    最開始用到的是相對柔軟的羊毫。

    為了追求暈染效果,毛筆先沾著清水落在肌理上,柔軟的羊毫掠過,雪白的皮肉輕顫,底色上漸漸多了點粉。這不是作為畫師想要的效果,因此又帶著濕淋淋的痕跡往下,試圖將色澤暈染均勻。

    濕潤的痕跡一接觸空氣便帶著涼意,余缺不自覺抖了一下,透明的水色下,粉色蔓延得更快了些,蘇西沉眉目沉靜,仿佛對此完全沒有一點感知,任由余缺呼吸顫抖地別過臉,咬住了自己的指節。

    房間里是沒有風的,但視線里,那些懸掛的字畫好像在晃動。四周的空氣好像也開始變得稀薄,他覺得有些呼吸困難,指尖一直緊繃著,咬住手指的力道越來越重。

    然而手指上的疼痛并未能掩蓋其他感知,反而讓意識愈加清醒。尤其在換了質地更加粗糙的狼毫時,筆尖游走到了脖頸上,滑過微凸的喉結,讓余缺感覺到了難以忍受的刺癢,臉上緋紅,喉嚨也溢出了一聲急喘。

    他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一片浮木,伸手抓住了一縷發絲。

    肆意蜿蜒的銀白長發順著力道垂落下來,如同霧氣一般將他籠罩其中,又在每一次輕微的挪動后擦過他的臉頰或身體。近距離下,這張如墜云霧般的面容愈加讓人頭暈目眩,余缺情不自禁地伸手去觸摸。

    他摸到了微涼的肌膚,柔軟而潮濕的吻輕落在了指尖。但手沒能收回,而是被旁邊隨意擱置的那條領帶捆住了腕部。此前許燼就想過的畫面,此時終于實現,蘇西沉眼里多了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危險,聲音喑啞:“別動,畫要壞了。”

    靈感是種稀缺的東西,一旦打斷,就可能再也續接不上。余缺明白這點,因此他忍耐著,沒有再進行反制,纖長的睫毛在劇烈地顫抖。

    相對粗糙的狼毫順著肌理延伸,再次帶起難以遏制的癢,畫作完成度越高,積累的癢意越多,但依舊不能伸手觸碰,余缺不自覺地顫栗著,呼吸愈加急促,隨著畫筆的走勢,他隱忍地“嗯”了一聲,手指都忍不住跟著蜷緊。

    從脖頸到臉側,皮膚已經泛起醉酒似的暈紅,形狀好看的鎖骨上,水跡蜿蜒匯聚成晶瑩的水珠,搖搖欲墜,又將墜未墜。

    蘇西沉身上的白色刺青已經一路蔓延成了完全的墨色,此時看著那點水跡,他喉中涌現出干渴,視線順著鎖骨往上,一點點滑過脖頸,滑過側臉,直到停留在本體無意識被咬住的唇上。

    在喘息的時候,唇齒微張,露出了一點舌尖。

    這讓他眼神愈加暗沉,不自覺地俯身下去,想要品嘗。就在要親上的一刻,余缺反射性側過了臉,眼神閃躲。未能得到想要的,蘇西沉轉而銜住了本體脆弱的頸側,炙熱的呼吸打在皮膚上,牙印烙下,余缺呼吸顫抖著被輕撫了下側臉:“看著我……”

    四周的字畫好像都模糊了,只有眼前雪白的發絲和這張惑人的臉,他身上沾染的那股獨特氣味越來越濃。被束縛的手上青筋浮動,余缺在竭盡全力地遏制自己的反應,但到底沒能隱忍住聲音,在眼前徹底空茫的時,他全身發軟,失去了所有力氣。

    蘇西沉緊緊注視著本體的所有細微表情,在他失神之際,用手指撥弄著額上隱忍到略微汗濕的碎發,看見他此時依舊迷蒙的眼睛,像是在擦去玻璃上的水霧一樣,撥弄了一下尾部的睫毛。

    真漂亮啊……

    “真漂亮!”端著幾盆綠植的員工路過身邊,贊嘆的聲音令余缺眼神飄忽了一瞬,又很快回神。

    之前的綠植不知道為什么養死了好多,人事又訂了一批,今天上班,剛進門就看見幾個送綠植的人在端著花花草草往辦公室走。一株茂盛的發財樹被對方特意擺在了顯眼的地方,余缺多看了兩眼,身邊的寧海生解釋說:“說是招財,很多老板信這個!

    余缺不置可否,轉而問道:“找我什么事?”

    “之前不是說要聯系那個作曲的人嗎?”寧海生一邊說話一邊搖頭:“我之前已經找到人,聊了很久了,可惜,恐怕合作不了。”

    余缺:“報價不夠嗎?可以再往上添!

    “不是報價的問題,”寧海生小心地看了眼他的臉色:“其實本來我們聊得好好的,對方為人和善,我們開價也大方,本來都要答應了,結果半路殺出了個程咬金。”

    這個“程咬金”,就是《新中世紀》背后的公司——北極光互娛,他們給截胡了。

    自從《荊棘王座》上線后,就和《新中世紀》一直處于競爭關系,之前司妄出面投資的《德古拉》上線后,雖然和他們二者題材不一,但同為西幻背景,熱度也極高,《新中世紀》的日活下降,外界都認為有這方面原因。

    此前,大家是競爭對手,背地里怎么不高興那是背地里,表面還是“友商”,見面三分笑。但現在一涉及到切實的利益,那就不是一句“友商”能概括過去的了。

    第 58 章 城

    今天余缺似乎狀態不是特別好,有些心不在焉,寧海生因為沒辦成交代的事,報告時語氣漸漸帶出來幾分憤慨。然而,這些字句的確能鉆進耳朵,他的視線卻不由自主地隨著蘇西沉的身影移動。

    墨色的外衫,白錦的里衣,早晨的陽光透過窗戶打在他身上,讓那雪白的發絲仿佛在泛光一般。

    說了一串沒什么反應,寧海生終于察覺到上司的分心,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又轉回臉:“要不,您先忙?”感覺余總此時像是被狐貍精迷了心竅似的,這事要不干脆往后稍稍?

