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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1章

    王七寶看看了黎恕,又看了看梔梔……

    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了。

    “你、你誰。俊蓖跗邔殕柕馈

    莫名有點兒底氣不足。

    黎恕痞痞一笑,朝著王七寶伸出了手,“我是別梔梔的愛人黎恕……朋友,很高興認識你!

    王七寶愣住。

    他下意識也伸出了手。

    黎恕熱情地和王七寶握手……

    由于黎恕的力氣過猛,王七寶被他拽了個趔趄,甚至和黎恕來了個胸撞!

    王七寶覺得自己生生撞上一塊鐵板,撞得他五臟六腑如同被攪碎了似的,疼得半天都抽不上一口氣。

    黎恕陰惻惻笑了。

    這是他給這二百五的見面視。

    ——剛才那一撞,他用了點暗勁兒在這二百五的小肚子上。一會兒這二百五就會躥稀,要是能阻止他離開……

    那就有好戲看了。

    當下,黎恕看向王七寶的眼神,如同正在看一只惡心到了極點的糞桶,眼神里既有嘲諷、又有嫌惡。

    王七寶則有點兒懵。

    他有點兒反應不過來。

    當他親耳聽到這男人自稱是別梔梔的丈夫時,當他親眼看到這男人的外表如此出眾,與別梔梔如此般配時……

    王七寶既心虛,又有點兒自慚形穢,還有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惱羞成怒。

    但他囂張跋扈慣了,無論他有什么心愿,只需要往死里鬧、鬧出人命來……他爹娘總會想法子幫他擺平。

    所以……

    王七寶轉頭看了梔梔一眼。

    ——那樣美麗柔弱的女人,絕對值得他拼一把。

    于是王七寶的心里又生起了越燒越旺的熊熊怒火。

    他高高仰起下巴,嗤笑著對黎恕說道:“是嗎?可是昨晚上……她就已經是我的女人了呢!”

    黎恕眼睛一瞇。

    自打和梔梔在一起后,他便離開了戰場,這些年來和他打交道的人,多數都是學者、知識分子、讀書人。大家都是有文化有素質的,懂得什么是堅持、什么是理解、什么是尊重。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像王七寶這樣,在他的雷區反復橫跳,作生作死了。

    剛才在聽到王七寶用污言穢言污辱他心尖尖上的人時,他恨不得直接弄死了王七寶算了。

    但是現在,黎恕不同意。

    這么賤的人,根本不配……死。

    王七寶就應該活著。

    而且還必須好好活著,才能一一經歷……所有的痛苦。

    “說來聽聽,”黎恕痞痞地笑道,“她是怎么成為你的女人的?”

    王七寶一噎。

    他壓根兒說不出口。

    因為他和別梔梔根本就沒發生什么。

    而且……

    這男人看起來很可怕,他居然用這種調調說話?

    正常的男人聽到老婆綠了自己,難道不應該暴跳如雷?

    搞不好還會遷怒女人,比如說打女人一巴掌什么的……如果真這樣做了,那他就正好有機會有理由把別梔梔帶走了。

    可這男人居然這么笑瞇瞇地看著他,仿佛已經知道他是在說謊?

    甚至——

    王七寶有種“他根本就知道自己是在說謊,但就是想聽他說謊,然后按照他的謊言來報復他”這樣的錯覺。

    王七寶訕訕的,再不敢開口了。

    一旁的齊大江急了,連忙沖著黎恕說道:“同志!你別聽他亂說!昨天晚上我也在場,我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你!”

    說著,齊大江把昨晚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又對黎恕說道:“同志,我保證我說的全是實話!而且當時現場不止我一個人在,還有其他人在……那個、那個別梔梔同志的兩位同事也在,你可以問他們!”

    他還真害怕黎恕誤會了梔梔,又急急地說道:“還有……嬌嬸!嬌嬸當時你也在,你來說句公道話,是不是這樣的?”

    嬌嬸張了張嘴,然后看了看王四喜和王七寶,“哇”一聲哭了,“我、我不敢說哇!我要是說了實話王四喜和王七寶會弄死我的!大江啊我和你可不一樣,你又不住在彎月村,你拍拍屁股就走了……可我還住王七寶他家隔壁呢!”

    嬌嬸話音剛落——

    王四喜便來了一句,“嬌嬸,你這人還挺有意思的哈……當著我的面說我們家的事兒?”

    嬌嬸看了王四喜一眼,又打量了黎恕一番,便猛然朝著黎恕沖了過去,卟嗵一聲跪在黎恕跟前,大哭了起來,“解放軍同志!您是解放軍同志吧?請您救救我們這些……平時被王愛云一家欺負得快要活不下去的老百姓吧!”

    黎恕愣住。

    梔梔和伙伴們愣住……

    就連王四喜、王七寶也愣住了。

    黎恕并沒有否認他的身份。

    他走到了嬌嬸的側邊兒,攙扶住嬌嬸,托住她、想讓她起來。

    結果嬌嬸還不肯。

    她掙扎著不愿意起來,死活都要跪著,“我不管!我今天就跪在這兒了,解放軍同志您今天要是不把這禍害給收了,我回去也是要等死!”

    然后嬌嬸就大哭了起來。

    圍觀的群眾嘰嘰喳喳地勸嬌嬸,

    “嬌嬸算啦,你斗不過王愛云的……”

    “就是啊以后等你姑娘在城里站穩腳跟了,你就走吧別呆在這兒了!”

    “嬌嬸啊,別說了別說了,趕緊回吧別多事了!

    “阿嬌啊我們知道你心腸好,可你也得多為家里人想一想!”

    “阿嬌別說,別給你自個兒找不痛快……”

    嬌嬸哭得愈發大聲,“我到底做錯了什么,明明是王愛云作惡……”

    王四喜面色鐵青,陰陽怪氣地說道:“嬌嬸,都是鄉里鄉親的,你這么鬧可就沒意思了哈……我還是那句話,就為了你家小紅和小軍,也別得罪我媽!

    嬌嬸立刻抓住黎恕的褲腿,哭道:“同志你聽聽!你聽聽啊……她還用我家小孫子來威脅我!嗚嗚我倆個小孫子一個五歲一個三歲……大孫子那個已經被他家給嚇成了傻子,小孫女兒也被他家嚇一天到晚發高燒……為了避開,我兒子兒媳帶著倆孩子都躲到兒媳娘家去了,我和老伴兒呆在村里,哪有力氣上工?他家這是想要害死我們家啊!”

    說著,嬌嬸索性破罐子破摔,對黎恕說道:“昨晚上的事兒,就跟大河說的一樣!可是同志,我想告訴你的是……從王七寶十六歲開始,他媽王愛云就為了給寶貝兒子說親,禍害了不知多少年輕姑娘!每相中一個姑娘,都覺得人家配不上她兒子……最后發展到靠用騙人的、搶親的方式把人搶到他家里去!”

    “今天他為啥非要搶你媳婦兒?因為他覺得你媳婦兒生得好看、是個干部還是外地人,這樣的姑娘不好拿捏,那誰好拿捏?你就等著瞧吧,今天你能護住你媳婦兒,明天那個真正的李昔姑娘可就完了!肯定會被王愛云一家訛死的……”

    說著,嬌嬸細細說起了王家人干的一籮筐壞事:

    王七寶十六歲的時候,他娘王愛云就張羅著給他說親了。

    剛開始也正兒八經地說了一門親事,兩人剛定親,王愛云就打著喜愛準兒媳小甲姑娘的名義,哄著騙著把小甲留下來和王七寶一塊兒過了夜,然后裝著一副已經把小甲當成兒媳的模樣,哄著天真不諳世事的小甲在家。

    明明還沒結婚,小甲卻當上了真正的兒媳——她白天要拼死拼活上工掙工分,下了工回家侍候一家老小,夜里還要被王七寶在床笫之前折磨……

    等到小甲和王七寶十八歲的時候,小甲家里來催,讓王愛云給彩禮,他們娘家好準備嫁妝,為小兩口正兒八經辦喜事。

    結果王愛云不干了!

    說小甲是只不下蛋的雞,被她兒子睡了兩年都懷不上孩子;說小甲不檢點、不自愛,還沒結婚就跑到男方家里來,是小甲自己犯賤;小甲明明很勤快,卻還要說小甲懶……最后嫌小甲不好看,竟然生生將小甲趕回了娘家,還打上門去,逼著小甲家里把之前的定親禮物給退了!

    小甲氣得要跳河,被家里人勸住。因為害怕小甲尋短見,小甲的大嫂就把小甲送到她娘家去,一年以后大嫂娘家給小甲介紹了一個門親事,對方是同村的二十出頭男青年,因為父母早亡、手頭拮據,一直說不上親。他喜歡小甲、不介意小甲在王愛云家過了兩年……

    小兩口你沒彩禮、我沒嫁妝,就是小甲娘家人湊了點兒東西給他倆、村里的好心人也送了點東西……兩人就這么結婚了,很快小甲就生了個兒子……

    小甲的遭遇還算好的。

    小乙姑娘就比較慘了。

    自打村里人看到了小甲姑娘的下場以后,王七寶在婚戀市場上的名聲已經壞了根,再也沒有媒人愿意為王七寶說親。王愛云沒辦法,只好托親戚介紹,最后相中了小乙姑娘。

    小乙姑娘是知青,身嬌體弱干不了農活。王愛云在經歷了小甲姑娘以后,覺得小甲是農村姑娘、配不上她兒子……小乙姑娘雖然不會干活,但每天都能把自己收拾得干凈漂亮,從外表上看,當然比小甲姑娘還好些。

    然后王愛云也是熱情地把人邀到家里來做客,然后就把人灌醉了酒、關進她兒子屋里了……

    小乙姑娘清醒以后哭著要生要死,被王愛云惡狠狠地威脅了一通,就病了一場,人燒得迷迷糊糊的。王愛云便張羅著殺雞、稱肉的,無微不至地照顧小乙……這就是恩威并施了。最后小乙還是留在了王家,可小乙一直沒提和王七寶結婚,王愛云也樂得不提。

    就是小乙真的既不會干農活、又不會做家務,被王七寶睡了一年多也是沒懷上孩子。她白天被王愛云打罵虐待,夜里被王七寶打罵虐待……好好的漂亮姑娘隱約有些瘋顛了,有時候她頭也不梳、衣棠也不穿,站在空地里和空氣說話,還笑得咯咯咯的……

    去年有了知青返城政策,小乙的家里人想把她弄回去。王愛云不肯放人,最后訛了小乙家里幾百塊錢,這才把已經瘋得挺厲害的小乙還給了她家里人。

    小丙姑娘也不比小乙姑娘好到哪兒去。

    小丙是王愛云從市集上搶回來的,那會兒小丙才十四歲,她是外鄉人,家里父母沒了,來投靠親戚收留的。她的親戚就領著她來莊鎮趕集……當然了,也不知道她的親戚是真不小心把小丙給弄丟了呢、還是故意丟的……

    總之,小丙來到莊鎮的時候語言不通、又不識字,大家聽不懂她的話,不知道她是哪兒人。王愛云假裝好心收留了小丙——這時候王愛云已經不挑兒媳婦了,因為王七寶一連睡了兩個媳婦兒,兩個媳婦兒都沒能懷上孩子!

    小乙呢,還能說她太瘦了,懷相不好。

    可小甲卻是一結婚就懷了孩子、而且還是一舉得男!

    王愛云能不慌嗎?

    所以她在集市上看到落單的小丙時,立刻動了心思。

    但這時小乙仍住在王愛云家,后已經有些瘋顛了。王愛云把小丙領回家以后告訴她,小乙也是她撿的,撿回來的時候已經瘋了……看,她對小乙多好啊!

    天真的小丙覺得王愛云真善良啊,就卸下了心防。

    很快,王七寶就因為“喝醉了酒”腦子不清醒而睡了小丙。小丙呆在一個陌生的環境里,語言還不通……最后只能含淚留下來,當了王七寶不公開的媳婦兒。

    小丙在莊鎮呆了半年以后,漸漸能聽懂這里的話了,也會說一點這里的話了,這才避開王愛云悄悄求人去通知她的親戚,讓她親戚來這兒接她回去。

    親戚還真的來了。

    不過,小丙的親戚具體和王愛云怎么談的,沒人知道……

    但根據嬌嬸的猜測,搞不好小丙的親戚把小丙賣給王愛云了。因為很快,王愛云就給小丙改了名字叫王巧巧,還說王巧巧是她的女兒,然后就把王巧巧給嫁到了隔壁縣城去!

    據說王巧巧的男人快六十歲了,他在相看的時候一眼就看上了王巧巧,特別喜歡,所以給了王愛云一百塊錢的彩禮。

    除此之外,還有小丁姑娘。

    小丁姑娘呢,原本是莊鎮鎮政府的一個辦事員,剛參加工作,為人比較單純。王愛云來鎮上辦事兒就是小丁姑娘接待的,王愛云一眼就喜歡上小丁了,熱情地把兒子王七寶介紹給小丁,小丁當然不喜歡王七寶,但姑娘家面皮薄,王七寶臉皮厚,對小丁展開了瘋狂的追求……

    小丁因為舍不得這份工作,也不好拒絕王七寶。

    這就給了王愛云一個錯覺:看,我兒子條件還是很好的,連政府機關的女干部都喜歡我兒子。

    王愛云就開始拿喬了,逼著姑娘趕緊請家長來,兩家家長見面談婚禮細節,姑娘拒絕、勸說,王愛云就鬧事兒……

    最終,小丁實在忍受不了,把這事兒告訴了她家里。她家里人思前想后,最后花了一大筆錢走人情關系,把小丁調到市里去了。

    王愛云不服,打聽到小丁的現任單位然后上門去鬧。當時小丁剛剛才處上對象,被王愛云這么一鬧,小丁和對象就吹了……小丁可能真心喜歡那個男青年,據說還尋過短見……

    小丁后來怎么樣,嬌嬸就不知道了。

    只是聽說小丁家里防得很緊,除了小丁的父母,誰也不知道小丁的下落,就連小丁的兄嫂都不知道。不過,隱約聽說小丁后來和男青年重修舊好,兩人一塊兒考上了大學……

    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絮絮叨叨說到這兒,嬌嬸對黎恕說道:“解放軍同志,你說說,小甲姑娘慘不慘?小乙姑娘慘不慘?小丙和小丁慘不慘?就因為王愛云一家迫害這些姑娘們的時候,沒人追究,所以王愛云才會越來囂張,才會盯上了你媳婦兒!”

    “我呢就住王愛云家隔壁,所以我是看著那些年輕善良的姑娘們怎么被他們一家折磨的……不瞞您說,要不是我偷偷救濟她們,三不五時地給她們一點兒吃的,頭三個姑娘說不定早就已經死在他王家了!也就是因為我常常幫那些可憐的姑娘們,所以王愛云她、她……”

    說到這兒,嬌嬸又哭了起來。

    原來,每當王愛云哄、或騙了姑娘來家,嬌嬸總會想法子示警……

    其實這些年來,王愛云也確實哄騙了不下十四五個個姑娘來家里,但全都被嬌嬸想辦法偷偷把王愛云家的事兒說了,大多數姑娘也在嬌嬸的幫助下跑了。

    只有呆在農村完全沒有生存能力的小乙,和語言不通的小丙……嬌嬸實在沒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們撲進火坑里。

    王愛云恨極了嬌嬸,但又對嬌嬸家無可奈何——因為嬌嬸生了三兒一女,再加上丈夫正值壯年,家中男丁比王愛云家里多。

    于是,王愛云就想出了壞點子。

    她扮鬼嚇唬嬌嬸那懷了孕的二兒媳,嚇到二兒媳流產;又見天的嚇唬嬌嬸長媳生的大孫子和二孫女……

    嬌嬸和她理論,她就輕飄飄來一句“只是開個玩笑嘛”……

    后來實在沒辦法,嬌嬸只好讓長子長媳帶著倆孫子去了長媳娘家;次子次媳因為流產的事兒正在鬧離婚,嬌嬸為了挽回,建議次子也跟著次媳去丈母娘家住一段時間,用討好丈母娘的法子來討好妻子;嬌嬸的女兒也不愿意呆在這個烏煙瘴氣的家里,去年考上了大學,去省城上大學去了……嬌嬸的小兒子也煩,不想呆家里就參軍走了。

    本來和和美美的一大家子,現在就只剩下嬌嬸和丈夫在家,老夫妻倆孤若無依;反而王愛云仗著她家人多,還來欺負嬌嬸!

    說完了原委,嬌嬸抱住黎恕的大腳,嚎啕大哭,“解放軍同志,我不是刁民,可這事兒你要是不管,搞不好明天我就和我老伴兒被王愛云一家給活活逼死了!求你一定要為我們做主啊!”

    黎恕本來就煩王七寶。

    現在聽到嬌嬸所說,王七寶一家居然是這樣的惡霸?

    黎恕更是生氣!

    “嬸子,你先起來……咱們好好說話,”黎恕按捺著性子,和氣地說道,“我只能說,我不是地方上的人,你這樣的事兒我確實管不了,但我會幫你反映情況的,好不好?”

    嬌嬸站起身,有些失望,“這事兒……連你們解放軍也管不了嗎?”

    “我會幫你們的……”黎恕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有人冷笑了一聲,“喲,唐嬌,真看不出來啊,聽說你今天找個了特別厲害的靠山來對付我?”

    嬌嬸一聽到這把聲音,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地哆嗦了起來。

    黎恕轉頭一看,看到了一個身如寶塔一般的膘肥體壯、黑發黑膚、滿臉橫肉的中年婦女瞇著眼睛、叉腰走進了包圍圈兒。

    不消說,這中年女人正是王四喜和王七寶的母親王愛云。

    王愛云打量黎恕片刻,露出驚疑不定的表情。

    ——她其實是個聰明人,一眼就看出黎恕此人衣品不俗、氣質上佳,就連氣場……也不是普通人能擁有的。

    所以?

    還真被唐嬌找著靠山了?

    王愛云當即生出了腳板抹油的念頭。

    她眼珠子一轉,招呼自己的一雙兒女,“四喜、七寶,你們爹還在醫院里呢,所以你倆還磨嘰個啥,走……咱們上醫院找你們爹去!”

    但此時王七寶卻面紅耳赤地捂住了屁股,一臉的便秘表情,“娘,我、我……”

    “你咋了?”王愛云皺眉問道。

    黎恕心里明白了——

    時機到了!

    于是他立刻不動聲色的往旁邊退了幾步。

    “娘,我、我不舒服,我想拉shi……”王七寶吼道。

    王愛云瞪了兒子一眼,“那你就去找茅廁!”為什么這種事也要跟她說!

    王七寶哭喪著臉,嚎哭道:“來不及了……”

    然后圍觀的眾人只聽到“不——卟卟卟卟卟”的可疑聲音響起……

    王七寶面上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然而他的褲子后頭立刻濡濕了一大片,還透出了惡心的黃色!

    與此同時,眾人還聞到了極其惡臭的氣味。

    群眾們驚慌失措地退后,同時大呼小叫:

    “王七寶當眾爆shi。俊

    “我去,想上茅廁就趕緊去啊……當街拉shi算個啥?”

    “我早懷疑王七寶是個傻子了,你看看……他要拉shi都不知道要去茅廁,難道他不是傻子?”

    “這也太臭了……yue”

    “難道王愛云拼命地騙年輕姑娘上當呢,原來王七寶真是傻子!”

    “我以前覺得王七寶腦子軸,今天才知道王七寶是個傻子……”

    王七寶氣得滿面通紅,大吼道:“放屁!老子才不是傻子!”

    第522章

    梔梔站在一旁,觀察著王愛云與她的兒子、女兒們。

    ——王愛云一看就是個很強勢的人,再加上她的丈夫是入贅的,想來在家里應該是個說一不二的人。

    王四喜、王七寶這么蠻橫……

    想來也是子承母業。

    只見王愛云先是垮著臉吩咐怒罵周圍看熱鬧的人,破口大罵了起來。用辭之粗鄙惡毒,超出梔梔的想像。

    群眾大多敢怒不敢言,灰頭土臉的退遠了些。

    王愛云便讓王四喜帶著王七寶先回家去。

    王七寶回頭看向梔梔,對王愛云說道:“媽,一會兒把我老婆帶回家啊……我再不要別人了,只要她!

    梔梔大怒!

    不過,這會兒既然有黎恕在,梔梔也就不想出頭了。

    她招呼了小陳一聲,讓小陳扶起陶容冶,一塊兒進了鎮政府的劉鎮長辦公室。

    小陳捱了一巴掌,面頰高高腫起;陶容冶則被王四喜給抓撓得滿臉都是血印子……

    梔梔的斜挎包里有碘酊,拿出來給陶容冶消毒;又去打了點冷水回來,把自己的手絹兒浸濕了,給小陳冷敷。

    小陳年輕些,氣鼓鼓地說道:“梔梔姐,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不講道理的人啊?而且他們也太惡毒了……這不是比舊社會的地主還可惡嗎?”

    “梔梔姐,要是嬌嬸說的都是事實,那咱們更加不能放過這樣的壞人了!他們都已經禍害了那么多的女孩子了!”小陳捂著自己腫脹的臉,氣憤地說道。

    梔梔皺眉說道:“我就是覺得奇怪,這一家子這么蠻橫的話,為什么一直沒人治他們呢?難道劉鎮長一直不知情嗎?”

    小陳不吭聲了。

    梔梔和陶容冶也對視了一眼。

    陶容冶的情緒很低落。

    梔梔猜想,估計是平時在南陵的時候,群眾的脾性比較溫和,而且陶容冶在南陵比較有威望,不可能有人這樣對他……

    直接上爪子撓了都!

    所以他才會有些難受吧?

    梔梔想了想,安慰他,“容冶,你不必想太多,遇上這種不講道理的人也是沒辦法。”

    陶容冶搖搖頭。

    小陳跑出去說要洗臉……

    陶容冶才十分愧疚地對梔梔說道:“梔梔,對不起,今天真的很抱歉……”

    梔梔一怔,這才明白過來,陶容冶悶悶不樂是因為他沒能護住她?

    她笑道:“其實我沒事兒……我比你和小陳強多了,起碼我沒吃什么虧!

    陶容冶直搖頭。

    沒一會兒,小陳進來了。

    又過了一會兒,黎恕和劉鎮長一塊兒進來了。

    劉鎮長一進來就急忙上前,雙手拉住梔梔的手,一個勁兒的直道歉,“梔梔同志,你受委屈了!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好好處理這件事兒……”

    另一邊,陶容冶問黎恕,“念之,外頭怎么樣了?”

    黎恕答道:“有人去給劉鎮長報了信兒,劉鎮長趕了回來把圍觀的群眾勸散了。王愛云一家也回去了……”

    小陳氣憤地說道:“那王愛云和王七寶欺負了那么多的女孩子……《穿成反派早死的白月光[六零]》,牢記網址:m.1.這事兒就這么算了么?”

    陶容冶朝著小陳使了個眼色。

    小陳氣呼呼地閉了嘴。

    梔梔則說道:“劉鎮長,您之前認識王愛云一家嗎?”

    劉鎮長嘆氣,“梔梔同志,不瞞你說啊,王愛云可是我們莊鎮有名的潑……那個人物!可她家里情況特殊,說實話我們的工作也很難做啊……”

    “那具體是個什么情況呢?”梔梔問道。

    劉鎮長這才將王愛云的情況告訴了梔梔一眾。

    原來王愛云的母親是個寡婦,膝下只有倆女兒,一個叫王愛云、一個叫王愛花?箲饡r期王母為掩護洪軍而犧牲,留下十七歲的王愛云與十四歲的王愛花姐妹。組織為了照顧這對姐妹,后來給王愛云介紹了一個對象,也是一位洪軍戰士。

    只是,王愛云和第一任丈夫結婚三個月以后,她丈夫犧牲了……

    后來才招了現在這一任丈夫上門,當了她的入贅郎的。

    聽到這兒,梔梔明白了,“原來王愛云是烈屬啊!”

    劉鎮長一拍大腿,“就是這樣!”

    然后面露難色,“所以啊也不是我們不想管,主要是人家一向部隊反應,我們也沒辦法……只能以勸說為主!”

    黎恕皺眉。

    他終于明白過來,為啥這個王愛云這么蠻橫了。

    敢情是因為有了部隊支撐腰呢!

    可部隊為這種人撐腰,只會讓老百姓寒心,得不償失啊。

    梔梔想了想,問劉鎮長,“那您打算怎么處理?”

    劉鎮長頓時十分為難,吱吱唔唔說不上來。

    但見梔梔一直盯著他看……

    最后他只好說道:“回頭我再去找她做做思想工作吧!”

    梔梔皺眉道:“目前當務之急,就應該盡快轉移嬌嬸兩口子……要不然,事情很有可能會失控!

    黎恕和陶容冶連連點頭。

    劉鎮長想了想,“那我就……借口嬌嬸家的房子被臺風掀了,把她兩口子轉移到鎮政府來?”

    梔梔說道:“讓轉移到南陵鎮去吧!”

    黎恕點頭表示同意,“嬌嬸兩口子是王愛云的鄰居,把嬌嬸轉移到南陵,我們部隊也才能更好的取證。”

    小陳說道:“那萬一王愛云聽說嬌嬸兩口子去了南陵,她一家也要去呢?”

    這倒也有些道理。

    陶容冶想了想,說道:“那不如就對外說……嬌嬸兩口子去省城投靠她那上大學的女兒那兒去了?”

    眾人齊齊稱贊,“這個辦法好!

    劉鎮長特別不好意思地說道:“那這事兒……就拜托黎恕同志了?不瞞各位,如今的王愛云早就成為莊鎮一霸,我們拿她根本沒辦法……”

    梔梔笑道:“成啊,這事兒就交給我們陶鎮長來辦吧!”

    聽了這話,劉鎮長訕訕的,又怎么聽不懂梔梔的言外之意呢?

    但他是真的拿王愛云沒辦法!

    如果別梔梔、陶容冶他們以把王愛云解決掉,對莊鎮、對他來說都是好事兒。

    劉鎮長也只得觍著臉答道:“好好好,那就辛苦陶鎮長,辛苦黎恕同志,也辛苦梔梔同志了!”

