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來自地獄的復仇
“晚上好, 赤井先生,這兩天玩得怎么樣?”和景彌生趴在欄桿上,側頭看向赤井秀一。不遠處的陸地象征著他們此次航程的結束, 漫長的的五天已經迎來結局。雖然第三天的時候事情就已經結束,但眾人還是提心吊膽到最后一天才放心。
赤井秀一合上書本, 抬頭看向身側的人, 隨后站起來, 對著他恭敬地行禮, “晚上好, 死神大人。這兩天我過的不錯,是難得的休息時間。”
和景彌生并不意外赤井秀一的知情, 雖然他無意用諸伏景光的視角窺視對方的生活,但不代表他對此一無所知。于是他只是微笑著道, “那么,你要告訴大家真相嗎?”
赤井秀一搖搖頭, “我沒有為自己找不痛快的興趣,相信您也沒有。”一個神明隨手的賜福就有他好受的,更何況現在有一位真正的神明存在。他保證自己回了FBI, 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出來了。
“當然。”和景彌生靜靜地看著赤井秀一,他金色的瞳孔中沒有任何波瀾,平靜地如同一輪天上高懸的月亮。赤井秀一引以為傲的微表情心理學此時和失靈一樣,他無法分辨對方任何的情緒。
“……”赤井秀一被直勾勾盯得毛骨悚然, 他喉結微顫,不知道為什么被盯的他只好先選擇道歉,雖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 先道歉總是萬無一失的:“我為我之前的失禮感到抱歉,死神大人。”
和景彌生收回放在赤井秀一身上的視線, 漫不經心地回道:“不必為此道歉,赤井先生。如果我真的在意人類的行為,那安室先生早就死了,我也不會選擇救他。哦,第一個死的應該是琴酒,比起你們的欺騙,他可是真的差點把這具身體毀壞了。”
“我來此只是想告訴你,不要踏足神明的領域,這不是警告,這是為了你也好,為了我也好,為了這個世界也好。神明的知識總會帶來悲劇,人類無法承受住它的重量。”
“此后火靈教會被清繳,到時候你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相信你也清楚。你也不想火靈教的悲劇,擴大到全世界范圍,對吧?”
“……是的,我明白您的意思。”赤井秀一再次行禮,“我保證我會給所有人一個……科學的解釋。”
赤井秀一連FBI的高層都不信,他自然也不信這些高官富商,人類對于長生不老和一手遮天總有著超乎想象的追求。和景彌生就算不講,他也不可能把真實的情報上報。
神明的知識對于人類是禁忌,但那不是因為知識本身,而是因為人類本身。他對人性之惡早有預期,并不想去賭有人會突破自身的桎梏。火靈教的悲劇既然已經終結,他也無意去開啟一場末世。
“既然您提到了這件事情,之前我讓FBI取了一點您的血……沒關系吧?”赤井秀一揉揉額角,他當時只是多少有些猜測,但并沒有想到對方真的是神明。
和景彌生勾出一抹嘲諷的笑,“如果真的是我的血,現在頭疼的絕不是我,而是FBI。”你們可不是組織,拿到神血只會喜提機械全方面癱瘓。
“放心吧,我知道FBI取走了我的血,還有公安也是,組織也是……但神明的血液,可不是那么輕易能獲得的,那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我之后不會再給予你祝福,你也不會再擁有超越正常范疇的親和度。所以,小田切那邊,如果她有任何不愿意說的事情,你都可以帶她來找我。”
赤井秀一沉默片刻,遲疑地問道:“那代價呢?”為什么一個神明,要幫助FBI清繳火靈教。
“代價啊……”和景彌生拿起十字架棺材的項鏈在身前搖晃,“我想要的代價,你們支付不起。沒關系,你就當我是在贖罪吧……”
奧山光正如果不是擁有了祂的權柄,火靈教不會發展到今天,那些人也不會死于奧山主教之手。
赤井秀一聞言沉默片刻,“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見和景彌生回望不語,他斟酌著開口道:“火靈教信仰的靈神,是一位掌管所有人靈魂的神明。項鏈和教徽上的鐮刀,是靈神的武器,棺材則象征死后的世界,十字架象征著犧牲和救贖,薔薇則代表信徒對靈神最真摯的愛意。”
“排除掉十字架……死神,不是完美符合火靈教的形容嗎?”
“火靈教信仰的神……和你有關嗎?”
和景彌生看著赤井秀一不說話,他其實挺驚訝于赤井秀一能問出這種話,不是因為對方聰明,而是因為對方膽子真的大,大到連敬語都不用了。
“如果我說是呢?”和景彌生輕笑道:“你會怎么做?”
赤井秀一沉默片刻,隨即嗤笑一聲,“不,我什么也不會做。我只是覺得,蠻諷刺的。”
虔誠信仰的神不僅不回應他們,還帶著異.教徒把他們連鍋端了。這位神明還生怕他們死得不夠干凈,像甩什么臟東西一樣,恨不得他們全部消失。
“我是不需要信徒的神明,更何況,他們踐行的也不是我的愿景。他們自顧自地猜測我的想法,然后逼迫我去完成他們的心愿,我不認為在這種情況下,我需要體諒他們。”
赤井秀一眼睛微瞇,看見甲板來人后,緩緩道:“當然,您說得很對。到岸了,之后的事情,我會和FBI解釋清楚的。至于鈴木先生那邊……”
和景彌生看見已經拿好東西站在一旁等待的諸伏景光,回以一個微笑,“鈴木先生是一個成功的商人,他比誰都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雖然對不起森船長,但他恐怕要背上幾口黑鍋了。”
“好了,那么,清掃的工作就交給你了,赤井先生。還有,我留在外面的小貓,麻煩到時候送回來一下。”
小貓?莫不是……波本?
“噗,波本知道你這么叫他嗎?”赤井秀一沒忍住笑出了聲,“那我呢?我是什么?”
和景彌生上下打量了一下赤井秀一,語氣微妙地道:“啊,你的話……藏狐吧。”
原本以為自己起碼能混上個豹子的赤井秀一:“嗯?因為我警惕性高,跑的快,但實力太弱了?”
和景彌生搖搖頭,站在諸伏景光身邊接過雨傘,“不,因為你瞇瞇眼,面癱,還是個心機深沉的狐貍。而且……人類傳說里面,狐貍都是好看的人,你應該在人類眼中算好看的吧?”
諸伏景光沉默……他都聽到了什么……而且,雖然狐貍一般是指人好看,但這也不是什么夸獎的好詞匯啊。再說,一個人長得像藏狐……哪里能算夸人好看?
“沒想到居然是按照外貌取的昵稱嗎?那波本為什么是小貓,他看起來也不小吧?”赤井秀一八卦道。
“……因為他太活潑了,受傷了還到處跑,上躥下跳,特別難抓。關鍵是還不聽話,和他說話他一個字也不聽,然后一個不注意他就要去搞事情。這不是貓是什么?還是個沒被絕育,到處用honey trap的小貓。”和景彌生抿著嘴,幽怨地看著諸伏景光,“你也不幫我抓一下。”
諸伏景光沉默捂臉,他居然覺得和景彌生總結的很對。所以,和景彌生給他項鏈的意思是,讓他去把zero趕緊栓起來,別亂跑了嗎?
“噗,抱歉,沒忍住”赤井秀一強忍著笑意,他覺得自己藏狐挺好的,起碼是個犬科,“希望波本不要聽到以上評價。那琴酒呢?琴酒是什么?”
和景彌生毫不猶豫地回答:“雖然肯巴利之前說琴酒也是一個容易炸毛的貓,但我覺得他是雪鸮。”
赤井秀一想了想,問道:“為什么?因為他一頭白毛嗎,而且還是猛禽,比較兇,經常一動不動盯著人看?”
和景彌生搖搖頭,掏出手機晃了晃,“不,因為他不睡覺,明明是個人都應該睡覺。”
“他在今天下午一點給我發了短信,然后兩個小時后給我發了資料,兩個小時后又給我發了一份新的資料。最后,他在一個小時前給我打了個電話。”
“我們之間的時差有十二個小時,也就是說,他在當地的凌晨一點,三點,五點和七點都醒著,這不是貓頭鷹是什么?”
只是順手套情報結果沒想到還真能套到大新聞的赤井秀一臉色一沉,“十二小時的時差……墨國?”
和景彌生翻看著手機,沒有抬頭,“是的,怎么,FBI也想插一腳?我勸你們最好不要,火靈教的勢力就夠你們喝一壺的了。火靈教在美國可是存在了八十年,我說他們和上層沒關系,你會信嗎?”
赤井秀一冷下臉,“我當然不會信,但是……”你現在可是要幫著組織收復一個國家,不管也得管啊!FBI要是知道,說不定火靈教都要先放一放,先把墨國的事情管了。
“別在意,我不是因為琴酒的電話才去墨國的。”和景彌生回復完伊麗莎白最后一條短信,“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
“既然我答應了一位女士的交易,我自然需要幫她完成所有的復仇。”
“這可是,來自地獄的復仇。”
和景彌生瞇著眼笑道,他可是冥界的,和他有什么關系。
第102章 來自地獄的復仇
東京國際機場候機樓, 下午兩點
“好久不見,杰克丹尼。”和景彌生對著一個翹著二郎腿,戴著墨鏡的男子揮揮手。
杰克丹尼低下頭, 抬眼從滑落的墨鏡上方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和景彌生,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好久不見, 寶石。”
他穿著綠紅相間的花襯衫, 只扣上了最底下的兩顆扣子, 露出他壯碩的胸肌。身旁放著一個小型手提包, 看起來,他就是一個普通的游客。
“你怎么請到假的?”和景彌生拉著諸伏景光坐下, 他們的航班還有半小時才到登機時間。
杰克丹尼從自己的小手提包里,拿出一個牛奶瓶, “警察也是有年假的好吧。給你,神奈川本地產的, 我親自看著擠的,今天一早開車到東京給你送過來,怎么樣, 夠意思吧。”
和景彌生頗感好笑地接過,“你特意來東京飛,就是為了給我送牛奶?”
杰克丹尼攤手,“喂喂, 我這是為了誰啊,不是你說神奈川的牛奶好喝,我才給你帶的嗎?”
“好好, 我非常感謝。”和景彌生聳聳肩,打開瓶子就準備喝。
諸伏景光皺著眉, 目光緊盯著那個牛奶瓶不放。彌生就這么直接喝嗎?這個牛奶瓶,瓶蓋甚至都是打開的,安全系數也太低了。
諸伏景光的視線太沉重,以至于杰克丹尼都忍不住翻個白眼,“不信任我就不喝,這么恐怖地看著我干什么?和恐怖片里面的惡鬼一樣。”
“唔,咳咳。”和景彌生突然捂住嘴,用力地開始咳嗽。他望著杰克丹尼,似乎想說什么,卻只能捂著嘴咳嗽。
杰克丹尼眼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什么,等等,我什么也沒干啊?”
諸伏景光當機立斷,立馬伸手就打算擒拿杰克丹尼,被和景彌生打斷,“咳咳,不是,我嗆到了,咳咳。”
“沒想到杰克丹尼,你對恐怖的形容詞是像鬼一樣。”
杰克丹尼這才放心地把屁股放回椅子上,“怎么,你以為我會把琴酒當成形容詞嗎?”
和景彌生聳聳肩,“我可沒說過,對了,你們之間……互相介紹一下?”
杰克丹尼伸出手,“長澤空太,代號杰克丹尼,現在的職業是警察。”
果然是組織在警察里面的臥底,但不知道為什么,和彌生關系看起來挺好的樣子。
諸伏景光伸手回握,“織田弘,無業游民。”
杰克丹尼飛快地撤回手,抱著自己的可樂喝,“啊~啊~我知道你的,最近BOSS身邊的大紅人身邊的大紅人。你的情報很奇怪,什么都查不到,連警察系統里面都沒有。”
和景彌生托腮回望,“怎么,你想說什么,杰克丹尼。”
杰克丹尼瞇著眼笑道:“但我為你偽造了一份身份證明,寶石,感謝我嗎?”
琴酒既然允許他帶著諸伏景光上飛機,那就證明組織不僅調查了諸伏景光的身份,還查到了沒有問題的身份證明。和景彌生不意外處理這些的人是杰克丹尼,波本還在韓國躺著,再怎么精力好,也不至于好到這個程度。
“當然,杰克丹尼,想要什么?”和景彌生晃晃手里的牛奶瓶,“為了感謝你千里迢迢送我的牛奶。”
杰克丹尼微笑著不說話,見和景彌生半天不接茬,無趣地撇嘴,“我之前不是說了嗎,墨國的事情別來找我……但琴酒他非要我來。我的好朋友,幫幫我,讓我能享受真正的假期吧。”
聞言和景彌生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花襯衫,“夏威夷?”
“是的,我聰明的好朋友,還有二十分鐘登機的航班。”杰克丹尼從懷中拿出一張機票,上面赫然寫著目的地夏威夷。他難得的休假,一點也不想浪費在做組織的任務上。
諸伏景光錯愕地看了一眼杰克丹尼,為了摸魚,努力到這個份上,也是沒誰了。這人真的是組織安插在警察本部的臥底,而不是警察本部安排在組織的臥底嗎?
和景彌生把牛奶瓶丟入垃圾桶,“可以,成交。我會告訴琴酒,你在來的路上出了車禍,需要住醫院一個月。至于剩下的事情,你自己解決。”
杰克丹尼這才松口氣,他站起來拍拍和景彌生的肩膀,湊在他耳邊輕聲道:“墨國的事情,不要參與太多,我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和景彌生沒有說話,只是抬頭看著他,隨后微笑著搖搖頭。
見此,杰克丹尼只好聳聳肩,拿起自己的手提包準備換一個候機室,“好吧,我言盡于此。再見,寶石……祝你武運昌隆。”
諸伏景光從看見杰克丹尼開始,心情就沒有好過,但現在看見對方離開,也不見得心情變好,他打量著和景彌生的表情,開口道:“這人什么情況?”