    余缺回神,假裝一切如常:“那《一葦渡江》的版權呢?”

    這指的是備用計劃。

    他們想要聯系的這位詞曲家姓霍,在華夏樂壇的地位極高,現今已經六十多歲高齡,是正兒八經的老藝術家。他成名極早,之前曾多次給經典武俠電影、電視劇作曲,幾乎是一個時代的代表性人物,身上凝聚著華夏早期影視中那股江湖氣的縮影。

    隨著時代變遷,大多數年輕人可能都不記得他的名字,但要是提起他所作的經典曲目:《一葦渡江》、《楓落晚》、《相忘江湖》等等,幾乎是調子一響,一群人都要跟著哼,光看著歌詞,也會不自覺地唱出來。

    余缺想讓他給自己的游戲譜寫主題曲,一來是看中他的實力,覺得由他來能寫出和游戲更加契合的曲調,二來,也的確是為了他的名氣。畢竟江山代有人才出,要說作曲上沒有別人可以替代,當然不至于,只是這位霍老先生的地位擺在這,身上還有外界對他的時代濾鏡。

    新游戲還在制作中,可余缺已經打算在實際宣發上加大力度,作曲上首選霍老先生,就是想為自己的游戲造勢。他甚至還打算讓蘇西沉參加國畫競賽,家里畫室那么多的畫作,也有這部分原因在。

    不過,考慮到對方年事已高,可能不愿出山,因此余缺之前下發的任務中,就假定了對方不愿意再次出山的結果:他們可以退而求其次,買下這首《一葦渡江》這支曲子的版權,畢竟其意境和游戲調性也極其契合。

    但現在人被北極光互娛那邊截胡,繼續強求合作,最后的效果肯定就大打折扣了——懷舊這種東西,一家用還行,兩家競爭對手一起用,外界的初步映像肯定跑偏。

    但話又說回來,對家都截胡了,余缺也不打算讓他們獨自享受這種懷舊buff,買下這首曲子的版權,分一些他們的風頭也好。

    寧海生:“版權也拿不下來,霍老先生之所以答應他們,貌似就是為了還人情。這種情況下,肯定不會想給他們添堵,所以拒絕了和我們的一切合作!

    聞言,余缺只得作罷:“那再看看其他合適的人選!

    “好的余總,另外關于兩個游戲的……”

    這邊兩人在討論工作時提起了友商,其實同一時段,“當事人”北極光互娛的辦公地點內,也提起了余缺的赤狼印章網絡科技。

    “運營那邊在加緊廣告投放,我們已經在類比著《荊棘王座》的投放渠道一比一競爭了!蔽餮b革履的員工站在辦公桌前,逐一對現今《新中世紀》面臨的困境和解決方案進行陳述:“新活動放出后,流水有所回溫,但效果并不算明顯。”

    的確,任何一款游戲都是有壽命期限的,但是他們沒想到《新中世紀》的壽命,會在兩款同題材游戲的沖擊下,會一下損失那么多,F今流水下跌,董事會那邊都不是很高興,有很多質疑高總的能力,甚至表露出想撤下他職位的。

    北極光互娛不是華夏的常規公司模式,而是效仿的美國那邊,由董事會掌握著公司近乎全部的股份,F在的高總是明面上的決策者,但實際上能拿到多少錢,取決于和董事會的協議中,自己能為公司達成的效益。

    之前《新中世紀》上線后,公司賺得盆滿缽滿,連帶著高總的話語權也水漲船高。但現在經過競爭對手的沖擊,董事會那些只認錢的東西,一方面開始扶持新人,將資金往新的古風游戲上投,另一方面還試圖拿下高總對游戲的掌控權,理直氣壯:既然你不行,就換別人運營。

    新項目更受重視,他們的資金投入勢必會壓縮,競爭對手勢頭還這么強,說是內憂外患也不為過。

    對于余缺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高總是恨得牙癢癢,現在聽見下屬稟報,話都說重了些。旁邊坐在會客沙發上的年輕人聽了許久,開口道:“爸,讓我試試,我能搞定他們!

    “去去去,”這不省心的兒子,拿出去給人送菜都不夠,高總直接趕人:“回去找你朋友玩兒,別老來公司晃悠!

    年輕男生明顯不服,但還是起身走了。等辦公室只剩下自己和下屬,高總詢問起另外一件正事:“那個《荊棘王座》的游戲制作人,你們聯系了嗎?”

    秘書:“聯系了,沒有回復,這個人似乎和自己上司關系匪淺!

    “行吧,”高總換了話題:“給溫家那位夫人的禮物妥當了嗎?”

    現任溫家的掌權人溫瑞,極其愛重自己的妻子寒梔,現在這位寒女士突然來了興致開了家馬場,他在百忙之中,竟然決定抽空現身于開業儀式上。

    在這事上,關系稍微過得去的基本都會送份禮物,高總現在是公司對外的形象代表,和他們也有業務上的往來,送份禮物也是應該的。但現在溫瑞要出現在儀式現場,那就意味著不僅禮物得送,他人也得去。

    開業儀式當天下起了蒙蒙細雨,馬場中綠草如茵,在細密的雨絲中顯得格外清新。

    寒女士并未把剪彩做得過于官方,她衣著雍容華貴,面容溫和,丈夫久久不來,她也沒見露出不快的神色,而是準時準點舉行了儀式,接著便請大家隨意。

    這里場地很大,配備的休息設施也極其全面,有去嘗試騎馬的,有留在內室和大家談笑風生的。幾個貴婦人親熱地湊到寒梔身邊,同她找了個角落說話。

    一開始還是馬場相關的,后面說著說著,就聊起了新聞上“某豪門爆出真假少爺”一事。大家都是聊八卦的心態,好奇的,看樂子的,還有人在言語之間帶出些許鄙視:“什么豪門,就是一個普通暴發戶,不然也不至于把這種丟臉的事鬧到了臺面上。”

    大家族都是在乎臉面的,假如孩子抱錯了,有的是手段將人從明面上帶回來。何必非要袒露在大眾眼前,讓人看笑話。

    旁邊的貴婦扯著手絹:“聽說是資金鏈斷了,之前他們不是哄了個大明星嫁進去嗎?就是想用對方的名氣圈錢,現在搞這一出,說是找回孩子,指不定也是想著吸引大家的目光撈錢呢。”

    “看看樂子就行了,這里面不知道編撰的部分有多少,梔梔你說是吧?”