    當下,劉鎮長喊了個工作人員,讓他悄悄去把嬌嬸兩口子叫來。

    嬌嬸兩口子根本不敢回去——王愛云一家子回去了,肯定會找她和老伴的麻煩。∷詢煽谧诱嗥嘣乖沟囟自阪傉T口,商量著上哪位親戚家里去先躲上一躲。

    工作人員一出去就看到了他倆,趕緊把他倆喊了進來。

    黎恕寫了張簡單的條子,遞給嬌嬸,“嬸子,你倆也別回去收拾細軟了……都是身外物、不值當什么。你呢拿著這張條子直接去南陵鎮岸防部隊找孫營長,他會安排好你倆的。”

    條子上其實沒寫啥,就是請孫營長幫著給嬌嬸兩口子安排一下住進軍營招待所,再給他倆一人一張臨時飯卡。

    說白了,就是先安排好嬌嬸兩口子的食宿問題。

    嬌嬸和丈夫高興壞了,拿著條子激動萬分地對黎恕說道:“解放軍同志,你會替我們申張正義的對不對?”

    黎恕朝著嬌嬸敬了個禮,“為人民服務!”

    然后他又和氣地對嬌嬸說道:“我會向上級反應王愛云一家的真實情況,所以這就需要嬸子您的幫助……同時我也要建議嬸子,最好不要讓別人知道你和大叔的下落,以免走漏風聲!

    嬌嬸含淚點頭,又緊緊地攥著條子,嗚嗚地哭了,“好,好!那我和我老伴兒現在就走!我們也不告訴別人我們去南陵鎮,要是路上有人問我們上哪兒去,我們就說我們走親戚去!

    黎恕說道:“這就對了,我保證最晚從明天起,就開始調查這件事!

    嬌嬸和丈夫千恩萬謝地離開,攥著紙條匆匆離開。

    接下來,黎恕也向劉鎮長告辭,又讓梔梔一眾和他一塊兒走。

    走出鎮政府,梔梔看到了黎恕的吉普車,見只有一個開車的大兵正等著?

    “你是特意來找我的?”梔梔問道。

    黎恕撓了撓后腦勺,說道:“本來也沒打算來,睡到下半夜的時候突然做了個噩夢……被嚇醒了,然后就再也睡不著了,干脆撐船去了南陵,開車來找你。”

    梔梔看了他一眼。

    ——就因為做了個噩夢,所以就來找她了?

    這時,小陳問道:“黎哥,我們來的時候,路上遇到塌方了……現在已經通車了嗎?”

    黎恕說道:“這條公路是唯一的通行道路……軍卡一直連續不停地往來行駛,遇上塌方或者石頭攔路、巨樹攔路的情況,運輸連隊會直接處理的。所以我來的時候,一路順暢!”

    小陳這才高興了。

    當下,黎恕和大兵、陶容冶和小陳將三輛自行車分別綁在吉普車車尾、以及車頂位置,然后上了吉普車。

    黎恕讓小陳坐了副駕駛,讓梔梔坐車后座靠窗位置,陶容冶坐另外一邊靠窗位置,黎恕捱著梔梔坐了,一行五人在兩小時之內就趕到了南陵。

    到了南陵以后,陶容冶和小陳回鎮政府上班兒,梔梔這才問黎恕,“你昨晚做啥噩夢了?”

    這一路上,黎恕一直有點兒魂不守舍。

    他正在思考著要怎么處理王愛云一家——既要合情合法合規定的處理這一窩惡人,同時也要嚴懲,才能替梔梔報氣,也好讓他出口氣。

    所以這就需要嬌嬸的配合,才能調查王愛云一家的罪證,同時了解了王愛云一家,才能實現精準打擊么!

    現在猛然聽到梔梔問起,黎恕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他不由自主想起了昨夜的噩夢,不由得面色慘白,一把就捉住梔梔的手,眼睛也驚恐地盯著梔梔……

    梔梔安慰他道:“那就是一個噩夢,我沒事的。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

    然后她又好奇地問道:“黎恕,你就告訴我唄……做夢嘛,只要說出來夢就不靈了!

    黎恕神色怔忡。

    良久,他才弱弱地說道:“我夢到……你、你不在了,我心里痛得很,痛得很……”說罷,他紅了眼圈兒,一手依舊緊緊地扣住她的手腕,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確定她還是活生生的。而他的另一只手,則緊緊地撫住了自己的心口,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緩解他的難受。

    黎恕的額頭沁出涔涔冷汗,喃喃說道:“我夢到你……在林市廢倉那兒,譚春雨把你騙到了倉庫里,倉庫里還有一個男人……你拼命的哭喊,他也在哭喊……然后你哭著跑回鋼鐵廠家屬大院,去質問譚春雨為什么要陷害你……”

    “譚春雨真是面目可憎啊!她狠狠地羞辱你……梔梔,夢里的你特別脆弱,你受不了那樣的羞辱,就、就沉了湖……”

    說到這兒,黎恕心如刀絞。

    “我拼命地喊著你的名字,我說那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梔梔你看我一眼你看看我啊……可你根本聽不見!我只能眼睜睜看著你一步一步從淺灘那兒走向湖心處,最后……最后你整個人都沉入了湖底!”

    黎恕閉了閉眼。

    他又睜開了眼睛定定地看著梔梔,急切地說道:“梔梔,你告訴我……你根本不可能這么做!對不對?無論發生了什么事你都會很樂觀的活下去……對不對?”

    他真的好害怕!

    尤其是那種……眼睜睜看著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目光空洞、萬念俱灰地一步一步走向沉淪的時候,他幾乎要瘋掉了!

    他恨透了譚春雨和羅建華!

    聽了黎恕的話,梔梔也驚呆了。

    她忍不住算了算時間,又想起了她剛剛魂穿到這個世界時的劇情……

    她好像明白了。

    第523章

    梔梔呆呆地看著黎恕。

    黎恕兀自沉浸在昨晚的噩夢中,越想就越覺得渾身發冷,忍不住喃喃低語,“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梔梔你知道嗎?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我真的好恨!我好恨。。!”說著,黎恕雙拳緊握,極度的恐懼與憎惡讓他目眥盡裂,整個人迸發出難以言喻的陰鷙酷烈。

    只是他容貌俊美,這樣病態到有些瘋顛的表情……倒有一種另樣的變態陰狠的美感。

    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所以譚春雨、羅建華憑什么還能活在世上?逼人自sha就不是罪過?”

    看著這樣的黎恕,梔梔陷入怔忡。

    黎恕愈發憤怒,連聲音都染上心痛到了極點的悸動,“……我最愛的姑娘被他們害死了,那是我最愛的人,是我孩子的母親。∥以趺纯赡苓容許這兩個賤人活著!”

    他將雙拳捏得咯咯作響,額頭青筋暴綻,“不!最可恨的是我,是我!我沒有保護好你……梔梔,是我的錯,我沒有好好保護你……所以我,必須要讓那兩個賤人痛苦一輩子!”

    說到后來,黎恕已經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他渾身殺意頓顯,連梔梔都被他釋放的威壓給驚住……

    梔梔定了定神,立刻張開雙臂抱住他,“黎恕,你醒醒!醒醒——”

    黎恕愣住。

    他喘著粗氣緩緩低下了頭,看著梔梔。

    “你清醒了一點兒嗎?”梔梔仰著臉兒看著他,“那只是你的個夢,一個夢而已。”

    黎恕看著她,眼淚躍出眼眶,順著面龐滑了下來。

    “我知道……”

    他又閉了閉眼,眼淚就流得更歡快了。

    “可是梔梔,當時那場景……實在是太真實了!我根本分不清是不是在做夢!我好害怕……那會兒你還沒有愛上我,你還沒有嫁給我,你還沒給我生孩子你就……如果那是真的,那我怎么辦?我怎么辦???”

    說到后來,黎恕再次陷入顛狂,他兩眼通紅,狂聲嘶吼了起來:“別梔梔,我不能沒有你!!!你怎么可以死?你怎么可以死在我前面啊???別梔梔!我不允許你死!你要是死于非命……那我就讓行兇者后悔他來過了人間!”

    說著,黎恕緊緊地將梔梔擁在懷里……

    不,他還是覺得不夠。

    完全沒有安全感!

    于是他繼續緊緊地抱住梔梔,恨不得把她摁進他的骨頭、血肉里去!只有這樣,讓她和他融為一體,她才是徹底安全的……

    面對黎恕強有力的懷抱,梔梔像個布娃娃似的,只能被他擺弄,絲毫沒有任何反抗能力。

    他害怕失去,所以緊緊地抱著她……甚至有些瘋了,完全不顧她的掙扎,還發出了如同野獸一般的嗚咽聲。

    梔梔放棄了掙扎,柔聲說道:“黎恕,我好疼……”

    “黎恕,你輕一點好不好,我真的……好疼,我不會有事,我會……我會一直陪著你……”她萬分艱難地說道。

    可他絲毫沒有要松手的意思。

    梔梔只好拼命抬起頭,吻上了他的下頜。

    一個輕柔的吻剛剛才印上去——

    黎恕渾身一僵。

    他迫切而又熱烈地回應著她……

    梔梔身子一松。

    但她也沒能輕松太久。

    黎恕雖然不再用力抱緊她,但他又開始瘋狂地親吻、吞噬起她來。

    一樣也是……根本喘不過氣來!

    梔梔只覺得身體開始異樣的發軟,腦子也變得有些遲頓……并且開始眩暈了起來。

    這樣是不對的。

    她已經有些缺氧了。

    梔梔緊緊抱住黎恕精壯的腰身,重重一咬——

    “嘶——”

    黎恕吃痛,喘著粗氣停了下來。

    梔梔這才得以解脫。

    她靠在他厚實強壯的胸膛上,奄奄一息。

    黎恕慢慢冷靜了下來。

    他看了看四周。

    ——現在他和她正呆在小船上?他坐在船艙底,梔梔窩在他懷里……她臉色慘白,似乎脫了力,這會兒正閉著眼睛、腦袋也靠在他的胸膛上,正喘著粗氣?

    再看看遠處的小島、以及后頭的碼頭?

    原來他正帶著梔梔準備趕回海鷗島!

    黎恕呆了半晌,終于完全清醒過來,低下頭看著梔梔,急切地問道:“梔梔,我剛才是不是弄疼了你?”

    梔梔沒好聲氣地說道:“是!”

    到現在,她被他那鐵箍一般的雙臂、鋼板一般的懷抱給硌得全身酸痛!還被他給吻得差點兒缺氧到暈厥過去!

    黎恕愧疚極了,“梔梔對不起……下次你打我!把我打醒!”

    梔梔睜眼看著他唇邊被她狠咬過的秀氣牙印……

    她低聲嘆氣,伸手撫了撫,輕聲問道:“疼么?”

    “不疼。”黎恕低聲答道。

    他不自覺又緊緊地抱住了她。

    一想到剛才他居然使出了三分力對她……

    他又心虛、又心疼,連忙松了手,柔聲問道:“我是不是又弄疼你了?”

    梔梔這會兒虛弱得很,不想理他。

    黎恕輕輕擁著她,哽咽道:“梔梔……真的好可怕,你答應我,永遠也不會離開我,無論發生什么事你都會好好的活著……好不好?”

    梔梔沒吭聲。

    此刻她的心情過于復雜。

    當她剛穿進這個世界、并且接收了原身所有的回憶時,也對原身和黎恕的關系產生了強烈的疑問。

    ——原身和黎恕之間根本不存在任何情愫!原身沒有喜歡的人,黎恕對原身也無感,那么本文設定的原身是瘋批反派的白月光……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最最最大的一個bug就是,如果原身真是瘋批大反派黎恕的白月光,那為什么原身剛死的時候他不報復,反而是在十余年后、改革開放了,譚春雨和羅建華下海做生意掙大錢的時候,他才處處和譚羅二人作對???

    直到現在,梔梔才隱約有了想法。

    ——是不是原書世界,存在于黎恕的夢境之中?

    這樣才能解釋,為什么在原書里,黎恕直到原身死了十年以后,才開始瘋狂(在夢中世界)報復譚春雨和羅建華?

    “梔梔你生我氣了嗎?”黎恕抱住梔梔,焦急地問道,“你別生我的氣,我、我剛才是……太害怕失去你了,梔梔,以后我會盡量控制我自己,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梔梔沒辦法對他生氣。

    “那你以后不許弄疼我!彼街靸赫f道。

    黎恕松了口氣,低下頭,將臉兒埋進她的頸窩里,“好!我以后……不會弄疼你的。”

    然后他依舊堅持,“但是你必須先答應我——你永遠也不會離開我!無論何時何地,無論發生了什么事,你都會好好的,絕對不會尋短見!”

    說到后來,他還是急了眼,“梔梔你快說話!你答應我。 

    梔梔只得嘆氣,“我答應你!”

    然后她又白了他一眼,“人生那么美好,我當然不會尋短見!”

    黎恕這才放下心來。

    他嗅著她身上熟悉的淡香與溫軟的肌膚,整個人徹底放松。

    回到海鷗島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黎恕直接搖著小船兒回到了正義島,夫妻倆回了家。

    姜女士和趙阿姨正守著鐵蛋、鐵柱吃飯,見他倆回來了,又驚又喜!

    趙阿姨連忙說道:“哎喲,不曉得你倆回來吃,都沒買你倆的飯……梔梔啊,我給你倆下點兒掛面好不好?”

    梔梔想了想,說道:“還是煮點兒米飯吧,用高壓鍋煮,那個快!

    黎恕更愛吃米飯,所以吃好一點兒也有助于平緩他的情緒。

    趙阿姨立刻點頭,“好好好!就是家里沒有葷菜……”

    “臘腸和白菜幫子放進米飯里一塊兒燜吧!再炒個青椒雞蛋,菜葉子打個湯。”梔梔交代道。

    趙阿姨和姜女士對視了一眼。

    ——其實梔梔一直很體諒趙阿姨。

    要是擱平時,梔梔和黎恕誤了飯點的,梔梔一般不挑,有啥吃啥。

    但今天,梔梔一反常態要求趙阿姨做正餐???

    大約是今天出了什么事。

    姜女士忍不住看了兒子一眼,然后愣住。

    ——為什么念之兩眼通紅?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姜女士趕緊對趙阿姨說道:“快去做飯吧!”

    趙阿姨連連點頭,“好!”

    黎恕回家以后,情緒也不怎么好,不理人,搬了個小板凳獨自一人去陽臺上坐著,默默地發呆。

    鐵蛋鐵柱想要跑過去和爸爸玩,卻被梔梔制止住。

    好在孩子們也很乖。

    梔梔不讓他們去吵爸爸,他們就真沒去,乖乖坐在飯桌那兒,慢慢吃飯。

    姜女士實在忍不住,拼命地用眼神詢問梔梔,這到底怎么了。

    梔梔沒敢說黎恕的夢,只是小小聲告訴婆母今天一早她被王七寶姐弟騷擾的事兒。

    姜女士一臉的呆滯,并且表示接受無能,“啥?是我的耳朵有毛病嗎?有人想搶走我家的兒媳婦???”

    梔梔立刻豎起食指放在嘴邊“噓”了一下,示意婆母顧及一下黎恕的情緒,不要再火上澆油了。

    可是姜女士就更加不能理解了,她站起身沖到陽臺,雙手叉腰,怒氣沖沖地大罵道:“黎念之!你是個窩囊廢嗎?人都欺你頭上來了……你還忍?你是男人嗎?我看你是個王八吧?”

    黎恕轉過頭來,冷冷地瞪視著姜女士。

    姜女士破口大罵,“我告訴你!這事兒要是你不處理,我就找你老子去!讓你老子來處理……黎念之你還要不要臉??我問你!你還要不要臉!人家要搶走你媳婦兒,你不當場報仇你給老娘流馬尿?你踏馬還是不是黎家的男人?”

    黎恕鐵青著臉,又把頭扭到了一旁去。

    梔梔扶額。

    第524章

    姜女士的憤怒,令黎恕更加無地自容。

    同時也讓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氣。

    但他今天已經失態過,并且已經被梔梔安撫好。如果再控制不住情緒的話……那他也太失敗了。

    所以面對母親的狂怒,他也就是陰沉著臉,始終一聲不吭。

    梔梔連忙把情況解釋給婆母聽,“主要是……對方是烈屬,所以黎恕一定要調查清楚了才能有所行動。媽你別著急,這事兒黎恕會去辦的!

    其實姜女士還是咽不下這口氣,但兒媳態度誠懇,這讓她心里舒坦了些,便冷著臉說道:“那我不管,總之現在是八月初,我八月二十回京都……黎念之,要是半個月之內你辦不妥這件事兒,那你就別辦了!哪兒涼快你上哪兒去!我用不著你!我讓你老子親自過來處理這事兒!”

    黎恕生氣了,“他來了有啥用?他管他媳婦兒,我管我媳婦兒!”

    姜女士:……

    她正準備再罵幾句,卻猛然看到了梔梔朝著自己投過來懇求的眼神。

    看著梔梔美麗還透著濕漉漉霧氣的杏眼,以及被秀氣潔白的牙齒咬住的下唇……

    姜女士偃旗息鼓。

    她兇巴巴沖著兒子“哼”了一聲,然后轉頭看著梔梔,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梔梔你到底懂不懂啊,這男人是不能慣的!越慣越壞!”

    梔梔回頭看了一眼依舊坐在飯桌前吃飯的兒子們。

    鐵蛋正拿著小勺子喂弟弟吃飯……

    梔梔這才放下了心,小小聲對婆母說道:“我就慣著他……誰讓我稀罕他呢!”

    說完,梔梔俏臉暈紅。

    姜女士呆住。

    黎恕緊繃的臉色頓時緩和了。

    姜女士看看兒媳,又看看兒子……

    她自嘲道:“好好好!是我吃飽了沒事兒閑得慌,沒事兒找事兒!是我礙著你倆了!”

    話雖如此,但姜女士還是很高興。

    還有什么比兒子兒媳感情好、家庭和睦、一家子老小全都身體健康、齊齊整整更美好更幸福的事了呢?

    黎恕滿心的壞情緒徹底消逝!

    他站起身,走到梔梔身邊……他還是很想好好抱一抱她,可母親在、孩子們在。

    黎恕只好伸出手,揉了揉梔梔的頭。

    梔梔飛快地跑開了,還一臉的嫌惡,“可別把我頭發弄亂了!”

    黎恕失笑。

    很快,趙阿姨煮好了米飯,做了兩道快手菜——醬燒茄子和白菜葉蛋皮湯,另外米飯里還蒸了臘腸和白菜幫子……

    梔梔和黎恕謝過趙阿姨,舒舒服服地吃了頓飽飯。

    吃完午飯大家便各回各房歇午覺。

    當天下午,黎恕就迫不及待地又回了南陵鎮去,找到嬌嬸兩口子詢問王愛云一家的事兒。

    黎恕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把王愛云一家子這些年來的所作有為全都弄明白了,同時還摸清楚了王愛云所有的關系網。

    嬌嬸還提供了不少早就看不慣王愛云一家、愿意當作人證、只要公家愿意辦她的人們名單和聯系方式給黎恕……

    一星期后,專門針對王愛云事件的部隊調查組去了莊鎮,撤銷了王愛云的烈屬資格——因為按規定,一位烈士只能擁有一個烈屬。而王愛云前夫的父母仍在世,前夫還是家中獨子,但王愛云并沒有贍養她前夫的父母,所以部隊予以糾錯。以前部隊會按月付給王愛云撫恤金,給了的、不再追究,只是以后不會再有。

    至于以后么,撫恤補助只會發放給王愛云的前夫父母。

    王愛云當然不同意,又拿當初她母親來說事兒,意思就是:就算她享受不了烈士前夫的撫恤金和烈屬待遇,但她的母親也是烈士啊!

    軍方答復:你母親確實也是烈士,但部隊的規定就是,只能為一位烈士評定一戶烈屬。你不還有個妹妹王愛花嗎?她已經提前向我們申請了烈屬資格,所以你沒份兒了。

    王愛云驚呆了!

    王愛花是何許人也?

    就是當初臺風還沒來襲時,她領著一家老小混水摸魚地潛入南陵鎮去想趁機打秋風,因為找春芽嬸子討飯未果,最后一怒之下將她的臭子扔進飯鍋里的那一位!

    這對姐妹可都不是省油的燈。

    完全不需要部隊出面,她倆自個兒就打了個頭破血流!

    接下來,又因為王愛民(王愛云的現任入贅丈夫)手傷了,可王愛云遲遲不給拿錢、大約是存心不想給他治的緣故……五十五歲的王愛民向鎮政府提出了要和王愛云離婚,后經民政局同志調解無效,王愛民和王愛云離了婚,王愛民去省城打工去了。

    接下來,四位姑娘聯名狀告王愛云與王七寶母子倆強jian罪、非法囚禁罪、詐騙罪等……

    王愛云同時承受了烈屬資格被剝奪、丈夫死活都要和她離婚、和親妹妹打官司爭奪母親遺留下來的烈屬資格等等,卻不曾想,現在連她和兒子也惹上了官司?

    她焦頭爛額。

    最終,

    ——王愛云沒能斗得過妹妹,失去了母親留下來的烈屬資格。

    ——王愛云和兒子同時被判有罪,法院說,如果她愿意積極賠償四位受害的姑娘的話,倒是可以考慮給她和兒子減刑。王愛云當即決定把家里的房子賣掉,籌錢賠償,好讓她和兒子少受點兒罪。

    但讓王愛云沒有想到的是,女兒王四喜確實把家里的房子和一切都賣了,據說一共賣得兩千塊錢?蛇@些錢,王四喜一分都沒有給王愛云留下,而是選擇了卷款而逃!

    知道這真相,王愛云恨不得活活掐死王四喜,但現在說什么都沒用了。

    ——王愛云和兒子分別被分配到最最最艱苦的地方勞教。

    王七寶不甘心,惱羞盛怒的他一聽到判決就非常激動的沖上前去想摑法官耳光,幸好被法警制止。又王七寶態度十分惡劣,還不住用極其惡毒的話來辱罵庭上所有的人,于是王七寶被從重處罰,還多加了幾年牢獄。

    ——王四喜也沒好到哪兒去。她把家里的房子、乃至所有的一切全都賣了,準備拿著錢跑路……結果被她姨王愛花半路攔!王愛花也是個心狠手辣的,打著“先搶了王四喜手里的錢”、又打著“再把王四喜嫁出去又能得到五百塊錢的彩禮”的壞主意……

    幸好黎恕一早派人盯著了!

    關鍵時間他找人向法院通風報信兒,法院立刻來了人,沒收了王四喜手里的賣房錢,又把這些賣房錢分給了被王七喜禍害過的甲乙丙丁這幾個姑娘……雖然傷害已經不可逆轉,但錢財方面的貼補總能起個安撫的作用。

    而王四喜呢,最終還是被她的姨媽嫁給了一個愛酗酒愛打人的老頭兒,以換取到十分豐厚的彩禮。據老頭兒的三十歲兒子說,他本來不同意這門親事,也不愿意為老頭兒出五百塊錢的彩禮。但老頭兒自己去外頭借來了五百塊錢,迎娶王四喜過門。所以這五百塊錢,老頭兒已經快六十了,沒力氣掙錢,那么以后就由王四喜來掙錢還掉吧!

    王四喜崩潰了。

    所以她嫁給這個老頭兒……

    到底圖啥呢?

    她一點兒也不愿意這門親事,可直到這時才發覺,竟然沒有一個人愿意為她主持公道!

    王四喜被逼著、哭哭啼啼出了嫁。

    當然了,對于黎恕來說,王愛云一家罪有應得了?

    但這還遠遠不夠!

    于是在王七寶被轉運到石礦勞教中心的時候,半路上王七寶“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得有多慘呢?

    王七寶并沒有活活摔死。

    他只斷了一條腿、和一條胳膊而已!

    另外,他在摔跤的時候運氣不太好,正好落在一片亂石堆里,其中一塊尖銳的石頭“正好”砸到了不該砸到的地方……王七寶當即就被痛暈了過去。

    醒過來的時候,醫生看著他,一臉的惋惜,“……成家了嗎?可惜了啊,年紀輕輕的以后就是個太監啦!”

    王七寶陡然崩潰了!

    辦好這一切,黎恕終算松了一口氣。

    對于想要霸占自家十全十美兒媳婦的王愛云一家,姜女士表示了高度重視。

    所以當她眼睜睜看到王愛云一家在短短半個月里就已經各自判刑、自討苦吃、天各一方時,姜女士終于滿意啦!

    暑假也快要過完了。

    姜女士就和梔梔商量好歸期——暑假過后,姜女士和趙阿姨帶著鐵柱回京都去,鐵蛋就跟著梔梔回淮安去。

    而在這半個月里,棠娘又和黎恕安排了一次出海,又為黎恕摸排尋找到幾個宜種島海域……

    棠娘之所以這么趕,也是因為她必須要趕到津京去,趁天氣還沒完全冷下來,把她和津市船廠約定的工期全都趕完——

    就這樣,大家即將再次面臨著分別。

    第525章

    七八年的八月底,梔梔一家面臨著分別。

    ——姜女士即將和趙阿姨帶著小鐵柱回京都去,梔梔則要帶著鐵蛋去淮安,黎恕留在南陵工作。

    到了分離的前一天,趙阿姨做了滿滿一桌子的好菜。

    一大家子坐在飯桌前,都有些不舍。

    姜女士是最難受的一個。

    她看著兒子嘆氣,“我和梔梔都走了,你吃飯咋辦喲?”

    黎恕,“不是有飯堂?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就說一人一份吃不飽,現在全都是自己花錢買,手里有錢還怕吃不飽?”

    姜女士嘀咕道:“一天到晚吃飯堂……哪有在家吃得好!”

    黎恕,“我又不是不會做飯。”

    姜女士不以為然,“你擱這兒當單身漢,你會自己煮飯吃?”

    黎。骸

    還真不會。

    就他一個人,老婆孩子都不在身邊,吃啥不是吃?

    姜女士嘆氣,又紅著眼圈兒看著鐵蛋——大孫子才是她最最最放心不下的!

    畢竟從大孫子呱呱墜地開始,就沒離開過她的視線,F在大孫子大了,要跟在他母親身邊上學讀書,這是好事兒。可她就是舍不得!