和景彌生聳聳肩,“別在意,一個感性直覺系,外加膽子小。”
他低頭看著手機,深深地嘆氣,“看來琴酒進展很不好,這是他從我下船之后,第6次聯系我了,這比他之前兩個月合起來都多。”
【杰克丹尼沒回信息——GIN】
【他出車禍了,被拉去急救了。——BIJOU】
琴酒坐在車里,無語地翻個白眼,杰克丹尼這家伙跑的真快。但杰克丹尼已經把他手上所有的情報都交出來了,其實他人在還是不在,問題不大。琴酒也懶得為一個可有可無的人,改變自己的行程。
【資料——GIN】
【在看了。——BIJOU】
見琴酒沒有下文,和景彌生便調出資料一目十行,正好也輪到他們登機。他勉強在飛機起飛前看完了整整30G的匯總,然后把東西一股腦共享給諸伏景光。不過他還是裝模作樣的把資料傳了一份給對方。
至于資料的內容,簡單來說就是,保利諾因為還正當壯年,短期沒有退休的打算,中央集權的程度很高。保利諾失蹤后,掌握重要職位和地位較高的黑手黨成員,并不認為保利諾已經死亡,反而在組織的暗中操作下,認為這是保利諾的一項忠誠度測試。
他們并不站隊鋒芒畢露的幾個兒子,還像保利諾仍然存在一樣進行幫派里面的大小事務管理。如果有不確定的事項,便會一直吵,吵到有一方退讓為止。
而幾個兒子,特別是三兒子傅里葉和八兒子巴爾的派系,則認為不管保利諾死沒死,只要他一直沒出現,就是正大光明的上位機會。
其中大兒子對保利諾的仇恨最深,他雖然不是勢力最強的,但是是最沖動的,率先發起了爭權之戰,干掉了六兒子哈特曼。
六兒子的生母在怒火下,扶持了和她關系最好的十兒子,而十兒子不過才17歲,且心智和謀略都不在幾個哥哥中是鼎盛。
但他繼承了兩位母親的性格,火爆易怒,毫無顧忌。他先后派人殺死了本就有矛盾的二兒子和四兒子,暗殺三兒子和八兒子未果。最后他們一家被處決,大兒子也被打斷雙腿,被迫退出繼承人之戰。
女兒那邊也并不安生,大女兒和大兒子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妹,大兒子被迫退出后,把勢力全部轉移給了大女兒。
大女兒和伊麗莎白關系非常要好,她們共同扶持了和他們家族利益綁定最深的五兒子岡薩雷斯,同時五兒子的胞妹六女兒也和他們同一個陣營。
五兒子雖然能力不強,但他情商高,為人溫和有禮,那些搖擺中的家族大半傾向扶持五兒子。
至此,僅剩三兒子,五兒子,八兒子還在奪權名單上,剩下的兒子死的死,殘的殘,要不就是年紀太小,還不到能服眾的年紀。
年紀還小的幾個兒子的背后勢力都支持保利諾還活著的觀點,努力保證能拖到自己勢力的繼承人能成長到需要繼承的那日。
四方勢力混戰,其中勢力最大的當然是支持保利諾還活著的保王派,但他們最大的劣勢就在于,如果保利諾一日不出現,他們一日不得安心。他們空有一個漂亮的花架子,但全是紙糊的,完全沒有中心作為支撐,隨隨便便就可以撬動。
幾個繼承人中,組織最看好三兒子傅里葉,因為他是目前幸存孩子中,年紀最大的,同時也是保利諾本人最好看的繼承人。他的性格果敢勇猛,頗有黑手黨老大特有的豪爽義氣,但同時也不失智慧和謀略。如果沒有其他意外,三兒子會獲得最終勝利。
但組織就是那個最大的意外。
組織雖然沒有直接參與繼承人之戰,但是它挑撥,暗殺,陷害,把本來就一盤散沙的局勢攪的愈發混亂。墨國每天都在上演著槍戰,爆炸,殺虐,奸.淫。不僅是主戰場的弗朗西斯科家族,連帶著整個墨國大大小小的幫派都陷入了權利的重新分配。
連婦女兒童都不得不扛起了槍,為了自己的性命做抗爭,至于沒錢或者沒人脈搞到槍的人,好一點的用刀,壞一點的只能躲在廢墟里,趁著夜晚跑出去偷點東西吃。
就是在這樣的一片混亂之下,和景彌生二人抵達了墨國。
第103章 來自地獄的復仇
由琴酒領頭的組織勢力在這一個月中壯大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和景彌生第一次來墨國, 安全屋都沒有一個,這次下飛機,居然有一個車隊迎接。
長達百米的車隊浩浩蕩蕩出現在無人的機場, 顯得格外引人注目。一群身穿黑衣的壯碩男人背手站在車外,面朝機場, 挺胸抬頭。最近琴酒身邊的紅人——督格拉澤在駕駛位笑瞇瞇地對他們揮手。
他是一個黝黑皮膚, 留著胡子的豪爽男性, 戴著一個騷包的粉色桃心墨鏡, 身穿紅樹葉圖案的短袖襯衫, 和整個車隊氣氛格格不入。
“初次見面,寶石, 我是督格拉澤。”他從車窗里面探出頭,笑呵呵地伸出自己的大手。
和景彌生瞥了一眼琴酒的表情, 然后笑著回握,“初次見面, 我是寶石。”
而琴酒則站在車門旁,他穿著一件絲綢黑襯衫,因為墨國的天氣太熱, 他把最上面的兩顆扣子解開,袖子挽到手肘處,一頭白色長發也高高束起。
他身旁的車是法拉利F430,手上戴著金色的腕表, 腳下有一個皮質的黑色手提包,琴酒看起來就像是什么世家傳承的黑手黨教父一樣。
“所以琴酒,你最近是教父看多了嗎?”和景彌生指指這聲勢浩大的車隊, 他第一次看見組織搞出這么大的陣勢。
見琴酒沒有接話,督格拉澤只好解釋道:“墨國黑手黨出門都這樣, 我們也得入鄉隨俗。”
琴酒抬手阻止督格拉澤的話,躬身為和景彌生打開車門,隨后把手提包輕放在和景彌生身旁。見狀,督格拉澤總算察覺到一絲不對,擺正了自己的姿態,甚至把襯衫的扣子扣到了最上層。
和景彌生沒有遲疑,直接無視琴酒奇怪的舉動坐進去,打開車載小冰箱,里面果然擺滿了一冰箱的蛋糕和飲料。他挑了幾個看起來不錯的小蛋糕擺出來,還給hiro拿了一杯咖啡。
相比于和景彌生的悠閑隨意,后上車的諸伏景光則臉色難看地看著琴酒。琴酒無視諸伏景光的眼神,面無表情地關上車門,然后換了后面的車乘坐。
【他把我們當誘餌了】諸伏景光一眼就看出來琴酒打的什么主意。琴酒裝成迎接老大的小弟,把他們兩個送上風口浪尖。
【我知道,他和我說了】和景彌生勺起一口蛋糕,抽空把手機短信給諸伏景光看。
上面寫著:A7基地被毀——GIN
嗯?這哪里也沒有寫讓我們當誘餌啊?諸伏景光難得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
【琴酒和我的通信走的ip是A7基地的,A7基地既然被毀,最起碼能證明琴酒和我的通信被暴露。在這種情況下,他還大搖大擺地來機場接我,不就是表明我很重要,要打打我嗎?】
諸伏景光無語凝噎,這個邏輯雖然沒什么問題,但多少有點怪怪的。
【而且看看這一冰箱的蛋糕,你覺得琴酒是會這么貼心的人嗎?】
諸伏景光看著這十來份蛋糕揉揉眉心,所以,這一冰箱的蛋糕,是琴酒提前準備的賠罪禮物?【好吧,你說的對。那么問題來了,是什么埋伏?】
和景彌生托腮想了想。【琴酒給我傳的資料中,三兒子傅里葉的信息是最多的,那就證明組織屬意的合作對象應該是傅里葉。】
【琴酒都擺出這種排場,還能有埋伏,就證明對方是目前墨國最大的四方勢力其中之一。伊麗莎白,哦,你不認識,但沒關系,你只需要知道她不可能對我動手。保王黨不是組織接觸的對象,他們之間應該沒有什么仇恨。】
【那就只有兩個可能,組織和傅里葉談判成功,這次是巴爾下的手。組織和傅里葉談判失敗,是傅里葉下的手。】
【在這種情況下埋伏,比起真的是想要致琴酒于死地,更多的像是警告,所以我猜是傅里葉干的。巴爾的話,應該會選擇更簡單,更直接的手段。畢竟……他看起來腦子不太好使。】
不過猜再多也沒有用,和景彌生直接掏出手機連上附近的所有監控。受到一個月的爆炸襲擊影響,這附近的監控十不存一。剩下的還被灰塵糊滿鏡頭,根本看不清,只能勉強看見離這里十分鐘車程處似乎有幾十個聚集的人。
是爆炸,狙擊還是車禍?
可是不管哪個,想要在車隊中精準命中他們的車,難度可不小,除非傅里葉能搞來軍備武器。
說起來,琴酒為什么不上這輛車,就算真的有埋伏,他換哪輛車不是都一樣的嗎?
而且剛才琴酒特意拿著包站在車外的舉動也很奇怪,為什么不直接把包放在車里面。和景彌生看著身邊的手提包,把拉鏈打開,等看清里面放著什么后,吃驚地挑眉。
“哇,琴酒剛才明明說的是A7基地被毀了吧?”瞧瞧這一包都是什么好東西,不知道的以為是組織把墨國的軍備庫給端了,而不是被端了。看來琴酒還沒有讓他赤手空拳面對埋伏的打算。
“嗯?怎么了,寶石。”督格拉澤略微側身詢問,“A7基地確實被毀了,但還好琴酒老大通知我們提前撤離了,所以實際上沒損失什么。”
和景彌生聞言表情突然變得陰沉,他不滿地冷哼一聲,“誰允許你這么和我說話的,督格拉澤?”
“怎么,你是沒看見剛才琴酒在我面前卑躬屈膝的樣子嗎?”
和景彌生湊在督格拉澤的耳邊冰冷地開口,他手里拿著一把小型的,最新款的手.槍,此時槍支已經上膛。
督格拉澤視線不受控制地看向抵在腋下的槍,這一槍保證能把他的心臟打個貫穿,他發誓。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但他還是略帶著憤怒和困惑地反問:“對不起,我以為我們應該是平級,請原諒我的失禮,寶石大人。”
“停車,然后跪下來向我道歉,督格拉澤。”和景彌生淡淡地說著,他沒有立馬解決掉督格拉澤的打算。但隨著他的這句話,督格拉澤的生命飛速走到盡頭,和景彌生已經看見他脫出的靈魂。
和景彌生無語地翻個白眼,他想救誰,世界線就殺誰,真是麻了。
趁著和景彌生意識偏移的那一秒,督格拉澤咬咬牙,他不能停車,所以他猛地把座位往前調到最窄,錯開和景彌生的槍,再直接一個加速沖出車流。他悶哼一聲吃下和景彌生第一槍,把油門踩到最大,直直往旁邊的建筑物上撞去。
“真是不聽話的孩子。”和景彌生一個翻身來到副駕駛位,見此,督格拉澤松開安全帶,拉開車門就打算跳車。
和景彌生沒有猶豫,一槍正中督格拉澤眉心,尸體從車門縫隙中滾落在地上,高速之下,碎成好幾塊。
和景彌生沒有閑心管后面急停的車輛,左手猛打方向盤,把快要撞上路人的車給強行拉了回來。
“叮叮叮”
一片混亂之中,突然響起了手機鈴聲。諸伏景光拿起手機,只見上面寫著琴酒二字,把它遞給了和景彌生。
“hiro,你來開車。”
諸伏景光沒有異議,他一步跨到駕駛位,接過了駕駛權。和景彌生見車輛恢復正常行駛,才接起電話。
“寶石……出什么事了?”有些失真的手機里面傳來琴酒毫無波動的聲音。
和景彌生從后視鏡上取下一枚竊聽器,握在掌心,“你不知道嗎?琴酒,看你手下干的好事。”你什么都知道,把我推出去當誘餌,我差點死了,你還要來演戲關心我?
……
琴酒聽懂了和景彌生的嘲諷,他尷尬地沉默兩秒才回道:“想放煙花嗎?”
和景彌生翻找著手提包,“怎么,大白天你就想著這些?不過可以,我喜歡。”
“讓hiro去,怎么樣?他可比你的督格拉澤聽話又安靜多了。”
琴酒揮手示意伏特加停車,“一公里。看你右手邊,那家綠色招牌的店,里面的牛油果巴旦木可頌是他們家的王牌。”
和景彌生輕笑一聲,“呵,饒你這次。”
琴酒沒有回答,他選擇直接掛斷電話。
聽著手機里面突然出現的忙音,和景彌生聳聳肩,把手提包遞給諸伏景光,“去買那家的可頌,要牛油果巴旦木可頌,叫伏特加出來付錢。”
諸伏景光低頭確認手提包里面的東西,隨后震驚地抬頭看了一眼和景彌生。琴酒這是真信任和景彌生的實力啊,也真不怕他們出事啊。這要是剛才沒剎住,直接撞上建筑物,那這一整個車隊都得跟著他們陪葬。
和景彌生聳聳肩,很無奈地攤手,【他就是個瘋子。快去吧,既然琴酒選擇把煙花交給我們放,甚至賭上為我們陪葬的風險,就證明他那邊情況不樂觀。】
【督格拉澤是琴酒除開伏特加,在墨國最信任的人。連他都是有問題的,就證明琴酒身邊被潛伏的人數肯定不少。】
畢竟墨國本來沒有組織的勢力,不是臨時現招的,就是其他國家派來的,也不是琴酒的手下。出現內鬼和臥底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還愣著干什么?十分鐘,快點去,我要餓死了。剛夸完你,你就犯賤了是吧?”和景彌生一邊開口嘲諷著,一邊把自己能看見的攝像頭都實時轉到諸伏景光的腦海,順便還為他做了個3D模型。
“抱歉,寶石大人,我現在就去。”諸伏景光連忙打開門,和坐在后面車輛上的琴酒交換了一下眼神。
多虧和景彌生的實時轉播,諸伏景光飛快地分析出敵人的分布和站位。他隨著伏特加一起進入面包店,然后從后門離開。多虧店主的摩托車就停在后門,諸伏景光上前撬開車鎖,騎上車飛馳而過。
而和景彌生這邊,他默默從蛋糕中拿出一枚遙控器。
琴酒甚至把煙花的遙控器放在他最喜歡的巧克力草莓蛋糕里面。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吐槽琴酒太暴殄天物,這么好吃的蛋糕害的他都吃不了了。還是該吐槽,琴酒甚至把遙控器給了他,都沒有自己留著。
好吧,不管這么說,這都是琴酒的示好行為。他勉強看在琴酒的這份誠意上,等會兒幫著處理那些內鬼吧。
【就位】
諸伏景光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和景彌生推開車門走下來,敲敲琴酒的車窗,“琴酒,我餓了,他們兩個太慢了,我想吃飯。”
琴酒瞳孔一縮,現在離織田弘離開還沒有五分鐘,對方怎么可能這么快。不過他什么都沒說,而是順從地打開車門下車,“這附近有幾家餐廳,但味道一般,要去嗎?”
和景彌生打個哈欠,懨懨地說,“好啊,大家都先吃個飯吧。對了,督格拉澤他太吵了,所以我把他殺了,琴酒,你不會在意的,對吧?”
琴酒低下頭,“不,當然不。”
和景彌生這才滿意地勾起嘴角,“我請大家吃飯吧,都下車吧。”
琴酒似乎很生氣,但還是強忍著怒火,揮揮手示意眾人下車。大家雖然不明所以,但看見琴酒都叫他們下車,也只好紛紛下車站定。和景彌生看見所有人都已經就位,掏出遙控器,隨后毫不猶豫地按下。
“轟!”