    一直靜靜聆聽的寒梔臉上依舊是溫和的笑,言辭卻直指核心:“孩子生下來那么多雙眼睛看著,哪里能那么輕易的被替換呢?”

    話題進展到這,沒能繼續深入下去,旁邊的貴婦人笑著推了推她的胳膊:“聊不成了,快看,是誰來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自動分開,只見一個身著藏藍色手工定制西裝,面容英俊,不茍言笑的男人,正一步步走過來。他身后跟著的一串腳步飛快的下屬,左邊是兢兢業業匯報工作的秘書,右邊是面容相似,卻帶著溫和笑意的溫慕寒。

    這便是現任溫家的掌權人,溫瑞。

    他已經四十多的年紀,只看外表的話很難得到這個數字,連絲皺紋都看不見,和兒子站在一起像是兄弟。但他身上有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因為這點,將年紀稍輕的兒子壓了下去,一路走過來,不少異性的目光都投放在他的身上,對年輕帥氣的溫慕寒反而視若無睹。

    就在大家的目光中,溫瑞一步步走向妻子,臉上的表情也漸漸多了幾分溫和。

    四周有人上來打招呼,他一一見過,握手,又說有事,接著拉著妻子的手,同秘書和兒子一起到了馬場設定的一間休息室。

    過程中,寒梔不免照顧到兒子的情緒,招手讓人走到身邊。這得到了溫慕寒由衷的笑,一家三口的背影看著格外和諧,秘書都自覺的落后了兩個身位。

    到了內室,寒梔讓父子倆先坐,自己順手倒茶。

    母親稍微離遠了些,溫慕寒臉上的笑立馬隱去,像是在表達對父親的不滿。但溫瑞看也不看他,只是低頭翻閱秘書遞過來的資料,核查他近期在事業上的成績。

    一目十行掃過后,文件夾合上。溫瑞挑出幾點批評,溫慕寒照例低眉順眼的聽,然而聽著聽著,父親突然提到了余缺:“差不多的年紀,人家白手起家,沒你的資源,卻比你聰慧,已經有了自己的事業。而你起點更高,至今卻還沒做出點什么像樣的成績。”

    “要知道,你的出生是大部分人一輩子都達不到的高點,但假如這只能讓你懈怠……”

    “只是一個游戲公司而已!”溫慕寒本來就對余缺有種莫名的厭惡,現在父親突然提起對方,言語間還將自己處處貶低,這讓他心里那股沒來由的厭惡更甚,回嗆道:“父親想要激勵我,何不找個更好的例子,他現在的公司,連我們零頭都比不上!”

    溫瑞將他細微的表情盡收眼底,并不動怒:“誰教得你如此目下無塵?”

    老子要教訓兒子,能有一萬種理由。溫慕寒不耐煩聽,他不知道父親是怎么知道余缺的,或許是當初自己要下屬收集對方資料的時候,就對他進行了上報。但不管什么原因,在溫家龐大的產業中,余缺就宛如一只螞蟻。即使他背后站著的那個司妄看著手腕不錯,但公司發展需要時間,對方想和他們掰手腕,還早得很。

    現在人被父親如此夸贊,他不能認同,也無法認同,臉上全是倔強。

    溫瑞把手上的文件夾往秘書方向一遞:“既然你瞧不上他,那就想辦法,把人徹底按下去!

    聞言,溫慕寒臉上浮現出明顯的詫異和疑惑,他看向父親,想等對方給出一個解釋,但溫瑞絲毫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別浪費太多時間,也不拘手段是光明正大還是陰險,讓他公司破產,明白嗎?”

    這就是任務的意思了。

    溫慕寒雖然不解,但還是答了聲“是”。

    父子倆剛剛聊完,寒梔就端著茶走了過來:“正事談過了?都喝杯熱茶!卑咨拇杀频搅烁缸觽z跟前。

    她一來,溫慕寒的眼里立馬浮現出孺慕和依戀,溫瑞的眼神也從銳利變得柔和。只小坐了一會兒,溫瑞就示意兒子走人,順便還趕走了秘書。

    等空間里只剩下兩個人,溫瑞將妻子抱在了腿上,他看起來似乎是很累,頭抵在妻子的肩窩處,發出一聲沉重的吐氣聲。

    丈夫對外和對她是完全不同的,就像是褪去了的那層堅硬外殼,露出了柔軟的內里。寒梔眼神溫柔,伸手輕柔地撫摸著丈夫的后背:“很累嗎?那就稍微休息一會兒!

    就這么坐了一會兒后,溫瑞突然開口:“他回來了!

    寒梔:“誰?”

    “余缺。”

    聽到這個名字,寒梔手停了一下,又恍若無事的繼續:“……回來了,便回來了吧。他活著對我們不是好事嗎!

    “他開了自己的公司,在游戲行業,短短的時間過去,已經發展得不錯!闭煞虻穆曇舭ぶ挛铮犜诙淅镉悬c悶悶的:“就是因為發展的不錯,我已經打算讓慕寒出手打壓,也算作是個歷練。”

    寒梔眼皮耷拉著,將所有情緒都遮掩了下來:“再怎么發展,和我們總歸不是一個體量,何必……”

    溫瑞:“慕寒出手后,不管能不能成功把人按下去,三個月內,我都會想辦法殺了他。”

    殺這個字一出,寒梔心里悚然一驚,當即想推開他,直起身子。但溫瑞反而用力的將她抱緊了,他的呼吸也很不平靜,似乎像是在經受良心的拷問,因此很不好受:“我也不想把事做得這么絕,真的,我也不想!