    最后就是,眼淚嘩嘩地淌。

    大家都有些不舍。

    一頓飯,大家慢吞吞吃了很久很久。

    夜里就寢時,黎恕壓著梔梔孜孜不倦地一遍又一遍……

    柔到極致,愛到深處。

    ……也總有天亮的時候。

    一大早,大家吃過早飯、整裝待發。

    棠娘一家也是今天走。

    兩家人說好了,一塊兒出發。

    ——先是一塊兒去林市,梔梔和黎恕要送姜女士、趙阿姨和小鐵柱去林市坐火車;傅明宇則要帶妻女回一趟林市父母家。

    兩家人約好了,各自在林市休整一晚,第一天結伴劃船北上,因為津市比淮安還要遠。

    就這樣,兩家人一塊兒去了林市。

    傅明宇一家去了林市市委,黎恕一家則去了林市市委旁邊的軍分區招待所。

    ——這次姜女士搭乘火車從京都來的時候遇上了拐子佬,小鐵柱差點兒被人搶走了。所以這次回去,黎恕特意拜托了一個準備進京辦事的戰友。這位戰友會一路陪著姜女士和趙阿姨,不會再像上次那樣,因為中轉站而分成兩撥人接送陪伴,最終一趟車晚點,造成后面的旅程無人陪伴。

    梔梔一家在招待所里對付了一晚。

    第一天一早,她帶著鐵蛋、和黎恕一塊兒把姜女士、趙阿姨和鐵柱送上了火車。

    鐵柱懵懵懂懂的,在分離的那一刻,小家伙覺察到悲傷,扁著嘴兒想哭,還眼淚汪汪地看著哥哥……

    鐵蛋抱著他爹大腿,奮力爬高,然后在他爹的幫忙下,直接騎在他爹的肩膀上,努力讓他和坐在火車車廂里、透過窗子往外看的弟弟的視線平齊。

    “弟!多吃飯飯、多跳高高、多說話話!快點長大了……和爸爸媽媽在一起!”鐵蛋清脆地說道。

    鐵柱想哭。

    “弟!不哭不哭,我們都是男子漢,不能哭的!”鐵蛋又說道。一歲半的鐵柱小朋友便又把眼淚憋了回去。

    火車鳴笛。

    梔梔紅著眼圈兒朝著婆母和小兒子揮揮手。

    姜女士也哭了,“梔梔啊,你身子弱你要照顧好你自個兒啊……鐵蛋,你已經是大孩子了,你還是個男子漢……要好好保護好媽媽啊!念之,你一個人呆在海鷗島,也別嫌麻煩,休息時間自己做做飯吃,你還年輕,一定要把身體照顧好……”

    梔梔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黎恕扶住她的后腰,以用力的臂彎安慰著她。

    火車咣且咣且駛向遠方……

    梔梔一家三口站在月臺上,朝著遠去的火車灑淚揮別。

    離開火車站,一家三口去劉八萍的魚湯面攤上吃面。

    一九七八年的林市火車站集市,和一九六八年的火車站集市并沒有太大的變化。

    大約唯一的變化就是……

    所有的房屋全都更殘舊了些。

    但人流量大了很多。

    想想也是。

    六八年的時候還不興讓人在街上擺攤做生意。

    那會兒劉八萍之所以能在這兒開魚湯面攤,還是她村里給開了極貧證明,她才能在火車站附近擺攤的。同時有關部門還規定她,一碗魚湯面的價格,允許比國營飯店里湯面的價格貴,但有規定不能貴出多少多少……

    除此之外,只有在趕集日里,才能允許老百姓用以物易物的方式在集市上售換東西。

    現在呢,這些規定仿佛悄然不見。

    就比如說今天吧,并不是趕集日,可街上多了好多挎著籃子、擺著地攤熱情叫賣的小販……倒是將這破破爛爛的集市襯托得熱鬧非凡。

    十年過去,劉八萍的長子都已經長大成人,最近已經開始談婚論嫁。所以劉八萍讓他在集市上又支了個攤子賣油炸紅薯餅、土豆餅、油炸、油燒餅之類的,生意還挺不錯的。

    梔梔和劉八萍聊了幾句。

    劉八萍對目前最大的感觸就是:

    ——大批的知青因為返城政策、高考政策而離開農村,感覺農村一下子就空了。

    ——現在的生活水平還是要比十年前強,十年前是真的會捱餓,頓頓都是豆子飯。現在呢,吃肉自由談不上,好歹米飯能管夠了。一大家子一個星期吃上兩次肉也不是不可以……

    ——現在國家又支持教育了,真好哇,連農村娃娃也有機會上高中考大學了。劉八萍的一女兒就準備考高中!

    梔梔笑瞇瞇地對劉八萍說道:“以后還會越來越好的!”

    劉八萍點頭,“那肯定的!”

    然后她又笑道:“我啊靠著這個面攤兒,好歹掙到了一家人的進項!所以我就盼著啊,以后能有更多的進項……能讓我們家想吃肉吃肉!”

    “一定會的!睏d梔笑道。

    ——明年就是七九年,改革開放的春天即將到來。越往后去、經濟發展的速度就會越來越快!

    不過,像她這樣的學者,就更加應該靜下心來認真搞好科研。

    告別劉八萍,梔梔一家三口趕到了林市入?。

    棠娘一家已經到了,正在等梔梔一家呢!

    “吃了么?”棠娘問梔梔,“金枝奶奶做了餃子,我們帶了一大盒!

    梔梔笑道:“你們吃吧,我們在八萍那兒吃了面了!

    棠娘便道:“那走吧,餃子當今天的晚飯!

    從林市劃船到淮安入海口,就算順風順水,那也要走上整整一天一夜的水路。

    出發時棠娘和梔梔商量好了,夜里不走水路,在附近的漁港歇一宿,大家可以住在自己的船上。

    對于鐵蛋和金枝來說,這都是全新的體驗。

    當天天黑時分,棠娘和黎恕將各自的小船停靠在漁港附近,下了錨、給水箱加滿了水以后……兩家人就一塊兒下了船,上岸逛一逛。

    比較可惜的是,今天不是趕集日。且這會兒天都已經黑了,碼頭上的人也不多。

    梔梔還是找到了其他的船家,從他們手里買了些土豆和青菜什么的。

    回到到碼頭,大家一塊兒上了棠娘的船——她的船比較大。

    兩家人一塊兒做飯吃。

    準確說來,是黎恕和傅明宇做飯。

    棠娘和梔梔躺甲板上聊天,鐵蛋和金枝吵著鬧著要跳進水里玩兒……梔梔不讓,因這附近停了不少過往的船家,好多人都在船上做飯,做飯菜的污水、甚至是生活污水全都直接倒進海里,梔梔嫌臟,不許兩只小的門。

    于是,棠娘便收了錨,直接把她的船兒劃到了碼頭外邊兒的淺海處。

    棠娘用竹篙試了試,發現海水也就只有一米三四高,這才放了心,停下了船兒,還在船頭、船尾以及船舷兩邊各掛上了一盞煤油燈。

    ——這里是淺灘,不會有大魚。在船的四周掛上燈,孩子們比較有安全感。且小魚兒也有趨光性,看到燈光它們就會圍過來,孩子們會更喜歡。

    鐵蛋和金枝高興壞了,站在船舷邊就準備炸進海里去……

    棠娘倒是不擔心女兒的水性,但想著鐵蛋還是個五歲不到的孩子,雖然會游泳、但平時住在內陸城市……于是棠娘便讓兩只小的各自在腰上系了長繩,這才一手一只地將他倆扔下了船。

    兩只小的頓時興奮得尖叫了起來!

    就如同棠娘擔心的那樣,鐵蛋雖然會游泳,但水性很一般。

    和金枝簡直不能比。

    不過,小金枝特別喜歡和鐵蛋玩。

    鐵蛋和她玩了兩個月,在小金枝的教導下,鐵蛋已經把鞭子玩得像模像樣兒。棠娘覺得鐵蛋是個可造之材,便讓金枝把的小鞭子送給鐵蛋,到時候她再給女兒弄一條新的。鐵蛋還跟著小金枝學習游泳呢,一開始他連一分鐘閉氣都做不到……到現在,已經慢慢能把閉氣提升到兩分鐘了。

    這會兒倆小只撲楞進海里,就興奮地玩了起來。一會兒扎個猛子、一會兒去追魚、一會兒兩小只的繩子擰在一處了、一會兒金枝鬧著把鐵蛋當馬騎……

    兩小只嘰嘰喳喳的,簡直一刻也沒停過。

    梔梔和棠娘躺在船舷上看著星星聊天,聽著兩小只興奮快活的嘰嘰呱呱,聞到了男人們做飯菜的香氣……

    “棠棠,接下來你是怎么安排的?”梔梔問道。

    棠娘,“給船廠工作三十天,等天冷了我就領著他倆回來……”

    梔梔打趣道:“明宇愿意當你的家屬?他就一直陪著你嗎?”

    棠娘發愁,“我本來不想讓他跟著我去津市,可他怕我跑了,就算我說,我把金枝留給他……就算我會扔下他不管,也不可能扔下金枝不管啊!結果他就是不干,非要跟著!”

    梔梔啼笑皆非,“誰讓你有前科!”

    棠娘又問梔梔,“那你怎么打算的?”

    梔梔說道:“我啊,我馬上就要答辯了,不出意外的話,今年應該能出師,然后呢我會參與海大的教學工作,我已經有兩個項目成功立項啦,所以需要組建我自己的團隊……”

    “那以后還能回海鷗島嗎?”棠娘問道。

    梔梔笑道:“寒暑假會回,我的心、我的人永遠都屬于海鷗島……”

    頓了頓,又道:“我的項目就在海鷗島上,除去寒暑假,平時我也會回來看的。”

    棠娘想了想,說道:“那……我家金枝能跟著你,和鐵蛋一塊兒上學嗎?”

    聞言,梔梔詫異地睜大了眼睛。

    棠娘有些赧然,“我的文化水平啊……也就僅限于認得字,可我更希望金枝能像你一樣,為這個國家,為這個時代,為所有的種花國人服務。說白了,我怕我教不好她。”

    梔梔說道:“明宇也是大學生。”

    ——而且是高考停擺前的大學生,含金量太高了。

    棠娘卻連連搖頭,壓低了聲音說道:“我還真就怕她跟著她阿爹學壞了……”

    “怎么會?”梔梔愈發詫異。

    傅明宇這人挺好的。

    棠娘嘆氣,“他什么都好,就是事業心不強。實話不瞞你說,他對我一往情深……這是擱在我身上,我對他也不是沒有感情的,所以才會覺得剛剛好?晌乙淮胛移牌诺囊暯莵砜疵饔睢O,我也會被他氣死!”

    “倒不是因為他愛上一個年紀比他大那么多的女人,而是……覺得他把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在愛情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追求我、挽回我。我沒有辦法看著將來的金枝也這樣……我更希望金枝能像你一樣清醒理智。”

    棠娘又道:“你別看金枝年紀小,她會功夫的,一個人對付三四個成年男子也不成問題。而且這些年來,她做家務也很不錯……應該不會拖累你。梔梔,你……愿意嗎?”

    梔梔思考片刻,說道:“這事兒得先問問明宇的意思。”

    棠娘點頭,“一會兒我就跟他說!

    第526章

    梔梔和棠娘坐在甲板上聊天的時候,黎恕和傅明宇正在另一頭做飯。

    主食當然是大米飯,主菜是魚肉,是小金枝在半路上用甩針順手扎來玩兒的,足有十七八條,就是個頭都不大,最大的兩斤左右,大多數都是一斤多點,還有七八兩重的。

    黎恕直接把十幾條魚給處理好,多骨的魚頭魚尾斬件下來和海帶一塊兒熬湯;魚身先上鍋蒸熟、再拆骨肉。魚骨一樣扔進湯鍋里去熬煮,拆下來的無骨魚肉和少許糯米粉一塊和好、調味,做成圓圓小小的魚餅,再用小火煎得香香脆脆……

    這就是空口吃也很好吃的脆魚餅!

    傅明宇對黎恕想出來的這種烹飪方式贊不絕口。

    于是他也挖空心思的做了一道涼拌土豆:土豆削皮切成小塊,用鹽末腌一下直接上鍋蒸,再調一碗醬油醋辣椒汁,潑一勺滾油進去,將醬汁激發出濃郁的香氣,最后再拌在蒸熟的土豆塊上。

    考慮到梔梔口味清淡,黎恕還是炒了一鍋大白菜。

    開飯了。

    梔梔和棠娘把兩只小的提溜上船,給他倆用淡水沖洗了一下,換上干凈的衣裳……

    兩家人便坐在一塊兒,吃起了晚飯。

    香煎魚餅特別受小朋友的歡迎;黎恕特別喜歡酸辣涼拌土豆,只需要澆一勺醬汁在米飯上,連米飯都變得有滋有味!梔梔呢只需要在米飯上澆兩大勺濃濃的魚湯,再配上清甜的清炒大白菜……她也可以吃下兩碗飯!

    吃得差不多了,棠娘便對傅明宇說道:“明宇,我想把金枝放在梔梔那兒,讓梔梔管著一日三餐和上學……你覺得呢?”

    傅明宇想也不想地一口應下,“好!”

    金枝愣住。

    鐵蛋也愣住。

    黎恕也有些詫異,看向了梔梔。

    片刻,金枝和鐵蛋同時大聲歡呼了起來:

    “弟弟!我要和你在一起上學了!”

    “金枝姐姐,我們要在一起練鞭子了!”

    梔梔給了黎恕一個安撫的笑容。

    黎恕又仔細想了想:金枝也就是看著嬌小、像只有六七歲的樣子,實際上她已經十歲了。由于棠娘不太會做家務,金枝打小兒起就能干,樣樣家務活都做得很好,再加上聰明懂事,武力值還不低……

    梔梔絕對能夠給予金枝精神文明世界里的指導!也能在學業方面指點小金枝。但在生活方面、以及在照顧鐵蛋這一方面,金枝絕對是梔梔的好幫手。

    想通了這一點,黎恕不再反對,而是揶揄傅明宇,“你這么舍得嗎?”

    傅明宇絲毫不帶猶豫地說道:“這不是廢話嘛!小金枝跟著梔梔,肯定比跟著我和棠娘強。再說了,也該讓我和棠娘過一過二人世界了……”說著,他俊面一紅。

    好在兩小只過于興奮,沒留意傅明宇說了什么。

    傅明宇含情脈脈地看著棠娘,滿眼都是期待。

    棠娘面無表情。

    黎恕和梔梔偷笑。

    ——傅明宇還真是個戀愛腦!為了和棠娘在一起,連孩子都可以不要?

    但對于金枝來說,可能是會有個固定的玩伴吧,看起來還挺開心的。

    兩家人吃完了晚飯,又在海面上玩了一會兒,這才搖著船兒又回到了碼頭。梔梔一家回到自己的小船上,一家三口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傅明宇在他船上煮了一大鍋掛面餃子,兩家人一塊兒吃了,便搖著船兒前往淮安。

    到了淮安已經是下午六點多,再趕到海大附近梔梔和黎恕的小家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兩家人風塵仆仆地趕到。

    黎恕掏出鑰匙開院門。

    隔壁的邱嬸聽到了動靜,急忙拿著手電筒過來查看。見是梔梔兩口子帶著孩子回來了,還領著朋友一家……這才放下了心。

    “大晚上我聽到動靜還被嚇一跳!”邱嬸笑道,“就怕來了賊!原來你倆回來了……哎喲鐵蛋啊你還記邱奶奶不?”

    “邱奶奶好!”鐵蛋大聲說道。

    小金枝也湊過來,“邱奶奶好!”

    “好好好!你倆乖啊,今兒太晚了,明天邱奶奶給你們送杮子過來吃!又甜又軟糯!”邱嬸笑瞇瞇地說道。

    然后邱嬸又對梔梔說道:“梔梔啊,你家這院子呢我是按著你說的每周給你清掃兩次,吶,前天才打掃過的……知道你這幾天應該回會來,所以我幫你要了五百個煤球,其他的我就沒準備了,你看看你要是還缺什么,上嬸子家來拿!”

    梔梔笑道:“好咧,謝謝嬸子了!”

    “謝什么謝!”邱嬸喜滋滋地說道,“好了我不吵你了,你們呀早點兒休息啊!”

    邱嬸回去了。

    梔梔一家也和棠娘一家進了院子。

    果然,邱嬸幫著把梔梔家的院子照顧得干凈整潔。

    黎恕拉亮了院子里的電燈,和傅明宇一塊兒在樓下忙著生煤爐子,收拾客廳;梔梔則帶著棠娘上了樓,由于去了海鷗島兩個多月,家里的棉被、鋪蓋什么的全都收起來,現在需要從柜子里把鋪蓋拿出來,再扛到樓下去撣撣灰……

    忙了快兩小時,梔梔和棠娘收拾好屋子、大家輪流洗完澡,才各自歇下。

    白天的時候鐵蛋和小金枝玩瘋了,這會兒很快就睡著了。

    黎恕才問梔梔,“要是把金枝留下來……你顧得過來嗎?”

    梔梔笑道:“有小金枝在,才能幫我解決不少大問題吧!那孩子很能干的,又聰明!”然后又說道,“明天我先找關系拿到六年級和初一的卷子讓她測一測,看她適合哪個年紀……再就是我們鐵蛋,我覺得他能直接上一年級了。”

    黎恕皺眉,“會不會太早了?鐵蛋也才五歲……”

    “鐵蛋的水平我心里有數,小學一年級應該挺適合他的!睏d梔笑道,“再說了,要實在不行,那我就再給他改回幼兒園去!

    黎恕點頭。

    梔梔又問他,“十月答辯,你也沒問題的吧?”

    黎恕說道:“問題不大!

    夫妻倆又聊了一會兒的學習,這才歇下。

    第二天一早,傅明宇給大家做好了早飯,梔梔吃過早飯,出門去給倆孩子聯系學校了,黎恕則帶著鐵蛋和棠娘一家去逛海大……

    中午梔梔帶著幾試卷回來了。

    給了金枝一套六年級的、一套初一的;又給了鐵蛋一套小學一年級的試卷。

    兩只小的就認認真真坐在書房里寫卷子。兩小時以后,兩人都交了卷子。

    梔梔和黎恕各自看過——

    兩人都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棠娘是看不懂試卷的,便問道:“怎么樣?”

    傅明宇連忙接過他閨女做的卷子也看了看,喜道:“金枝可以。 

    梔梔笑瞇瞇地對棠娘說道:“金枝的水平呢,六年級的語文數學卷子正確率都能達到90以上了,算很不錯的。初一的差一點兒,所以她就直接上初中吧!”

    金枝高興壞了,“好啊好!我也想讀快一點兒!”

    棠娘又問,“那鐵蛋呢?”

    梔梔拿著兒子做完的試卷,看了又看,笑道:“他也不差,卷子上所有的題全都做對了!”

    頓了一頓,梔梔又問黎恕,“所以呢,你說說……到底是讓鐵蛋去上一年級呢,還是二年級?”

    黎恕早就笑成了一朵花兒!

    但妻子提出的這個問題,還是讓他陷入了深深的苦惱之中。

    是啊,那應該送鐵蛋去上幾年級?

    這幾年來,梔梔一直致力于親手、親筆給鐵蛋布置各種認知作業;姜女士更是在閑暇時間門里言傳身教的帶著鐵蛋認字、背唐詩、背九九表、教簡單算術……

    現在鐵蛋才五歲不到,一年級的知識已經基本全都會了。

    所以?

    要讓他去上二年級嗎?

    可他距離五歲還差三個月呢!

    如果讓黎恕做主他自己的事兒,那絕對干脆利落。

    可事關他在意的人……

    一時間門,黎恕也陷入了糾結之中。

    讓鐵蛋上二年級?可他太小了,會不會被同學欺負?能不能聽得懂老師講的課?

    讓鐵蛋上一年級?可一年級的內容他早就已經會了,就怕老師一直教他、他本來就會的知識,他會不會對已經學會的知識毫無興趣?

    “梔梔你來決定吧!”黎恕索性把決定權交給了妻子,“我聽你的!”

    梔梔一笑,“那就讓鐵蛋直接上二年級!”

    黎恕倒抽一口涼氣。

    ——鐵蛋五歲不到就上了小學二年級,搞不好以后會跟金枝一樣,十歲上初一呢!

    轉念一想,他和梔梔都是讀書人,鐵蛋的基因也不會有太大的偏差……

    好!

    黎恕豪氣干云,“好!那就讓鐵蛋直接去上二年級!”

    第527章

    當天下午,梔梔帶著傅金枝和黎錚(鐵蛋)去新學校辦理了轉(入)學手續,同時也參加了插班考試。

    ——傅金枝在淮安一中上學,黎錚在淮安一完小上學。兩個學校相隔一條馬路,規模之大,校園設施之齊全,當然是要比正義島子弟小學要好些的。

    插班考試的成績很快就出來了。

    傅金枝被一中初一年級的重點班錄。±桢P小朋友上的是小學,沒有重點班,但總歸是……又在考試中拿了一次滿分!

    兩家的家長都高興壞了。

    此時距離開學還有一周的時間,于是兩家人又一塊兒上街去買采東西。

    主要是給兩只小的添置東西。

    梔梔家是小一樓結構,一樓原本只有兩個房間,一間主臥、一間客臥。后來黎恕又在露天陽臺那兒用水泥和磚塊自行間隔了一間屋子出來……

    考慮到孩子們以后長大了也會住在這里上學,梔梔就讓鐵蛋住原來的客臥——這屋子大一些,以后鐵柱大了也會過來,和他哥哥住一間屋子。

    間隔出來的那間屋子稍小一些,以后就給小金枝一個人住。

    所以要給兩只小的添置一些房間里的東西,再就是學習方面的書包啊、文具啊這些都要采購。

    棠娘和傅明宇心里高興,但也心存對女兒和梔梔的愧疚。

    于是兩口子分工合作,棠娘負責堵梔梔、不讓梔梔花錢,傅明宇負責花錢買買買……只要是梔梔或者兩只小的看過、摸過的東西,傅明宇全都買下了!

    只苦了黎恕,他光負責拿,所以從頭到腳都掛滿了各種各樣的童裝、書包、被套、床單……

    回到住處,梔梔把兩個房間布置好——鐵蛋的房間里擺了兩張單人床、兩張書桌、兩把椅子和一個衣柜,窗戶那兒掛著黃色小鴨子的窗簾,碩大的兩面墻上,一邊貼著極大的世界地圖、一邊貼著國家地圖。

    鐵蛋很喜歡他的房間。

    盡管他很清楚,他房間里的另外一張床、一張書桌和一把椅子是屬于弟弟鐵柱的。就連衣柜,打開兩扇柜門以后,也是一邊兒用來放他的衣裳、一邊兒用來放弟弟的衣裳……

    他真的好高興!

    這是第一間完全屬于他的房間!

    雖然也屬于弟弟……

    但弟弟還沒長大嘛!

    床單、被套和枕頭套、枕巾全都是媽媽按他喜歡的買的——床單是蟈蟈兒趴在綠草里的圖案,被套是動畫片哪吒鬧海圖案的,枕頭套上印著五顏六色的冰棍兒圖案……

    雖然金枝姐姐很嫌棄他的眼光,但那有什么關系呢?

    他喜歡就行了!

    還有還有,爸爸媽媽還給他買了幾身新衣裳,是深藍色的短褲長褲配上白襯衣!還有藍色雙白杠的運動服……爸爸還給他買了皮鞋、帆布的運動跑鞋!

    鐵蛋可太高興了,他希望新學期可以馬上開始,這樣他就可以穿著新衣裳、背上新書包去學校上課了。

    他在京都上過幼兒園,最喜歡的就是體育課。

    希望新學校的體育課也會是很有趣的那種!

    不止鐵蛋很高興,小金枝也同樣很高興。

    自打她出生以來,她就一《穿成反派早死的白月光[六零]》,牢記網址:m.1.直跟著母親四處飄泊。確實看到了很多風景、見識到各種各樣不同的人生方式。

    但是,她更喜歡安靜下來,徹底體會一段完全不一樣的生活。

    阿娘和她說過了,等她為船廠干完三十天的活計,就會過來看她,過年的時候會接她回南陵去過年……

    這樣就很好。

    且她本身就很喜歡梔梔姨和鐵蛋弟弟,這樣確實更好呢!

    再看看她的房間吧!

    雖然不大,只能放下一張單人床、一張不大的書桌和一把椅子,再放上一個不大的衣柜就已經擠滿了,完全比不上她在正義堂里的那間廂房那么寬敞透亮……

    但這已經是梔梔姨可以提供給她的最好資源了。

    小金枝很期待未來的生活。

    忙了一整天,大家都累了。

    晚飯依舊是傅明宇做的,黎恕也懶得和他爭了,樂得清閑。

    夜里就寢時,黎恕也因為兒子能直接上小學一年級而異常開心……他情緒高漲了,梔梔就難過了,一直被他翻來覆去的折騰。

    幸好今晚讓鐵蛋住進隔壁小屋里去了……

    梔梔被他折騰到凌晨都沒辦法睡覺。

    最后等他盡了興,她也才能沉沉地睡在他的臂彎上……與他共眠。

    不過,半夜時分,梔梔覺得頸脖難受,便迷迷糊糊地推開他,朝著一旁翻滾過去……想要避開他的手臂。

    沒一會兒,梔梔突然聽到黎恕用極狠戾的語氣說道:“你踏馬找死!”

    梔梔睜開干澀的眼,看向黎恕。

    ——黎恕睡在她身邊,全身肌肉緊繃,雙目緊閉,咬牙切齒的,不但呼吸有些紊亂,英挺的眉毛還緊緊地皺了起來。

    他這是……做噩夢了?

    梔梔伸手過去,撫住了他的臉。

    睡夢中的黎恕似有感應,急促地喘息了幾下。

    梔梔又湊過去,吻了吻他的手臂。

    黎恕含含糊糊地喊了一聲梔梔,沒有了動靜。

    梔梔這才收回了手,趴在枕頭上繼續睡覺。

    沒想到她剛睡著……

    就被黎恕的哭聲給驚醒了。

    她混沌的腦子有些不太好使……

    但黑暗中,又確實聽到了被極力壓抑的悲愴哭泣聲音,“梔梔!梔梔……”

    “黎恕,我在呢!”梔梔啞著嗓子喊了他一聲。

    黎恕卻并沒有回應她。

    過了一會兒,他又恨聲罵道:“馬個批的老子就是不想弄死你們這兩只畜牲!你們害死了梔梔……我要是弄死了你們,豈不是給了你們一個痛快?呵呵,譚春雨,羅建華……我就是要你們好好活著,一直好好的活著……然后把世上所有的痛苦全都嘗遍!”

    梔梔呆了一呆。

    她趕緊搖了搖黎恕的臂膀,“黎恕!黎恕……快醒醒!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呵,你現在知道害怕了?當初你害死梔梔的時候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黎恕閉著眼睛低吼,憤怒得渾都顫抖了起來。

    梔梔整個人都撲在了黎恕身上,然后輕吻著他的面龐,在他耳邊說道:“黎恕,黎恕你快點醒過來,我是梔梔……我好好的呢,我沒事!黎恕你醒一醒……”

    黎恕的呼吸變得急促。

    他喘了好一會兒的粗氣,終于慢慢睜開了眼睛。

    半晌,他才迷惑地問道:“梔梔,我……”

    “你剛才做噩夢了,”梔梔又吻了吻他的面龐,悄聲問道,“現在好了點嗎?”