一聲巨響,伴隨著沖天的火光,聲波沖擊夾雜著塵土,一路沖到了距離爆炸兩公里的他們身邊。煙塵滿天,一時間讓人睜不開眼。
等風暴漸漸散去,一道人影背對著爆炸緩緩向他們走來。琴酒瞇著眼,勉強從風暴中認出來來人正是織田弘,頗感意外的挑眉。這個行動速度、判斷能力和心理素質,不可能是一個默默無聞的流浪漢,所以杰克丹尼提交的信息有問題。
和景彌生倒是不知道琴酒一瞬間想了如此之多。他看見諸伏景光戴上兜帽,陰影中無法判斷神情,整個人顯得危險又瀟灑。和景彌生忍不住鼓掌道:“哇,hiro,網上有一句話叫真男人從不回頭看爆炸,你現在就是完美的真男人!帥氣!”
只是單純覺得灰太臟,風太大,所以把兜帽戴上還裹得老緊的諸伏景光:……
“完成了,全滅。”
和景彌生拿出手機確認監控,“啊,確實,完成的真棒,hiro。”隨后他輕笑一聲,在諸伏景光震驚的目光中,掏出手.槍對著人群連開五槍,每一槍都精準爆頭。
“寶石,留一個活口。”琴酒伸出手按在保險上,阻斷了和景彌生最后一槍。
和景彌生聳聳肩,他確實是按照他們反應動作的大小來決定開槍順序的,留下的那一個也確實是膽子最小的。既然如此,那琴酒肯定也在爆炸那刻確定了在場所有人的表情,確認了身邊的內鬼是誰。
“好吧,其實我覺得殺了更方便。”畢竟死了他可以直接看到記憶,審訊又殘忍又不保真。
“不需要你動手。”誤以為和景彌生不喜歡審訊的琴酒冷哼一聲,但還是對和景彌生這次完美配合感到十分滿意。和景彌生不僅發現了埋伏,全滅了敵方,還揪出了所有臥底,簡直是大獲全勝。
一旁的組織成員本來在和景彌生開槍時陷入了一定的混亂,但很快從兩人的對話里面明白死掉的都是內鬼,迅速把尸體收刮干凈,找到里面有用的東西交給琴酒。
和景彌生對這種連標點符號打在哪里都知道的東西沒有半點興趣,收起手.槍走到諸伏景光旁邊悄悄說,“兩個三兒子派的,兩個八兒子派的,還有一個大女兒派的。活下來的那個估計是五兒子派的,這次主謀是三兒子,琴酒八成什么也問不出來。”
聞言諸伏景光這才松口氣,“這個國家太亂了,活著的人手上都不干凈。我剛在路上一個女性和兒童都沒看見,在外面走的全是帶槍的壯年男性。”
“我上次來就已經很亂了,這個國家長期被黑手黨統治,甚至皇室都把女兒嫁給了保利諾,你指望他們會管人民?”
八兒子年紀不大但頗有勢力,就是因為他的母親是墨國的公主,連帶著他就是墨國兩大勢力的聯姻成果。保利諾并不喜歡這個兒子,擔心母族勢力過大,終有一日會暗殺他,弗朗西斯科家族被皇室接管。此次保利諾失蹤,八兒子和皇室,也是最受懷疑的對象。
至于真正的兇手,伊麗莎白,一個柔弱的女性怎么可能會殺害自己慈愛的父親?墨國的思維保守落后,但在這種情況下,卻成為了伊麗莎白最好的保護傘。
沒有人會懷疑一個連刀都不曾拿過的女性,即使她的兄弟都不知道手下染上多少鮮血,他們固執的相信,女性不會殺人。完成暗殺保利諾的壯舉,一定是更有勢力,更有魄力,更有勇氣的男性和他背后的勢力完成。伊麗莎白從來沒有在他們的懷疑名單中。
第104章 來自地獄的復仇
“那……那個, 寶石,給你,牛油果巴旦木可頌。”伏特加顫顫巍巍地把袋子遞過來, 不過他常年面癱臉,也讓人察覺不出他的害怕。
伏特加自從和景彌生變成“和景彌生”這個身份后, 就再也沒遇到過對方。結果沒想到短短兩個月, 對方一躍成為組織里面數一數二的大人物, 連琴酒大哥都要退避三舍的那種。身為琴酒大哥的小弟, 伏特加自然要避其鋒芒。在不影響琴酒大哥威嚴的情況下, 也別得罪寶石。
伏特加回憶起自己第一次和寶石見面的場景就兩眼一黑,他都干了什么?闖到寶石家里, 給寶石一巴掌,還給寶石捆了炸彈, 威脅寶石如果不完成任務就去死。
所以,寶石如果現在要找他算賬, 琴酒大哥能不能保下來他啊,很急!
“伏特加,好久不見。”和景彌生接過袋子, 取出里面的可頌,咬了一口,“……嗯?”
他看著手里的可頌思考了一會兒,道:“琴酒, 我住的地方,有甜品師傅嗎?”
為什么突然這么問?琴酒打量著和景彌生的表情,卻沒有看出端倪, 他只好模棱兩可地回答:“可以有。”
“那太好了,伏特加, 把這個廚師請來為我們做甜品吧。”和景彌生把只咬了一口的可頌丟進車里,自己也上車坐好。
伏特加顯然覺得這個主意非常離譜,他試探地去看琴酒的反應,卻只收獲了對方一個示意他去處理的眼神。
“好的,寶石……”伏特加撓撓頭,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但他聽話地回去面包店“請”廚師。
琴酒走過來,坐在和景彌生身邊,“可頌有問題?”
“嗯……一點”和景彌生飛快地修補好足以致死的損傷,最近怎么這么多人想殺他,“有誰知道我喜歡吃甜品?”
琴酒略微側頭回望,朝后一指,“督格拉澤,車上的甜品是他準備的。”
和景彌生聳聳肩,“好吧,那很合理,他完全可以借口推薦我去這家面包店。畢竟,這家店看起來確實很出名,連你都知道。”
而琴酒之所以知道,也是督格拉澤說的。但琴酒無意繼續督格拉澤的話題,反正人都死了,還碎成塊塊了,他指了指窗外,“那個廚師,你要怎么做?”
和景彌生抬眼看見伏特加像押送犯人一樣押著廚師出現,撐在車窗沿上,淡淡地道:“我不是說了嗎,請來為我們做甜品啊。”
琴酒:……請一位沒見面就下毒的廚師給他們做飯嗎?
“你樂意的話。”反正他不吃甜品,如果把對方關起來,只給寶石一個人送甜品的話,他也不介意把一個有問題的人塞進安全屋。反正要死只死寶石一個人。
“別這么愁眉苦臉的,琴酒,他很重要,比你想象的重要。嘿!伏特加,這可是我寶貴的廚子,不要傷到他的手。”和景彌生眼看伏特加都快把廚師的手給折斷了,不得不降下車窗,開口制止。
伏特加沒想到和景彌生的“請”真的是“請”,他以為是把廚師帶回去審訊的意思。他只好松手,冷著一張臉為廚師打開車門,還好他臉上戴著碩大的墨鏡,讓人看不出他的尷尬,“請進去,卡米洛先生。”
卡米洛恐懼地看著一車的黑衣人,根本沒有進去的打算。他聽出來,似乎剛才開口制止這個大漢的男孩才是真正的話事人。于是他立馬連滾帶爬地跑到和景彌生的車邊跪下,“先生,先生,我做錯什么了嗎?是我做的面包不合您口味嗎?”
“嗯?沒有,卡米洛先生,我只是覺得您的廚藝很好,希望您能為我服務。”和景彌生趴在車窗沿上,笑瞇瞇地看著他,“我保證您的工資會比現在的高,對嗎?琴酒。”
琴酒無語地翻個白眼,放個內鬼進來,還要他出錢,“現在工資的雙倍。”
卡米洛聞言眼前一亮,他原本以為自己命不久矣,沒想到居然是一個喜訊,“真,真的嗎?先生,慷慨的先生,感謝兩位!”他這才放下心,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
意料之外的反應,見此琴酒探究的目光掃過卡米洛,微微蹙眉,卻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眼神示意伏特加拖走。
伏特加見兩人都看著自己不說話,立馬心領神會地上前拉起卡米洛,“卡米洛先生,我們該走了。”
“哦哦哦,好的,”卡米洛顯然沒反應過來,直接從地上被伏特加架著離開。
見伏特加帶著人離開,琴酒才靠在椅背上,望著和景彌生開口道:“你處理還是我處理?”
卡米洛不是下毒的人,他的歡喜發自內心,沒有半點虛假。既然卡米洛不是下毒的人,那就是面包店其他人有問題。能精準地下到伏特加買的面包上,就證明對方是現在在店里面的人。如果要琴酒處理,那就是把所有人全殺了,最干凈。
“怎么,你還想放煙花?”和景彌生抬眼,隔著面包店的單向玻璃和里面慌張的店主目光接觸一瞬,隨后慢悠悠地移開。
店主被這一瞬的目光嚇得呼吸一滯,他沒有猶豫,立馬轉身就跑。
和景彌生托腮看著店主打開后門倉皇逃竄,可惜不巧,剛才諸伏景光騎走了摩托車,沒有還。
“hiro,把店長處理了,別讓他跑了。”和景彌生說完,就把面包店的3d建模導入諸伏景光的腦海里。
諸伏景光沒有遲疑,直接從身邊的黑衣人身上取下自動步.槍,架在肩上,然后扣動扳機。
“砰!”
“嘩!”
面包店外的玻璃全部破碎,隔著裂開的鏡面,只見一朵血花綻放在面包店的墻上。諸伏景光無視眾人驚異的視線,把步.槍丟回原主人懷里,然后緩步上前收尸。既然對方給和景彌生下毒,那被他反殺也是理所當然,他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琴酒面色陰沉地看著諸伏景光遠去的背影。這個水平,這個實力,哪里是杰克丹尼上報的流浪漢能做到的事情?但和景彌生不僅沒有隱瞞的意思,還明目張膽地在他面前展示這位織田弘的與眾不同。
他的憑仗是什么?底氣是什么?
但不管是哪個,都值得琴酒重新審視寶石的身份。
片刻后,諸伏景光拿著一個手機回來,把它交給和景彌生。和景彌生看都沒看,把手機丟給了琴酒,“背后的人自己查,還有,我明天和伊麗莎白有約。Hiro,衣領歪了。”
和景彌生理了理諸伏景光被弄亂的衣領,然后漫不經心地問道:“說著,報告里面和伊麗莎白有關的信息很少啊,組織投資給傅里葉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琴酒臉色變得相當難看,“和傅里葉的談判失敗了,這次埋伏大概率也是他動的手。組織給他的條件很寬松,沒想到他還是不同意合作,真是……狼子野心。”
諸伏景光心中暗罵,誰狼子野心?明明是組織眼饞人家的勢力。
和景彌生卻笑出聲,“所以我一開始不是說,去和伊麗莎白對接嗎?誰叫你們不聽我的,算了,倒也無所謂。”
反正他是來幫伊麗莎白的,又不是來幫組織的。
琴酒聞言皺眉,“她有這么重要?”
他不是看不起女性,但在這種情況下,他不認為一個沒有勢力,單槍匹馬的女性能起到任何作用。伊麗莎白扶持了五兒子,那不如直接和五兒子談,畢竟最后上位的是五兒子,又不是伊麗莎白。
和景彌生無所謂地聳聳肩,“隨便你,你可以繼續和傅里葉和巴爾接觸,我不管你。今天的事情,也足夠你不管我了,不是嗎?我為你做的夠多了。”
琴酒看看和景彌生,又看看明顯被護著的織田弘,沉默不語。織田弘有很大的問題,但和景彌生的表現明顯就是在警告他,敢動一下織田弘試試。同時,和景彌生顯然不把他放在眼里,但琴酒又不確定和景彌生憑什么敢這么做。
于是他沉默半天才開口,語氣冰冷,帶著比和景彌生更尖銳的警告意味:“你不聽從BOSS的安排?”
和景彌生聽出了琴酒的試探和告誡,只輕笑一聲,“首先他得做了安排,琴酒,別拿他的命令嚇唬我。”烏丸蓮耶既然給他取了寶石的代號,就必然早已懷疑他身為神明的身份。既然他已經攤牌不打算演了,那烏丸蓮耶也不可能強行拉著他演戲。
琴酒也只是試探一下罷了,聽到和景彌生“僭越”的發言,他詭異地沉默住。寶石比他想象的地位高太多了,寶石甚至沒有稱呼BOSS或者那位大人,而是直接用了“他”。
就好像他們是平級的,甚至和景彌生還高于BOSS,帶著微不可查的一絲嘲諷。
和景彌生逐漸展露出自己的本性,冷漠無情,自大傲慢,就像是神明不愿再游戲人間,睜開了自己的一只眼,但凡人只能感覺到殺意鋪天蓋地襲來。
他有一種被審視的感覺,那種自上而下的視線,帶著漫不經心和一絲惡意。
琴酒多年以來刀尖舔血鍛煉出來的敏感,讓他直覺自己應該趕緊換一個話題。“我明白了……我明天會去見巴爾,你需要留下誰送你去見伊麗莎白嗎?她在瓜達拉哈拉,離我們所在的洛斯卡沃斯還有些距離。”
和景彌生并沒有威脅琴酒的意思,他在墨國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琴酒如果能明白他的警告,不要來打擾他就是最好的,于是看見琴酒轉移話題,他便指了指身后的車輛,“那位卡米洛留下就行,他還得負責我的早餐。”
“……行”琴酒打開車門下車,離開和景彌生的視線,他難得有一種松口氣的感覺。說不定留下這個廚師,可能是他今天做的最正確的選擇,他開始后悔把和景彌生喊過來當擋箭牌了。
還有,杰克丹尼那家伙,到底瞞了什么東西!?這一個兩個的,和他交上來的報告有半毛錢關系嗎?