    “但他必須死!

    “我都不知道他哪兒來的那么大的能量,竟然已經查到天機樓上面,甚至引起了警方的注意。”

    他似乎不需要妻子回答什么,只是一個勁兒的宣泄自己的情緒:“寒梔,我不想殺人,我真的不想。但我又必須得做點什么,時至今日,我已經輸不起了。”

    寒梔:“阿瑞……”

    “我愛你!”溫瑞像是在懼怕她說出什么自己不想聽到的話,擁抱的力道,幾乎要將妻子的身體揉進自己的骨血:“寒梔,梔梔,不要討厭我,不要覺得我冷血,不要離開我,我不能失去你們……”

    那個對外強硬到仿佛子彈都無法擊穿的男人,現在抱著她瑟瑟發抖。這種脆弱,終究還是讓寒梔妥協了,她咬了下唇,伸手繼續輕柔地拍著丈夫的后背。

    門外,被轟出去的溫慕寒眉頭都擰成了疙瘩,突然接到這個莫名其妙的任務,他實在猜不透父親要做什么。

    回頭看了眼緊閉的門,他跟上了秘書的腳步。

    不遠處的一株大型綠植旁邊,羅摩看著溫慕寒的背影,表情若有所思。見人走遠,他想跟上去,北極光互娛的那位高總卻突然用一種意外之喜的目光將人攔下:“羅先生!久聞不如見面。”

    羅摩:“您是?”

    高總遞出了自己的名片,兩人七拐八拐的聊著天,高總嘴里夸贊羅摩作為游戲制作人,第一款游戲就做出來《荊棘王座》,實力實在強橫,接著又意有所指,說余缺這個上司似乎做得并不合格。

    怎么能一個副總的職位都不給?公司的一點股權也都不分呢?

    第 59 章 獨(捉蟲)

    耳邊聽著那些挑撥離間的字句,羅摩淡笑不語,心道:別說區區一個副總職位,余缺他人都是我的。

    說了半晌人也不接話,高總便明白自己沒能說到心坎上。

    一般情況下,大家出來找工作都是為了錢,升職加薪永遠是留住人的主動力,一個人挖不到,肯定是你給的薪資職位不及預期。不過羅摩好像的確有點特殊,他來參加這次儀式前,有先一步翻閱秘書搜集到的資料,除了明面上的,還有私下的:這人似乎是那位余總的追求者,且不是唯一的追求者。

    想到這里,高總話鋒一轉,開始明里暗里地打聽兩人的感情進展——這種關系看似牢靠,但假如另外一個人不釣著他了,肯定心灰意懶,辭職離開。

    羅摩:“……抱歉,我還有事,失陪!瘪R場屬于公開場合,這里的監控還是挺多的,就在剛剛,那位溫慕寒似乎被2247捕捉到了一點特殊字句。

    見人匆匆離去,高總面露思索后,給下屬發去了一條消息。他好像真的找到這個對手的突破口了。

    閑聊不提,羅摩今天來是有自己的目的。

    此前在那起奇怪的死亡案中,余缺就和李警官那邊通了氣。天機樓相關事件特殊,警方不可能置之不理,萬一再像之前一樣發展成大規模的活動,不知道會損害多少人的性命。

    特事特辦,此前被封存的一些資料再度重見天日,“氣運”一說在警方眼里雖然還是有些玄乎,但沒人出言否定,同時通過之前的資料,也側面佐證余缺就是受害者之一。

    時至今日,上次那個被救助的嬰孩依舊沒能找到源頭,也沒在各大醫院找到疑似偷竊孩子的證據,警方一方面加大搜索的力度,一方面也聽從了余缺的建議:將目標擴大至一些突然“轉運”的人身上。

    有些人手腳做得干凈,有些人卻并沒能思慮周全。就比如被貴婦人們當樂子看的、那個“真假少爺”事件中的暴發戶,警方就已經初步確認,他們也做過類似的手段,現階段正在收集和整理證據中。

    與此同時,余缺也將自己的目光放在了溫家身上。

    在外界看來,他們好像一直都是繁華的世家大族,但在他收集到的資料中,溫家在自己出生的那幾年,剛好是走過下坡路的。即使拋下這“東山再起”的情況不提,溫慕寒的惡意,也近乎直白的告知了他們之間對立的關系?上呵艺也坏綔丶业鸟R腳,因此警方不能通過法律層面直接干預。

    不過……

    羅摩走到了走廊的路口,溫慕寒剛好打著電話從轉角過來,兩人迎面撞上,羅摩側了一個身位。近距離下,溫慕寒先是習慣性的點頭致謝,接著臉上露出了疑惑,多看了他一眼后,皺著眉離去了。

    還真是熟悉的惡意啊。

    羅摩站在原地,看著溫慕寒離去。

    這個人很特殊,具體哪兒特殊,一開始余缺有點說不上來。但現在換成羅摩,他就已經確定了:溫慕寒的惡意,比之前殺死的畢泫還要強很多倍。甚至是換成馬甲,只要近距離接觸,依舊能感知明顯。

    這種特殊情況,結合之前的種種跡象,讓人很難不得出一個推論:他即使不是罪魁禍首,也該是最核心的“得利者”。

    因此,就在溫瑞下達了所謂的“三個月死期”時,余缺也同時鎖定了他們。現在,普通渠道收集不到情報,但既然已經鎖定了具體的人,那就不必再去顧及所謂的“無辜”,可以直接使用特殊手段。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透明的雨絲,讓整個城市帶著一點冷灰色的質感。余缺站在窗前,靜靜看了一會兒玻璃上蔓延出的流動波紋后,轉身走向書房。

    窗簾合上,室內打開柔和不刺眼的燈光,他隨性地站著,手下熟練地打開系統面板。金色的光幕張開,又隨著他的點擊,浮現出系統的提示框。

    【系統提示:請選擇您需要召集的角色】

    閃爍著光暈的卡面上,是某個山谷的一角。

    上面的時節似乎是春日,大片的湖水聚集成了藍青色,四周萋萋芳草,綠樹成蔭。蝴蝶在微風中追逐,不知名的紫色和白色的花朵,沿著湖邊長著青苔的石頭盛放,可愛的黃鸝鳥聲音清脆,撲著翅膀在追逐蜻蜓。