    黎恕呆呆地看了梔梔好一會兒,喘息著問道:“我……是在做夢?”

    “對,你剛才在做夢!

    黎恕定定地看著梔梔,問道:“是……現在在做夢嗎?”

    梔梔愣住。

    他的話,讓她又有了另外的想法:所以現在她所在的這個世界是真實的呢?還是黎恕的夢境還是真實的世界?

    梔梔甩了甩頭,低頭在他的唇角處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黎恕“嘶”了一聲——

    他立刻開始熱烈地回應她。

    梔梔本意是想讓他徹底清醒過來,可不是為了再讓自己羊入虎口。

    她掙扎,想逃到一旁去……

    黎恕動了心思,把她拉過來、壓住。

    梔梔心里叫苦不迭,輕聲罵道:“黎恕,你現在正在做夢呢!快醒醒,回那邊的世界去吧!”

    黎恕呆住。

    半晌,他輕笑了起來。

    他沒有放過她,但也不戀戰。一輪鏖戰過后,他溜下床,又打了水來服侍梔梔清洗,然后將她抱在懷里繼續睡。

    梔梔實在是困得不行,很快就睡得沉了。

    半夢半醒之間,她好像聽到黎恕惡狠狠地說,“誰敢動梔梔一根汗毛,老子就……滅他滿門!”

    梔梔伸手,抱住他的腰身……

    黎恕似乎還想說些什么,但最終還是喘著粗氣睡著了。

    第一天,梔梔和黎恕都起晚了。

    兩只小的都已經起來了,自己收拾好了,正在院子里玩兒。

    梔梔站在衛生間里對著鏡子洗漱,看到了自己眼窩下的黑眼圈兒,又問黎恕,“……這幾天你怎么老是做噩夢?”

    正在整理床鋪的黎恕動作一滯。

    梔梔轉頭看他,發現黎恕的眼窩底下也泛著青。

    他坐在床上,雙手抱頭,撓了撓頭,煩悶地說道:“不知道!我好討厭那個夢……但不知道為什么,這種噩夢做起來還沒完沒了了!就像看似的,前一天晚上夢到的、和昨晚上夢到的還能連接起來,甚至還有因有果的,實在是太可怕了!”

    “在那個夢里,我死了是嗎?”梔梔問道。

    黎恕瞬間面色慘白!

    他憤怒地站起身,朝著梔梔吼道:“……你閉嘴!”

    梔梔一怔。

    黎恕也愣住。

    他急忙解釋道:“不!不是的……梔梔你聽我說,我不是故意要吼你,我只是、只是……”

    “我懂,是我的錯,以后我不會再這樣說了!睏d梔認真說道。

    黎恕急急沖到梔梔身邊,將她緊緊抱在懷里,嗅著她發間的熟悉香氣,心有余悸地說道:“這并不是你的錯,梔梔,我……”

    梔梔仰著臉兒看著他,說道:“黎恕,我不會有事兒,我會一直都平安健康。以后你要是再夢到我有什么不好的,你就一定要告訴自己那是一場噩夢!”

    “我不希望你沉溺于噩夢之中,因為那是一個虛無的世界,你呆在那兒是毫無意義的。黎恕,你屬于這個世界、你屬于我、你屬于你的工作……我希望你每天都能好好的休息,以飽滿的精神接受每一天的工作上的挑戰!”

    然后她吻上了黎恕,“好不好?”

    黎恕深呼吸——

    “好!”

    第528章

    這一天的上午,棠娘和傅明宇把女兒金枝帶到了外頭去,直到中午才回來。

    梔梔猜想,大約是夫妻倆想著避開她和黎恕,好好交代一下女兒為人處世的道理。

    中午吃過飯,棠娘和傅明宇準備離開。

    棠娘拿出一百塊錢,塞給梔梔,“這當做金枝這個學期的生活費!”

    學費前天的時候棠娘已經交了。

    梔梔本不在乎這個。

    想了想,她還是收下了。

    ——或許只有這樣,棠娘心里才能舒服些。

    果然,梔梔收下了錢以后,棠娘面上的表情就自在多了。

    然后棠娘又對金枝說道:“我們呆會兒就走,早點兒趕去津市把事做完了,也好回頭來看你。你在你梔梔姨這兒呆著,多幫著做點家務,看好鐵蛋……好好學習!

    頓了一頓,又道:“你把你那舊鞭子送給鐵蛋,我下個月過來看你,帶條新鞭子給你!

    金枝連連點頭,“阿娘給我做一條重手些的鞭子,現在這條輕飄飄的總覺得使不上力。”

    棠娘笑了,“知道了。”

    她生性不愛多話,雖然將女兒托付給梔梔,卻因為信任梔梔,基本沒有太多的語言上的交代。飯后,兩個女人又說了一會兒的話,棠娘便和傅明宇一塊兒離開。

    在這一方面,金枝大約也繼承了她阿娘的灑脫。面對父母的離開,她并不傷心難過,還笑嘻嘻的……

    接下來,梔梔和黎恕開始了分工合作。

    黎恕負責大采購、大囤積——主要是糧食方面的。

    梔梔負責院子里的修整——主要是后院的菜園子要打理一下,以及雞圈要重新打掃一遍。

    菜園子里的菜,隔壁家的邱嬸一直在幫著處理。梔梔之前回南陵的時候,把家里的院子托付給邱嬸,邱嬸每周過來打掃兩次,梔梔給邱嬸的報酬就是后院的蔬菜可以隨意采摘。

    邱嬸自己家也種了一點兒菜,但她家人口眾多,靠著她自家的那一丁點兒瓜菜……這是遠遠不夠的,再加上梔梔家菜園子的產生,勉強能夠。

    邱嬸在幫著梔梔照看家的同時,也會三不五時的過來澆澆水、施點兒肥什么的,所以菜園子看起來郁郁蔥蔥。

    梔梔讓兩只小的負責摘菜……

    金枝和鐵蛋高興得很!

    這個嚷著要吃茄子,那個吵著要吃豆角……最后梔梔讓兩只小的摘了一小筐蔬菜,她拿著去了隔壁,把蔬菜送給邱嬸,再找邱嬸要雞。

    梔梔離開之前,家里養了二十只下蛋母雞。當時說好了十只雞送給邱嬸當做酬勞,剩下的十只雞等梔梔回來以后,再送過來的。

    邱嬸眉開眼笑地接過了梔梔送來的蔬菜,幫著把十來只雞送回到梔梔家的雞圈里,然后又送給梔梔一小筐杮子。

    杮子是邱嬸家里的杮子樹上長的。

    個頭不大,還有核,但是又軟又甜,吃在嘴里像喝蜜似的!

    梔梔謝過邱嬸,招呼兩只小的去洗手、過來吃杮子。

    當黎恕扛著大包小包回來的時候,梔梔剛剛才把十來只母雞放回到自家雞圈里……其中幾只母雞就迫不及待地鉆進雞圈一條的蛋棚里去了,看起來像是要生蛋。

    “你把雞弄回來了?”黎恕詫異地問道。

    梔梔蹲在雞圈那兒應了一聲,“對!”

    “這種臟活留著等我來。 崩杷⌒奶哿恕

    梔梔一笑,“都是家務,還分什么美丑!”

    說著,她過來看黎恕帶回來的戰利品。

    黎恕借了三輪車出去,買回來一袋十斤裝的面粉,四袋五十斤裝的大米,掛面二十斤。另外紅豆、黃豆、綠豆、小米等若干。粉絲、腐竹、皮蛋、咸蛋等加工類的食物也有。同時還買回來七八斤肥豬肉,各種油鹽醬醋、烹飪用的黃豆醬、豆瓣醬、辣椒醬之類的也采買好了。以及,因為家里有了倆孩子,黎恕還買了好幾袋奶粉、麥乳精、糖果、餅干等小孩子們愛吃的東西。

    這次梔梔還從正義島帶回來不少的山核桃、紅棗干、香菇干、筍干、咸魚干、臘肉臘腸等干貨……

    黎恕把所有儲存食物全都堆進廚房里,堆得滿滿當當、林林總總的,看起來就覺得特別有安全感。

    他交代梔梔道:“現在都已經下午了,我先肥豬肉切好,一會兒你來熬豬油。那些重的東西我一會兒再來收拾……”

    梔梔應了一聲,去準備佐料來熬豬油。

    其實也沒啥準備的,主要就是弄點兒香料:香葉兩片、花椒幾粒、姜片三兩片。

    梔梔以前在家的時候,母親和嫂子們喜歡用油煉的方式來熬豬油。后來因為要為雙島社隊開拓農產品市場,沒少和國營飯店打交道,所以從國營飯店的大廚們那兒學到了一招用水來煉豬油,倒是比油煉的更香軟細膩。

    做法也簡單。

    豬板油洗好切成細丁,先焯水煮出浮沫、再撈出浸冷水,清洗干凈。再重新在鍋里放些冷水,把焯過血水的肥肉丁放進鍋里,同時將分量極少的香葉、花椒、姜片一塊兒放進去。

    肥肉先在鍋里煮熟、跟著湯水一起沸騰,然后水分慢慢熬干……在整個過程中一定要全程小火、同時要一直不停地用鍋鏟攪拌,以免肥肉粘鍋糊底。

    等到水分完全干掉以后,就開始出油。

    慢慢的,油越出越多。

    等到肥肉丁微焦、豬油全都出來了以后,趕緊把鍋端起來,用大漏勺將豬油渣盛起來、擠干豬油渣里的油份,再把所有的豬油裝在帶蓋兒的大搪瓷缽子里……

    金枝和鐵蛋被濃郁的肉香給饞得直舔嘴唇,寸步不離地守著梔梔,垂涎的小眼神眼巴巴地看著那些金黃焦脆的豬油渣。

    梔梔失笑,拿過兩只小碗,在小碗里各裝了一勺豬油渣,又在上頭灑了些鹽末、胡椒粉和孜然粉,拌勻了遞給她倆。

    “吶,拿著去外頭吃……現在都已經四點多了,只能吃這些,不然吃多了到了飯點又不想吃了。”梔梔笑道。

    兩小只捧著飯碗拼命點頭。

    鐵蛋拈了一塊豬油渣塞進嘴里快速咀嚼了起來,被燙得嘶哈嘶哈的,又被酥脆美味的鮮給驚住了,“媽媽好好吃!”

    “是豬油渣好好吃!”金枝糾正道。

    “媽媽!豬油渣好好吃啊!”鐵蛋又說了一遍。

    梔梔笑瞇了眼,“那明天一早我們煮掛面吃,就用這豬油渣來拌面,好不好?”

    兩只小的拼命點頭。在梔梔熬豬油的時候,黎恕已經吭哧吭哧地把所有采買回來的東西……該收進米缸就收進米缸,該掛起來就掛起來……

    這會兒豬油熬好了,煤爐子空了出來,黎恕趕緊淘米煮飯,外加準備晚餐。

    下午的時候金枝和鐵蛋在菜園子里已經采摘了不少蔬菜,并且兩只小的已經在梔梔的教導下,把留來當晚飯的蔬菜洗得干干凈凈。

    晚飯簡單而又豐盛,三菜一湯。

    主菜是芹菜炒五花肉,半葷素的是豬油渣炒豆角,全素菜是粉絲蒜蓉蒸大白菜葉子,再加一大缽子的咸蛋南瓜湯。

    以及,桌上還擺著一筐新鮮甜美的杮子!

    一家四口吃得舒舒服服。

    吃完飯,梔梔開始給倆孩子立規矩了。

    以后黎恕不在家,一天三餐都由梔梔來煮飯,所以小金枝和鐵蛋需要輪流洗菜、摘菜,收碗、洗碗。

    以及,梔梔負責整個家的打掃,小金枝和鐵蛋需要負責他倆自己房間里的衛生與整潔。同時,鐵蛋還要負責前院的衛生和整潔,金枝負責后院的菜園子和清理雞圈。

    梔梔負責洗所有人的衣裳,鐵蛋負責收衣裳、衣裳分類、疊衣裳(金枝負責的后院菜園和雞圈活計比較重,所以不再分配給她)……

    再就是,兩小只的個人生衛生情況:

    秋天是隔一天洗一次澡,隔一次洗澡洗一次頭;冬天是一周洗兩次澡,一周洗一次頭。內衣內褲和襪子要天天換洗,早晚要刷牙洗臉,晚上睡覺前如果沒洗澡就需要泡腳,不洗澡的時候要天天用流動水洗小澡。

    接下來就是兩小只每天的飲食:

    無論家里準備了什么早餐,小朋友們必須每天早上喝一杯熱牛奶、吃一只水煮雞蛋、兩枚核桃肉;每天晚上一杯熱牛奶、外加兩枚紅棗干。每天午飯后一定要吃一個水果,不能挑食,家里有什么水果就吃什么水果。

    另外,如果白天表現良好,梔梔會獎勵小朋友糖果,但一天之內最多只能吃兩顆糖果,而且吃完糖果必須馬上漱口。

    接下來,梔梔又給小朋友們立下了學習和玩耍的規矩:

    除去學校老師布置的作業之外,梔梔還會布置給她倆其他的作業,每晚九點前,所有的作業必須全部完成,交給梔梔批改、再訂正錯誤,同時還要做好錯題本!如果頭一天的作業沒能按時按質按要求完成,那么第二天就不能出去玩兒。

    那么,兩小只什么時候可以出去玩呢?

    金枝和鐵蛋放學時間是每天下午四點半,梔梔的下班時間是每天下午五點半。

    所以金枝放學以后,要先去小學接鐵蛋,兩人一塊兒回家,完成他倆要做的家務,比如說整理院子、菜園子、喂雞撿雞蛋等等……

    只要他倆能完成了家務活,就能出門和巷子里的小朋友們一塊兒玩,一直玩到吃晚飯。

    ——梔梔做好晚飯的時間大約會在六點半左右。

    當然了,就算金枝和鐵蛋出去玩兒,也不能離開這條巷子。

    梔梔吩咐得很細致,金枝和鐵蛋聽得很認真。

    最終,兩小只對視了一眼,又笑彎了嘴兒,拼命點頭。

    ——這還真是既新鮮又有趣的新開始呢!

    現在仍然是暑假,晚飯過后,院子外頭響起了小朋友嬉戲的叫嚷聲。隔壁邱嬸家的豆豆正在大聲喊著鐵蛋的名字,催他和新姐姐(金枝)一塊兒出去玩。

    鐵蛋滿含期待地看著媽媽。

    梔梔笑著對鐵蛋說道:“現在還沒開學,你倆也沒作業,而且今天鐵蛋爸爸在家,他可以洗碗,所以你們就出去玩吧!記著,不許離開巷子哦!”

    鐵蛋和金枝都歡呼了起來,手牽著手跑出去玩兒了。

    黎恕便和梔梔一塊兒收拾碗筷。

    他想了想,有些擔憂,“梔梔,你一個人照顧倆孩子……能忙得過來嗎?”

    梔梔笑道:“剛才的家務分配你沒聽見嗎?我其實也就只做三件事,一是一天三頓飯,一是洗衣裳,一是打掃……這些都很容易的。其他的活計都交給孩子們干了!”

    “可做一天三頓飯也不容易。 崩杷“l愁,“洗衣裳也費時間得很……再加上咱們的房子面積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沒事沒事!”梔梔笑道,“一日三餐么,我也可以做快手菜,保證每頓飯的時間控制在半小時左右……洗衣裳留到晚上,爭取半小時搞完。打掃衛生的話,其實早上和中午稍微收拾一下,晚上掃掃地,隔一天拖一次地也差不多了……”

    “你要是擔心呢,從明天開始我先試著做一做快手菜,看看咱家還需要添制些什么才能克服這個困難……只要把這一天三餐的問題解決,其他的都不是大問題!睏d梔說道。

    黎恕想了想,說道:“還有一個問題,就是你還得每天騎車去外頭國營菜市場買葷菜……不過,馬上就要天冷了,可以隔一天買一次肉。你把買回來的肉一次性煮熟了,第二天也能吃,不會壞。等到天氣再冷一點,下雪的時候……一星期買一次肉也行,買回來的肉就凍在雪地里……”

    梔梔連連點頭。

    第529章

    于是從第二天開始,梔梔就開始在黎恕的旁觀下,過起了模擬獨自帶娃的生活。

    一大早她六點鐘起來,先是花點兒時間門自己洗漱好,然后下樓做早飯。

    ——先煮上四個帶殼雞蛋。

    ——再燒水煮掛面,面條里放些從后院菜園子里摘來洗凈撕碎的菜葉子、蔥粒,佐料是昨天做好的豬油渣,面條里放了醬油鹽末調味,再挖些雪白柔膩的豬油進去……

    ——沖調牛奶、敲核桃。

    正好花費半小時。

    孩子們則是六點半左右被黎恕叫醒,等到兩只小的換好衣裳洗漱好、收拾完房間門下了樓……

    正好七點整。

    梔梔把面條端出來,一家四口吃了起來。

    每個人都分到一大碗湯面、一杯熱牛、一只水煮蛋、兩只被敲開的核桃。

    吃完早飯七點一刻。

    金枝自告奮勇今天洗碗。

    等到金枝洗完碗,收拾好桌子,正好七點半鐘。

    金枝和鐵蛋的學校都是八點整上課,兩只小的七點半鐘出門,走上一刻鐘左右,抵達學校正好是七點四十五分左右,八點上課是剛剛好的。

    看來,梔梔早六點起來、兩只小的早上六點半起來……時間門剛剛好。

    但梔梔必須要把早飯時間門控制在半小時之內,否則就會造成兩小一大上學、上班遲到。

    早飯的種類,煮掛面當然是最最最簡單的。主要就是看吃什么佐料,一個月弄一次豬油渣也挺好,大約夠吃上四五天的,再就是弄點兒炒腌菜、或者煎蛋什么的也挺好。

    如果早飯總吃掛面、吃厭了……

    于是梔梔又嘗試著用面粉來做蔥油煎餅。

    她把樓上房間門里的鬧鐘拿了下來,計了個半小時。

    然后開始調面漿。

    面粉加水、加油、加鹽末和香蔥粒兒揉成面團,灑上生面粉防黏粘,用搟面杖搟得薄薄的。架油鍋在鍋里倒少許油,開始煎面餅……

    可蔥油面餅還沒完全煎好,鬧鐘就響了。

    超時。

    但蔥油餅看起來很好吃……

    梔梔沒有理會,繼續煎餅。等她忙完以后再看,發現一共花了四十分鐘左右!

    所以?

    如果想改換一下早飯種類,改做蔥油餅的話,那她就提前十分鐘起床唄!再說了,如果再壓榨一下洗漱時間門和收拾整理打掃家里的時間門,那是完全有可能在七點前把早飯做好的!

    接下來,梔梔又做了兩種早飯的測試:一是熬粥、一是蒸蛋糕。

    但這兩種早飯是需要在頭一天的晚上先做好準備工作的——大米粥要提前一天煮沸了,不揭鍋蓋一直燜到第二天早上,再熬煮十五分鐘以后就是很綿爛的米粥了。

    蒸蛋糕的準備工作比較麻煩。

    需要在頭一天的晚上準備好雞蛋、牛奶、白砂糠和面粉。

    雞蛋的蛋黃蛋清要分開,蛋黃加白砂糖攪勻再加奶粉和清水,拌勻之后再把面粉放里頭;然后蛋清加白砂糖打成奶油狀、再滴幾滴白醋進去。睡覺前這兩樣東西先分開放,第二天一早起來,將兩樣東西拌在一起,再拌勻了……在大缽子里弄點兒油,把面糊蛋液倒進去,上鍋蒸。

    經過一夜的發酵,蒸出來的蛋糕特別特別松軟,還帶著濃郁的奶香!

    當然了,梔梔和黎恕還花了點時間門,來測試她做一頓午飯或者晚飯到底需要多長的時間門。

    為了更準確的計算時間門,夫妻倆還特意從海大騎著自行車,先去了一趟附近的菜市場,買了些豬肉然后匆匆趕回家。

    一進家門,梔梔立刻將豬五花肉洗凈、切成薄片,再用豆豉、蠔豉、醬油鹽末、蒜末姜末腌好。跟著她就淘米、洗米,將清洗過的大米放進高壓鍋,再把用搪瓷盤子裝著的五花肉放進高壓鍋里,蓋上蓋子開始煮飯……

    等等!

    米飯剛煮熟,就已經超過半小時了!

    再按照梔梔的標準……她還要再炒一個菜、再打一個湯……

    那半小時內完全做不到!

    于是梔梔立刻調整了方案。

    每天中午她一下班兒就騎著自行車去菜市場買菜,金枝和鐵蛋回到家,鐵蛋負責淘米、擇砂,金枝負責去后院的菜園子摘菜、洗菜……金枝摘了什么菜,梔梔就做什么菜。

    后來一大兩小又花了一頓飯的功夫來測試大家的合作。

    ——當梔梔買完肉菜回到家里的時候,兩只小的已經在家里干好了活計。所以梔梔一回到家,先馬上處理葷菜,再處理一個蒸菜。當高壓鍋從爐子上拿下來的時候,正好剛過十分鐘。梔梔再炒一個菜,打一個湯……

    正好半小時。

    一大兩小的中午放學、下班時間門是中午十二點,梔梔騎車去菜市場買菜再趕回家需要十五分鐘左右。

    也就是說,梔梔能保證一大兩小在中午十二點四十五分之前吃上午飯,一點整左右,一大兩小可以歇午覺,一點半左右起來……下午大家上學上班的時間門是兩點鐘,是完全來得及的。

    再說了,梔梔還有備選方案。

    ——如果中午實在來不及做菜的話,那么梔梔就在海大食堂買好菜再回家吃也是一樣。

    至于晚飯么,時間門相對充裕些,倒是不用發愁。

    就這樣,梔梔花了兩天的時間門來調整家務所占比的時間門,確實有些手忙腳亂的,但因為事先學習了,倒也算適應了。

    兩天過后,距離孩子們開學還剩三天,梔梔和黎恕開始帶著孩子們去單位工作了。

    梔梔十月答辯,目前還在黃教授的實驗室里。但她已經是農科院淮安分站的成員……又因為黃教授替她爭取到兩個項目的立項,目前她有了自己的實驗室,就是還沒有正式開始。

    所以她就把兩只小的帶到她的空置實驗室里,拿出一摞名著,讓孩子們看,寫讀后感給她。

    為了勾起小朋友們的興趣,梔梔給他倆安排的是《西游記》讀物,給金枝的是全版,給鐵蛋的是連環畫版,再給他倆一人一本新華字典,外加給多金枝一本成語典故……

    梔梔要求他倆同步。

    ——鐵蛋看比較簡單版的連環畫,但對五歲不到的他來說,還是有點兒困難的,所以他還需要查字典,才能完全弄明白連環畫上說了些啥。

    ——金枝雖然上初二了,但她的任務也不輕。全版的西游記是白話文,生僻字比較多,典故也多,還暗含深意……金枝也需要翻查字典、甚至還需要翻閱成語典故才能完全理解。

    兩人完成了自己的部分后,會交換一下自己的書,還會花時間門討論劇情……

    這么一來,鐵蛋能學到更多的知識,金枝也能稍微放空一下過度的疲勞,以繼續保持對的熱情。

    而梔梔和黎恕則趁這幾天的時間門,把工作捋清楚。

    九月開學,海大給梔梔滿滿當當地安排了大一新生、大二、大三、大四的專業課。

    這是因為自從恢復了高考之后,每年都有海量的青年們報考。

    海大在過去是個非常冷門的大學,到現在也依舊是,但每一屆都會有不少新生接受調劑被分配到海大來。

    這學生一多,原來的講師不夠了,連已經退了休的一些老教授也都被返聘回來……

    像梔梔這樣青年講師,教學任務就更重了。

    梔梔沒啥怨言。

    她必須按照規定,授課達到一定的課時后評定了級別,以后才有資格當碩導、博導。之前她已經是講師了,但帶的學生多數是大一專業基礎,現在學校給她排了那么多的課時,會很累,但課時費加起來很可觀,而且還能讓她和各年級的學生接角,從來合適挑選優質的生源,為將來組建軍她的團隊而努力!

    黎恕呢,他畢竟是軍人,是不可能在海大當教授的。所以今年十月份只要他能順利答辯,他就是博士了,以后可以全身心投入到種島的工作上去。

    就這樣,黎恕陪了梔梔幾天……

    在這幾天里,他因為心疼梔梔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既要忙于應付繁重的教學,所以把照顧孩子們的事情完全接了過來,更加是把家里家外的事情全都安排得妥妥當當。

    等到開了學,黎恕又陪伴了妻兒兩天,這才啟程回去。

    黎恕萬般不舍,梔梔只安慰他,“今天九月三日了,你十月中就要過來答辯,算起來也不至于分別太遠。你回去好好工作吧,十月咱們就能再見面了!

    然后她又不放心地對黎恕說道:“……這些天我看你還是在做噩夢,這樣下去可不行,要是你夜里睡得不好,就會影響白天的工作。你得克制自己……那些夢也不是啥好的夢境,你要一定不停地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不要再迷溺于那樣的夢了!

    說起黎恕的噩夢,他臉色就是一白。

    可他還拿那個噩夢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這又不是他不想入夢就不入夢的……

    那個夢境真像是在看!

    還每天晚上都能接上前一天晚上的劇情,而且場景真實得令人發指!黎恕總是在初入夢時先看到梔梔帶著一臉的絕望漠然沉湖,他卻每一次都無法阻止,這極大地刺激到他的情緒,讓他完全失控!

    所以他根本無法控制自己。

    而他又總在夢境中看到譚春雨和羅建華……這倆看起來還特別積極,尤其是譚春雨。黎恕就更恨這倆了,有時候他甚至在想——既然這是一個噩夢,那是不是他怎么發瘋都沒問題?那不如就……早點兒讓譚春雨和羅建華嗝屁了唄!反正也不影響現實世界里的譚春雨和羅建華。

    或許只要他夢里的譚春雨和羅建華早點兒去死,他才不需要再夜夜做這樣的噩夢,每晚都要經歷一次……絕望到極點的心痛與難過。

    黎恕有些苦悶,但不想梔梔為他擔心,便道:“放心吧,我不會有事兒的!

    ——想來想去,還是早點兒把他噩夢里的譚春雨和羅建華弄死吧!

    對!

    最好就是今晚,趁梔梔還在他身邊。

    于是,黎恕從晚飯后就有些心神不寧的。

    梔梔因為要管著倆孩子,也沒特別在意黎恕,就覺得他好像有點兒魂不守舍,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夜里九點半,梔梔管著孩子們睡下,她便也回了房,洗過澡換過衣裳倚床上看書。

    十點半的時候,梔梔看完了書準備休息,這才覺察到——黎恕好像坐書桌前寫寫劃劃很久很久了???