琴酒咬牙切齒地掏出手機,快速編輯好郵件發送出去。
放下手機,琴酒臉色一沉,目光變得冰冷。不管怎么說,希望他們不要背叛組織,沒有人能躲過BOSS的耳目,沒有人能騙過BOSS的視線,也沒有人能贏過BOSS的謀略。
和BOSS作對,死的,只有他們。
“叮”
琴酒看見手機上傳來的短信一愣,快速的回信,隨后意味深長地回頭看了一眼和景彌生所在的車。
【我明白了,BOSS——GIN】
他就說,沒有人能贏過BOSS,即使是……也不可能。
第105章 來自地獄的復仇
“早上好, 和景大人。”
卡米洛廚師穿著潔白的廚師服,他的衣著很得體,頭發一絲不茍的放在廚師帽內。他右手手臂呈完美的90度, 上面搭著一條整潔毛巾,左手背在身后。
看見和景彌生從樓下下來, 他標準的45度鞠躬, 隨后為和景彌生拉開椅子。
他將折疊成天鵝形狀的毛巾拆開, 輕柔地搭在和景彌生腿上, 柔聲說道:“今天的早餐是蘆筍燴火腿, 配煎鱸魚,甜品是草莓舒芙蕾。聽說您要拜訪一位女士, 我準備了堅果蜂蜜蛋糕作為伴手禮。”
說罷,他拿出一個方形蛋糕盒子, 里面的蛋糕看起來金黃璀璨,蜂蜜順著蛋糕流下, 格外誘人。和景彌生滿意地點頭,示意傭人收好蛋糕。
而諸伏景光拒絕了傭人的服務,隨手推開對面的椅子坐下。他拿起銀質的餐刀轉個不停, 刀刃在他手中危險的翻飛,他卻毫不在意,用探究的目光掃向卡米洛。
餐桌上就只有兩個人,就算卡米洛在服務和景彌生, 也感覺到身旁之人注視。他回頭看向諸伏景光,卻收獲了一個陰冷的笑,他嚇得一個哆嗦, 差點腳一軟跪在地上,“抱, 抱歉,先生,是,是我做錯了什么嗎?”
諸伏景光一轉表情,溫和地微微一笑,他低頭用標準禮儀開始用餐,“沒什么,我只是覺得很稀奇罷了,我是個平民,沒見過這些貴族禮儀,我覺得你做的很好,很漂亮。”
既然我一個平民沒見過這些貴族禮儀,你同樣一個平民為什么這么熟練?
卡米洛顯然聽出來諸伏景光的試探,他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我,我父親是,是貴族的管家,所以,我一直跟著,父親照顧主人家。”
和景彌生的禮儀比起諸伏景光,更加貴族,但他動作中又帶著一絲漫不經心,語氣隨意地問道:“那后來呢?”
卡米洛眼神飄移一瞬,然后才低頭回答,“因為我父親不小心弄壞了主人家的古董。那是個英國15世紀的花瓶,老爺很生氣,就把他辭退了。因為是被主人家辭退的,之后也沒有其他人敢要我父親,所以我們一家就離開了貴族老爺們的視線。”
卡米洛低低啜泣兩聲,“但我父親還是從小教我禮儀規范,他希望有一天我能完成他的夢想……可惜,直到他死,我都沒有成功。”
演的真好,和景彌生含笑著和諸伏景光對視一眼。但他的語氣里面卻充滿著同情,“啊~真可憐,這真是一位不太合格的貴族呢。我應該不是這種無情的人吧,hiro。”
諸伏景光有點想笑,比起卡米洛的古典劇,和景彌生則像在演莎士比亞的歌劇,說話都帶著詠嘆調的味道。不過他還是配合著回答道:“是的,和景大人。”
和景彌生很滿意諸伏景光的回答,他側頭看向卡米洛,“對了,我要在瓜達拉哈拉呆一段時間,卡米洛先生,麻煩您和我一起。您的廚藝很好,比我想象的還好。不僅甜品出類拔萃,連早餐都很美味。如果您能在這段時間內表現優秀,那我不介意多一位管家。”
明明是天大的機遇,卡米洛表情卻瞬間變得極其難看。不過他很快低下頭,讓兩人看不清神情,只聽見他誠惶誠恐地回答:“和景大人,我的手藝只是小巧,登不得大雅之堂。瓜達拉哈拉的廚師都很優秀,您不必為我這種人破費。”
和景彌生咽下最后一口早餐,卡米洛的廚藝是真不錯,可惜了,他身邊的廚子都不長壽。
“沒關系,這都是小錢。”和景彌生無所謂地說,畢竟反正花的是琴酒的錢,“既然覺得自己手藝不好,就跟著名廚多學學,總會長進的。”
“好了,走吧,飛機已經準備好了。”和景彌生站起來,拍拍卡米洛的肩膀,“別緊張,我相信我將要拜訪的女士會很喜歡你的蛋糕。”
“好,好的……”卡米洛內心生出一絲不妙。這位和景大人,似乎不是他想象中的貴族少爺,而是正兒八經的黑手黨老大。這種威脅,這種暗示,絕不是一無所知的貴族少爺能做到的。那對方非要帶自己去瓜達拉哈拉,就顯得格外意味深長。
難道說他做的事情,已經暴露了?不可能……當初的所有人都死了,只有……
他心中閃過不詳的預感,但她那時候只有10歲,應該不可能才對啊。
可是萬一呢?萬一等會兒要拜訪的,就是她怎么辦……
卡米洛只感覺一道涼意從背脊處升起,直達心底。
——————————
瓜達拉哈拉
這座城市和平太多,不同洛斯卡沃斯滿目都是廢墟,瓜達拉哈拉市中心豪華且現代,高聳的建筑物比起紐約也不下分毫。
“沒想到墨國還有這種景色。”和景彌生看著窗外連綿的建筑,如果不是剛從洛斯卡沃斯過來,誰也不會想到這個國家在經歷內亂。
直升機駕駛員憨厚地笑道:“瓜達拉哈拉的景色很美,特別是夜景。之前很多游客都會乘坐直升機看夜景,我還遇到過很多求婚的情侶。”
“可惜,現在游客怕是沒有幾個了。不過瓜達拉哈拉是墨國最安全的五大城市之一,所以幫派斗爭并不會波及到這里。少爺您可以隨意玩。”
但那也只是暫時的罷了。
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只是誰也沒有說出口。
“啊,快到了,少爺,就是前面那個最高的樓。您看見伊麗莎白小姐了嗎?那個捧著花束的人。”
和景彌生透過直升機的擋風玻璃,看見伊麗莎白興奮地在原地揮手,蹦蹦跳跳像個小兔子。
直升機剛停下,和景彌生一踏出艙門,伊麗莎白像一個小炮彈一樣飛奔過來,和景彌生被她撞得一個踉蹌,“彌生,好久不見!看,我送你的花!”
“伊麗莎白,你見到我這么激動的嗎?”和景彌生無奈地接過花束,把它丟給卡米洛。
“那是因為我太想你了!”伊麗莎白在和景彌生懷里蹭蹭,隨即笑容燦爛地抬起頭,“彌生,我和你說,這樓下有一家超級~好吃的餐廳,保證你喜歡。”
“好好好,我知道了,”和景彌生笑瞇瞇地從卡米洛手上接過蛋糕,“我家廚師做的堅果蜂蜜蛋糕,要嘗嘗嗎?”
伊麗莎白滿臉糾結,最終搖搖頭:“等吃完飯再吃吧,等會兒吃不下好吃的了,我好不容易才訂到位置,不要浪費了。我們快去吧!”她拉著和景彌生就往樓下走,一群保鏢像一堵移動的黑墻,瞬間填滿了空隙。卡米洛和諸伏景光都被擠到這堵墻外。
和景彌生任由伊麗莎白把自己拉走,他回頭揮手示意兩人跟上。
諸伏景光看著這位和報告里面言行一致的天真小姐,半點看不出來問題。但他還記得彌生的話,墨國四大勢力的其中一支是伊麗莎白的。對方絕不可能像她表現出來的那樣天真活潑。
更何況,彌生當初說自己來墨國,是因為他答應了一位女士的交易,需要幫她完成所有的復仇。目前在墨國的勢力之中,能有名有姓的女性,除了大女兒莉莎,就只有四女兒伊麗莎白了。所以,彌生不是和莉莎合作,就是和伊麗莎白合作。
而且“所有的復仇”,也就是說,他們應該已經完成了一部分復仇。考慮到保利諾離奇失蹤至今的事情,諸伏景光推測,保利諾應該是被和景彌生或者伊麗莎白所殺,這就是他們的第一次復仇行動。
既然想通了這些,他也就無所謂地跟著前往電梯,都是自己人,那確實不如吃點好吃的。
卡米洛沒有這個心情想這么多事情,他從見到伊麗莎白開始,臉色就變得很難看。他看見伊麗莎白帶來了許多保鏢,一大群人簇擁著兩人往電梯走,便慢慢放緩步伐,站在人群邊上。趁著上電梯的分流,他一個閃身離開人群,一路往樓梯間跑。
他當初就不應該聽信那位公主的讒言,把友善的女主人殺死。那位公主并沒有履行約定,反而派人來追殺他。于是他讓一個流浪漢穿上自己的衣服,隨后一把火燒了整個莊園。所有人都死了,也沒有人知道他還活著,本來應該是這樣才對。
但伊麗莎白活了下來,她還成為了令人恐懼的女巫。
他每日每夜地陷入惶恐,生怕女巫終有一天會找上門來,帶走他的性命。但現在,他自己走到了女巫面前。
他著急地在樓梯間跳躍,試圖早一點離開這個吃人的樓房。
快了快了,還有十層。
汗水順著他的發絲飛揚在空中,常年未劇烈運動的身體發出痛苦的哀嚎,但他沒有選擇,快點,快點,再快點,六樓,三樓,一樓!
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卡米洛喘著粗氣,只覺得自己從未如此歡喜過,心臟跳的都快要從口中躍出。
他踉蹌兩步,把手搭在安全門上,隨后用力一推。
他帶著笑和驚喜重重倒下,死前最后看見的是伊麗莎白冰冷的目光,他雙眼失去焦距,呢喃道:“女……女巫……”
啊啊,她果然是女巫吧,不然是怎么做到的?
伊麗莎白上前狠狠踢了兩腳,“死東西,死之前還要罵我一句。”
隨后她撩起頭發,轉身對著和景彌生燦然一笑,拿出兩個玻璃小瓶晃著,“我新研究出來的毒,怎么樣,不錯吧?實驗品416號能附著在物體上四小時不失效,同時也能存在于氣溶膠中,無毒。但如果接觸實驗品254號就會瞬間產生劇毒,能靠黏膜和皮膚接觸中毒,時間大概是5到10秒。”
“嗯……我還沒給這兩個實驗品取名字了,彌生,你說叫什么好?”
和景彌生看向兩個小瓶,一個金色,一個棕色,他想了想道,“羅密歐和朱麗葉,怎么樣?”
聞言伊麗莎白噗呲一聲笑出聲,“不錯,不僅顏色對得上,而且他們相見就會死亡。如果不相見,反而都能活著,就和我可憐的父親和母親一樣。啊啊~這何嘗不是一種浪漫。”
和景彌生聳聳肩,“不,如果保利諾沒有遇到海倫娜,那他應該早就死了。”畢竟沒有海倫娜透支生命幫保利諾算命,保利諾早死八百年了。
伊麗莎白冷笑一聲,“你說得對。對了,萊恩,尸體處理一下,試一下實驗品s-268,我今天早上給它提純了一下,看看效果。”
保鏢之中站出來一個人,他沉默地拖走卡米洛的尸體。
完全不知道什么情況的諸伏景光選擇默默閉嘴。
“好了,稍微運動了一下,我們應該回到正題了。”伊麗莎白笑瞇瞇挽住和景彌生,“我準備了法西塔、塔克和燴海鮮飯,還有布丁和冰淇淋。當然,彌生你想吃什么,都可以點,只是需要時間。”
伊麗莎白領著他們來到餐廳坐下,那是一個頂級奢華的餐廳,巨大的水晶吊頂,滿頂的壁畫,黃金餐具,連杯子都是價值幾十萬日元。
伊麗莎白笑著為他們介紹身后的廚師,“米歇爾廚師的手藝很好,不會讓你失望的。”
和景彌生抬眼看著40歲上下,大胡子的英俊男人,總算松口氣,太好了,總算有一個廚子命不該絕了!
“您好,和景大人,主人吩咐過我為您準備吃食。您看這份菜單您滿意嗎?”米歇爾躬身雙手呈上一份菜單。
和景彌生淺淺掃了一眼,覺得都非常不錯,便把菜單遞給諸伏景光,“hiro,你看看有沒有什么喜歡的。”
諸伏景光注意到,和景彌生撤下了在卡米洛面前的偽裝姿態,回歸到平時的狀態。所以,伊麗莎白很受到和景彌生的信任,而且這棟建筑,完全歸在和景彌生的統治之下,“我都可以,按這位小姐喜歡的菜式吧。”
米歇爾廚師很快把所有菜肴都放上餐桌,然后他安靜地躬身,倒退離開,為他們關上沉重厚實的大門。
隨著大門關閉的一瞬間,和景彌生能感覺到氣氛瞬間一變,他無奈地嘆口氣。
“在吃飯前,我先給你們兩位互相介紹一下,免得你們兩位疑心病嚇得吃不下飯。”和景彌生聳聳肩,攤手指向對面,“伊麗莎白,保利諾的四女兒,也是保利諾失蹤案的幕后黑手,我的合作者。最重要的是,她是我在這個世間唯一的人類信徒,所以她不會背叛我。”
伊麗莎白聞言雙頰一紅,“請您別這么說,如果您想公開您的身份,我相信您會有很多信徒的,我只是運氣好罷了。”
果然保利諾就是這所謂的復仇的第一環,
諸伏景光沒有意外,他輕輕頷首,“伊麗莎白小姐,您好,久仰大名,我是諸伏景光。”既然是“信徒”,那伊麗莎白必然已經知道和景彌生的神明身份,他為表誠意,也應該用本名回復。
伊麗莎白捂著嘴偷笑,“我也聽說過您的名字,和景大人之前和我說過。不過,我原本還以為您是那位追求和景大人的帥哥,沒想到是另外一位帥哥。”
不明所以的諸伏景光:?
聽到自己的黑歷史,和景彌生尷尬地捂臉,“是波本啦,波本。估計他當時收到組織或者公安的命令接近我吧。然后我問伊麗莎白是什么情況,伊麗莎白告訴我說,是波本在追我,我還帶著波本去看了電影,情侶包房的那種。”
諸伏景光沒忍住笑出了聲,是彌生干得出來的事情,估計zero也挺懵逼的,這也太配合了。
伊麗莎白擺擺手,“別,這可不能怪我,誰叫您說,有一位帥哥一直在假裝偶遇您,邀請您吃飯。我當然覺得是有一位帥哥在追求您。我還以為您知道,善意跟著和惡意跟蹤的區別。”
“……我現在知道了。”和景彌生默默給波本記上一筆,然后介紹道:“這是諸伏景光,現在叫織田弘。他現在比較特殊,是器靈,亡靈的一種,所以不要拉著hiro去太陽太大的地方哦,他會死的。”
伊麗莎白根本沒被眼前是亡靈嚇到,反而猛地睜大眼,沖到諸伏景光身邊,整個臉都湊到諸伏景光面前,“哇!哇!亡靈,我第一次見!我,我能碰一下您嗎?”
諸伏景光看著伊麗莎白滿懷期待的表情,默默地伸手拉住對方的手腕,“和正常人一樣,沒有什么特別的。”
伊麗莎白顯然重點不是這個,她從包里拿出一個皮質的筆記本,然后快速地翻了幾頁,“不不不,我想問的是,你中毒會產生毒物反應嗎?會死嗎?死完會復活嗎?”