    畫面安謐、祥和。

    余缺注視著這一幕,伸出手,觸摸那像鏡子一樣平靜的湖面。

    水面蕩漾出淺淺的一圈波紋,金色的卡面就此翻轉,但和前幾次的畫面不同,沒有任何人出現。反而是余缺,他仿佛站到了這幅完美的畫卷中,就站在春日的風光里,腳下是蓬勃的綠草,面前,是剛剛觸及到的湖面。

    他看到了水面上的倒影。

    此刻,周遭的景物仿佛成了虛影,余缺就像是被水面上的自己迷惑了一般,伸手去觸碰。

    水面中的倒影也隨著他的動作抬手,兩個不同的方向,同樣的面孔,隔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指尖相觸。

    就在此時,那平滑如鏡的湖面上,倒映出來的形象,卻忽然變了一個模樣。暖陽春日變為了烏云遮頂,四周漂亮的花草在一瞬間枯萎,剛剛還在撲棱翅膀的小鳥和蝴蝶都不見了,周圍變成了皸裂的黃土,以及干枯腐朽的荒草,樹干褪去綠葉張牙舞爪,風聲呼嘯。

    水面上的人,唇角挑起了一個笑。

    【人物:沈玦(jué)

    骨齡:???(非常規生命體,當前檢測結果出現異常)

    血脈:夢魘(虛無飄渺,附于人心,善于抓取并鼓動人心惡念)

    靈根:???(無法判定;似乎對全屬性靈氣具備親和力)

    天賦:無形恐懼(罕見天賦:任何負面情緒都能對他產生百分之百攻擊力加成/限定鎖定對象生效)

    功法:修羅啖天[主](非主要功法均未顯示,可手動矯正)

    境界:???(非常規生命體,境界隨鎖定對象境界而變化)

    異常狀態:無】

    風聲將四周枯敗的樹葉帶進水中,他像是水面上的一個虛無的影子,身形是碎的,但余缺觸及到了那只近乎鏡像般的手,又帶有很高的體溫。

    這點溫度已經足以讓人清醒。

    可想收回手時,卻反被抓住了手指。水下的倒影已在瞬間凝聚成實體,但那只手沒有一點重量,順著余缺指尖那點微末的力道,沈玦漸漸從湖水中站起,露出真容:鼻梁高挺,一雙狐貍眼下墜著顆惑人的淚痣,唇薄而紅。頭戴蓮花冠,身著紅色錦衣,外袍松松垮垮,隨性地露出一片胸膛。

    假如說蘇西沉對外的感覺是永遠克制,永遠會隱藏所有情緒,一點凡塵氣都無法沾染的“仙”,那沈玦就是他的反面——像是已經在紅塵里滾過幾遭,身上的每處皮肉,都浸潤了人間的愛和欲。

    他是屬于塵世的魔!鞠到y提示:是否確定將角色“沈玦”傳送至您的身邊?】

    剛剛從湖面上站起,但沈玦身上沒有一絲的水汽,他的手也是干燥的,引導著余缺點下了上面的“是”。

    【系統提示:角色傳送中……】

    金色的粒子開始按常規程序構建出男性的軀體,但在實體化的瞬間,沈玦的身體直接變成了一團黑色霧氣。房間內,金色粒子完全消弭,魔氣翻涌,所有光線都被遮蔽。

    余缺站在原地,伸出手,翻涌的魔氣像是風一樣吻過他的指尖。

    修真界的魔族很多,大類別上,首先分為先天魔族和后天成魔。

    沈玦的種族屬于先天魔族,但本身又極其特殊。他的種族是世間所有開了靈智后,就會存在的夢魘,源自人類的惡念,廣泛存在于民間傳說,屬于虛無縹緲之物,本該無形無體,誕生于惡念,又終結于惡念。但他被系統具現化之后,成了一個近乎BUG一樣的存在。

    人總會有恐懼的事物,而一旦真正的恐懼起來,沈玦就擁有了和對方同等的力量,修為上遇強則強,意識上摧毀別人的心智。

    因為這點,他誕生后就曾被寄予厚望,可惜那個想殺的人心境無甚缺口,讓余缺多次打算都落了空,后面還干脆流落到了藍星。

    不過,眼下又成了極其適合沈玦的局面——他不僅是魔,種族的特性,還能讓他輕易的接觸別人心底的負面情緒。所以,溫家到底藏著什么秘密,外部的證據找不到,那從心境上攻破便好。

    心里想著事,對眼下的情況就有些忽略。

    雪白的指尖上,翻涌的魔氣宛如絲絲縷縷的飄帶,順著向上纏繞。沈玦的身影在魔氣中浮現,單手按在了他的肩頭,仿佛不滿的聲音落在耳尖:“余缺!

    不知何時,四肢已經被魔氣禁錮,沈玦用側臉蹭了下本體的發頂,魔氣縱橫的整個空間里,有那么一縷變成了綢帶一樣的東西,蒙上了他的眼睛。

    “防備心怎么這么低呢,”淡淡的呢喃聲里,混著一點模糊的笑:“我可是,一直在渴望你的恐懼啊……”

    視線被掠奪,原本用背部輕撫側臉的那只手漸漸往下,拇指按在了下頜的位置。余缺順著力道抬起臉,露出脖頸這個致命處,被微帶涼意的魔氣摩挲過喉結,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唾液。

    背后緊貼的身體,胸腔中震動出了笑意。

    余缺和馬甲的關系是極其特殊的,一方面,這是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另一方面,馬甲又在分別體現他從未對外表現的一部分自我:他的傲慢,他的貪婪,他的色/欲,他的逃避。