    “黎恕,你干啥呢?”梔梔喊他,“時間門不早了,快睡覺了!”

    黎恕筆尖一頓。

    他立刻收好了鋼筆,將自己剛才寫了滿滿幾大版的信紙收進了抽屜里,這才去了衛生間門,飛快地洗了澡,穿著汗背心上了床。

    明天黎恕就要回南陵了。

    梔梔原本以為,黎恕應該會很想要……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他卻規規矩矩地將她擁在懷里……只是很單純的想睡覺?

    梔梔不服氣。

    她暗示似地將手放到他的胸大肌上,還不輕不重地按壓了幾下彈性十足的強健肌肉……

    黎恕捉住了她的手,卻沒有再進一步的意思,也不說話,只是示意她繼續睡。

    梔梔十分驚奇。

    平時只要一入夜,他恨不得能把她翻來覆去的從頭到腳、里里外外檢查一遍……

    今天這是怎么了?

    于是她不信邪地又悄悄伸手去摸腹肌。

    “梔梔別鬧!崩杷o奈地說道,“好好睡覺!

    說著,他再次捉住她的手,不允許她調皮,又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額頭,以示親昵。

    梔梔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黎恕的懷抱過于溫暖舒適……

    她本來也不想這么快就睡著的,可沒一會兒就……閉上眼睛睡著了。

    黑暗中,黎恕冷靜地睜著一雙雪亮的眸子凝神思考。

    半晌,他冷冷一笑,閉上眼睛開始跟上了梔梔悠久綿長的呼吸。

    沒一會兒,他便陷入了夢中。

    第530章

    黎恕根本沒辦法說清他現在的感受。

    他進入了夢中的世界。

    深夜時分,他的視線……跟上了從松市鋼鐵廠家屬大院里溜出來的梔梔。

    眼前的梔梔,是十余年前的梔梔。

    她蒼白瘦弱到了極點……

    有種我見猶憐的脆弱美感。

    老實講,黎恕并不喜歡這樣的梔梔——她看上去過于脆弱,眼里也沒有任何溫度,整個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緩緩走在空無一人的漆黑夜里。

    他總覺得眼前這個梔梔,和他的梔梔是不一樣的。

    他的梔梔健康、活潑、積極、靈動……

    十余年前她被譚春雨陷害的時候,當時黎恕作為特種兵后援,全程看到了他的梔梔是如何應對臨時出現的危機的。

    ——當譚春雨誘騙他的梔梔進入那間屋子的時候,他的梔梔只用了一句話、一個表情,就反過來把譚春雨給騙進了那間屋子。然后,他的梔梔輕松離開……

    說起來,他的梔梔真是聰明到了極點!而且她也不肯受委屈,會想辦法當場報仇……是個敢愛敢恨,心里主意很正的姑娘。

    于是那個想要謀害梔梔的譚春雨,反而落在壞人手里、還差點兒小命不保!

    可眼前這個病態的梔梔,有種逆來順受的麻木與漠然。在面對譚春雨的陷害時,她明知有異卻并沒有及時反抗、才會被譚春雨一把推進小黑屋……

    后來她和二流子一塊兒從小黑屋里出來的時候,親眼看到、親耳聽到譚春雨在巷子口那兒編造她和二流子那根本不存在的“奸|情”時,連二流子都敢一記耳光掌摑得譚春雨吐了血,可那瘦弱到風都能吹跑的梔梔,只是表情麻木地離開。

    回到家屬大院,她也不跟家里人說,直到家里人從鄰居嘴里聽說了這事兒,焦急地問她,她才如同被驚醒,跑去質問譚春雨。

    被譚春雨羞辱了一頓以后,梔梔沉默著回到了家。

    當天夜里,她趁著家里人全都睡著了,這才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家,走出大院、來到街上,緩緩朝著人民公園走去。

    她毫不今晚地慢慢蹚入湖中……

    黎恕急了!

    盡管他覺得眼前這個梔梔,和他的妻子在外表上很像很樣,內里卻根本不是一個人……

    可他也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她沉湖自盡啊!

    “梔梔!梔梔你冷靜一點!你冷靜一點。。。 崩杷〗辜钡卮蠛,“那些都是身外事,不值得你這么做,你站!站住——”

    蒼白瘦弱的姑娘根本聽不到他的聲音。

    她懷著對這世界的漠然,毫不猶豫地一步一步繼續朝著湖心走去。

    黎恕根本沒辦法看到梔梔臉上露出那么冷淡的表情……

    他沒辦法看著她尋死!

    她明明擁有滿腔的熱情,她有遠大的抱負,她熱愛這個世界、熱愛這個國家、熱愛人民……再過幾年她就會接受他的追求、愛上他、和他結婚、成為他人生的靈魂伴侶!她會和他組建家庭,為他生兒育女,成為他的革命伙伴……

    她怎么能……

    這樣就放棄了呢?

    “梔梔你別這樣,別這樣!梔梔——”隨著黎恕的慘叫怒吼,冰冷的湖水沒過姑娘的頭頂……

    在一這瞬間,黎恕心里綻放出無盡的痛苦與恨意!

    這都怪譚春雨和羅建華!

    如果不是羅建華自作多情的以為梔梔喜歡他,或者說,羅建華費盡機也想逼梔梔嫁他,哪怕梔梔對他一點兒感覺也沒有……

    譚春雨也不會把梔梔當成眼中釘、肉中刺!

    呵呵,譚春雨是最最最壞的那一個!羅建華也是個賤人!

    如果不是因為他倆,梔梔根本不可能死!

    所以,梔梔死了……

    他黎恕的人生還有什么意義?

    那就——

    讓譚春雨和羅建華去死吧!

    只有這兩人死了,他才能毀掉這個噩夢世界,回到現實世界中去。

    黎恕赤紅了眼,握緊雙拳。

    突然間,黎恕感到一陣眩暈——

    有線型的光線四處飛散,光怪陸離又五光十色的,怪讓人覺得難受,就像暈車暈船那樣。

    等他將惡心的感覺壓下時,這噩夢世界突然……一下子就過了十來年。

    現在是一九八五年?

    羅建華早已另娶,譚春雨也然二嫁……

    黎恕似乎已經退了伍,回到松市事事針對羅建華。羅建華被黎恕逼得……把崗位指標賣掉了,懷揣著兩千塊錢,他孤身一人去了改革開放的前沿地——深市。

    但此時的深市還是個正在建設之中、破破爛爛的小漁村。

    羅建華在深市轉了一圈兒,聽說附近的廣城舉辦國際交易會,好多白皮膚金發碧眼的老外全都往廣城而去?

    羅建華便也去湊了個熱鬧。

    他以前上高中的時候懂一點兒鷹語,但十來年沒用過,完全生疏了。勝在腦瓜子聰明,善于觀察。他發現自己沒辦法和這些老外直接溝通,所以他就把注意力全都放在那些陪同老外前來參展的港城人的身上。

    這些港城人會英語,但苦于不了解廣城的具體情況,更加不了解展會里參展商的情況。

    羅建華的機會來了。

    他當上了二道販子——先是通過港城人,知道老外想買什么東西,然后他再去找人來做。他用他所有的兩千塊錢,租了個民居,拉了一條電話線,買了一臺傳真機。

    就這樣,羅建華的“貿易公司”成當立了。

    他就靠著用傳真機和港城人聯系訂單業務,第一年掙了幾千塊錢。

    第二年,他雇了兩個人,掙了萬余元。就算把工資發出去,那他也成為了萬元戶!

    第三年羅建穿上西裝,搬進了新建成的辦公大樓,公司規模擴大到……請了十來個人。

    第四年,羅建華的利潤超十萬。

    第五年羅建華成為百萬富翁!

    第六年羅建華進軍制造業,第七年羅建華摸索著當了地產商……

    那么,這么些年,黎恕在干什么呢?

    按照黎恕這一個多月以來的“可持續性劇情”,目前已經發展到:

    黎恕大部分的精力都花在對付羅建華身上,他是羅建華的主要競爭對手,攪黃了不少羅建華的訂單、下了無數絆子給羅建華、還挖了不少坑陷害羅建華。雖是這樣,但羅建華還是變得很有錢。

    于是他開始找情人。

    他找了三四五六七八個情人,每一個都跟梔梔長得很像。

    這更令黎恕氣憤!

    黎恕加大了對羅建華的打擊,同時也絕不放過譚春雨。

    譚春雨比較好對付,她一直都是家庭婦女,這會兒她還沒跟她的第二任丈夫離婚。黎恕在對付羅建華的時候也掙了不少錢,一直壓過羅建華一頭。他有了錢就不停地打壓譚春雨的第二任丈夫,那男人在外頭一受氣就回去打罵譚春雨……

    譚春雨實在難受,就哭著來找羅建華,求羅建華幫幫她。

    羅建華有錢以后就特別大方,也懶給譚春雨的丈夫謀什么出路,直接揮手給了譚春雨一筆錢。

    譚春雨當然很高興,但在和羅建華接觸的過程中……她也發現羅建華的好幾個情人,個個都長得像別梔梔。

    譚春雨心里冒出了一個主意:那她能不能拿著這些錢去整個容,變得更像梔梔呢?畢竟羅建華的情人們又不認識梔梔,只能求個形似。她卻是很了解梔梔的,只要整容整得有三四分像梔梔,她就能模仿出七八的相似程度來。

    正好這時,譚春雨的婆母嫌她生不出孩子,攛掇著讓譚春雨和男人離了婚。譚春雨求之不得,離婚以后就立刻拿著羅建華給她的那筆錢去了寒國。

    劇情發展到這兒,黎恕立刻派出他在噩夢世界里的助手,跟蹤譚春雨去了寒國。

    助手和譚春雨的整容醫生聯系上,花了十倍價格拿到了譚春雨整容前的確認圖稿——她果然想要整成梔梔的模樣兒?

    黎恕讓助手再花十倍價格,換了一份確認圖稿,讓醫生按照黎恕選的確認圖稿,來為譚春雨整容——那是羅建華母親吳琴的照片!

    因為黎恕給的實在是太多了,醫生為譚春雨進行了非常細致而又全面的改造。一共歷時八個月,方方面面全都改得十分完美。

    不過,在為譚春雨做出最后一項整容手術時,醫生建議譚春雨回國休養,說修容后的五官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的紅腫,休養好了就沒事了。

    當時譚春雨的臉腫得就像豬頭一樣……根本看不出像梔梔、或是像吳琴。

    整容醫院里的其他護士們也紛紛告訴譚春雨,整完容以后就是這樣……這是正常情況。

    于是譚春雨回了國。

    半年后,她的臉終于消了腫,可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譚春雨驚呆了——她明明是要整得和別梔梔一樣!可鏡子里的她,怎么會……和吳琴長得一模一樣呢???

    譚春雨摸著自己的臉,發出尖銳而又凄厲的恐怖叫聲。

    第531章

    就這樣,在黎恕強勢干涉劇情下,譚春雨徹底崩潰了!

    她原本想整容成為別梔梔二號、并以此接近羅建華,得到羅建華的寵愛與財富的……可她也不知道到底哪兒出了什么紕漏,怎么會……整成了羅建華母親吳琴的模樣兒呢?

    譚春雨跑回寒國想去找那醫院,可對方欺負她人生地不熟的,拒不認賬,還說那本來就是譚春雨想要的樣子。譚春雨在那兒語言不通,手里也沒錢了,最后實在沒辦法,只得哭哭啼啼地回來了。

    可回來以后她又能怎么辦呢?

    她一直愛著羅建華,這么多年以來,雖然也仗著小聰明也做了點小生意攢了些錢……但她的財富和羅建華完全不能比。何況她本來就一直寄望于能攀上羅建華。

    最后沒辦法,譚春雨決定再冒一次險,再次聯系上羅建華,希望他能再看在鄰居、同學、青梅竹馬的份上,再給她一點兒錢,好讓她再重新做一次整容。

    然而,當羅建華看到譚春雨的時候……

    羅建華驚呆了。

    他本來就恨透了母親——當年若不是母親作天作地想要拿捏他的婚事,想以他的婚事來大掙一筆錢、同時打壓別梔梔的父母……

    他要是早早娶了別梔梔,別梔梔也不至于自盡!

    別梔梔去世以后,羅建華心如死灰,與母親安排的女人結了婚?伤麑ζ拮右稽c兒感情也沒有,甚至連夫妻生活都過不下去,他覺得他人生盡毀。

    而這一切,全都是他的母親吳琴造成的。

    可是天大地大,孝道最大。

    他就是再恨他母親,那也是生他養他的母親……他還能怎么樣?

    現在,譚春雨居然頂著一張和他母親年輕時候十分相像的臉,出現在他身邊???

    羅建華也崩潰了。

    他……痛毆了譚春雨一頓!

    ——他不敢打他媽,怕遭雷劈,難道他還怕譚春雨嗎?

    譚春雨也沒有想到她居然會被羅建華給打了……

    躲在暗處的黎恕見了這一幕,差點兒笑醒!

    但他又很快克制住。

    ——還真不能直接笑醒。這一醒啊,噩夢沒能結束,那么明晚上他又得重溫一次那讓人痛苦到絕望的梔梔沉湖的一幕!

    所以,最好今天就能解決這兩個渣賤!

    于是黎恕立刻派人回松市,在羅建華的媽和老婆耳邊教唆。很快,吳琴和羅妻便匆匆趕到了深城。

    與此同時,黎恕在生意場上開展了對羅建華的全面圍攻!

    白天,羅建華疲于奔命地處理公司事務……但他名下的公司與產業卻莫名其妙惹上了各種各樣的官司!

    晚上他回到家,不是在處理妻子與他的情人們之間的矛盾,就是在處理吳琴和譚春雨之間的矛盾……

    是的,譚春雨實在走投無路了,只好賴在羅家。吳琴陡然看到譚春雨變得和她長得那么像,不由得又驚又疑,一會兒懷疑譚春雨會不會她娘家哥哥的私生女,一會兒覺得兒子羅建華不孝順她,是因為譚春雨的教唆!

    一時間,羅家變得烏煙瘴氣!

    黎恕買通了羅家的幾個保姆,那幾個保姆每天都輪流向黎恕匯報羅家家里的吵架情況,直把黎恕樂吱得不行!

    后來呢,吳琴的想法——“譚春雨是不是吳琴兄長的私生女”給了譚春雨莫名的啟發。

    一番衡量過后,當然也主要是因為羅建華對譚春雨的態度、實在令譚春雨心涼……于是譚春雨果斷轉身回了松市。

    趁吳琴沒有陪伴羅父身邊,譚春雨趁虛而入。

    盡管羅父其實也不喜歡譚春雨的臉,但譚春雨畢竟還擁有一副年輕的身體,又因為帶著目的,她能把腰彎得很低很低,態度很舔很舔……

    后來,譚春雨假裝有孕,逼著羅父鬧著和吳琴離了婚,改娶譚春雨為妻!

    老實講,這個消息不但讓整個鋼鐵廠家屬大院陷入了爆炸狀態,羅建華也差點兒瘋了——譚春雨你整容成為我媽的樣子,就是為了給我當媽???老頭兒也奇怪,離了婚想找個年輕漂亮的,羅建華能理解。無法理解的是,為啥還得找個跟吳琴長得一模一樣的?!

    然而羅父有了譚春雨這個“賢內助”的提點,開始逼羅建華一點一點的吐錢出來。

    黎恕呢,就在一旁看好戲,還時不時推波助瀾:

    ——羅建華當然不甘心把自己名下的財產給老頭,于是黎恕適時讓人透露出“可以給老羅一個皮包公司”的建議。羅建華思前想后覺得很有道理,果然送了一家皮包公司給老羅。但老羅又不懂經營,最后當然落到了譚春雨的手里。

    黎恕做局陷害譚春雨,令羅建華有了一種“在譚春雨的經營下這家公司的生意越來越紅火”的錯覺,于是想把公司收回來。譚春雨當然不肯,羅建華便與譚春雨產生了內訌。為拿回公司的掌控權,羅建華只能不停地注資,加大他在公司的股份。

    最終,黎恕撤去假象……羅建華才知道,譚春雨的公司其實早已是強弩之末!他投進去的那些錢就聽了一聲響,就全沒了!

    羅建華恨透了譚春雨!而譚春雨卻認為這是羅建華做的圈套!兩人鬧得不可開交。

    ——吳琴和譚春雨見天的打架,爭吵不休。兩人都強勢,但吳琴和老羅做了一輩子夫妻,還是能拿捏住老羅的。再加上譚春雨是假懷孕,被吳琴拆穿以后,老羅內心的天平又偏向了吳琴。最終,當譚春雨的公司倒閉以后,老羅和譚春雨又離了婚,與吳琴復婚。

    譚春雨根本無法接受。

    她不能接受她變得一無所有……

    甚至連原本的美麗容貌也失去!

    到此時,她對羅建華滿腔的愛,全都變成了恨。

    如果不是因為羅建華,她至于逼死別梔梔嗎?如果不是逼死了別梔梔,別燕南就不會追著她打擊,那她就不需要頭婚嫁給了一個屠夫!

    她懷著對羅建華的愛,才忍受了那么些年……

    好不容易看到勝利的曙光,結果她變得比以前還窮、比以前還丑!

    這全因羅建華而起!

    可現在她已經四十多歲了,身無分文還欠一屁股債、臉也比原來丑陋好多,根本不可能再有機會東山再去!

    再加上黎恕安排了好幾撥人分唱紅臉白臉,反正就是從各種角度來刺激譚春雨,譚春雨最后失去理智,做好萬全的準備與羅建華同歸于盡!

    黎恕覺察到譚春雨的意圖,不由得欣喜若狂。他通過安插在譚春雨身邊的“閨蜜”那兒得知到譚春雨的計劃,并且立刻幫著安排實施了十足的“措施”……

    ——譚春雨想弄死羅建華,但她并不想毀了自己。

    所以她布了一個局。

    羅建華的其中一個情人是位人|妻,有丈夫有孩子,所以羅建華包|養她,就不能像養其他情人那樣,專門給租個房子。他想見她的時候,會把她召到他在豪華酒店里長期包下的一個房間里。

    譚春雨花了點時間混進酒店當客房服務員,然后摸清了羅建華和情人約會的時間。

    她寫了匿名信,交給情人的丈夫,告訴他、他的妻子將于某月某日某時來到某酒店某房,和另一個男人幽會。

    黎恕給動了手腳,把譚春雨寫的那封匿名信,送到羅建華妻子的手里,又在事發當日派人阻止情人進入酒店……

    譚春雨在走廊盡頭的服務員休息室里等了又等,最后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想走到羅建華的房間門口去聽聽動靜……

    黎恕一早收買了譚春雨的同事。

    見譚春雨湊到羅建華的房間門口、貼著耳朵聽屋里的動靜?

    同事立刻悄悄走到譚春雨身后,拿出房卡刷開了門,直接把譚春雨推進了房間……

    接下來,同事飛快離開。

    正好此時羅建華的妻子領著一眾娘子趕來捉奸……

    下場就是——

    羅建華身敗名裂!

    畢竟譚春雨是他的繼母。

    羅建華和妻子結婚近二十年,因為怨恨母親的緣故,從未親近過妻子。妻子恨透了他,便將他養情人、還與繼母私通的事兒捅得盡人皆知。

    羅建華的事業一蹶不振。

    不過短短半年光景,羅建華就淪為債臺高筑的窮鬼,最后變成了拾荒者,夜晚住橋洞,白天撿垃圾……

    見識過繁華,豈能甘心淪落泥濘?

    羅建華恨透了譚春雨,譚春雨也恨透了他。

    在一個雨夜里,兩人為了搶一只空的易拉罐而大打出手。

    最終,兩人倒在了血泊里。

    又因為當晚電閃雷鳴、狂風暴雨的,根本沒有人聽到他倆打架和呼救的聲音。

    等到第二天清早,清潔工出來打掃衛生的時候,才發現羅建華和譚春雨已經趴在大街上,早已涼得透透的。

    說來也怪。

    羅建華和譚春雨一死,黎恕聽到一把冷冰冰毫無感情的電子聲音:

    【警告!劇情線崩壞,男主脫離主線死亡,女主脫離主線死亡,本世界即將崩塌,本世界即將崩塌……】

    黎恕愣住。

    ——劇情?男女?女主?世界崩塌???

    所以這個噩夢世界……

    真的是一本書?或者是一個電影???

    他詫異極了。

    如果噩夢世界是一本書?那真實世界呢?會不會也是一本書?

    他剛這么一想,很快就敏銳地感覺,到這個噩夢世界正在飛快地分崩離析!

    極致的眩暈感迅速包圍住他。

    眼前有耀眼的白光閃過……使他暫時性失明,什么都看不清,又因為眩暈感,他也無法思考,直到一把甜潤溫柔的聲音響起:

    “黎恕?黎恕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又做噩夢了?黎恕……快醒醒,快醒醒!”

    黎恕睜開了眼睛。

    這是——

    現實世界里,他和梔梔在淮安安的家。

    此刻是在夜里,屋里關著燈,他和梔梔睡在床上。

    身畔縈繞著屬于梔梔的微溫暖香,這會兒她正趴在他身旁,還用手扶住他的臉,急切地喊著他的名字,“快醒過來黎恕,你做夢你知道嗎?別害怕那就是一個噩夢,你睜開眼睛就不會害怕了……”

    黎恕的眼睛終于適應了黑暗。

    他看向了梔梔。

    他在夢里和羅建華、譚春雨斗了十來年,便已經有十來年不曾見過梔梔了。

    枕畔的梔梔完全是一副健康模樣兒,雖然也纖瘦,但身上也有肉……最最重要的是,她看向他時,眼里流露出來的擔憂模樣兒……

    黎恕一笑。

    他伸長手臂一抄……

    便將骨細肉豐的她牢牢鎖在他硬實寬闊的胸懷里。

    “梔梔!梔梔……我們以后會一直在一起,一直在一起……”黎恕喃喃說道,“結束了,噩夢終于結速了……”

    梔梔:???

    第532章

    梔梔看著黎恕,有點兒不太明白。

    “噩夢結束了?”她疑惑地問道。

    黎恕含笑,“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以后我再也不會做噩夢了……”

    梔梔怔怔地看著黎恕。

    她不是沒有猜想過,當她穿進原文后改變了劇情,使這個世界發生了變化……有可能衍生出平行世界。

    但在原文世界里,原身依舊去世,所以十年后黎恕覺醒了原劇情,繼續推動劇情。

    現在,也不知道黎恕在他的夢里都做了些什么,有可能在根源上改變了劇情?

    “黎恕,你在夢里都做了些什么?”梔梔好奇地問道。

    黎恕把他的夢一五一十說了,又把后來譚春雨和羅建華死后,突然有一道冷冰冰的女性電子聲音在他耳邊說什么“世界崩塌”……最后他一道白光差點兒耀花了他的眼,過度的眩暈讓他無法思考……

    再醒來時,他就回來了。

    梔梔陷入沉思。

    黎恕說道:“梔梔,還記得咱們從米國帶來回來的那些科譜讀物嗎?我記得其中有幾本……一本說的就是宇宙守衡定律,一本說的就是宇宙對稱定律……”

    “宇宙對稱定律,講的就是宇宙大爆炸創生理論,基本粒子總是從能量中對生而出,有一個正粒子、就有一個反粒子……”

    “所以每一個星球都有一個映生星球,是這樣嗎?”黎恕說道,“所以我經歷過的那個噩夢世界,其實就是……地球的映生星球?”

    梔梔好笑地摸了摸他的面龐。

    ——那些都是沒譜的鬼扯!

    放到2020年代,宇宙對稱論早就已經被論證只是猜想。

    但現在是七十年代末,種花國的航天學才剛起步,還沒有能力辯證“宇宙對稱論”。就算有,那也不在梔梔和黎恕的學術范圍之內。

    所以啊——

    梔梔說道:“那就是一個夢……”

    然后她又頓住。

    ——其實還是很難說的,畢竟在這個世界里,她穿書、譚春雨重生、黎恕覺醒原文劇情……

    還是有那么些玄學的成分在的。

    但不管怎么說,現在這個世界才是她和黎恕賴以生存的世界。

    那么,珍惜當下才是最最最要緊的。

    “快別多想了!睏d梔輕聲說道。

    黎恕“嗯”了一聲。

    梔梔的聲音實在過于溫柔,以至于……在黎恕心頭蕩起了漣漪。

    只是他剛動手——

    “釘鈴鈴鈴——釘鈴鈴鈴——”

    床頭小幾上擺著的鬧鐘突然響了起來。

    梔梔飛快地撲過去,一把按下了鬧鐘頂端的小帽子,成功阻止了鬧鐘繼續作響。

    她趴在床上,打了個呵欠。

    “天快亮了呢!”

    黎恕有些不爽。

    他還想著天亮以后他就得離開了,一個月以后才能回來,不好好吃飽一點可怎么行?

    沒想到,這么快就天亮了?

    又轉念一想,就算昨晚沒吃上,好歹永遠性解決了那個噩夢世界,也不算虧……

    這時梔梔正準備起來——《穿成反派早死的白月光[六零]》,牢記網址:m.1.黎恕摁住她,“今天我來做早飯……好歹趁著我在,再服侍你一回,你多睡一會!闭f著,他匆匆爬了起來,穿好衣裳就沖進衛生間洗漱,又急急地下了樓。

    梔梔抱著被子賴了一會兒的床,起來了。

    換好衣裳去洗漱過,她走回到書桌前拉開抽屜……卻意外發現了昨晚上黎恕伏案寫下的幾張信紙。

    仔細一看:

    【羅建華弱點總結:BALABALA】

    【羅建華是否值得打擊:六個情人,偷稅漏稅……直接打擊!】

    【譚春雨人際關系網:BALABALA】

    【譚春雨是否值得報復(劃掉)逼死人不值得原諒】

    【最羞辱的打擊方式:1以彼之道還施彼身,2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劃掉,改成‘要想讓他倒霉’),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

    ……

    梔梔咬住了下唇。

    她把這幾張信紙給撕得碎碎的,扔進廁所,直接沖進了下水道。

    然后她又從抽屜里頭拿出了一個筆記本。

    這是她前幾天抽空做的手賬。

    日期從今天開始,一共涂涂寫寫畫畫了三十五天。

    每一天就是一頁紙。

    每一頁全都整整齊齊地列著:

    【早飯吃啥了?

    黎念之的午飯是:

    晚飯一定要吃好呀:

    陽臺上的花草澆水了嗎?