“你看,我有這幾個植物堿想測試,但最近抓到的人都已經死得差不多了,所以我真的急需能配合研究的素……唔”
和景彌生嘆口氣,默默伸手捂住伊麗莎白的嘴,“我忘記告訴你了,hiro他是公安,他的好朋友,也就是你剛才提到的人,是另外一位公安。雖然他們是日本的,不能來墨國跨國執法,但我勸你三思,我可不想看見你們打起來。”
伊麗莎白眨眨眼,隨后點點頭示意彌生放手,然后尷尬地看向諸伏景光,“我可以解釋,我保證他們都是罪大惡極,而且證據確鑿的黑手黨,最起碼也是虐殺了五個平民的那種。雖然這是私刑,但在墨國想走正規程序,一輩子也沒有結果。”
諸伏景光倒是沒太在意,和景彌生不是嗜殺的神明,作為祂唯一的信徒,伊麗莎白當然應該也不會是什么變態科學家。所以他溫和的笑笑,“沒事,我相信彌生的判斷。不過我這具身體和正常人一樣,受傷也是會死的。”
所以,別拿我試藥,謝謝。
伊麗莎白頗感遺憾,“好吧,那看來短時間,我也只能用羅密歐與朱麗葉了。”
她走到椅子邊坐下,“對了,彌生,明天傅里葉哥哥會舉辦一場宴會,宣布父親的死訊。到時候,所有人都會在。”伊麗莎白的表情平靜,看不出她心中的波動。
和景彌生輕笑一聲,舉起杯,“那我們就祝福他們一家團聚吧。”
伊麗莎白也跟著笑出聲,舉杯和彌生碰杯,“祝他們一家團聚。”
第106章 來自地獄的復仇
蒙特利市, 晚上六點
和景彌生又站在了當初那個奢侈的莊園門口。他一襲厚重的黑金色長袍,金色的長掛墜從腰間吊至衣擺,隨著他的步伐響起清脆的佩環撞擊聲。
伊麗莎白則是一身黑色的紗裙, 層層疊疊,紛繁復雜。金色的絲線串著海藍寶, 點綴在她的領口。她手里拿著一束白百合, 用淡藍色的絲帶綁著。
其他人也或多或少知道此次宴會的目的, 穿著基本都是以黑色為主的深沉顏色。保利諾還幸存的四個成年兒子站在門口迎賓。左邊是三兒子傅里葉和九兒子沃爾德曼, 右邊是八兒子巴爾和五兒子岡薩雷斯。
傅里葉和巴爾看到了伊麗莎白, 同時也看見了和景彌生,所以他們并沒有上前招待的意思。
岡薩雷斯走上前, 他身穿黑色西裝,戴著白色的滿天星胸花。他的表情悲傷而溫柔, 像是春天的風,夏天的雨, “晚上好,伊麗莎白,這位先生是?”
“晚上好, 岡薩雷斯哥哥。這是我新認識的一位好友,名叫和景彌生。”伊麗莎白溫和地說著,她挽著和景彌生的胳膊,把花束遞給岡薩雷斯。
和景彌生淺淺地行禮, 并沒有把目光凝聚在岡薩雷斯身上。
在場的人誰不知道前兩天的事情,見伊麗莎白只介紹至此,岡薩雷斯也心領神會地沒有繼續過問, “我明白了。你之前喜歡的那個休息室整理出來了,莉莎姐姐和玲娜都在等你, 你可以帶著和景先生先去休息片刻。”
弗朗西斯科是一個守舊的家族,在這種重要場合,不允許未結婚的女兒出面招待客人。雖然莉莎已經結婚,但她不愿意去和傅里葉以及巴爾面對面,便選擇留下來陪玲娜。
“感謝你,岡薩雷斯哥哥。還有傅里葉哥哥和巴爾哥哥,今天宴會辛苦你們了。”伊麗莎白溫和而悲傷的笑著。
傅里葉還是愿意賣這位妹妹一點面子,“伊麗莎白,一直以來也辛苦你了,今天之后,你就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了。前提是……離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遠一點。”他的目光定格在和景彌生臉上,他在罵誰,大家也心知肚明。
巴爾聽完則嘲諷一笑,“傅里葉,你這話不就是說,岡薩雷斯就算勾搭上外人,也不配和你爭位置,叫伊麗莎白早點滾遠嗎?呵,大象倒了,禿鷲當然會來分食,誰叫你不愿意給伊麗莎白分口肉,不怪人家另·謀·出·路”
伊麗莎白聽出了兩位哥哥的敵意,她放下挽著和景彌生的手,低眉小聲啜泣著,“我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你們之間我也無權介入,兩位哥哥何必和我過不去。”
“伊麗莎白……”岡薩雷斯皺眉上前,擋在伊麗莎白面前,“兩位當哥哥的人,沒必要和一個未出嫁的妹妹置氣吧?”
巴爾不屑的切了一聲,隨后嘲諷一笑:“真是溫柔的哥哥,難怪不僅伊麗莎白,還有莉莎那個老女人也站在你這邊。”
岡薩雷斯明顯憤怒,“你怎么說莉莎……”
“抱歉,各位。”和景彌生打斷了他們的爭鋒相對,“我無意聽你們的家長里短,能否允許我和伊麗莎白先離開。”不管組織和他們分別說了什么,但他出現在這里并不是為了組織的事情,他也不想被他們拉著翻來覆去的罵。
“家長里短……”巴爾緩慢地咬下這個詞語,也就是說,對方并不打算參與他們的“家務事”,于是他假笑道:“啊,當然,您請……這位如同寶石閃耀的先生。”
和景彌生聞言掃過巴爾譏諷的表情,巴爾似乎在威脅他,看來琴酒和巴爾的談判也破裂了,他們兩個都很自信自己的能力,并不認為需要組織的幫助。
和景彌生本就無意他們之間的爭權奪勢,見他們都聽懂自己的暗示,便隨即頷首帶著伊麗莎白離開。
望著兩人的背影,巴爾捏著下巴說道:“這位寶石大人,和昨天來拜訪的,名叫琴酒的人,性格和地位似乎差別很大。他對我們之間的事情,沒多少興趣。”
傅里葉罕見地回答了巴爾的問題,“他的地位在琴酒之上,起碼他們表現出來的如此,但他們都是一個組織的人,不可能出現兩種聲音。所以,我們之間怎么斗都可以,但外人……巴爾,你知道自己該做什么的吧?”
巴爾瞇著眼呵呵一笑,“當然……傅里葉哥哥。我可是皇室的孩子,怎么會把弗朗西斯科家族送給外人。他們一開始找的是你,對嗎?看來你有足夠的自信對付我,不然你不會拒絕一個組織的合作,他們看起來,規模很大。”
他們的試探到此為止,傅里葉瞥了一眼巴爾,沒有再接話的打算。
而另外一邊,伊麗莎白沉默地帶著和景彌生走向休息室。她無意登上高位,她愿意與岡薩雷斯合作,也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一個無權無勢的女兒,父母都死在她的生日宴上,多少名聲不太好聽。處于競爭位上的幾個人,可能會為了他們的名聲,選擇將保利諾的死“嫁禍”到她的頭上。
比如說對外宣稱,是她詛咒了父母,或者說,是因為她受到神的唾棄,才讓她失去所有親人。
然后這些上位者,就可以以此為借口,把她踢出上流社交圈,更甚者,把她幽禁在某個偏遠的莊園里,讓她一輩子無法出現。
伊麗莎白的復仇還遠沒有結束,她不愿意迎來這樣的結局。所以她與莉莎一起找到岡薩雷斯,她們的資源雖然不多,但勝在她們是女兒,沒有繼承權。岡薩雷斯最終還是接受了她們的合作。
莉莎和伊麗莎白的訴求一樣,她不需要登上高位,也不需要獲得權力。她只希望除了他們以外的所有人,都去死,為了自己可憐的,失去雙腿的哥哥和慘死的母親。
保利諾闖出名氣后,就拋棄了當初和自己同生共死的妻子,任由兇狠的敵人把她抓走,殘忍的虐殺。然后他再以此為借口,清繳了對方的組織。他以為兩個尚且年幼的孩子并不知道真相,但仇恨的種子早就種植在他們心中。
保利諾殺了很多情人和孩子,這些情人被殺,孩子也會跟著被處死。但莉莎和馬丁不一樣,保利諾需要他們成為一個象征物,一個贊頌他為了幫派,勇于犧牲真愛妻子的象征物。
每一個人見到這兩個孩子,都會想起保利諾為了保住手下,強忍著巨大的悲痛,只能眼睜睜看著妻子被殘忍虐殺的事情。
他們大感保利諾的義氣和勇氣,認為他是一個值得托付,有情有義的好老大。
在弗朗西斯科家族走向繁榮和富足時,只有莉莎和馬丁,他們在漆黑冰冷的每一個夜里,無數次的抱頭哭泣。他們祈禱神明賜予他們父親死亡,賜予那些嘲笑譏諷他們的兄弟姐妹死亡,同樣還有那些冷眼旁觀的看客們。
每一個人看見他們,都會當著他們的面,感嘆他們父親的無私奉獻,并形容他母親生前的遭遇。
小時候他們還試圖辯解,試圖告訴人們真相。但長大了,他們才發現,所有人早就知道真相。
所以,他們憎恨著這個世界。
只有伊麗莎白,那個和他們一樣命苦,甚至比他們還苦的女孩,莉莎和馬丁保留著最后的溫情。他們如果是寒風中的一群雛鳥,失去了父母的羽翼,那他們就顫抖著站起來,攙扶著活下去,活過這個寒冬。
現在馬丁已經死在寒冬,莉莎只愿點燃手中的火柴,為自己和伊麗莎白,求得一絲希望。
她抬眼望去,女仆正打開門,伊麗莎白則含笑站在門口,“莉莎姐姐,玲娜,晚上好。”
莉莎稍微正坐起身,她看見了伊麗莎白身邊的男人,她的眼神變得有些銳利,“伊麗莎白,和景先生,晚上好。”
和景彌生并不奇怪莉莎知道自己的名字,畢竟她都已經送臥底送到琴酒身邊了,情報網自然不小。
“兩位女士,晚上好。”和景彌生行了一禮,看著明顯為他兩人空出來的位置,牽著伊麗莎白坐過去。
伊麗莎白坐在他的右手,為他倒了一杯紅茶,“莉莎姐姐家是做茶葉生意的,彌生你嘗嘗。”
莉莎聞言斜靠在扶手上,慵懶地點點頭。玲娜則有些緊張地推過點心盤子到和景彌生面前,“和景先生,這是我做的蛋糕和餅干,你要試試嗎?”
面對好意,和景彌生沒有拒絕的理由,更何況眼前的茶和茶點,看起來都非常好吃。“嗯,確實很好吃,謝謝兩位女士的招待。”
玲娜這才放下心,露出一個開心的笑意。
莉莎見氣氛不錯,和景彌生看起來不是什么黑手黨成員,更像是個貴族。便放松身子,靠在沙發椅背上,整個人半躺著,她意有所指地指了一下下面,“你在門口看見傅里葉和巴爾了?瞧給他們兩個神氣的,呵。”
伊麗莎白好脾氣地笑笑:“今天會宣布父親死訊,也就是說他們離那個位子只有一步之遙,他們得意很正常。以后,他們就不是傅里葉和巴爾,而是弗朗西斯科先生了。他們想要這個名字很久了,不是嗎?”
莉莎不滿地切了一聲,“他們完全不把岡薩雷斯放在眼里,看我的眼神更是和看蟲子一樣。誰輸誰贏還不一定了,現在就裝出一副勝利者的姿態,惡心。”
伊麗莎白沒有接話,她捧著茶杯微笑著。莉莎姐姐對她很好沒錯,但正如她有瞞著莉莎姐姐的,莉莎姐姐也有瞞著她的。她們還是不要聊太過深入的話題比較好。
“那,那個,莉莎姐姐,你等會兒還要下去聽他們宣布父親的事情嗎?”玲娜猶豫地問,“我擔心他們那個時候就會發難……哥哥可能還好,但你和伊麗莎白姐姐……”
莉莎聳聳肩,“我無所謂,要殺要剮隨他們的便。不過伊麗莎白,你既然帶了這位和景先生來,就證明你擔心這點,是吧?”
伊麗莎白捂著嘴,微微一笑,“不愧是莉莎姐姐。有彌生在,他們不會動我的,起碼不會在今天動我。”
見莉莎是位直言直語之人,和景彌生也笑著附和,“就算是家務事,也不至于在外人面前撕破臉。伊麗莎白由我保護,在不了解我背后組織規模的情況下,相信他們也不會只為了處決一個毫無利益瓜葛的妹妹,斷然和我作對。”
莉莎的眼神探究地看向他們,目光深沉,似乎經歷著劇烈的心理斗爭,隨后她露出一個真心的微笑。這位經歷頗多的女士,顯然有她自己的計劃,她緩緩開口道:“今夜會很漫長,不是所有人都能迎來明天。”
和景彌生端起茶杯,微抿一口。確實,他這一路已經看見有三人要死于今夜了。不過,這和他一個打算殺人的兇手有什么關系?