    他的恐懼。

    沈玦誕生之初,第一次得到的滋養,就是本體的恐懼。

    別人的恐懼會帶來力量,但本體的恐懼會帶來甘甜。他們之間獨特的連接,已經足夠令人目眩神迷,本體的恐懼,又進一步催化了這種外人無法理解的親密。

    沈玦臉上露出極度迷戀的神情,側過臉,嗅聞余缺發絲上的香氣,又無法克制的,手緩緩向下,扼住了他的喉嚨。

    伴隨著手指收緊,可攝入的空氣漸漸稀薄,余缺脊背不自覺地后彎,身體也在此時漸漸騰空,他想要喘息,但張開唇舌只是徒勞。窒息感和輕微的疼痛,讓他的腿忍不住在空中虛踢了踢,難受地“呃”了一聲,身體顫抖著泛起一層紅暈。

    在本體瀕死的體驗中,沈玦臉上也浮現出潮紅,他貪婪地注視著從余缺額頭滾落的汗珠,注視著那昂起的脖頸、起伏的胸膛。心里莫名生出了一股古怪的熱意,他覺得干渴,又覺得焦躁,手指終于松開。

    大量的空氣涌入肺腑,余缺禁不住嗆咳起來,那只束縛在他眼睛上的綢帶自動變為虛無,露出微紅的眼眶,和帶著水色的瞳孔。

    沈玦欣賞著這一幕,又挾制住下顎,讓本體露出被掐出深色指印的、慢慢地浮現出紅色指印的脖頸。這里的皮膚太薄了,薄到血管脈絡都隱隱約約地透出一點,現在印上了指痕,更加能激發心底的那股施虐欲和毀壞欲。

    他呼吸徹底亂了下來,低下頭,試探性地在滾動的喉結上舔咬了一下。

    余缺還處于神智未清醒的狀態,脆弱的喉結被咬,讓他不自覺地發出一聲驚喘。但他此時依舊是不設防的狀態,眼睛里的神情帶著些許迷蒙,經歷過窒息,讓他此時格外渴求氧氣,嘴唇虛張著,在喘息中露出了淡粉色的舌。

    淡粉色的……

    咽了咽發干的喉嚨,沈玦不經思考,直接按著他的后腦吻了上去,如同沙漠里渴求水源的旅人找到了綠洲,急不可耐地伸出舌尖入侵本體的口腔。

    這種猝不及防的舉動,讓余缺悶哼一聲,臉和脖子驟然紅了一片,緊接著他便單手扼住了沈玦的脖子,掙脫的同時,手心浮現出刀柄,黑色的長刀自虛空之中抽出,在轉瞬之間,直接插進了他的心口。

    兩人從空中跌落,余缺喘著氣,眼神已經恢復了冷靜,他跨坐在沈玦的腰腹上,刀鋒處血液溢出,順著衣服漸漸濡濕了地面。然而沈玦卻像是完全感知不到痛一般,仍舊是盯著本體被咬得紅艷艷的嘴唇看,看著看著,視線還輕佻的往下,仿佛試圖用目光將本體身上凌亂的衣服全剝下來。

    黑色的長刀又進了一寸,這次,幾乎將人釘在了地板上。

    “別生氣,我只是……”沈玦仍舊是笑,見余缺還在喘氣,他臉上浮現出了些許的饜足,懶懶地用手去摸本體的腰:“想回到你的身體里。”

    想再次融為一體。

    ******

    之后的幾天,余缺上班都有些明顯的低氣壓。偶爾有路過的員工注意到老板脖頸上久久不散的指痕,也下意識地低著頭,裝作眼瞎看不見,不過心里嘀咕幾句老板玩的花,那肯定還是沒得跑。

    老板心情不好,幾個新來的員工報告時都有些戰戰兢兢。老員工倒是沒覺得有什么,該報告什么就說什么。

    寧海生就照例去敲門,說起最近的怪事:“莫名其妙的,感覺這兩天游戲里一些芝麻大點的小事都在被引導著帶節奏挑刺!北热缯f新的福利兌換碼寫錯了日期的,只是外面文案寫錯,后來修改了,不影響游戲使用,這也值得玩家吵嗎?不是說幾聲就算了的事?

    余缺“嗯”了一聲:“我知道是誰,不用理會。”

    “?那,就這樣放著不管嗎?”

    “平時怎么做現在就怎么做,我幾天之內就能解決,不必擔心。”余缺繼續翻著手里的文件:“幫我通知一下,《成仙》各項目部負責人開會!

    手上的游戲,比收拾他們要重要得多。

    第 60 章 發

    會議室內座無虛席。

    淮市正式邁入盛夏后,新游戲的制作進度已經有了階段性的成果,余缺照例坐在主位,聆聽各部門報告工作的進度。

    由于2247已經和游戲接駁,技術上最難實現的部分先一步攻破,他對于游戲世界的設想也再次擴寬:既然普通的npc都能實現高智能化,那游戲世界的版圖也要盡量貼近于“真實”。

    基于此,《成仙》的地圖設計上不僅非常遼闊,各勢力互相接壤,還被做成了類似星球一樣“首尾相連”的形式,假如玩家有能力,是可以從一個點御劍直行,直到再次返回原點的。

    而游戲版圖的不同,也意味著不同的資源產出,這也是各方勢力糾纏不休,一直以來摩擦不斷的根源——誰都想要爭得更好的資源,誰都想得道飛升。

    在上一次的正魔大戰后,多位魔道大能或被斬殺、或被封印,之后便以玄天劍宗的那一片山脈設下結界。實力強悍的大魔被囚于禁魔淵,再往北,無數魔族被阻隔在了沼澤死地,這里靈氣稀薄,物資奇缺,除了風險系數極高的無盡海,皆無出口。

    沒有魔道大能引領,其他活下來的魔族,有實力便盤踞下一方領地,沒實力便被同類吞噬。

    從正道視角看,他們為了活下去,消耗殘余力量應該是好事,但實際上,這更像是強行聚集出了一個“養蠱地”,此外,惡劣的環境也倒逼著魔族進化。

    直到玄天劍宗處的封印被攻破。

    魔族卷土重來,消息很快向外蔓延,距離玄天劍宗較遠的中州,在得知此事的時候,已經是盛夏時節。

    太陽高懸,照得地面發燙,空氣被蒸騰到扭曲。

    中州是凡人和修士混居,城鎮繁華,有實力強橫的大能坐鎮,修士只要進城就不得御物飛行、不得私自爭斗。集市街道上熙熙攘攘,普通人在烈日下滿頭大汗地忙于生計,修士則個個衣著光鮮、云淡風輕。