    一個人住也要保持房屋干凈衛生哦!

    昨晚幾點睡的呢?

    今天讓你最開心的事是:

    學習計劃完成進度:

    工作計劃完成進度:

    ……】

    梔梔還花了不少的心思,在每一頁上都用鋼筆畫了些好看且不重復的花邊。

    她把手帳本放在書桌上,然后又寫了張紙條【把這個帶走,每一天都要記錄好,下個月帶回來給我】

    梔梔含笑去喊孩子們起床了。

    到了樓下,梔梔聞到了濃郁的食物香氣。

    ——蔥油餅???

    可昨晚她不是煮了一點兒米粥嗎?

    有煮粥就不用再做蔥油餅了吧!

    這也太奢侈了。

    梔梔走進到客廳一看,果然看到飯桌上擺著一鍋白粥、佐粥的炒腌菜,一個裝著四只水煮雞蛋的小碟子。

    她笑了笑,去拿了四個杯子,調好奶粉,沏了開水調勻了,放在四個人的座位處,轉身拿了核桃又去找來錘子,一個一個敲碎外殼……

    黎恕匆匆抱著小籃子過來,里頭裝著煎得酥脆金黃的蔥油餅和幾個大饅頭。

    “你就慣著我們吧,到時候你走了,我可沒空讓他們吃這么好!”梔梔嗔怪道。

    黎恕笑道:“再堅持一個月,等我回來了……家務活我再全包!

    梔梔笑了笑。

    孩子們從樓上砰砰砰背著書包跑下來,梔梔叫住他倆,讓他倆輪流衛生間洗漱、再出來喝水。

    一家子坐在飯桌前吃早飯。

    鐵蛋看著桌上擺著那么多的好吃的,驚呼道:“爸爸,媽媽!今天的早飯也太豐盛了吧?”

    梔梔交代他和金枝,“今天早飯太多了,你倆別吃雞蛋了,把雞蛋帶到學校去,上完第三節 課再吃。免得最后一節課的時候餓得心慌,到時候沒心思聽課了……”

    兩只小的連連點頭。

    梔梔又交代金枝,“金枝中午接了鐵蛋回來就得去后院摘點兒菜啊,不然午飯咱們仨夠嗆了……”

    黎恕說道:“午飯的我給你們做好,米飯我煮好,不揭那高壓鍋的蓋子……一會兒我把肉也買回來炒好,梔梔,你回來就煮個湯,煮湯的時候把我上午炒的肉菜熱一熱就能吃!

    梔梔還沒說話——

    鐵蛋嘻嘻笑,“爸爸,你好體貼!”

    黎恕卻交代兒子道:“以后你還得超過爸爸我,我不在的時候你就得這么照顧你媽,以后你長大了有了媳婦兒,也得像我現在疼媳婦兒一樣……”

    梔梔紅著臉喝止了黎恕,“他才多大,你跟他說這個干什么啊!”

    兩只小的假裝捧碗喝粥,眼睛卻骨碌碌轉,一會兒好奇地看看梔梔、一會兒又嘻嘻笑著看看黎恕……

    黎恕滿不在乎,“他以后遲早都得懂!”

    梔梔扶額。

    眼看著時間差不多了,梔梔拎著自己的包包,推著自行車和孩子們一塊兒走出了院子。

    黎恕把她送到小院門口。

    鐵蛋沒心沒肺地朝著父母揮手,“爸爸媽媽我和姐姐上學去啦!”

    金枝也朝著二人揮手,“叔!姨,我們走了!”

    兩只小的就手牽著手兒一塊兒跑了。

    “那我這次就不送你了,”梔梔說道,“你自個兒做些吃的帶走,一個人撐船回去,還得走上一天一夜的……路上一定要小心!”

    黎恕點點頭,看向她的眼神也充滿了眷戀,“我不在家的時候,出入要把門窗關好。好好照顧自己……”

    梔梔也點點頭。

    最終,她騎著自行車離開了。

    黎恕一直看著梔梔的背影,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那兒,他才掩上院門,開始收拾殘局、里里外外的做衛生,出門買菜、回來做飯……

    大約上午十點多,他終于忙完了。

    回到樓上取行李的時候,黎恕看到了書桌上放著一個嶄新的藍色膠皮筆記本,上面還放了張紙條?

    打開膠皮本一看……

    黎恕愣住。

    又往后翻了好幾頁……再數一數,正好是三十五頁?嗯,三十五天,一天一頁……

    梔梔是不希望他感覺到孤單呢?

    黎恕笑了。

    他將膠皮本合上,先是放在嘴邊吻了吻,然后又貼在心房處、摁住。

    感受到心臟強有力的跳動……

    他笑得像個傻子。

    黎恕含笑收拾好簡單的行李,然后拎了兩只灌滿涼白開的軍用水壺、一個用包袱皮裝好的四十個饅頭包子……

    他站在院子門口留戀地看了一會兒,這才背上包包,走出了巷子。

    第533章

    梔梔中午下班回到家,果然看到米飯已經煮好了。

    高壓鍋蓋上的小帽子還沒拿下,所以能在最大程度上保溫。灶上放著一盤子炒好了、但已經冷的了萵筍炒豬肝,另外一邊放著一個竹篩子,里頭放著已經洗凈了、撕好了、正在控水的雞毛菜……

    一旁還留了張紙條,上面用龍飛鳳舞的字跡寫著:

    【高壓鍋里和米飯一塊兒燉了肉片,醬汁已經調配好,一會兒用肉片蘸醬吃。另:剩下的豬肉我怕壞了,已經煮熟了放在櫥柜里,今晚要吃完!

    梔梔抿嘴一笑。

    有了黎恕的分擔,今天的午飯當然很快就能吃上了。

    而且還吃得挺好。

    娘仨兒吃飽了,鐵蛋去洗了碗,三人一塊兒歪在客廳沙發上睡午覺,中午一點半,鬧鐘響了,三人這才起來了。

    梔梔給了兩只小的每人三塊餅干,用油紙包好了,交代給他倆下午上完第三節 課再吃,免得肚餓……

    兩只小的連連點頭。

    日子就這么一天一天地過了下去……

    不過短短兩周,梔梔突然覺得小金枝好像長高了?

    十歲的小金枝只有一米三高,鐵蛋才五歲就已經一米二了……但兩周過去,可能是平時伙食好,肉蛋奶沒有一天落下過,再加上胖叔他們每個月過來送一次海魚,所以海產品吃的也多,蔬菜瓜果更加沒停過……

    金枝突然就比鐵蛋高了半個頭。

    半個月前棠娘和傅明宇給她買的衣裳已經有些短小了。

    正好趁著換季,梔梔又趕緊帶著兩只小的去置辦了兩身換季的衣裳。

    不曾想,又是半個月過去……

    十月初的時候,金枝又高了些,直接躥到了一米五!

    當然了,鐵蛋也長到了一米三。

    可能是個子長得太快,金枝出現了生長疼痛,開始發起了高燒。梔梔請了一天假帶著孩子去醫院,忙進忙出的照顧金枝、給她做藥膳,也幸好遇上了國慶假期,倒也不需要請太多的假。

    金枝在家里昏天暗地的睡了整整兩天,要是梔梔不喂她吃飯,不喂她喝水……她能睡上一整天,但也因為梔梔的細致照顧,小金枝終于慢慢緩了過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金枝不舒服的時候乖巧得不行,不吵不鬧不說話,梔梔讓她吃藥她就吃藥、讓她上廁所她就上廁所的……

    梔梔心疼得不得了。

    等到金枝好了一些以后,精神氣一下子就來了……梔梔覺察到孩子好像還有些低燒,就不讓金枝下地兒,讓繼續靜養,金枝就和弟弟在家下棋、看書,后來精神又好了些,姐弟倆就在院子里的草地上打滾玩兒……

    梔梔又好氣又好笑。

    但見孩子們活潑可愛,便也不計較。

    國慶假期過完沒幾天,梔梔正在單位上班兒呢,棠娘和傅明宇匆匆趕來找她。

    傅明宇身后背著打成了行軍鋪蓋的大包袱,一只手拎著個網兜,網兜里裝滿了蘋果梨子等水果;一只手拎著個黑色油氈布,一看沉甸甸的估計里頭還有水……應該是棠娘在半路上打的海魚。

    梔梔驚喜地問棠娘道:“津市船廠的事兒忙完了?”棠娘點頭,“那可不就忙完了就回來了……對了你繼續上你的班,把鑰匙給我們吧,我們先回去燒飯,有什么事兒等你下班再說。”

    梔梔趕緊掏出鑰匙遞給了棠娘。

    傅唐二人先走了。

    等到梔梔忙完工作,回到家的時候,兩只小的已經回來了。

    傅明宇已經燒了一大桌子的豐盛菜肴……

    這會兒兩只小的正吵著嚷著把這些天他倆的事兒說給棠娘和傅明宇聽:

    ——金枝九月月考全班第七,她準備十月要提升,擠進前五去。

    ——鐵蛋雖然直接上小學二年級,但他是全班第一。鐵蛋覺得功課太容易了,他學著沒意思,正在和媽媽商量,下學期想直接跳到三年級下……

    ——金枝長個子啦,個子一下子長高了,害得她身體都變虛弱了,仿佛全身的關節都在疼痛……再就是個子一高,夏天的衣褲連著襪子和鞋子全都換了一遍……

    ——鐵蛋也長個子了,不過鐵蛋沒有金枝長得那么快,他只長了五厘米高。除了鞋要換之外,衣褲還能穿之前的。

    ——金枝前幾天生病啦,醫生說,是因為身體長得太快的緣故,她發了好幾天的燒,躺在床上沒力氣,多虧梔梔姨細心照顧才好了。

    ——鐵蛋也幫著照顧姐姐啦,鐵蛋還特別懂事。姐姐生病這幾天沒去上學,鐵蛋就跟著隔壁院子里的豆豆哥哥一塊兒上學、放學。

    ……

    知道梔梔為孩子做了那么多,棠娘和傅明宇都挺愧疚的。

    棠娘說道:“要不金枝還是跟著我們回南陵去吧?正義島也有子弟學校。”

    金枝面露猶豫。

    梔梔當即表示反對,“金枝已經上初二了,明年就升初三……等上了高中就得寄宿了。在這個節骨眼上還讓她轉學回南陵?正義島子弟學校也只是設到初中而已,沒有高中……以后她還得在外頭的高中上學!

    棠娘說道:“可我沒料到她生起病來會這么磨人……”

    “得了吧!”梔梔嗔怪道,“人要吃五谷雜糧的,怎么可能不生病呢?知道自己生了病,很乖很配合治療,這叫什么磨人呢?只有那種生了病還不肯去治的,那才叫磨人!”

    “就聽我的,金枝就在我這兒住著,也就是兩年,過后她上了高中住校了,也煩不到我什么!睏d梔一錘定音。

    金枝不動聲色地松了一口氣。

    她看著梔梔笑,心想等她身體完全恢復了以后,一定要好好幫著梔梔姨干家務活,爭取不給梔梔姨造成任何麻煩和負擔!

    傅明宇說道:“好了好了梔梔去洗手,咱們趕緊吃飯,之前鐵蛋還說肚子餓呢!”

    梔梔應喏了一聲,去廚房那兒洗了手,剛一走出廚房、還沒走到客廳呢……

    院門被人推開,黎恕扛著大包小包、風塵仆仆地出現在門口,和梔梔打了個照面。

    梔梔大喜,“黎恕你回來了?”

    黎恕笑瞇瞇答道:“回來回來了!”

    棠娘、傅明宇和兩只小的聞訊也從客廳跑出來……

    鐵蛋爆發出尖叫,“爸爸!我爸爸回來了!”然后就像只小炮彈一樣朝著黎恕沖了過去。

    黎恕扔下了手里的大包小包,直接把孩子單手拎了起來,就往天上一拋——

    梔梔被嚇得臉色慘白!

    ——鐵蛋五歲了,個頭壯實、還高。

    黎恕把這么大的孩子往半空中扔……接得住嗎?

    眼看著鐵蛋高高飛起、又重重落下,最后被黎恕穩穩地接住……

    梔梔這才松了口氣。

    黎恕父子倆倒是挺高興的。

    尤其是鐵蛋,興奮得尖叫,“爸爸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黎恕也高興壞了,抓著兒子再次往空中扔去……

    傅明宇已經注意到梔梔鐵青的臉色,小小聲喊著黎恕的名字,“念之……”又瘋狂朝黎恕使眼色。

    黎恕接住兒子,先看了傅明宇一眼,再看梔梔一眼……

    他立刻扎了個馬步,小心翼翼把兒子放下了。

    鐵蛋不依不饒,“爸爸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咳咳,爸爸一路趕來,肚子都快餓扁了,先吃飯,吃飯!”黎恕正色說道。

    金枝已經懂事地把鐵蛋喊了過去,“鐵蛋,我們趕緊吃飯啦,下午還要上學呢!”

    傅明宇朝著廚房走去,又道:“念之,沒料到你也是今天來,我飯煮少了,大家先吃那一鍋,我這再煮一鍋米飯啊……菜應該是夠的。”

    說著,傅明宇去了廚房拿了個大缽子出來,去客廳里先把高壓鍋里的米飯全都盛了出來,又拿著高壓鍋去廚房,重新煮了一鍋米飯……

    黎恕已經拿著毛巾蹲在院子里的水龍頭那兒,洗臉、洗頭還把后頸子也擦洗了干凈,這才和梔梔一塊兒進了客廳。

    棠娘和黎恕寒暄,“你也是今天到?”

    “嗯,我下個星期答辯,提前幾天過來準備一下,”黎恕說道,“……我在出?谀莾嚎吹侥銈z的船了,估計你倆也是這兩天到的,沒想到也是今天!”

    見桌上擺著清蒸大石斑、蔥燒章魚腿、咸魚燜蘿卜、清炒大白菜和一大缽子的魚頭魚尾燉豆腐湯,飯桌旁邊的木桶里還養著幾尾藍腳花龍……

    “現在還能打到藍腳花龍嗎?”黎恕好奇地問道。

    ——淮安已經算是北溫帶了,北上再去津市,秋冬季節根本不可能還打得到藍腳花龍。

    說白了,這玩意兒是熱帶洋熱的產物。

    棠娘“嗯”了一聲,說道:“梔梔愛吃這個,我們就繞了兩天路……順便打回來的!

    黎恕嘖嘖說道:“那確實挺順路的!

    梔梔瞪了黎恕一眼,又歪著腦袋看著棠娘。

    棠娘含笑不語。

    梔梔確實很喜歡吃藍腳花龍。

    她蹲在木桶邊,看著正在木桶里拼命蹬腳的鮮活大龍蝦,不自覺舔了舔嘴唇,說道:“一會兒我就把龍蝦膏取出來淬上油,明天早上我們吃掛面吧,蝦膏用來撈面很好吃的!嗯,這里有八只藍腳花龍,中午吃四只、晚上吃四只……”

    瞧,安排得明明白白!

    棠娘和黎恕都笑了。

    不過,現在天氣涼快了,黎恕沒讓梔梔吃太多龍蝦刺身,只取了兩條藍腳花龍,片成薄片大家一塊兒吃了……

    剩下的龍蝦,能養就再養上兩天,好讓梔梔多吃幾天。

    到了開飯的時候,大家很善解人意地顧著梔梔的飲食喜好,最多夾一兩片龍蝦刺身,連鐵蛋和小金枝也只各吃了兩片薄薄的龍蝦刺身便作罷。

    剩下的龍蝦刺身全被梔梔一口氣吃光光!

    真是享受。

    第534章

    一頓飯吃下來,黎恕驚嘆于小金枝猛躥的個頭——以前的小金枝就跟著六七歲的幼童差不多,但現在的小金枝看起來已經有點兒少女的樣子了,就是瘦得可怕。

    想想也是,突然一下子長高了那么多,身體承受不住都病了……哪兒來得及長肉啊!

    但也沒啥關系,梔梔對于藥膳養生、鍛煉運動這些方面都很重視,小金枝跟著梔梔,身體很快就能調理好的。

    黎恕也被兒子的表現感到既高興又自豪——鐵蛋是個神童吧?

    嗯,肯定是!

    要不怎么會才五歲大……不,他還差一個月才滿五歲呢!這么小的孩子就已經上了二年級,而且還嫌棄二年級的教學內容太簡單,鬧著要他媽媽給他辦跳級,想跳到三年經去……

    以后鐵蛋肯定會在學問方面,超越他和梔梔的對不對?

    再就是,其實鐵蛋也躥了個子。

    只是小金枝的個頭躥得太猛,鐵蛋的長勢看起來就沒那么大。不過,對于五歲的小朋友來說,他已經快一米三了,在同齡人里他算是很強壯的了。

    黎恕的眼神又看向了梔梔。

    她依舊沒有太大的變化,二十八歲的女人了,皮膚瓷白而又細膩,長發烏黑油亮而又蓬松,腰肢纖細得手可一握……

    說她是個二十出頭的大學生,絕對沒人懷疑!

    自九月以前,她平均每天授課達到五個課時,是整個海大最忙碌的教授,沒有之一。她還要照顧她自己和兩個孩子的生活,最近金枝還病了一場,她得照顧金枝還要忙答辯的事……

    可這家里被收拾得干凈整潔,孩子們活潑可愛,笑容天真,舉止言行既有禮貌又進退有度……不消說,這是受了梔梔言傳身教授的影響。

    黎恕有些心疼。

    沒關系,現在他回來了……哪怕只能在這兒呆上兩周,好歹也能在這兩周里,多承擔些家務,教梔梔輕松一些。

    在飯桌上,棠娘又問起黎恕,準備在這兒呆多久,什么時候回南陵。

    黎恕扳著手頭算:下周他和梔梔都要答辯,好歹也要等到過完下個周末,也就是十月下旬的時候再回去。

    棠娘便道:“那我們和你一塊兒回吧!既然這幾天你倆都忙,那做飯做家務就交給我們!”

    黎恕看向了梔梔。

    梔梔頜首。

    黎恕才笑道:“沒問題!那就辛苦你們啦!”

    在接下來的一周時間里,梔梔和黎恕沉浸在論文和一大堆的資料里……傅明宇負責做飯和打掃一樓、包括院子里、菜園子和雞圈的衛生,棠娘就帶著孩子們習武。

    這次棠娘帶了一根新鞭子,送給女兒。

    雖然在重量、長度上都比不上棠娘的鞭子,但比金枝以前的那條鞭子更沉、更長、更組一些。

    就是金枝大病初愈,且她自己也不太習慣現在的身高,常常氣喘、無力、腿軟……

    棠娘沒有過這樣的經歷,思來想去,她覺得也不需要急于一時,于是就帶著女兒和鐵蛋練一練基本功。

    基本功很枯燥,但也不是一點兒意思也沒有。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棠娘會的武功很多,但她最喜歡使鞭子,其實是因為……懶。

    在閑暇時間里,棠娘給大家露了一手輕功。

    只不過,棠娘會的輕功,可不是港片武俠片里的那種可以在天上飛的輕功。只是比普通人身輕如燕一些罷了。

    譬如說,棠娘翻過院墻只需要助跑幾步就能很輕松翻躍過去;還比如說,棠娘助跑幾步以后就能輕松躥上梔梔家的二樓樓頂(相當于三樓了)……

    當然黎恕也能做到。

    但黎恕的身體素質好,以前是干特種兵的,一直到現在他的鍛煉也從未有一天落下過……不是每個普通人都像他一樣。

    在這一方面,傅明宇就完全不行。

    黎恕、包括兩只小的都對棠娘的功夫很感興趣。棠娘也沒藏著掖著的,全都大大方方的教給他們……但兩只小的年紀還小,棠娘主要還是教給黎恕。

    在孩子們的起哄之下,棠娘和黎恕還過了幾次招。

    論空手擒拿,棠娘不是黎恕的對手,畢竟黎恕戰斗經驗豐富、力氣還大。但只要棠娘手里有武器,黎恕十次里有六次打不過棠娘……尤其是,她的鞭子屬于長兵器,黎恕基本沒有近她身的機會。

    但不管怎么說,只要黎恕對棠娘的哪一門功夫感興趣,棠娘都會毫無保留地把她所有的本事全都教給他……

    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傅明宇負責做家務、棠娘負責帶孩子……周末的時候,為了解放梔梔和黎恕,傅明宇和棠娘索性帶著倆孩子出門去逛了一整天。

    過了一周,梔梔和黎恕參加答辯……

    只能說,之前很緊張,過程很順利,最后……如同意料之中的那樣,答辯通過!

    梔梔和黎恕都很高興。

    傅明宇置辦了一大桌子的好菜,大伙兒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

    不過,也就是到黎恕和棠娘、傅明宇要離開的日子了。

    黎恕很是不舍。

    梔梔相對灑脫一些,笑道:“現在都已經十月底啦,過完十一月、十二月,一月初的時候就放寒假啦!到時候你過來接我們……去年咱們在正義島過的年,今年過年咱們就回京都去……”

    “你呢,就好好工作。棠娘都已經把津市船廠的事兒忙完了,有她這個好幫手,你要是辦事還拖拉,那就太對不起這么好的資源了!”

    “總之呢,我會帶著孩子們在這兒好好學習、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你也一樣要加快進度啊!”梔梔笑瞇瞇地給黎恕加油打氣。

    黎恕嘆息。

    就這樣,夫妻倆在未來的日子里,各司其職。

    當然也是聚少離多,但寒暑假的時候兩人總會呆在一塊兒,孩子們也會和他們在一起。平時的時候,梔梔就呆在海大,黎恕基本上會把假期攢起來,前一個的月底、到后一個月的月初,他都會想辦法去看望梔梔和孩子們……

    ==

    一晃眼,三年過去了。

    在這三年里發生了很多很多事……

    ——梔梔已經評上了副高,同時成為碩導,已經為她自己的研究項目創建了團隊。目前她帶了二男一女,共計三個學生。

    ——黎恕的種島計劃在棠娘的加入之下,進行得非常順利。首先,他在棠娘的幫助下,早早選定了六處最適宜種島的地帶。上級立刻組建了考察團,將這四五處全都走了一遍,又和眾專家商議過,最后選定了兩處正式的種島地點,一個替補地點。

    然后黎恕又在棠娘的建議下,采用生物種島的方式來建島。

    也就是:圈養珊瑚蟲。

    所以這需要黎恕派人長期駐守在適宜地帶,每天檢查珊瑚蟲的生長情況,同時觀察水質。在適合的時候還需要人工養殖、繁育珊瑚蟲。

    但一段時間下來,黎恕發現倚靠飼養珊瑚蟲來建島,時間成本太大。于是他在兩個基地同時進行不同的建島方式,一個是傳統派,即聽從棠娘的建議,圈養珊瑚蟲。一個采用現代派,即用大船運輸水泥、鋼筋和大石頭過去,先在船上將水泥塊澆筑成功,再沉入海底,同時在水泥塊上圈養珊瑚……

    目前看來,當然是第二種辦法的進度看起來特別快。

    ——姜女士已經退休了。

    現在家里就屬她最忙。上半年呢,她會去淮安呆上一個月,陪伴梔梔和孩子;下半年呢,她就去正義島,陪著兒子住上一個月……

    ——老黎也已經到了退休的年紀。但部隊不讓,最后讓他退居二線,當起了顧問。

    ——再就是三只小的:

    金枝在淮安一中上高二了,馬上就要進入高三。目前按學校規定,她在住校,只有在周末的時候才會回梔梔家。

    鐵蛋小朋友確實是神童,他今年快九歲了,已經上初二,并且再次向媽媽要求,他要跳級!希望下半年直接上高一。

    鐵柱小朋友今年六歲,他現在也跟著媽媽呆在淮安上小學啦!而且他和哥哥一樣,也繼承了父母的高智商,目前在上三年級。

    再就是梔梔娘家那邊的情況:

    ——別逢君確實是在研究武器(黎恕真的猜對了。]關五年,終于交給國家一份滿意的答卷。所以上級給了他兩周的假期,允許他回鄉探親。當然了,應雨時陪同。

    所以梔梔和哥哥妹妹們商議好了探親的時間和地點,兄弟姐妹們全都準備好假期,只等父親的準確時間出來了,大家就一塊兒請假。

    ——別燕東政績極優,破格晉升至中央,單朝鳳陪同。

    ——別燕南被官派到米國去學習經濟與金融,本碩博連讀,妻王宗秀陪讀。

    ——別燕西成為種花國第一批無國界醫生,出國前往非洲支援。

    ——別棠棠仍在松市鋼鐵廠工作,已經考上中級工程師,目前已經通過函授的方式拿到了大學文憑,正準備讀帶職研究生,主攻“鋼鐵材料”這個專業。

    眼看著馬上就要到暑假了,梔梔早早做好準備。只等黎恕過來接了她和孩子們,一家四口就準備回松市去,和父母兄弟姐妹們一塊兒匯合。

    她還挺激動的。

    畢竟自從父母去了西北邊陲之地以后,家里人就再也沒有齊齊整整的團圓過。

    在進入暑假的第三天里,黎恕終于趕到。

    梔梔讓黎恕好好休息了幾天,然后一家子收拾好行李,把院子托付給隔壁的邱嬸照片,一家四口風風火地乘坐火車趕到了松市。

    第535章

    梔梔一家風塵仆仆地趕到了松市。

    現在家里人除了別棠棠之外,已經沒人呆在這兒了。原來一家子住的筒子樓里的房子也早就退了,依著別棠棠現在的職稱和級別,她還沒結婚呢,只能分到一個單身的一房一廳。

    所以棠棠在鋼鐵廠職工招待所那兒包了整整一層樓,一共十個房間……以保證一家大小可以住得舒舒服服的。

    現在梔梔一家很難有真正意義上的團聚。

    因為大哥工作繁忙,二哥兩口子在米國,三哥在非洲……好在這次因為梔梔的積極溝通與聯系,最后大家相互遷就,選擇了三哥回國的時間(他的時間是最難遷就的)……

    當梔梔一家趕到松市鋼鐵廠的時候,大哥兩口子帶著大房、二房的孩子們已經趕到,他們是昨天中午到的。

    別逢君和應雨時也及時趕到,他們是昨天晚上到的。

    梔梔驚喜地和家人見面。

    ——別逢君今年六十八歲,高大的身軀有些佝僂,頭發也已經是雪白雪白的了,眼鏡似乎又厚了些。不過,他的精神還是很不錯的。

    ——應雨時的年紀和別逢君差不多,但她保養得還算不錯,一頭烏亮的短發燙了個微卷,兩鬢花白。她是氣質型的美人,盡管眼角已經生出了皺紋,但表情依舊溫柔恬淡,目光沉靜而又怡然。

    ——大哥別燕東今年四十七了,可能是由于平時工作過于緊張,他現在的氣質遠比過去嚴肅,臉上法令紋有點兒重,瘦得很厲害。

    ——大嫂單朝鳳也已經不年輕了,但極富書卷氣,也是保養得好,看著像三十出頭的女人。

    ——大哥家里的三個孩子,最大的巍巍已經二十四歲,他算是改革開放后的第一批出國留學生,已經讀了碩士目前回到工作參加工作了,這一次他的未婚妻也跟著一塊兒來了。行二的峰峰二十一歲,正準備出國留學……最小的溪溪今年十七歲,明年參加高考。

    ——二哥家里的三個孩子,最大的月月(王宗秀從前一樁婚姻里帶來了)已經結婚了,她是別家第三代里最早結婚的,而且已經生了一個兒子。目前她在郵政局工作,丈夫是她的同事,夫妻倆感情還是很好的。

    行二的星星也已經結婚了,她現在是老師,在京都一所中學教初中語文。她的丈夫是父親別燕南幫她相中的,是京都基層的一個小領導,夫妻感情挺好,目前正在備孕,這次星星的丈夫也來了。

    行三的辰辰今年十六歲,剛上高一。他偏科比較嚴重,理科極好文科極差,直把他的二姐星星給愁壞了,恨不得天天給弟弟補課……為了這個,姐弟倆鬧得不太愉快。

    而大家看到了梔梔一家,也是高興得不得了!