第107章 來自地獄的復仇
隨著大廳奏響起悠揚的安魂曲, 莉莎站起來拍了拍自己弄皺的裙擺,“走吧,是時候下去了。”她名義上的丈夫站在門外, 表情木然,對她的話語沒有任何興趣。
“那么回見, 莉莎姐姐。”伊麗莎白挽著和景彌生, 和玲娜一起從另外一側的樓梯離開。已經結婚的人群, 和未結婚的人群并不在一起。如果伊麗莎白不想在一堆已婚人士的揶揄中帶著和景彌生出場, 她最好選擇去年輕人的那邊。
傅里葉和巴爾站在舞臺前, 一左一右,身邊都圍滿了人。沃爾德曼一臉怯懦地站在大廳的左側一角, 岡薩雷斯則站在中心,同幾位看起來年紀頗大的老者說話。
莉莎和她的丈夫站在右側角落里, 兩人掛著假笑,緊貼在一起。玲娜在岡塞雷斯附近, 和其他女孩聚在一起聊天。
“真是不設防的幾人,我要是下手,他們都會死。”伊麗莎白趴在和景彌生的肩頭說著。
和景彌生安撫地拍拍伊麗莎白, “不用你動手,看起來他們都各自有計劃。等他們表演完,你再登場,不是很有意思嗎?我們看戲就好了。”
伊麗莎白捂嘴偷笑, “您說得對。”雖然她不介意親自動手,但有人效勞也不錯。只要最后她的仇人死了就行,她對和反派一樣在對方面前闡述自己的經歷這種傻子行為, 沒有任何興趣。
就算想說,大不了讓死神大人幫她解決一下。死后的靈魂, 可是歸死神大人管,到時候她說不定還能把他們串成手鏈,天天對著他們叨叨。
隨著音樂聲漸緩,明白即將開始宴會的眾人紛紛抬頭看向舞臺。只見傅里葉西裝筆挺地站在演講臺前,而巴爾一臉不屑的站在離他不遠的臺下。
“開始了……”伊麗莎白一轉笑意,目光深沉地看著臺上之人。這場演講之后,很多人的命運將就此改變。
“先生們女士們,首先感謝你們抽空……”傅里葉的演講很正常,但大家心里都知道他想要講什么,在這種情況下,他的發言有點過于冗雜。
同樣心中緊張的伊麗莎白無奈地嘆氣,“我平時不覺得傅里葉哥哥是這么話多的人啊。”
但比起伊麗莎白,巴爾才是那個忍不住的人。他見過去十分鐘,傅里葉也還是完全沒有提到正事的意思,忍無可忍。直接邁步跨上臺去,一把奪過話筒,“少說廢話,我們今天舉辦這個宴會,是為了宣布我們的父親,保利諾·弗朗西斯科已經確認死亡。”
雖然大家都有心理準備,但卻沒想到巴爾會以這種方式突然上臺,再沒有任何前提條件地公布這件事情。
眾人紛紛喧嘩起來,特別是保王黨的一派,更是憤怒驚懼,他們漲紅著臉,怒目而視,就好像一座座一觸即發的火爐。
“巴爾,你什么意思?弗朗西斯科先生死了是什么意思?”一個滿臉胡須的男人憤怒地跳上臺,指著巴爾發問。
巴爾心情很好,換做平時,他可能早就沉下臉罵人。但現在,他只是笑瞇瞇地攤手回答:“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父親他死了。至于證據,傅里葉哥哥,你應該準備好了吧?我可是很信任你的。”
傅里葉沉默兩秒,隨后緩緩點頭,他看向來人,“安東尼先生,我知道你很驚訝。但我們既然能說出這種話,就是因為我們是有證據的。德西,麻煩你找人把父親的棺材抬上來。”
傅里葉身邊一個黑西裝的中年男子躬身行禮,他帶著四個壯碩的保鏢,很快從后臺抬出一口通體漆黑的棺材。考慮到在場的客人,棺材平放在臺上,底下的客人并不能看清里面的尸體。
安東尼上前一步,只見黑檀木制成的棺材里,躺著一個面色發灰發白的老人。他的臉部異常的腫脹,臉部和手指都被蟲子啃噬,露出了白骨,面部也破壞得厲害,根本無法辨認身份。如果說這就是保利諾,相信沒有多少人會認可。
“這,這怎么能是弗朗西斯科先生?不過是一個死掉很久的倒霉蛋罷了!”安東尼嘲諷地指著棺材道,“你們兩個小兔崽子,就想踹掉弗朗西斯科先生上位是嗎?你們這些不忠不義的狗東西。看弗朗西斯科先生回來,你們是什么下場!”
傅里葉靜靜地聽著安東尼的咒罵,他拉起尸體的褲腳,尸體的兩雙小腿已經完全消失,只用棉花填充著褲腿。就像一個恐怖的棉花娃娃,被人用線從褲腳處縫著鞋子。
“這是典型的糖尿病足,雖然已經被蟲啃得差不多了。還有,這個小腿上的鋼釘,是當年因為你的指揮失誤,父親被對方一槍打中小腿,手術后留下的。這個,你總能認出來吧?”
看見眼熟的鋼釘,安東尼的表情瞬間變得極其難看,他慌張地上前,“怎,怎么可能……不,這不是真的。”
其他保王黨看見他的反應,也顧不得其他,紛紛翻身上臺,“安東尼,你確定嗎?當初很多人都知道老大做了手術,會不會是假冒的。”
安東尼搖搖頭,“不,不會的。當時那家醫院資質一般,給老大用的是不銹鋼。但是他為了不讓你們擔心,都是說的用的最好的鈦合金。后面鋼釘可能是銹了,他經常都會腳痛,所以走路才跛腳。”
想到這里,安東尼幾乎掉下淚來,“除了我以外,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情。老大也不和你們說,怕你們怪我,就說自己接受了最好的治療,沒有留下后遺癥。除了我以外,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情,所以……這就是老大啊!”
保王黨的一派聽到這話,紛紛臉色變得難看,他們趴在尸體上嚎啕大哭,幾個猛漢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安東尼跪在棺材前,聲嘶力竭地哭喊,“老大,是誰殺了你?對了,伊麗莎白!那天是你的生日會,老大一早就趕來為你慶生!你怎么會不知道他的下落?”
說完,安東尼就從臺上突然沖下來,他揮舞著拳頭,兇神惡煞的臉夸張地皺成一團,像一個沖鋒中的火車頭。其他人看他氣勢洶洶,連忙為他讓出一條道路。
見安東尼馬上沖到面前,和景彌生便向前邁出一步。隨著清脆的佩環聲響起,眾人只覺得一陣微風拂過,再注意到時,安東尼以一個奇怪的姿勢被攔住。
和景彌生伸手握住安東尼的手腕,明明是看不出力量的動作,安東尼卻驚恐地發現自己無法移動分毫。
但這個時候說什么“給我松開”,多少顯得有些氣勢不足。安東尼只好假裝自己冷靜下來,略微放松了身體,問道:“客人,你是誰?”
和景彌生見安東尼沒有進一步攻擊的意思,便放手退回到伊麗莎白身邊,“先生,請冷靜一點。不如等傅里葉先生告訴我們弗朗西斯科先生死因,他既然選擇公布弗朗西斯科先生的死訊,相信他也一定知道了真正的死因,不是嗎?”
他停頓一下,隨即意有所指地反問道:“還是說,其實你早就知道傅里葉先生會說什么?”你們只是在這里演雙簧?
沒想到真相被一語言中,安東尼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他下意識看了一眼傅里葉,卻收到了一個警告的眼神。他立馬收攏心神,裝成勃然大怒的樣子:“我和傅里葉那個混小子?呸,你別惡心人了。還有,你到底是誰,這可是弗朗西斯科家族的事情。”
“難道說,你是伊麗莎白的姘頭?我可警告你,伊麗莎白,你是弗朗西斯科家族的女兒,別做出有辱家風的事情!”
“那也輪不到你說話,安東尼,注意你的身份!”莉莎快步走過來,站在伊麗莎白身前,她帶著滿滿怒意地說道:“伊麗莎白是父親最疼愛的女兒,他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為伊麗莎白慶生。你要曲解父親的意思,迫害他最心愛的孩子嗎?”
“你!”安東尼指著莉莎半天說不出話。以他平時的情商,不應該能回答出這種問題,所以他只能徒勞地虛空指指點點。
岡塞雷斯也帶著玲娜走過來,他無奈地拉住暴躁的莉莎,“別吵了幾位。伊麗莎白只是個未出閣的女孩兒,安東尼先生,這樣的指控未免太過了。連你也無法輕易的制服父親,更何況連跑步都困難的小姐。”
安東尼似乎想要說什么,可傅里葉此時也正好走下來,“安東尼先生,別急,我這就解釋。父親是我們在一口廢棄的井里發現的,井邊的青苔有被摩擦掉的痕跡。”
“雖然很難相信,但父親其實是因為踩到青苔,失足摔倒,不幸正好掉在了井里。相對幸運的是,他是頭朝下,所以應該很快失去了意識,沒有受到太多的痛苦……唉。”
傅里葉伸手拍拍安東尼的背,“我知道你們很難接受,但這就是事實,安東尼叔叔。我們猶豫了很久要不要說出真相,但……唉,不說出來的話,你們永遠都會活在父親還存在的美夢中。”
安東尼見戲總算演完,他抿著唇,不甘地搖搖頭,“怎么會,怎么會是這么簡單的死因,我,我不接受……”
見安東尼絕望地蹲在地上,傅里葉走上前輕柔地拍拍他的肩,“別傷心,父親在天之靈,一定也不想看見這一幕。他很愛你們,如同愛我們一樣愛你們。沒有父親不喜歡孩子快樂,他也同樣不會希望你們悲傷。”
“不要為逝去的過去難過,還有光明的未來等著我們。”
聞言,還在傷心中的安東尼,抬起頭激動地拉著傅里葉的手,“傅里葉少爺,你知道你這話和當初老大說的一模一樣嗎……”
傅里葉隨之一愣,他溫柔地扶起安東尼,“是嗎?抱歉,我不知道……”
簡直是不能再和諧的主仆情誼,真是聞者落淚。
一旁的伊麗莎白無語地看著這幕,忍不住吐槽道:“他們兩個,在演言情劇嗎?還是寫爛的替身白月光梗。”
“噗,你總結的很對。”和景彌生笑出聲,他指了指早就表情不耐煩到極點的巴爾,“然后,這個時候就該有惡毒男配登場了。”
和景彌生的話音剛落,就聽見巴爾戲謔地聲音:“啊!我說哥哥你怎么拒絕了那個神秘組織,原來是因為你和這群榆木腦袋勾搭上了。”
“不錯,不錯,你們選擇一致把我這個皇室成員踢出去,確實是明智的決定。”
他上前一步,貼在傅里葉耳邊輕聲說道:“但首先,哥哥,你得活下來。”
傅里葉的表情瞬間暗下來,語氣飽含著警告,“你想做什么,巴爾。直接在這里開始大屠殺嗎?”
巴爾咂咂嘴,伸出一根手指搖晃,“不不不,我沒有這個打算。再說,這個事情應該是我擔心才對吧?傅·里·葉·哥·哥。在這個莊園里面的人,你的手下可比我的多。但你沒有當著這么多賓客的面,殺我的打算吧?”
看起來巴爾還沒瘋,傅里葉深吸一口氣,“你想說什么?”
巴爾笑瞇瞇地拿出一瓶藥劑,在原地轉了一個圈,為所有人展示,“為了墨國不發生大規模的流血事件,所以我們來賭運氣吧。讓這位和景先生為我們倒兩杯茶水,其中一杯里面放入這瓶毒藥,看我們誰喝下去會死。黑手黨的固定節目,很刺激,不是嗎?”
“……你腦子有病?”傅里葉無語地看向巴爾,他收回上一句話,巴爾確實瘋了。
巴爾笑瞇瞇地把藥瓶放在和景彌生手中,回頭看向傅里葉,挑釁道:“怎么樣,賭嗎?別怕啊,身為黑手黨的老大,連賭命都不敢,你打算當什么黑手黨老大?靠著你的謹慎還是靠著你的演技?”
傅里葉表情更加難看,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巴爾的表情。這是一個明面上的陷阱,但他不得不跳。
黑手黨是一個考驗勇氣和好運的工作,賭命也是經常發生的活動,他如果不同意巴爾的提議,就變相承認了自己的膽小和懦弱。
雖然這個活動在傅里葉看來非常的蠢,但巴爾不是一個真正蠢的人,他可比自己還惜命。所以這個藥瓶里面,根本就不是毒藥,巴爾只是在賭他不敢答應罷了。巴爾一上來就威脅他,假裝自己真的打算殺掉他,但其實這一切,不過是巴爾為了證明自己手上的藥劑真的是毒藥的演技罷了。
既然如此,為什么不賭。
傅里葉輕笑出聲,“既然如此,我賭。”
巴爾沒想到傅里葉真的敢賭,聞言一愣,片刻后才回到:“不愧是傅里葉哥哥,真是勇敢,那么我們閉上眼,由這位和景先生幫我做出命運的抉擇吧。”事情當然不會這么簡單,巴爾瞇著眼暗笑。太傲慢,是會出事的,傅里葉。
見眾人的目光都望過來,和景彌生聳聳肩,接過侍者手中的茶杯,“如果真的出事,請不要怪在我身上,這是兩位自己的選擇。”
巴爾假笑著點點頭,“那是當然,毒藥是我拿出來的,怎么會怪在你頭上呢。”
和景彌生的視線從他們的頭頂掃過,行……有免責聲明一切好說。
“那么,請兩位轉過身去吧。”
既然走上輪盤,就請做好指針轉向你的心理準備,傅里葉。
第108章 來自地獄的復仇
“稍等, 為了以示公平,麻煩和景先生的動作在眾人面前完成。當然,同時為了保證我們沒有安排人手在下面接應, 我派人做了個小玩意。”
巴爾揮揮手,一個侍者搬著一個齊腰高的桌子走上舞臺。那是一個上面放著圓盤的桌子, 圓盤上有兩個凹槽, 看上去正好能卡住兩個杯子。
“等會兒我們兩個轉過身, 和景先生選一杯倒入毒藥。不過, 因為等會兒轉起來水會全飛出來, 所以麻煩和景先生蓋上兩杯水的蓋子。”
“之后,轉動這個圓盤, 這樣兩杯水的順序就會被打亂。怎么樣,很簡單吧?”