    正午時分,悅來客棧里走進了一個戴著紗笠的少女,她身上是方便行動的黑色勁裝,看著是經過打斗,袖口處有些破損。掌柜的是個有著兩撇翹胡子的中年人,筑基期修為,人到跟前,一眼就看出只有練氣,似乎還受了傷。因此笑瞇瞇地拿出來算盤,推銷起隔壁商戶可以送到房門的傷藥。

    霍雪在中州已經停留了幾天,對此見慣不怪,從善如流地點出自己要的份額,給出靈石后,便拿著牌子往自己訂下的房間走去。

    腳踩在木制的樓梯上,大堂里大家的議論聲也傳入耳朵。

    “哎,聽說了嗎?玄天劍宗那事!

    “現在都傳遍了,誰還能不知道!

    滿臉絡腮胡的漢子,正毫無形象的單腳踩在長凳上,深棕色的桌面上放著涼茶,他飲下一大碗,臉上露出了明顯的不屑:“不是我說,那勞什子玄天劍宗能做出這事,怨不得被別人血洗!”

    那么大的一個宗門,為了供養出“無情道”大能,竟然想出人造“情劫”的招數,還被反殺。現在整個宗門完全覆滅,甚至直接成了魔族們新的據點。這事讓整個修真界都為之震動,外界不僅對這個宗門的做法感到匪夷所思,處處抨擊,同時也對聞月厭本人生出了極大的忌憚。

    ——她進階的實在太快了。

    因為過于強大,現在外界對魔族的應對方式都爭論不休,聞月厭倒是沒有著急帶著魔族大肆進攻,僅僅是接受了眾魔的追隨,得到了新的尊號:血羅魔尊。

    現今局勢不明,怕就怕這些魔族不由分說的突然進攻。一個青衣修士搖頭道:“再次開戰,恐怕又是生靈涂炭……”

    那絡腮胡的漢子表情不忿:“他們搞出來的事,結果是我們所有人背負后果,這是哪里來的道理?真是氣死老子了!”說著再次大口飲下涼茶。

    聽到這里,霍雪壓了壓頭頂的紗笠,腳步加快。

    現今玄天劍宗已經沒有口碑可言,她離開得早,得以留下一條性命。但在完成任務的途中,還是因為身上穿著宗門的服飾被人圍攻,境界跌落,差點身死。

    對此霍雪倒沒有怨天尤人,自己之前享受過宗門的庇佑,在大家態度轉變后,自然也會受到鄙夷。外人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是不會認為他們這些圍觀者無辜的。她自己也不覺得。

    但即使如此,霍雪對聞月厭的感受還是不免有些復雜,她想過對方或許能活下來,但沒想過能在那種情況下反殺,甚至整個宗門都因此傾覆。

    昔日的同門,成了今日的魔尊。倒是自己,修為跌落到了練氣,本命劍也折了,只能一邊想辦法養傷,一邊尋找新的門路。好在中州繁華,但凡是有手有腳的,都不至于缺一口飯吃。

    短暫的休憩后,霍雪再次出門,在附近的交易樓尋找自己能接的任務。她現在只有練氣修為,還帶著傷,之前那些觸手可及的任務都變得遙遠,能接的只有收集低階靈草、低階妖獸毛皮等基礎任務。

    這些低等任務每日需求的量極大,基本都在中州附近區域能找到,有些甚至在免費傳送陣旁邊,沒什么難度可言,基本就是用修士的時間和精力交換的“苦力活”。當然,越簡單的任務,相對給予的報酬也就越低。

    霍雪所在的位置是交易樓的一樓,全是這種低階任務,聚集在這里的也都是練氣期的修士。任務過多,怎么從中篩選到“性價比”最合適的任務都是一門學問,還有人以此牟利,做這個中間篩選人,從而獲得抽成。

    她算是個老手了,這些中間人看得出來,就沒往她身邊湊,倒是一個穿著粗布僧衣、面容稚嫩的小和尚,被幾人盯上了,都想賺他手里的那份抽成。

    出門在外,霍雪還是自身難保的狀態,沒有要出手幫忙的意思,她只瞟了對方一眼,就和四周事不關己的修士一樣,去尋摸自己要接的任務。

    但最后兩人在同一個地點相遇了。

    任務地點是一個偏遠的山村,交通閉塞,練氣期修為的修士在抵達最近的傳送陣后,只用御劍飛行的法術,約莫需要三個時辰左右才能抵達。一來一回,時間相對長了些,需要的修為還是最高的練氣后期,報酬雖然還算可觀,但要算上時間,到底不如那些近處的劃算,因此一直沒人接取。

    霍雪抵達時已經是黃昏。

    山里天黑的早,茂密的樹木中已經起了霧。她有些氣力不繼,快抵達時直接停在了小路上,從乾坤袋里拿出了丹藥服下后,也沒再次御劍,而是用“縮地成寸”的法術前行。

    蜿蜒的一段山路上去,石頭砌成的階梯上爬了些藤蔓,四周的蟲鳴“滋滋哇哇”,越靠近目的地,倒是越安靜起來。

    直到走到路程的最高點,往下一看,山坳中云霧繚繞,灰黃色的土地干涸出一個大圓弧形,依稀可見里面坐落著一些破舊的茅草屋?拷孔拥臉淠編缀醵际强菸疇顟B,就像是被火燎過一樣,枝丫都干成了炭色,一群烏鴉密密麻麻地站在樹叉上,偶爾兩聲凄涼的鳥鳴,聽得人心里都有些瘆得慌。

    這情景似乎透著些古怪,霍雪心中思量,沿著路下行,周圍的霧氣卻漸漸濃厚起來。

    天好像更暗了,能見度變得極低,四周靜悄悄的,只能聽見自己被路邊野草打到腿上的“唰唰”聲。在發現眼前的景物好像隔一段時間就在重復時,她皺起了眉。正想用上一枚符紙,就聽見一聲“阿彌陀佛”。

    濃霧在瞬間退避了三丈左右。

    抬眼一看,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個小和尚,正站在前面幾步遠的地方。此時對方遠比她狼狽得多,僧衣上帶著很多草屑,下擺處還被露水打濕了些,腳下的鞋子沾著泥土,明顯是一路用腿走過來的。

    霍雪做了個修士的常見禮節:“多謝道友!