    大嫂單朝鳳過來就握住了梔梔的手,“梔梔快來和我好好說說,你是怎么做到……三十多了還像二十多的樣子?”

    梔梔笑道:“大嫂你也跟我說說,你是怎么做到四十多了還像三十出頭的樣子?”

    姑嫂倆大笑了起來。

    別棠棠也過來湊趣兒,“大嫂,四姐,那你倆也給我出出主意唄,為啥我二十多了看起來像三十多的?”

    ——倒也不是。

    別棠棠打小兒起就不太注重打扮,現在她成為松市鋼鐵廠骨干技術以后,更加沒空打理自己。頭發剪得短短的,每天穿著染滿了機油的工作服,唯一的保養就是往面上涂點兒雪花膏……

    只能說別棠棠皮膚有點兒黑,再加上身邊可能都是男同事,她自己的氣質也變成了英姿颯爽的那一掛,和家里其他女性的氣質不太一樣。

    梔梔笑道:“誰說的?我家棠棠可好看了!”

    “好多人都說我是假小子呢!還說我找不著對象!”別棠棠直撇嘴。

    單朝鳳說道:“別理會那些人!”

    應雨時在一旁聽著,忍不住說道:“那你就……找個對象唄!”她最最最耿耿于懷的事,就是三兒別燕西、小女兒別棠棠到現在都不肯結婚!

    但別燕西為情所傷,應雨時既不敢逼他結婚、也不敢向他說一句重話……

    到了別棠棠這兒,應雨時就沒那么客氣了,“……你說你又不肯去京都,你要是去了京都呢,好歹你大嫂還能照看著你,你一個人呆在松市,你又不結婚,老是孤孤單單一個人,一日三餐也沒個人陪著你吃頓熱湯飯,生了病也沒人照顧你……”

    應雨時嘮叨了起來,“你要是實不想去京都,那……干脆跟著我和你爸去西北吧?好歹還有我照顧你!”

    然后又哀聲嘆氣,“誒,我和你爸都快七十了!現在還算身體好,還能照顧你……可誰知道我們還能活多久呢?我又不能一輩子照顧你!”

    眾兒孫們面面相覷。

    梔梔連忙上前,轉移話題,“媽,我們什么時候回鄉下啊?”

    應雨時答道:“等人齊了再說吧!棠棠已經約好了車子,到時候我們包一輛長途班車回別家莊去!”

    別巍巍的未婚妻叫史清玉,還不太了解別逢君和應雨時的情況,就小小聲問了一句,“別家莊是爺爺的老家吧?那奶奶的老家在哪呀?爺爺奶奶,你們是怎么認識的呀?奶奶是松市本地人嗎?”

    聞言,別逢君看了妻子一眼,笑道:“確實很久沒有憶苦思甜了,來……清玉啊,爺爺把以前的事兒告訴你們聽……”

    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松市既不是別逢君的故鄉,也不是應雨時的故鄉。

    但數十年前,別逢君和應雨時在這里相識……

    1931年,17歲的別逢君從貧窮的小山村里輾轉來到松市,在松市打點兒零工,卻因為一場事故他受了重傷,差點兒死掉了。

    當時15歲,寄讀于教會學校的應雨時發現了躺在大街上奄奄一息的別逢君。她立刻喊了人來,把別逢君送到了教會醫院。

    兩人就這么相識了。

    應雨時是富家千金……但準確說來,她是位不愛寵愛的庶女。戰火連天的時候,一家子乘坐輪船逃往南洋。應雨時的奶娘是個小腳女人,牽著應雨時,一個走不快,一個年紀小……最后和家里人走散,被留了下來。

    不幸中的萬幸,就是當時奶娘拿錯了包袱。兩人的包袱里一個饅頭包子都沒有,全是金銀細軟。

    當時家鄉的形勢很危急,奶娘只好帶著應雨時逃到了松市。

    到了松市以后,不識字的奶娘日夜惶恐——奶娘當時三十出頭,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腳女人,應雨時當時只有七八歲大。在這么個亂世里,兩個女子無依無靠的,和等死沒什么區別。

    還是應雨時觀察了許久以后,指揮著奶娘把她帶到了教會。

    她拿出一份信件(自己花錢請教書匠寫)和一部分金銀交給教會的負責人,信件是她模擬父親的口吻所寫,大意是:這是他心愛的小女兒,因故不能及時接走,懇請教會收容,他會每個月固定送些銀錢過來云云。

    教會的人便收留了應雨時。

    一晃多年過去,雖然應雨時每個月都會小心翼翼地打發奶娘去外地給教會匯些錢,甚至還會偽造外地的家人給自己寄信……

    但她的家人多年都沒有過來看望過她,有的只是她自己請人假扮家中仆婦、下人“奉老爺的命令前來探望小姐”……

    可單身又美麗的妙齡少女還是引起了不少人的覬覦。

    應雨時心急如焚。

    這時她遇到了別逢君。

    在照顧別逢君的過程中,少年少女毫不意外的相愛……應雨時一五一十地將她的景況告知于別逢君。然后應雨時央求別逢君,以她表哥的名義留下來,和她一塊兒在教會學校讀書,費用由她來出。

    別逢君同意了。

    他雖出身小山村,但本身跟著讀過幾年私塾。在教會學校里上了兩年的學,更是如饑似渴的學習著各種知識。

    1934年,二十歲的別逢君和十九歲的應雨時結了婚。

    同年,應雨時打聽到當時的政府想在松市辦一家鋼鐵廠……但當時的種花國風雨飄搖,各路列強想著法子的想來瓜分種花國國土,本土根本沒有這樣的人才。

    應雨時立刻和別逢君一塊兒寫了自薦信,交與當時的政府,言明自己愿意為國留學。

    大約是考慮到應雨時是個女性、不適合學習理工科的緣故,當時的政府沒有同意應雨時的自薦,但讓別逢君去面試了。后來,別逢君拿到了公派留學的名額。

    在這一刻,夫妻倆萬般為難。

    分開嗎?

    可兩人剛剛才結婚,正是感情好的時候……

    不分開?

    可兩人心里都裝著家國天下……

    最終,應雨時一咬牙,為丈夫打點行裝。

    別逢君心里也難受得要命,如果他走了,誰在亂世里照顧美麗又柔弱的妻子呢?

    后來,應雨時勸住了別逢君,并且向他保證,她絕對不會離開教會一步!有了教會的保護,她就不會有事兒。

    就這樣,別逢君帶著簡單的行李出國留學。

    應雨時則留在教會學校,最后選擇了醫護專業。而別逢君一走,她就發現自己懷孕了……1935年,她生下長子別燕東。孩子滿月后,她抱著孩子拍下了照片,寄給國外的別逢君。

    1938年,別逢君回國探親,應雨時已經成長為教會醫院最年輕的外科醫生。

    1939年,應雨時再生下次子別燕南。

    1942年,當時的政府突然撤銷了別逢君的公派留學資助,原因是政府預算不足,決定取消松市鋼鐵廠創建……

    別逢君給應雨時寫信,說他現在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留在國外加入鷹國籍,他再把應雨時母子仨接過去,以后他們一家就在國外生活。一是他放棄一切回來,就算當不成工程師,但他可以當戰士,為保家為國做最后一點貢獻。

    應雨時拿著丈夫的信件沉默許久,做出了第三個選擇。

    她準備好丈夫的履歷,又寫了一封長信,輾轉托人送給當時的洪軍領袖,說明了丈夫的情況,又問領袖,她丈夫現在應該怎么辦才好。

    很快,她就拿到了領袖的親筆回信。

    信中說:

    【……請別逢君同志繼續安心在國外學習,黨會為他支付留學費用。但務必請再學□□XX與XXXX、以及XXXX方面相關的知識……別逢君同志應當成為和平后,拿著錘子和釘子為國家為人民服務的人,人民期待他成為開拓科學技術生產的第一人……】

    應雨時高興壞了。

    她立刻應信中的要求,將丈夫在國外的聯系方式告知于洪軍,并且立刻發了電報給丈夫。

    很快,別逢君就寫信告訴她,說國外已經有花僑聯系上他了,給了他很多資料。他想了想,覺得以他現在的身體素質,回國參戰毫無意義。但他很樂意為國家繼續讀書……

    就這樣,別逢君成為洪軍公派留學第一人,除去他自己本身在學習的專業之外,又開始廢寢忘食地按照領袖要求的專業,開始了艱難的學習。

    1945年,盡管還沒有完全解放,但松市已經成為洪軍勢力,松市鋼鐵廠開始了建設,應雨時主動要求加入,成為松市鋼鐵廠的開山遠祖。同年,別逢君回國供職……夫妻倆分別了14年后,終于團聚。

    再后來,老三別燕西和老五別梔梔相繼出生,別逢君和應雨時又收養了侄女別芃芃和外甥女別棠棠……

    聽到這兒,史清玉好奇地問道:“那四姑呢?一直沒聽說過四姑的情況啊!”

    眾人面面相覷。

    別芃芃?

    第536章

    梔梔陷入怔忡。

    其他人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別芃芃。

    說起來,確實已經很久都沒有別芃芃的消息了。

    梔梔和黎恕是七四年結的婚,別芃芃和羅建華也是同年結婚,然后他倆就去了黑鶴洲建設水電站……

    到現在快十年了,還是在剛開始的時候,別芃芃每個月都會寫一封信給應雨時,簡單地說一下她在那邊兒的情況。后來應雨時跟著別逢君去了大西北,別芃芃那邊兒就沒了音訊。

    這一次的家人團聚,是梔梔組織的。

    其他人都好聯系,就是別芃芃聯系不上。

    梔梔按照別芃芃原來留下的地址發電報過去、被退回,說查無此人。于是梔梔又給黑鶴洲方面打了電話,詢問能不能聯系上羅建華。得到的答復是羅建華已經是黑鶴洲水利高級工程師,但最近被外調到另外一個水電站援建去了,對方給了梔梔一個新的地址。

    梔梔嘗試著想要打電話過去,但得到的答復是那是一個特別偏遠的地方,目前不通水電也不通電話……

    梔梔只好給羅建華寫了一封加急掛號信過去,希望他能把別家人聚會的事情告訴別芃芃,要是別芃芃有空,就讓她和羅建華一塊兒趕回來聚一聚。

    但羅建華也始終沒有回信。

    所以梔梔也不知道,這一次別芃芃和羅建華會不會來。

    梔梔如實相告。

    別星星小小聲告訴未來的準堂嫂史玉清,“四姑跟我們向來不親近,這一次啊她愿意來就來,不愿意來咱們就別勉強!

    別月月也說道:“再說了,當年四姑結婚的時候,還擺了伯奶奶一道……說不準伯奶奶記恨到現在呢!不回來也好,免得又吵架!”

    史玉清又問起當年別芃芃的婚禮。

    她是別巍巍的未婚妻,兩家已經為這對小情侶定下了明年秋天結婚的婚約。史玉清算是別逢君和應雨時的長孫媳婦兒,以后這家里的人情走動,主要還得靠她來維系和經營。

    當下,大家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

    史玉清明白了,說道:“四姑好像有點兒……那個不太自信?”

    梔梔笑了。

    ——史玉清是個很聰明的姑娘,一眼就看出了核心問題。很好,她和別巍巍還挺般配的,典型的男的沉默寡言但內心主意大,女的溫柔親切很有親和力。

    單朝鳳解釋道:“其實都是她自己給自己的壓力……”

    別星星說道:“這個我有體會!其實就是四姑覺著在她那一輩兒的兄弟姐妹里啊,就她最不中用,瞧我大伯!我爸也不差,三叔和五姑都已經當上碩導了……她可以是覺著她太平庸了,呆在這家里壓力太大……”

    別辰辰不服氣,“那她也可以向六姑看齊啊!六姑當年連高中都沒上,現在還不是靠著函授學習拿到了本科學歷,現在還考研呢!”

    別星星冷笑,“你倒是很會感同身受么!別辰辰,你要是真的感同身受呢,那你就像六姑學習!可我怎么覺得,其實你的行動一直在向四姑靠攏呢?一直在逃避呢?”

    ——別辰辰今年升高一,理科成績很不錯,文科成績卻一塌糊涂,除了英語勉強能上八十分之外,語文一直在及格與不及格的線上垂死掙扎,政治歷史小測從未上過三十分……

    別星星為了管弟弟的學習,在如花似玉的年紀里,愁得頭發一把一把掉,偏偏別辰辰還不領情。姐弟倆說不上三句話就會吵起來……

    這會兒別辰辰就不服氣地反擊了起來,“你禿頂治好了嗎?職稱評上了嗎?考研答辯了嗎?你為了我的事兒這么著急上火我姐夫知道嗎?”

    別星星也炸了毛,“你還知道我是因為你的緣故。縿e辰辰你怎么有臉!”

    他倆的長姐別月月趕緊出面安撫,她先是把抱在懷里的孩子塞給星星,說道:“都出來了還說什么學習成績!來之前不是已經答應過我么……”

    然后她又把辰辰拉到一旁去,“你姐是為你好,可不許鬧了啊!不然就送你回去補習語文了!”

    星星和辰辰隔空怒視,各自翻了個大白眼。

    梔梔忍不住笑了。

    她還挺喜歡侄兒侄女們在一塊吵吵鬧鬧的,雖然有時候確實也氣人,但大家的出發點也都是好的。

    別棠棠也過來主持公道,“好了好了都不許鬧了。∧銈兾骞靡患也呕貋,走!咱們上食堂吃飯去……我昨天向食堂訂了兩桌席,全都是咱們以前愛吃的……還有幾道菜啊,是你們這小輩兒應該很久都沒吃過的家鄉菜了,走走走!”

    于是,一大家子高高興興地下了樓,往鋼鐵廠食堂而去。

    別逢君抱著孫女兒月月的孩子蕭詩詩,喜歡得不得了;應雨時一手牽著鐵蛋、一手牽著鐵柱,也高興得笑瞇了眼……

    一路上,不少人停下腳步,詫異地看向了別逢君和應雨時,眼神停留片刻,當即熱情地打起了招呼:

    “別工?哎喲別工你回來了?什么時候回來的?”

    “別工啊你現在退休了吧?”

    “別工啊,最近你和應醫生都在哪兒呢?”

    “別工,你這頭發全白啦!”

    “別工啊你身體還好吧?”

    “應醫生?好久不見……你和別工離開了快有五六年了吧?”

    “應醫生啊你還真是保養得好喲,看起來還這么年輕!”

    “應醫生難得回來一趟,快上我家去玩,我們一起喝喝茶嗑嗑瓜子吧!”

    “應醫生最近怎么樣了啊……”

    ……

    別逢君接受的是秘密任務,當然不會說去大西北造武器了。當初他離開松市鋼鐵廠的時候,是以退休的名義走的。

    別人問起別棠棠的時候,棠棠是這么回答的,“我爸媽現在在京都幫哥哥們帶孩子呢!”

    現在,別逢君便也以同樣的理由搪塞,“我這些年呆在京都照看孫子們呢!感謝大家還記得我啊,晚上去小操場嘮嗑。 

    應雨時也一樣,“我們退休以后就去了京都,這一次是昨晚上回來的,主要是我們巍巍快要結婚了,還想著小姑娘回老家看看去……難得有機會回來啊……晚上一塊兒去小操場。 

    到了食堂,幾個大廚也跑來和別逢君、應雨時見面,大家都有點兒激動。

    相互問好過后,棠棠帶著侄兒侄女們去把她事先訂好的席面全都搬了出來……因為人多,一共辦了兩桌,年長的一桌,年輕的一桌。

    應雨時一看到桌上的飯菜,立時笑了,對孫子孫女們說道:“你們小姑啊還真是把十幾年前的飯菜給我整了出來!”

    梔梔一看,也笑了。

    ——雪白的大米飯上,象征性地撒了幾粒黃豆、紅豆和綠豆。這是在憶苦思甜當年吃不飽飯的時候,食堂不得已做出了豆子飯,還限量呢!不過這樣的日子并不多,五六十年代里,工廠和工人的待遇都挺好。肉不太吃得上,但吃飽還是可以的。

    ——在一大盤子里盛著八樣不同的腌菜,有腌蘿卜、腌蘿卜纓子、腌豆角,酸包菜、酸黃瓜、酸大白菜和酸辣椒……這樣的腌菜,在過去是最最最常見的,家家戶戶都沒少吃。

    以前梔梔一家還住在廠子里的時候,和其他的職工們一樣,也在后山開了一塊菜地。那會兒自家菜園子里種出的菜都舍不得吃,眼看著白菜葉子快要老了就趕緊扒下來曬干,再用鹽給腌起來。家里壇子里的腌菜,就是這么一點一點的攢起來的。不為別的,只為了到冬天還能有個下飯工菜!

    ——還有一道釀豆腐!

    豆腐在過去可是被當成葷菜來吃的,這釀豆腐被切得方方正正的,中間被挖掉一塊……現在已經是八十年代了,就說釀豆腐的中間那一塊其實是塊肉。但在五六十年代,釀豆腐里被釀的那一塊,也依舊是豆腐。

    就是被挖出來的那一塊豆腐,再摻上點蛋汁、蔥花、鹽末和淀粉揉成小丸子,再釀回豆腐上,但頂端的那小丸子上味道比較香,大人會騙小孩子說那就是肉……

    ——再就是野菜小米餅。

    野菜其實就是婆婆。ㄆ压ⅲ,小米餅呢,就是一半兒小米磨成糊,一半小米泡發,然后和焯了水又切得碎碎的婆婆丁混和了,發酵一晚,第二天上鍋蒸。

    說實話,這種野菜小米餅并不好吃。但這樣的餅子放一晚上,第二天硬綁綁的再用火來烤,表皮酥脆,里頭軟嫩……味道就好吃多了。

    不好的地方就是總烤糊。

    ——以及一道非常受歡迎的隔夜菜湯澆鍋巴。

    將鍋底半糊掉的鍋巴趁熱取出、晾涼、曬干,吃的時候用小火把鍋燒熱、再把硬綁綁的鍋巴放進鍋里,干涸的米粒變迅速膨大……變得有點兒像爆米花,這時候澆一勺菜湯上去,鍋里會發出如同爆炸一般的“滋啦”巨響。

    鍋巴浸在菜湯里,初食酥脆,繼而軟糯,再帶上菜湯的咸鮮……

    這些都是在貧窮時代里,被聰明的老百姓開發出來的特色美食。

    當然了,這些菜就是吃個懷舊,是情懷。

    家里老的小的,總不能不吃肉吧!

    就,紅燒肉也有,清燉雞也有……

    應雨時還記得家里人的飲食習慣:

    “梔梔口味清淡,這清淡大白菜她肯定愛吃,給挪到梔梔跟前去!”

    “老大胃不好,這米湯淮山放到老大跟前!”

    “老大媳婦兒愛吃酸辣的,棠棠啊你把那酸辣雞爪端你大嫂跟前去!”

    “老別,這個西紅杮釀肉丸子你多吃點兒……”

    大伙兒熱熱鬧鬧吃了一頓飯。

    飯后,因為別月月的娃娃太小了,所以她一家三口回招待所去休息,其他人則都去了小操場那兒散步。

    “別工一家回來了”的消息,早就已經轟動了整個鋼鐵廠家屬大院。

    于是晚飯后,大家都來到了小操場那兒。

    幾乎別家人所有的舊友全都來了!

    梔梔和黎恕也是一樣。

    當初和梔梔一塊兒在廠子里上子弟學校的幾個高中同學也來了,大家圍坐在操場旁的看臺那兒聊天,先說梔梔的近況,再說大家的近況……然后還說起了幾個梔梔熟人的情況。

    ——譚春雨至今未婚,她原來在成衣廠當設計師,其實大家都覺得她干得很不錯,但成衣廠是國營廠子嘛,就算譚春雨設計出來的衣裳被單位選用了,效益獎金也不多。而且她的設計老是被領導拿走,冠在關系戶的頭上。

    前幾年搞改革改開,但改革開放也只是利在沿海,松市地處內陸,改革開放帶來的浪潮掀不到松市這兒,所以以前怎么樣、現在還怎么樣……

    譚春雨呢,在八零年的時候就主動把她在成衣廠的崗位指標給賣了,然后拿著賣指標的兩千塊錢,獨身一人去了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深城。

    譚春雨走了以后就再也沒回來過,大家也只是能從譚春雷嘴里知道一點兒他姐的消息。

    據說起初兩年,譚春雨還會偶爾報平安給譚春雷……但在半年前,深城突然來人找上譚春雷,說他姐姐借了不少高利貸逾期未還,那些人兇神惡煞的,但譚春雷也不怕,招呼了大院鄰居們一聲,大家一塊兒把這幾個人給扭送派出所去了。

    后來譚春雷再去派出所打聽,才知道他姐在莞城辦了廠子,做外貿服裝的,但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就開始借錢了,具體借了多少,警察也不知道,只能從這一批人的嘴里聽說,譚春雨借了他們兩萬塊錢,利滾利、滾到了八萬塊多……

    譚春雷也想盡了法子想找到他姐,但再也沒了他姐的下落。

    梔梔久久不語。

    而大家一說起譚春雨,不由得十分唏噓。

    ——譚春雨這人的性格是真的一言難盡,但她也是真的命運多舛。

    她父親是賭鬼且疾病纏身,為了訛別逢君幫他養孩子,不惜耗盡生命……后來譚春雨為情所困,為追求羅建華幾次設計別梔梔,最后大徹大悟承認錯誤……然后她就和羅建華保持了距離,并且十分要強地一切都要靠自己?烧l又能想到,最后她竟是這樣的結局呢?

    梔梔一直沒吭聲。

    因為她想起了黎恕在夢中經歷的那個世界。

    心里總有些七上八下的……

    ——黎恕曾經說過,在他噩夢里的那個世界,因為在他的引導下,譚春雨和羅建華雙雙身死,然后世界就崩塌了。

    那么在這個世界里呢?

    譚春雨和羅建華是否依舊還是主角???

    也不知是誰突然說了一句,“……這算什么結局了?譚春雨也才三十四五歲,年輕著呢!肯定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其他人紛紛點頭。

    大伙兒又說起了羅建華一家。

    羅家已經徹底垮了。

    ——羅建華他大哥羅建國是被羅父一手捧起來的,奈何爛泥扶不上墻,羅父退休后羅建國就總在工作上出錯,新接任的廠長還能看在羅父的面子上幫襯羅建國。兩年前鐵鋼廠又換了新廠長,羅建國就被當成了靶子……他被不停揪出工作上的錯誤,職稱被擼,級別一降再降,現在已經去后勤處負責燒鍋爐了。

    ——羅建華的二哥羅建軍現在是個二流子,老婆因為婆媳關系不和與他離了婚,帶著孩子遠走高飛。羅建軍又染上了賭博酗酒的惡習,連工作都被作沒了,現在天天在家啃老。

    ——老羅被仨兒子給氣得不行……但主要說來,應該還是被羅二給氣得臥病在床。他和別逢君是同時代的人,但精氣神差遠了,有人前幾天還去過羅家,說老羅看起來不太好,估計熬不過明年。

    ——大約是因為這樣,吳琴才會瘋狂的尋找羅建華!

    據知情的老同學介紹:羅建華本來帶著妻子別芃芃去了黑鶴洲建設水電站,而且聽說羅建華還挺厲害,在那邊兒呆了近十年,級別、職稱、工資和福利待遇全都上去了,三十多歲就被評為高級工程師,放在鋼鐵廠這簡直不可能!

    吳琴呢,眼前的倆兒子都不中用,還天天氣她、從她和老羅的手里搶錢……吳琴也煩,隔一段時間就上黑鶴洲去找羅建華要錢。據說羅建華為了息事寧人,每次吳琴過去,他就給他媽一點兒錢……

    估計是后來吳琴獅子大開口了吧,羅建華煩了,開始躲她。然后吳琴就去鬧別芃芃,最后呢,聽說羅建華向單位申請了外援,去了一個更向偏僻荒涼的地方援建水電站……

    聽到這兒,梔梔才恍然大悟。

    原來羅建華是因為這樣才去了外援其他項目的!

    夜深了。

    鐵蛋倒還好,很興奮,但是鐵柱年紀還小……被困得不行。所以鐵蛋把弟弟領到了梔梔身邊,兄弟倆都嚷著要睡覺。

    老同學們便也知趣地說以后再聚。

    梔梔和黎恕領著孩子們先回了招待所。

    照顧著孩子們洗漱過、歇下了……

    梔梔看著黎恕,欲言又止。

    黎恕也剛去洗完頭、洗完澡回來,渾身濕漉漉的,只穿了條褲衩子。

    長年的日曬使他的肌膚呈現出健康的小麥色,以前他年青,身體看著瘦干高挑;現在他也已經三十五六歲了,肌肉越顯雄壯發達。

    從寸板頭上滴下的水珠,一顆顆順著麥色結實的賁張肌肉,滾入了褲頭……

    梔梔坐在床上,抱膝盯著他的腹肌和人魚線。

    “想啥呢?”黎恕含笑揉了揉妻子的頭發。

    他可喜歡玩她的頭發了。

    細膩絲滑又柔若無物。

    先將五指大大張開、然后緩緩穿插過她的長發,冰涼細滑的發絲從他粗糙的指間滑走……

    就這么無聊的事兒,他能玩一晚上。

    梔梔也沒動,隨便他。

    ——玩她的頭發好過折騰她,對吧?