傅里葉靜靜地看著巴爾, 片刻后反問道:“你不會在圓盤上做手腳了吧?比如說,放了左邊就一定會停在左邊。”
巴爾擺擺手, 隨后笑著指向圓盤:“那你可以先去試一下,看看是不是會停在固定的位置。”
傅里葉皺眉思考片刻,他眼神示意。德西便上前開始細致地檢查, 他幾乎把這個簡單的轉盤拆成了零部件,確認每一個零部件都沒有問題后,再把它拼好。
十分鐘后他走回來,表情里面滿滿都是疑惑:“沒有問題。圓盤沒有固定在桌子上, 沒有通電,沒有安裝定位球,也沒有安裝磁鐵。”
他停頓了一下, 總結道:“這就是個普通的圓盤。”
聽到德西的結論,傅里葉再次確信自己的判斷是對的。一開始巴爾的藥瓶里面裝的就不是毒藥, 那么當然巴爾就不需要在圓盤上動手腳,因為兩杯都會是沒毒的。巴爾只需要保證自己是第一個喝的人,那第二個人就會自動變成“選擇了毒藥”的人。
面對傅里葉的謹慎和試探,巴爾一直雙手環胸抱在胸前,歪著身子吊兒郎當地站著:“檢查完了嗎?檢查完了就開始吧。”說完他就轉過身去,閉上眼,一副置生死而度外的姿態。
傅里葉可不如巴爾有底氣,雖然他心中有百分之九十的確信,但他也不想賭到這百分之十。
于是他瞇著眼想了一會兒,隨后指著客人席間的茶壺,“和景先生,麻煩您用那壺水,可以嗎?德西,去幫忙拿一下。”為了避免巴爾準備的茶水有問題,不如干脆把茶水也換了。
和景彌生當然覺得無所謂,于是德西便上前,把一直擺在桌上,已經被許多人都倒過水的茶壺拿過來,重新斟了兩杯茶水。
巴爾背對著他們,不耐煩地高聲喊著:“好了沒啊,傅里葉哥哥,快點兒,我等得花兒都凋謝了。”
傅里葉充耳不聞,他再次檢查了一遍圓盤,確認沒有問題后,轉頭對著和景彌生道:“那就請開始吧,和景先生。”
說完他便和巴爾一樣背身站著,只是他們一個左一個右,天隔兩方,看上去關系就非常的不好。
見兩人都轉過身去,和景彌生便走到桌子前。那兩個茶杯一模一樣,里面都倒上了差不多滿的茶水,茶杯的蓋子斜放在托盤上。
他拿出藥劑,當著眾人的面把安瓿瓶打開,然后全部倒入右邊的茶杯中。他拿起茶杯蓋蓋好,隨后快速旋轉圓盤。圓盤的旋轉速度比他想象的還快,很快眾人都無法分清哪一杯才是加入了藥劑的茶杯。
見圓盤速度慢慢減緩,和景彌生把兩個杯子取下,放在桌面上,“可以了,兩位。”
巴爾打著哈欠轉過頭,“真是的,這么久,我都站困了。既然如此,我就先選吧。怎么樣,是不錯的提議吧?我要是喝下去死了,傅里葉哥哥你就可以不用喝了,直接繼承父親的位置。要是我喝下去沒死,就證明剩下的那杯就是有毒的,你也不用喝。”
巴爾笑笑地上前拍拍傅里葉的肩,“你看,多劃算的方案,我對你多好。”
果然是這個計劃,傅里葉暗笑,簡單到可笑。
實際上這兩杯都沒有毒,巴爾隨便拿起哪一杯都是沒毒的。只要巴爾喝了沒有死,那大家就會認為傅里葉面前的那杯就是有毒的,也就是說,這場賭局是他輸了。所以,他不可能讓巴爾第一個喝。
但傅里葉沒有接話,他只是靜靜地等著巴爾行動。果然,巴爾沒有任何猶豫,也沒有和人群里的任何人交換過視線和動作,就這么直接拿起左邊的茶杯準備喝,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會選到有毒的那杯。
直到此刻,傅里葉才確信,這兩杯都沒有毒。
就在巴爾把茶水即將倒入口的那一刻,傅里葉伸出手攔住了巴爾,他微笑著合上蓋子,“不,當哥哥的,怎么能讓弟弟以身試險,我先喝吧。”
巴爾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很難看,他假笑著試圖推開傅里葉,“不不不,既然是我提出的方案,當然應該是我先喝。”
傅里葉也毫不相讓,他直接用力地握住巴爾的手腕,把對方強行拉了回來,“還是當哥哥的先……”
他直接搶過巴爾手中的茶杯,見巴爾還想說什么,他沒有猶豫,選擇直接一飲而盡。
沒想到傅里葉如此果斷,臺下的眾人瞬間一片嘩然。
“天啊,就這么喝了嗎?”
“不怕里面真的有毒嗎?”
“可是看巴爾少爺的樣子,這杯才是沒毒的吧?他自己選的杯子,不可能自己選有毒的那杯吧?”
“可是剛才轉了那么多圈,誰還記得哪杯是下毒的?”
聽著臺下的喧嘩聲,傅里葉隨意地用手背抹了一下嘴。他有些得意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對著巴爾宣布道:“這杯沒毒,是你輸了,巴爾。”
臺下頓時激起千層浪,高聲喊著“傅里葉”的歡呼和叫喊聲不絕于耳。傅里葉一派激動地高舉著雙手,朝著臺下露出一個大大地笑容。
巴爾站在他身后,輕聲說道:“傅里葉哥哥,你的手下有沒有告訴你,你有一個壞習慣。”
什么?
“你喝完東西,總喜歡用手背抹嘴。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你母親身份低賤的原因,讓你學會了這么上不得臺面的動作。”
“很可惜啊,你再怎么裝成貴族,這個小動作也足夠要了你的命。剛才,我摸到了你的手背,不是嗎?傅里葉哥哥。你猜,我手上有沒有毒藥?”
傅里葉高舉著的動作隨即一滯,他猛地回頭,雙眼死死地瞪著巴爾。他張開嘴,似乎想要說什么,結果剛一張口,汩汩鮮血從他口中倏然噴出。
他開始劇烈地咳嗽,隨后失去力氣慢慢彎下腰。他踉蹌幾步,走到桌子旁,用手費力地撐在桌子上,他迷迷糊糊地伸出左手,想要去拉巴爾,卻直接順勢倒在地上,瞬間沒了聲息。
這一幕似乎來得太突然了,現場安靜片刻,隨后人群猛地慌亂起來,“天啊!這是有毒的那杯。”
“太可惜了,本來應該是巴爾先生喝的,沒想到傅里葉硬是搶過去喝了,這就是命嗎?”
原本還在歡呼的傅里葉一派立馬沖上臺去,他們試圖搶救傅里葉,不停地在給他做心肺復蘇。
巴爾撐在桌子上哈哈大笑,“本來應該是我喝才對的,真是謝謝你,傅里葉哥哥,您太無私奉獻了。”
本來還蹲著搶救的德西怒火中燒,他指著巴爾罵道:“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腳?這個方案一開始就是你提出來的,你肯定會保證你自己能贏。”
巴爾雙手抱胸,聳聳肩,“我勸你別亂說,德西。這杯本來可是我打算喝的,是傅里葉他從我手上搶走的。我怎么能預判他會來我手上搶走我選的那杯?”
“你!”德西指著巴爾,卻不知道該怎么反駁,他又轉而指著臺下的和景彌生,“你和巴爾這家伙是一伙的吧?”
和景彌生一臉無奈地攤手,“不是一開始說了,真的出事不會怪到我身上嗎?你們弗朗西斯科家族,怎么是如此不守信用之人。”
德西沒想到換一個人攻擊也是一樣的結果,他的雙唇因為憤怒而劇烈的顫抖,他又轉身指著巴爾道:“你說不定把兩杯都下毒了!你知道傅里葉先生會和你搶第一個喝,如果兩杯都有毒,他喝哪一杯都會死。這樣你就不用喝另外一杯了!”
巴爾聳聳肩,他嘖嘖兩聲,“不見上帝不死心。就不能承認,傅里葉他就是運氣不好嗎?你要我證明也簡單,這杯還在桌子上了,我可以把它喝了。怎么樣,這樣總能證明確實是一杯有毒一杯沒毒了吧”
德西見巴爾說的如此肯定,就知道另外一杯一定沒毒。但他又實在不愿意放棄,他指著桌上剩下的那杯茶水說道:“那你喝!”
巴爾頗感好笑,這茶水是客人席間喝的,這藥劑一開始就沒有毒。傅里葉之所以毒發身亡,是因為他知道傅里葉會和他搶第一個喝。
如果傅里葉不搶,他喝下去哪杯都是沒毒的,那這樣人們就會以為傅里葉的那杯是有毒的。這樣的話,這場賭局就是他的勝利。
如果傅里葉來和他搶,傅里葉必然和他會有身體接觸。他只要順手把毒藥抹在傅里葉手背,這樣傅里葉不管喝下哪一杯,都會是因為他“不幸”喝到了有毒的那杯茶水。因為剩下的那杯,是沒有毒的。
巴爾笑著端起桌上的茶杯,他恭敬地舉起杯子,做出碰杯的動作,“敬偉大無私的傅里葉哥哥。”
德西被這一幕氣得心臟疼,他咬著牙,就想上去打人,被一旁巴爾的保鏢按住。傅里葉眼看是回天乏術,原本還在搖擺的家族紛紛倒戈到巴爾一派,局勢已經完全向巴爾傾斜。
巴爾邪笑著把茶水一飲而盡,可很快,他的表情也停留在呆滯上,手里的茶杯突然滾落在地上。
巴爾的手下察覺出不對,紛紛上前,“巴爾少爺,你怎么樣?”
巴爾迷茫困惑地看著地上破裂的茶杯,不明白哪里出了問題。他因劇烈的疼痛捂著心臟,從牙縫里面擠出氣音,“茶……茶有問題……”
說完他就雙眼一閉,整個人重重倒地。
“巴爾少爺!巴爾少爺!快,快送去醫院!”
如果說剛才只是有三分之一的人陷入混亂,那現在就是所有人都陷入了混亂。
在這一片混亂之中,只有傅里葉一派笑了,我家繼承人死了,太好了,沒想到你家的繼承人也死了。
第109章 來自地獄的復仇
巴爾一派在大起大落之下, 直接當場暈倒了好幾個老人,現場混亂成一鍋粥。好不容易一群忠心耿耿的手下把兩位少爺緊趕慢趕地送去醫院,剩下的人就把和景彌生一行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岡塞雷斯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但也知道,如果巴爾和傅里葉都死了, 那成年的、活著的繼承人就只剩下他和沃爾德曼。
沃爾德曼因為母親家里有錢, 小時候被綁架, 在黑暗狹窄的房間里面關了一周。被救出來后, 就患上了嚴重的黑暗恐懼癥, 從那時起,沃爾德曼就被踢出了繼承人的隊伍。
所以, 岡塞雷斯現在離坐上那個位置,只有一步之遙。前提是, 他要頂住巴爾黨和傅里葉黨的瀕死反撲。
不過,在他們屬意的繼承人已經死亡的情況下, 他們也沒有道理會過分攻擊現在唯一的繼承人岡塞雷斯。
更何況,岡塞雷斯一直都是溫和有利的好好先生,他沒有清繳敵方部下的習慣。現在立刻向岡塞雷斯投誠, 是最好的解決方案。
“岡塞雷斯,不是我懷疑你。但現在傅里葉和巴爾看上去都不像是能救回來的樣子。就算你沒有參與他們這場賭局,但你也是最大的獲益人。”一位看起來就很德高望重的老人突然出聲。
說話的人是亞歷山德拉,一位弗朗西斯科家族元老級別的人物。不僅是保利諾的朋友, 也是他一路的貴人。如果說除開保利諾,誰的話語權最大,那就是亞歷山德拉。只是之前他的歲數太大, 已經離開黑手黨的事務很久,平時也并不出面。
但他對弗朗西斯科家族的影響力, 一直存在。如果他不認可岡塞雷斯,那么弗朗西斯科家族很可能寧愿扶持剛學會走路的十二子,也不愿意讓岡塞雷斯坐上領導位置。
這次也是因為要宣布保利諾的死訊,傅里葉才把這位德高望重的大前輩請了過來。如果不能得到他的認可,這個黑手黨老大的位置,將一直得不到正統。
岡塞雷斯連忙躬身行禮,“初次見面,亞歷山德拉先生,久仰大名。我確實不知道他們之間的賭局,相信您也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不可能融洽。巴爾既然發起了賭局,他必然有他的計劃,這份計劃他不可能告訴我。”
“傅里葉哥哥的死,和巴爾應該脫不開關系。但巴爾為什么也出事,我實在一無所知。從賭局開始,我就一直站在臺下,和多蘭先生他們站在一起,從未離開。”
亞歷山德拉敲敲拐杖,沉悶的聲音聽得人心中一顫,“不,我指的不是你,岡塞雷斯。親自出馬做事,是一件很蠢的事情,特別是一個目標是黑手黨首領的人,更不應該做出這種愚蠢的舉動。”
“這也是我不出面暫停賭局的原因。如果連這么簡單的事情都想不明白,就不應該成為首領。當然,在開疆擴土的階段,首領和部下一起拿命拼搏,是很好的事情,會輕易獲得部下的忠心。保利諾就是這么干的,他從不在意自己的命,每一次都像知道自己一定會活著一樣去拿命拼。”
“所以他獲得了很多人的尊敬,他才達到了如今的成就。但現在不一樣了,弗朗西斯科家族已經夠大了,不需要首領拿命去拼,更不需要傅里葉這種喜歡親力親為的首領。我們需要一個沉穩冷靜,溫和但有原則的首領。”
“岡塞雷斯,所以我很好看你,從一開始就是。只要你能證明這件事情與你無關,我就會讓弗朗西斯科家族承認你的首領地位。”
岡塞雷斯沒想到這位從未見過的大人物,早就注意到他,甚至頗為欣賞他。于是他深深地鞠躬行禮,“我明白了,亞歷山德拉先生。”
“唯一參與了這件事情的,只有和景先生。但他確實是在我們所有人眼前倒入的藥劑,而且只倒了一杯,我不認為他做了任何手腳。”
“我覺得最可能的是,德西剛才換的兩杯水。雖然當時他是從客人席間拿的水壺,但他說不定趁我們所有人不注意,在水壺里面下了毒。這樣的話,兩杯茶水就都會是有毒的了。”
德西沒想到還能一口鍋背到他的頭上,他氣得大罵,“你血口噴人,茶水都是你岡塞雷斯一派的人準備的!”
亞歷山德拉也搖搖頭,“如果是德西干的,他就不會要巴爾也喝茶水了,這樣就會暴露了兩杯茶水都有問題。到時候,他這個倒水的人,不就問題很大嗎?而且,他有什么理由害死傅里葉,他可是傅里葉派系的人。”
岡塞雷斯沉思片刻,指著茶壺道:“那壺茶還沒有倒完。德西倒水是當著所有人的面倒的,做不了手腳。那他如果真的下毒,就只能下在茶壺里面。德西,如果你確實沒下毒,那你就用這茶壺倒一口茶水喝吧。”
德西聞言冷哼一聲,指著和景彌生道:“我怎么知道這個人有沒有下毒,他可是就站在茶杯和茶壺旁邊,要是我喝了,死了怎么辦?”
和景彌生無奈地嘆氣,他們的免責聲明,看起來一點用也沒有啊,一直抓著他講。“我可以和你一起喝,只要你沒下毒,我沒下毒,我們兩個就都能活,如何?”至于如果里面真的有毒,他會不會死,答案是當然不會死。
德西聽到和景彌生的話一愣,“你和我一起喝?”
和景彌生聳聳肩,“是啊,你要賭嗎?”
德西死死地瞪著和景彌生,片刻后他回道:“可以,喝。”他拿起兩個杯子,把茶壺里面的茶水全部倒出,然后拿起一杯給和景彌生,“一起喝!”
他們兩個都沒有一絲猶豫,把茶水一飲而盡。茶水里面沒有毒,他們兩個都安然無恙。
和景彌生甚至有空品了一下茶葉,是和剛才伊麗莎白給他倒的同一款茶,甘甜清新,回味悠長。
德西雖然知道自己沒有下毒,看和景彌生的反應,也不像是下毒的樣子。但確認自己真的沒事,還是長舒一口氣,“看見了吧?這茶壺里面的水,沒有任何問題,就是這個人加的毒。”
“啊,你說這個啊。其實,我沒有把巴爾先生給我藥劑放進去哦。”和景彌生笑著從懷里拿出一個眾人都很眼熟的安瓿瓶,瓶子非常完整,沒有一絲破損。
“什么?”
這下連亞歷山德拉都感到意外,“可是我們明明看見你打開了它,還把藥劑倒進去了。你身上隨身攜帶著同樣的安瓿瓶?”