    “施主多禮,”他回了個單手禮:“貧僧觀真!

    觀字輩?霍雪開口問道:“敢問道友……”可是出自大乘佛宗?

    話未說完,觀真先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兩人一起往路前方望去,是山腳處叮咚作響的小溪,幾個大些的青石被依次擺放,供人跨越,溪水清澈,底下石頭都被沖洗得格外干凈。扎著辮子的小女孩蹲在溪水旁邊,手里拿著根不知哪兒折來的青草,正拿著草逗溪水里的小魚玩。

    很平常的一幕,假如小孩背后,那個滿臉橫肉的男人,沒有面目猙獰,做出打算推那孩子一把的姿勢的話。

    眼看著那雙大手越來越近,霍雪當即厲聲呵斥,腳下幾個起落,站到了小孩的身邊。那男人像是突然驚醒了過來,也被自己的動作嚇了一跳,面前明顯又是個修士,他慌不迭地下跪,叫著“仙人饒命”,接著涕泗橫流的解釋道:“您別誤會,我不想的!這是我女兒啊,我剛剛就是魔怔了!”

    但他身上并沒有魔氣侵染的跡象。

    霍雪眼神狐疑,倒是扎著辮子的小女孩,嘴巴一癟,嚇得直哭。那男人也顧不得會不會被“仙人”怪罪了,一把抱住了自家孩子,呵斥說不許對仙人不敬,還驚疑不定地盯著她看,像是生怕她會因此動怒。

    “好了,罵孩子做什么?”霍雪眉頭皺得更緊,但這種反應反而正常了些,便壓下了心里的不快,從懷里取出了交易樓接取訂單的牌子:“你把她送回去,再召集村里的大人出來,我有事要問!

    稍后一步的觀真沒有動用修為,不疾不徐的順著大石跨過來。走到最后一步的時候,他忽然抬頭,在村里最中央的空地里,立著一個用來觀察時間的日晷。在最后一絲光線順著地平線落下時,兩只立在樹杈上的烏鴉撲著翅膀,落到了日晷上,空氣中飄落了幾片黑羽。

    天色暗下,村民們很快燃起了火堆,“畢波”的聲音中,他們拘謹地奉上了自己所能奉上的最好的食物。

    剛剛那個被嚇哭的小女孩,現在掛在自己父親懷里,眼巴巴的看著那些吃食,渴望的小表情已經溢了出來;粞┲皇莵碜鋈蝿盏,不想打擾普通人的生活,看見孩子這樣,便隨手拿出一粒靈石,要當作膳食費用。

    但在場的所有人都不肯收,推拒著推拒著,一群人忽然就跪了下來,求她能幫忙殺死山里的那個怪物。

    “仙人,仙人,我家孩子已經消失三天多了,生死不知!鳖^上蒙著布巾的老人眼中流出兩行清淚,顫顫巍巍的往地上跪:“老婆子給你磕頭了,老婆子給你磕頭了啊——”

    “仙人,現在村里已經沒有幾個孩子還在了,我們實在是怕啊!”

    哭嚎聲此起彼伏,霍雪扶起這個,那個又跪下了,頭疼得不行。觀真則端立在火堆旁邊,全程不曾參與。橙色的火光照在他的身上,將僧袍印出起伏的光,他面龐稚嫩,低斂眼睛的神情卻很是慈和,手里轉動著念珠,口中念誦著字符不清的經文。

    實在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勸人上面,霍雪趕緊打住了大家的陣勢,詢問起到底發生了什么。

    一群人七嘴八舌,有人說自己的孩子突然就不見了,有人說自己突然就魔怔了,把孩子往水里推。但具體是什么時候發生這些奇怪的事,大家給出的時間并不統一。

    相關線索需要再次統計,眼見著時間越來越晚,大家眼里都出現了恐慌,頭發花白的村長先站出來,說帶仙人去休息。

    修士哪里需要休息?他們格外恐懼黑夜才是真。但很奇怪,村里家家戶戶都沒有點燈,只有外面的空地上燃著火堆,在漆黑的夜色下看,低矮的房子簡直像是一座座墳冢。

    此時要強行留人詢問,無疑是強人所難,霍雪便和觀真一起,被村長領著往一處房屋走去。路上村長提著一盞點亮的燈籠,嘴里不停地說著“招待不周”,燭光照亮了那張刻滿了皺紋的臉,上面滿是慈祥和希冀的笑。

    讓他們住的地方是一處無人的空房,里面被打掃得很干凈,有客廳,有兩間臥房。推開院門,老人將他們送到了最里面,殷勤地要忙上忙下,點燈擦桌。霍雪看出他有些著急,直接讓人回去。

    疊聲告辭后,提著燈籠的老人轉身離開。離開小院,村長順手將院門合上,橘色的燭光將他整個人籠罩著,略微凌亂的白發在夜風中飛舞。隨著房門合攏,他臉上那種的慈和開始慢慢回落,直至面無表情。

    手里的燈籠被高高舉起,掛在了院門旁邊。夜風吹過,搖曳的燭火照在他臉上,畫面無端多了幾分陰森。

    屋內,兩位修士顯然不準備前往臥房休息。觀真坐著撥動念珠誦吟經文,霍雪隨性地拿出乾坤袋里的茶具,緩緩將茶水注入杯中:“說是求救,但這些村民,似乎把我們當做了供奉的祭品!

    觀真撥動念珠的手指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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