和景彌生把安瓿瓶放在臺上,“不,我只是表演了一個魔術。不是有那種魔術嗎?你明明看見紙幣被魔術師撕開,但魔術師讓你吹一口氣,它就恢復成完整的紙幣。這個魔術和它是一樣的道理。”
“這個安瓿瓶上面應該還能檢查出巴爾先生的指紋,這足以證明我沒有把巴爾先生給我的藥劑倒進去。哦,至于我倒進去的是什么,只是普通的水而已。而且,就算我真把毒藥倒進其中一杯,也是因為傅里葉先生和巴爾先生的要求。”
“你們不能因為我遵守了傅里葉先生和巴爾先生的要求,就把責任歸到我身上吧?至于我為什么假裝自己倒了藥劑,那是因為我不想兩位年輕優秀的先生,死于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
實際上是因為,和景彌生看見他們兩個都馬上要死。擔心到時候他們的手下會怪他下的毒,所以他干脆把藥劑扣下沒有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對弗朗西斯科家族復雜的家務事真的一點興趣也沒有。
亞歷山德拉沉默了一會兒,如果和景彌生真的倒的是毒藥,那他大可直接用巴爾提供的藥劑,沒必要特意耍魔術把藥劑藏起來。
對方可能真的一開始,就只是想阻止這場鬧劇。
亞歷山德拉無奈地揉揉眉心,“茶水沒有毒,藥劑也沒有下。他們兩個到底是因為什么中毒的?”
“等等……茶杯,茶杯是不是一直沒換過?”
岡塞雷斯恍然大悟,他立馬喊道:“剛才那個拿著茶杯過來的侍從是誰?快,把他找出來!”
可當時一片混亂,誰還能知道一個侍者去了哪里?
只有巴爾一派的人疑惑不解,他們窸窸窣窣地討論著,最后派了一個人出來道:“亞歷山德拉先生,端茶水的那個侍者是巴爾少爺的家仆,深受巴爾少爺的信任。這個計劃既然是巴爾少爺制定的,他就不可能放著最關鍵的侍者不管,那一定是他最信任的人。”
亞歷山德拉沉默片刻,隨后語重心長地回答道:“最親密的人,為什么就不能背叛你?你的信任,也只是你的主觀臆測罷了。”
對方聽聞瞬間啞口無言,雖然感性上,他不認為侍者是內鬼,但理性上,亞歷山德拉說的確實不無道理。
但很快,事情就迎來了終局。
“亞歷山德拉先生……那個侍者找到了。他在廁所自縊身亡,身邊有一封遺書,交代了他的原因。”岡塞雷斯嘆口氣,把一個白色的信封遞給亞歷山德拉。
亞歷山德拉打開信封掃了一眼,就一臉不耐煩地把信封丟給了巴爾一派的人,“老生常談的故事,看著都覺得愚蠢。他的妹妹懷了巴爾的孩子,被迫流產后得了精神病,就這樣你們還有臉說,巴爾最信任他?”
巴爾一派的人紛紛露出疑惑地表情,“可是,他不是說,自己妹妹是被前男朋友害的嗎?還是巴爾少爺出手幫他們解決的,怎么會是巴爾少爺的孩子呢?”
亞歷山德拉懶得和這一群蠢才說話,他把拐杖用力地在地上敲擊打斷他們的談話,“既然事情是因為巴爾導致的,那就和岡塞雷斯沒有任何關系。如果一周后,傅里葉和巴爾都沒有清醒,那就由岡塞雷斯繼承保利諾的位置。”
“各位,沒有異議吧?”
眾人其實非常有異議,但在傅里葉和巴爾都生死未卜的情況下,站隊岡塞雷斯好像也不是什么很困難的事情。岡塞雷斯為人溫和有禮,和很多人的關系都處的不錯。這說不定是一個難得的大團圓結局。
“我們……沒有異議。”
“對對對,沒有異議。”
亞歷山德拉見眾人同意,便對著岡塞雷斯點點頭,“那我們一周后見,各位。”
岡塞雷斯溫柔一笑,“您慢走,亞歷山德拉先生。”
他的視線和人群中的手下對上,對方點點頭,做了一個“已經解決掉”的動作。
岡塞雷斯的笑意更深,莉莎姐姐的計劃雖然有點莽撞,但不得不說,單看結果,很有用。雖然有點太莽了,而且根本沒有通知他,導致差點把他也帶進去。但好在亞歷山德拉先生看起來確實對他頗為滿意,完全沒有深究那個所謂的“遺書”,甚至沒有要求看一眼尸體。
現在,是他們享受成果的時刻了。
第110章 來自地獄的復仇
蒙特利市
巴爾的母親——萊昂納爾公主匆匆忙忙趕著直升機到達醫院。她是一位看上去不過剛滿30歲的美貌女性, 歲月似乎格外優待她,沒有在她的身上刻下太多的溝壑。
“巴爾,我的孩子, 他還好嗎?”萊昂納爾公主拉著醫生的手,晶瑩剔透的淚珠從她的臉上滑落, 砸在他們交握的手上。
醫生為難地搖搖頭, “公主殿下, 我們會盡力的, 但情況并不好, 請您做好思想準備。就算醒來,巴爾少爺的很多身體功能都會受到影響。”
聞言, 萊昂納爾無聲地哭泣著,她嬌美的容顏宛如造物主最心愛的作品, 看得人為之一顫。誰也不忍心告訴這位尊貴的母親,她的孩子就算醒來, 也只能是一個一輩子躺在床上的廢人。
“能讓巴爾醒來,同我說說話便夠了,醫生, 求你……”萊昂納多眼眶紅得驚人,她雙唇顫抖著,試圖從巨大的悲傷中獲得一絲理智。
醫生為難地點點頭,“公主殿下, 我們會盡力的。”但其實,連巴爾醒來和母親告別的可能性都不大。
看見醫生的反應,已經明白巴爾回天乏術的萊昂納爾捂著臉蹲下, 她悲傷的嗚咽聲從指縫中流出,令人聞者落淚。
伊麗莎白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這幕, 心里的憤恨和酸楚順著她的眼淚一路流淌。和景彌生站在她的身旁,拉著她的手,為她遮蓋了人群的視線。
伊麗莎白抹去眼淚,嘲諷地笑道:“多可笑啊,神明大人。她輕易地選擇奪走了我的母親,讓我背上害死母親的罵名,現在卻害怕失去自己的孩子。”
“她奪走別人生命時多么輕松,從未想過厄運有一天會降臨到自己的頭上。她已經擁有了那么多幸福,卻連一點點快樂也不愿意施舍給我。”
和景彌生看向遠處,巴爾的靈魂已經飛出,他繞著萊昂納爾轉了三圈,似乎在做最后的道別。
“生命從來都不平等,只有死亡,賜予所有人平等。只要死亡存在一天,那所有的生命,在死亡面前,都是平等的。”
伊麗莎白看著和景彌生,呢喃道:“您說的對,我曾經覺得,死亡是我想打倒的敵人,是我生命中最痛苦的遭遇。但現在想想,反而正因為有死亡,這些不忠不義之人,才有獲得懲罰的可能。”
“如果巴爾沒有死,萊昂納爾一輩子也體驗不到我的痛苦。”
伊麗莎白呢喃著摸摸自己的眼睛,她還記得自己十歲的生日宴。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莊園里面雖然失去了往日的繁華,但還是富足和睦。仆人不多,但大家像家人一樣相處著,吃飯都坐在一起,熱熱鬧鬧,平平淡淡。
海倫娜抱著伊麗莎白,坐在花園的搖椅上,輕聲哼著歌。晚上是伊麗莎白的生日宴,來的人不多,但母親還是想給她最好的,帶她坐在椅子上拆禮物。早上保利諾來了一趟,帶了些禮物就匆匆離開。
“媽媽,這個蝴蝶真好看。”伊麗莎白雙手撐著頭,小腿一晃一晃的。
海倫娜拿起眼前的大藍閃蝶標本,標本停留在這只蝴蝶最美的此刻,幾乎下一秒就會展翅飛翔。海倫娜溫柔地摸摸伊麗莎白的頭,“這是沃爾德曼送你的,他聽說你喜歡植物動物。”
伊麗莎白仰著頭,看著母親手上的標本,“可惜已經死了,不知道它動起來是什么樣子的。還有,媽媽你昨天講的書,里面的蜥蜴我也想看看真的。還有,還有,那個杉樹我也想看!”
海倫娜則輕笑著把禮物放下,“那伊麗莎白,長大了就當一位動、植物學家,這樣你就能看見書上的生物了。”
伊麗莎白皺著眉,“可是,父親說我這樣不夠淑女,以后找不到好人家。上次巴爾還說我粗鄙,不應該叫‘爹爹’,應該要叫‘父親’。”
海倫娜搖搖椅的動作一滯,她眼中閃過一絲不滿和憤恨,但她還是盡可能溫和地對著伊麗莎白道:“因為我們擋了那位公主的路,伊麗莎白。你父親的情人,大多都是他手下家的女兒,只有我和萊昂納爾算是多少有點地位。”
“我跟了你父親這么多年,為他算了這么多的命。就算我后面失去了能力,他也沒道理對我下手。”
“萊昂納爾身為一國公主,本來就是下嫁你父親,現在不僅當不上正妻,還和我地位平起平坐,自然覺得我們礙事。”
海倫娜摸摸自己的眼睛,她的能力其實并沒有消失,但她每一次占卜,都能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她還想多陪伊麗莎白幾年,起碼陪到她結婚生子,擁有穩定的生活為止。
所以她欺騙了保利諾,告訴他,她因為生產身體受損,已經沒有力量再繼續占卜了。
好在當時的弗朗西斯科家族就已經步入正軌,也不需要保利諾再天天出去打拼,她的私心自然沒有產生任何影響。保利諾也沒有逼迫她占卜的想法。
她很滿意現在的生活,保利諾只出錢,不找人,生活富足且安康。弗朗西斯科家族因為她之前的貢獻,還是對她尊敬有加,半點沒有因為保利諾不來,就苛待的意思。
這就是她夢想中的生活,每天都過的非常開心。
但現在,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萊昂納爾對她的敵意越來越重,之前好幾次都遇到要暗殺她的刺客,被她及時發現制止。雖然她有把這些事情轉告給保利諾,但看起來保利諾并沒有管的意思。
也對,畢竟萊昂納爾貴為一國公主,和她一個佃農出生,還走街串巷做占卜的靈媒一起比,三歲小孩都知道應該選誰。
她緊緊地抱著伊麗莎白,今天之后,她就再占卜一次吧,起碼,得算算伊麗莎白的安全才行。
————
伊麗莎白穿著黃色的公主裙,頭上扎著一個紅色的蝴蝶結,那是海倫娜之前親手縫的,她很喜歡。
“媽媽?你在房間里面嗎?宴會快開始了哦~”伊麗莎白敲敲門,她的生日宴馬上開始,但媽媽遲遲沒有出現。
“媽媽?”
伊麗莎白再次敲門,沒有等到母親的回復,她心中產生濃烈的不安,空氣里面有很難聞的味道。就像是之前,白白把她養的兔子剖開肚子時的味道。
她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母親的回答,她再也無法等待,拋開什么貴族禮儀,直接開門進去。
床上有一個小山堆,海倫娜閉眼躺在床上,伊麗莎白松口氣,母親還在,她微笑著上前,“媽媽,你還好嗎?你是不是早上起太早了,現在……”
伊麗莎白的話語梗在口中,海倫娜哪里是閉著眼啊,那是她的雙眼被人硬生生地挖出來,失去眼球的眼皮只能徒勞地蓋在眼眶中。像是一口深不見底的枯井,黑漆漆的恐怖。
伊麗莎白的尖叫被扼制在口中,她踉蹌著上前,“媽媽……媽媽……你醒醒……”
重傷昏迷的海倫娜迷迷糊糊聽見了伊麗莎白的呼喊,她試探著伸出手,撫摸在伊麗莎白的臉上,“伊麗莎白……你看見地上有一顆金黃色的寶石嗎?”
雖然不知道母親為什么這個時候關心一顆寶石,但伊麗莎白聞言還是趴在地上,最后費力地從床頭柜下摸出了一顆圓潤的寶石,“媽媽,有的,在這里……”她把寶石放在海倫娜的掌心。
海倫娜摩挲著手里的寶石,那是她被襲擊后,自己挖出來藏好的眼睛。她隨后捧起伊麗莎白的臉,氣若游絲地說道:“伊麗莎白……記住,媽媽愛你……媽媽永遠愛你。記住……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話,偽裝好你自己……還有,不要輕易向神明祈禱。”
伊麗莎白瞪大了眼,不明白媽媽在說什么,但她還是下意識回答道:“好的,媽媽,我會照做……”
“啊!!!!”
下一秒,巨大的痛苦席卷了伊麗莎白,她捂著眼睛凄厲地慘叫,卻被海倫娜用手指抵住了喉嚨,只能發出嗚咽聲。她太疼了,她想咬下去,卻在觸及母親的手指后停了下來。她的淚水順著臉頰,流在海倫娜的手背,她感受到母親的顫抖,那份顫抖讓她恢復了平靜。
海倫娜語氣呢喃,她空洞的眼眶中,沒有平時那抹溫柔,像地獄中的惡鬼,抓著死前最后的希望,“伊麗莎白,媽媽愛你,別恨我……”
“伊麗莎白……不要做今天早上的那只蝴蝶,和我一樣……”
“伊麗莎白……媽媽希望你快樂……但你首先得學會活下去……”
“伊麗莎白……”
海倫娜喃喃地說著,也許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她拼起最后一口氣坐起來,她強硬地把雞蛋大的寶石塞進伊麗莎白的眼眶,非人的折磨讓伊麗莎白幾乎暈死過去,她瞪著眼,死死地抓著海倫娜。血水,淚水,她已經分不清她裙擺上的水漬是什么,但她知道,那是痛苦,那是死亡,那是她一生的夢魘。
也是她和母親,最后的見面。
昏迷前,她想起了今天早上,父親和她的見面。那時,父親看母親的眼神,就像是一件物品即將被破壞的可惜感。
啊,原來如此,比起已經沒有用的母親,父親最后選擇了地位更穩定的萊昂納爾嗎?
母親不想她成為標本,但現在,伊麗莎白只覺得父親拿著巨大的釘子,把她心臟洞穿,然后被硬生生釘在了墻上。墻下站著保利諾,萊昂納爾和巴爾。他們笑著鬧著,抬頭看著墻上的她不斷掙扎,最后失去了聲音。
她已經成為了,那只不能再飛翔的蝴蝶。
伊麗莎白睜開眼,看見的便是和景彌生帶著一絲擔憂的表情,她勾唇一笑:“我已經沒事了,神明大人。我的復仇已經結束了。”她看向萊昂納爾,收回手中的藥瓶。
不遠處,萊昂納爾吐出一口鮮血,緊跟著病房里的巴爾一起,沒了聲息。
但沒關系,只要把其他人也變成標本,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