    思忖片刻,她還是憂心忡忡地開了口,“黎恕,你還記得你以前做過的那個……像電視連續劇一樣的噩夢嗎?”

    黎恕玩頭發的動作一滯。

    怎么不記得呢?

    他特別討厭那個夢!

    “我已經在夢里把那倆干掉了,后來再也沒夢到過了。”黎恕說道。

    梔梔說道:“那,如果他倆在這個世界里……消失了、或者死了的話,我們這個世界會不會也完蛋?全世界都給他倆陪葬的那一種?”

    黎恕一滯,繼而放聲大笑。

    梔梔連忙將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輕一點兒……

    晚了。

    睡在一旁床上的倆兒子已經發出了不滿的夢囈。

    黎恕當即閉了嘴。

    夫妻倆都緊張地扭頭看向孩子們。

    還好孩子們只是翻了個身以后,又繼續呼呼大睡。

    梔梔這才放下心,狠狠地瞪了黎恕一眼。

    黎恕低笑道:“做噩夢那事兒都已經過去了那么多年,你現在才來擔心嗎?別梔梔同志,你可是一個科學家!我想請問一下你,羅建華和譚春雨要是死了,這世界就會……崩塌?或者毀滅???”

    “有事實依據嗎?是什么原理造成的?問過全國人民……不,問過全球人民同意了嗎?”黎恕含笑說道。

    梔梔也覺得有些不現實。

    黎恕笑瞇瞇過來,將手按在她的肩膀,輕聲說道:“看出來最近你都有空想這種天馬行空的事了……所以?”

    梔梔瞇著眼睛看著他,咬住下唇。

    半晌,她才喘著粗氣低聲威脅他,“你要是敢把孩子們吵醒了,我就……”

    后頭的話,她沒能說出口。

    因為被黎恕給吃了。

    第二天,別燕南兩口子和別燕西同時抵達鋼鐵廠家屬大院。

    他們仨雖然是從國外兩個不同方向回國,但都在港城轉機,遇上了!于是就一塊兒結伴回來……

    別家人頭一回那么齊齊整整的!

    于是大家張羅著去照相館拍張全家福的照片……

    但還少了別芃芃。

    雖然覺得挺可惜的,但別芃芃不在,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

    最后應雨時在手里拿了一只別芃芃小時候玩過的、用舊枕巾改的布娃娃,抱在了懷里。就這樣,別家一家三代同堂,統共近三十人,拍下了一張全家福。

    接下來,棠棠花錢包了一輛長途班車,帶著一家老小直奔三百公里外的別家莊。

    雖然現在已經是八十年代了,但內陸城市的基建基本沒有太大的改變。一條不寬的馬路蜿蜒向前……路況不太好,坑坑洼洼的,路面又窄,如果遇上對面也來外大車,會車的時候需要特別小心翼翼,還偶爾會因為經過農村、鄉鎮時老百姓們正在趕集而占道,長途班車的行駛變得異常緩慢。

    三百公里的距離,從清晨六點發車,也就是中午讓司機休息了大約一小時左右,一直到下午四點多快五點鐘的時候,才堪左趕到了別家莊。

    這一次別逢君一家回鄉探親,梔梔和別家莊的村長聯系上了。

    村長是別逢君的堂侄,也就是梔梔的遠房堂哥,名叫別仁晉。

    別仁晉很清楚,別逢君這位堂伯父啊,一大家子都很有出息,簡直就是整個別家莊對外炫耀的資本啊!所以他在村口拉了個大紅橫幅,寫著“歡迎科學家別逢君闔家回鄉探親”的字樣,還特別安排人在這兒守著。

    于是,當村民看到長途班車在村口停下,十來個衣著體面鮮亮的青年男女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急忙上前問道:“是東頭二爺爺(別逢君行二)家里的人嗎?”

    梔梔連忙上前說道:“對對對!我爸就是別逢君,我是別梔梔,你是……”

    結果對方壓根兒沒等她說完,轉身就跑了,還大叫大嚷道:“來了來了來了!快快快!鞭炮燒起來,腰鼓打起來啊!”

    第537章

    事實上,別逢君已經快有十來年沒回過老家了。

    他和家里人的關系并不怎么好。

    別逢君的父親是前朝秀才,生養了四個兒子,都是逢字輩兒的,便給兒子們取名:圣、君、賢、相。

    從這就能看出別父的政治立場。

    前朝覆滅后,別父在村里開設私塾,掙些微薄的錢財養家糊口。不過,別逢君十三歲那年,別父患重病離世,當時小妹別逢珠還在母親肚里。

    別父去世后,別逢君和大哥別逢圣成為家里的頂梁柱,別逢圣在家務農,別逢君就給人當學徒,掙點兒辛苦錢。別逢圣脾氣大,性格還自私,連母親都不放在眼里,兩個幼弟一個幼妹更是可憐。

    別逢君與家庭的決裂,發生在他十六歲那年。

    原來父親還活著的時候,分別替長子、次子定下親事。

    ——他給長子別逢圣說的縣城巡捕房徐執事家的庶女,主要想圖個官親(具體原因參考別父給四個兒子的取名);

    ——他給別逢君說的親事,是本地富裕農家的長女林氏,家境殷實。

    其實也好理解。

    別父是覺得長子必須要娶個官家的千金,至于次子么,只要妻室的門第兒不拖累家里就好了。

    可別父一去世,徐家先悔了親……主要就是嫌別家太窮了,但人家一直都沒有表露出來,直到別逢圣為父親服了三年孝,才去張羅婚事的時候,徐家早就把別逢圣的未婚妻嫁到了其他人家。

    還是在外當學徒的別逢君聽到了風聲,立刻回家告知了大哥。

    別逢圣怒極,立刻上徐家去問,徐家長兄當即耍賴,說:是啊,你的未婚妻確實已經被我嫁出去了,只要你能湊齊聘禮,我就嫁讓我親妹妹嫁給你……我的親妹妹可是嫡女!

    別逢圣為爭這口氣,回家頓著腳的大罵母親,非逼著母親賣房子湊錢,他要娶徐執事家的嫡女!

    別逢君也傻了,沒有想到兄長居然會這么處理。

    可大哥在家說一不二慣了,包括母親在內都不敢不從……全家人眼睜睜看著別逢圣把買主都找來了!

    別逢君出面阻止。

    別逢圣氣得紅了眼,和別逢君大吵一架,兄弟倆甚至大打出手!但最后那位被拉來買房子的人被別逢君勸走了……

    別逢圣恨透了別逢君。

    他也看出來了,不光那個買房子的人更愿意聽二弟的,連家里人也都更愿意聽二弟的。

    所以?

    他作為家中長子的威嚴在哪里?!

    別逢圣表面上妥協了。

    等到別逢君安撫好母親和弟弟妹妹們,回到縣城去當學徒的時候,別逢圣想了個損招——不讓賣房子是吧?那好,那他就瞞著別逢君,與別逢君的未來的岳家林家議婚,只要等林氏的嫁妝一進別家的門,他立刻拿著林氏的嫁妝去徐家娶那位嫡女!

    別逢圣的如意算盤打得噼啪響。

    但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

    別逢君的未婚妻林小姐出身富裕,打小兒起就在縣城上女學,接受了進步思想以后,她很不滿意這門親事,又打聽到別逢君就在縣城當學徒。于是她去找了別逢君,兩人早就把事情說開了!洞┏煞磁稍缢赖陌自鹿鈁六零]》,牢記網址:m.1.林小姐比別逢君年長兩歲,當時已經有了情投意合的革命伴侶……別逢君同意取消婚約后,林小姐就瞞著家里人與意中人結婚了。

    不料,別逢圣招呼也不打的直接去林家議親……

    林家倒是遵守信用,且并不知道林小姐已經另嫁他人。很快,別逢圣和林家議定婚期,直接把林小姐的嫁妝給搬到了別家。

    緊跟著,別逢圣就瞞著人把林小姐的嫁妝抬到了徐家去,要娶徐家的嫡小姐。

    徐家哪會真如了別逢圣的意?于是便說,之前和別逢圣談好的是嫁庶女的彩禮,如今徐家要嫁個嫡女與他,彩禮必須要兩倍才夠。

    別逢圣不服,被徐家痛打了一頓,趕了回去……

    與此同時,林小姐也被家里人帶回去備嫁。

    林小姐、林小姐的丈夫,以及別逢君全都驚呆了……

    別逢君立刻趕回家,才知道兄長鬧出這樣的事。

    他也氣狠了,立刻趕到林家去解釋。

    林家倒是通情達理。

    既然兩個年輕人并沒有感情……而且林家的姑娘還已經偷偷另嫁了,所以林家也沒有為難別逢君,還說林小姐也有不對的地方,所以被別家拿走的嫁妝里,有幾樣含有特殊意義的東西必須要還回來,其他的嫁妝就算了,當是林家對別逢君的補償。

    于是別逢君拿著單子,讓大哥去徐家把東西要回來。

    別逢圣就瘋了,直接把家里打砸了個稀巴爛,還放狠話出來說:別指望他從徐家把東西拿回來,同時他還必須按照徐家的要求,把彩禮補上……反正他就是要把徐家嫡女娶到手!

    別逢君沒辦法,只好自己去了徐家,客客氣氣找了徐小姐的哥哥,不卑不亢地告知來意,當然了,在去之前,他也做了功課,了解徐家目前的情況,用了點技巧半威脅半勸告……

    徐小姐的兄長當即就將之前別逢圣送來的東西全都一五一十地退還,他甚至還看上了別逢君,想和別逢君結親!

    別逢君婉拒,立刻把林小姐的嫁妝如數奉還,然后就回去繼續當學徒。

    殊不知,徐小姐的兄長是真看上了別逢君,后來還主動來別家莊,找別母商量他妹妹和別逢君的婚事……

    別逢圣差點兒被氣暈了,立刻氣勢洶洶地沖到縣城來找別逢君,兄弟倆大打出手。

    別母聞訊趕來勸阻,卻被別逢圣給打了,別逢君氣不過,然而別母卻迂腐地拉著別逢君,還說什么長兄如父的話……

    別逢圣用最最惡毒的話辱罵別逢君,還往死里打他;母親又拉著他、不允他還手……

    別逢君的師父出面阻攔,這才控制住局面。

    后來,別逢君紅著眼圈兒當眾給母親磕了三個響頭,又請師父拿出他這些年當學徒攢下的一些錢,交給了母親……就一聲不吭地回師父家干活去了。

    別逢君又給師父干了三個月的活,只拿了很少的錢充作遠行的路費,其余的全被他交與師母……他告別了師父師母,懵懵悔悔跟著馬車,一路輾轉來到了松市,他口袋空空,人生地不熟,吃了些虧最后又病又傷地倒在大街上……

    然后,他終于在松市遇上了他的真姻緣。

    但也因此,別逢君一直和家里關系不好。尤其是和他的大哥別逢圣。

    當別逢君從國外留學回來以后,已經臨近全國解放了。四九年正式解放后,他的工資級別全都上去了,才開始慢慢接濟母親,又因為憐惜妹妹,讓妹妹嫁給了別棠棠的父親……

    是因為這樣,別逢君和老家那邊的關系才有了些許的修復。

    但別逢君和別朝圣這么多年以來,一直都沒有打過照面。甚至上次梔梔和芃芃前后腳結婚,別朝圣也不愿意去,只讓妻子湯蘭花去了。

    這么多年過去,梔梔的奶奶、別逢君的母親已經九十歲了,雖然精神不錯、身體也還算硬朗,但行動已經很遲緩,眼神不好看不清、耳朵也聾聽不清……

    但她還是很惦記別逢君這一房的子孫,過年過節肯定會托人帶點兒東西給別芃芃,還總是交代別芃芃,一定要把她親手種的南瓜、土豆和花生,分給二房的人。

    那些東西,多數都是別棠棠自己享用了。畢竟父母兄嫂姐姐們都隔得那么遠,奶奶托人帶來的東西也不是很多……但別棠棠還是會把奶奶的祝福告訴家里人。

    所以這一次,別逢君執意回鄉,也是為了再見母親一面。

    他雖然已經六十歲了,可身上還有任務呢,休完這兩個星期的假期就得回大西北去,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這一次,搞不好是他最后一次返鄉看望母親了。

    別逢君和老家親人的恩怨,這幾天他和應雨時一直在給孩子們“補課”……

    畢竟之前孩子們還小的時候,他倆也不愿意說太多親人不好的話,后來孩子們長大了各有各的去處,就更加沒啥好說的了。

    現在全家人回鄉探親……

    老實講,別逢君也還是有點兒擔心他大哥會不會還像以前那樣,動不動就發瘋,所以才會把以前的事細細說給兒女們聽。

    所以梔梔和兄嫂妹妹侄兒侄女們的想法都一樣,那就是:也確實有點兒擔心大伯會不會再次因為嫉妒而搞事情。

    應雨時安慰丈夫與兒孫們,“沒事兒,反正咱們最多也就在這兒住上兩天,兩天以后咱們就走!”

    梔梔也說道:“我已經和仁晉堂哥說好了,這次咱們又不住東頭老屋……仁晉棠哥給我們安排了住住,說是十四奶奶和二十一奶奶各有一幢房子閑置,家里人都在外頭工作呢……我們就住在那幢屋子里就好。仁晉堂哥是說鄉里鄉親的不花錢,但我想著咱們走的時候拿點兒錢,讓仁晉堂哥轉交給兩位堂奶奶就好……”

    眾人連連點頭。

    這時,遠處突然響起了震天的鑼鼓聲音!一大堆身上腰上系了紅綢子的男男女女從村子里沖了出來,人人喜笑顏開……

    還有人扛著竹竿、竹竿上吊著正在燃燒的鞭炮,噼里啪啦地響著,紛紛朝著村口而來。

    這場面也太太太熱鬧啦!

    梔梔只覺得鬧得慌,連忙用雙手捂住了耳朵。

    鐵蛋鐵柱卻興奮極了,兄弟倆站在一旁拍手笑,嘴里還嗚里哇啦地大叫……

    主要是,現場除了二房的人之外,其他人都在朝著這邊兒跑動,還帶著一臉的高興勁兒,只有一人披著件半舊的藍色工人外衣,站在矮坡上不動。

    所以梔梔很容易就看到了這個人。

    此人滿頭花白頭發,生得橫眉兇目,正表情不善地盯著……梔梔的父親別逢君。

    第538章

    梔梔猜想,那個男人會不會就是她的大伯別逢圣。

    她早就已經不記得大伯的模樣和了,因為她只見過大伯一次,還是在她五歲那一年。

    但是,那個頭發花白的老人長得和她父親別逢君還是有幾分相似的。

    別逢圣性情古怪、沉悶,此生沒有去過松市,據說最遠只去過小山村所在的縣城。不過,梔梔四五歲大的時候,父親曾經帶著一大家子回老家探望奶奶。

    別芃芃是別逢圣和湯蘭花的親生女兒,卻因為重男親女……她一出生就被別逢圣給扔在村口,老奶奶走投無路,哭著跑去撿回別芃芃,用個大籃子裝了起來,挪著小腳艱難地趕到松市,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求二兒子收養。

    別芃芃跟著別逢君兩口子長大。

    其實別逢君和應雨時的工資和收入在那個時代來說,也不算低的,但要撫養那么多孩子,日子還是過得捉襟見肘。家里三個男孩、三個女孩,應雨時基本只為長子別燕東、長女別芃芃置辦過新衣。

    原因無它,別芃芃本就比梔梔大一歲,因為身體健康,更是從小起就高出梔梔一個頭,她長得快,需要新的衣裳,她穿舊的衣裳,正好可以拿來給梔梔穿……

    那一年別逢君帶著一大家子回鄉探母的時候,別芃芃穿著一身鮮亮的小裙子,頭上扎著好看的辮子,還系著個漂亮的蝴蝶結。

    芃芃的親弟弟、別逢圣唯一的兒子別敬山嫉妒得連眼睛都紅了!

    別敬山要搶芃芃的新筆盒、還想撕掉芃芃身上漂亮的裙子。芃芃哇哇大哭,梔梔去找來三個哥哥……最終,別敬山沒能如愿。他被氣得哇哇大哭,也去找幫手。

    找來的第一個幫手就是阿奶。

    阿奶臉色也不好,罵了芃芃幾句,要她把鉛筆盒送給別敬山,又說村子里的正經女孩子哪有穿裙子的,讓芃芃去換了……

    別燕東、別燕南和別燕西驚呆了。

    梔梔又跑去找來了父母。

    這下子,本來只是孩童之間的小小紛爭,升級到了別逢君四房兄弟之間的分家之斗。

    因為阿奶還在世,除去別逢君早年離家、后來也是在外頭結婚生子的,別三叔和別四叔哪怕是也已經結婚生子了,卻還是三房人住在一起。

    別逢圣身為長兄,一天到晚光擺大家長的架子,既不上工,也不干家務,三叔四叔拼命干活,掙回來的工分卻要平均分攤,還得算上大房一份兒。

    而湯蘭花做為大嫂,和兩位弟婦也是處不好關系,別家的三嬸和四嬸……要不是因為丈夫可靠、要不是因為婆母良善,這個家,她們早呆不下去了。

    這回大房二房為了小孩子的事情吵起來,三嬸四嬸趁機也鬧,最后鬧到不可開交……

    三房四房便也分了家。

    既然分了家,老母親總需要人贍養。

    老四兩口子和母親的關系最好,主動要求母親跟著四房住,另外三個哥哥每個月給愿意給一點兒錢財讓母親改善一下生活最好,不寬裕的話就算了。

    可是老大卻不肯,非說他是長子,母親必須跟著他,否則這個家就別分了。至于母親跟著他么,其他三兄弟每人每個月出三十塊錢給他就好了……

    大家都氣壞了。

    五十年代中,一個工人一個月工資才三十多塊(還得是師傅級別的,普通工人可能還沒有三十塊錢),老大居然獅子大開口,張嘴就找兄弟們要一個月三十塊的贍養母親的費用?

    別逢君都懶得理會老大,他直接跪下給母親磕了三個頭,說道:“娘,兒子不孝,以后就不回來了,娘要是想我、想雨時、想孩子們了,就讓老三老四送娘去我那兒住一段時間……”

    說著,別逢君直接帶著一家子離開。

    別逢君不提分家,他就不需要付給母親贍養費。自他回國以后,每個月都會匯出八塊錢給母親,但既然沒有分家,他和母親兄弟也沒有住在一起,就沒有規定要他每個月匯錢、匯多少錢……

    也就是兩個月沒匯錢回去,老家的別逢圣就受不了了。

    但別逢圣自視甚高,拉不下臉來找老二要錢。

    于是,湯蘭花來了。

    湯蘭花一來,別逢君和別燕東就倒班兒,應雨時把家里的孩子們交給鄰居姜女士照看,她也倒班兒……

    依著姜女士那潑辣爽利的性子,湯蘭花沒少吃掛落,常常被姜女士罵哭,最后抹著眼淚逃回老家。

    又撐兩個月,別逢圣實在受不了,主動和老三老四談了分家。

    當然,這也是因為奶奶的妥協。

    奶奶主動提出,分家以后她跟著老大,讓另外三個兒子,每人每個月出三塊錢的贍養費。

    但奶奶其實也是沒辦法,如果她不主動提出和老大住在一起,老大肯定不會同意。

    那會兒奶奶還算年輕,雖然裹了小腳,但手上針線功夫了得,會挽紗、會織布,做鞋子的速度很快,一個月能做兩雙、還不耽誤平時干活。她人勤快,一個人就能把菜園子打理得好好的,在不大的菜園子里一年種兩季紅薯,她自己的口糧就回來了……

    奶奶跟著老大住,等同于她一個人養活大房,其他三個兒子還每個月一共給九塊錢……她是希望老三老四不再受老大的拖累。

    就這樣,別家終于分了家。

    分家以后的四房人,除了大房,其他人都是越來越好。

    別逢君一家是不用說了,因為他和妻子的言傳身教,兒孫們不管是從政的、還是進入學術圈的……都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全都是高知分子。

    別三叔一家也不錯,雖然在家務農,但如今大兒娶了個能干又勤快的媳婦兒,當年家里窮到實在活不下去的時候,他女兒別婷婷在老奶奶的教導下去求了應雨時,應雨時給別婷婷介紹了一份在縣城煤炭局的臨時工。

    別婷婷也聰明,幾次拎著禮品去給應雨時拜年拜節,發現應雨時特別重視兒女們的教育,于是她也向應雨時求教,要怎么學習、學習什么,才是對事業、對今后的生活有幫助的。

    應雨時思考良久,建議別婷婷考教資。

    別婷婷立刻開始買書、自學,厚著臉皮去聽當時的夜校,甚至還和夜校校長的老婆搞好了關系……后來煤炭局附近新建了小學,別婷婷得到了夜校校長的推薦,成功成為了小學老師。

    再后來,別婷婷辛苦供養三弟和四妹讀書,現在她三弟也縣城教書,四妹去年已經考上了大學。

    也就是說,現在別三叔家里已經沒有經濟方面的問題了。

    別四叔家里也不差。

    十幾年前四嬸的大哥不小心從山下摔下來,正好被一根斷裂的尖銳樹枝插進心臟……旁邊一點點的地方。

    當時大哥被送到醫院,沒有醫生敢收治他,大家都勸四嬸家里人,要么就趕緊送到省人民醫院去搶救,要么就……放棄了算了。

    大哥是四嬸娘家的頂梁柱,上有父母要贍養、下有年幼的弟妹和孩子們嗷嗷待哺,如果他死了,那個家就散了。

    后來,四嬸想到了應雨時。

    她急忙哭著去找應雨時,應雨時一聽,立刻跟著她來到縣醫院,詳細地了解大哥的情況以后,應雨時對縣醫院的院長說,“這個病人我能治,我可以為他開刀做手術,甚至允許把這個病例當成教學示范……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你們能免除病人的治療費用。”

    就這樣,應雨時為四嬸的大哥動了刀。

    手術非常成功。

    也因為應雨時的爭取,縣醫院免除了大哥的大部分醫療費用。半年后,大哥漸漸康復,一年后,大哥能干些輕松的農活,三年后徹底恢復了!

    就沖著這個,四嬸和四嬸娘家人也一直惦記著應雨時的好……

    后來四嬸娘家人特別幫扶四嬸,現在四嬸家里的三個孩子,一個去年剛結婚,一個考上了中專正在外地讀書,一個還在家里上學。

    只有大房的情況每況愈下。

    老奶奶年紀大了,干不動活計不說,還常常害病,病藥費也是筆不小的開銷……

    她干不了活,老大一家就餓肚子了。

    別逢圣到現在都沒有干過農活,所以老奶奶身體不行了,所有的活計都壓到了湯蘭花身上,湯蘭花也煩,三天兩頭躲到娘家去。別逢圣就讓兒子去接,又讓兒子去接他媽回來的時候,從舅舅家里順點吃的回來……

    日子一長,湯蘭花的娘家人更煩,直接和她斷交了。

    現在正是別逢圣一家最最最艱難的時候,沒想到,別逢君一家卻搞出了那么大的架勢,回鄉探親???

    這會兒梔梔看著那個滿頭白發、表情兇惡的老人,正在暗自揣測他是不是就是別逢圣的時候……

    別家的三嬸四嬸已經聞訊趕來,一個上前抱住了應雨時,一個上前抱住梔梔,全都激動萬分!

    四嬸抱住梔梔,上下打量了梔梔一番,含淚說道:“一晃眼過去那么幾年……梔梔啊你真是一點兒沒變!還是以前當姑娘的樣子,還是那么白凈好看,還瘦瘦的……哎喲!這就是鐵蛋和鐵柱吧?”

    說話之間,四嬸發現了跟在一旁的鐵蛋兄弟,急忙松開了梔梔,一手一個將他兄弟拉過來細細地看,又對梔梔說道:“他倆長得像爸爸!”

    梔梔含笑點頭。

    她嘴里應付著嬸嬸,卻忍不住四處張望,只是,她再也找不到別逢圣的身影了。

    別逢君一家子得到了村民們的熱烈歡迎!

    村長別仁晉直接把別逢君一家帶到了公社那兒……

    一九七八年是個分水嶺,改革開放只是其中一個代表性政策,同時還釋放出巨大的信息量。

    就比如說,人民公社也開始逐漸被取消,生產主體允許出現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在行政意義上呢,取而代之的是“鄉”、“村委會”這樣的單位。

    現在別家莊的公社,就是很久以前的祠堂。別逢君的父親就在這兒開設私塾,教導村里、和附近幾個村子的孩童們在這兒學習的。

    村委會取代了生產隊之后,就搬進了新建的二層磚瓦小樓里辦公去了。

    所以大家又把公社恢復成原來的祠堂樣子。

    別逢君近二十年沒有回來過,此番見到舊景,想起了童年種種,忍不住淆然淚下。

    別四叔背著白發蒼蒼的老奶奶,別三叔跟在后頭,一手著老奶奶的拐杖、一手拎著一串還帶著新鮮泥土的沙葛果,快快地趕了過來。

    “君兒!可是我的君兒回來了?”老奶奶顫顫巍巍地問道。

    別逢君與應雨時急忙迎了過去,

    “娘,我是君兒,我回來看你了!”

    “媽,我是雨時,我們回來了!”

    別四叔把老奶奶放了下來。

    別逢君上前扶住了瘦小母親的胳膊,含淚喊了一聲“娘”……

    老奶奶的眼珠上蒙了一層白翳,使她那黑色的眼珠變成了渾濁的淺黃灰色,她因為視力減弱,根本就什么也看不清,就是聽到了兒子熟悉的聲音,她忍不住淚盈于眶,湊過去用雙手捧住了別逢君的臉,想要仔細把兒子看清楚。

    可一著急,老奶奶的眼淚就嘩嘩地淌……

    她就更加看不清楚兒子的模樣兒了。

    別逢君心里難受,用手去抹母親的眼淚,可他越抹、母親的眼淚就越多……到最后,母親自己用衣角蘸干了眼淚,這才勉強看清了兒子的模樣。

    老人“哎呀”了一聲,哭道:“我的君兒老了!頭發都白了!”

    別逢君和母親抱頭痛哭。

    在場的好多人都哭了。

    應雨時也抹著眼淚,仔細地觀察著婆母,又和三弟妹小小聲說道:“帶媽去看過眼睛嗎?”

    三嬸抹了把眼淚,生氣地說道:“沒有!”

    “找時間帶媽去看看,她這癥狀像是白內障,問題不大,做個手術把她眼里的白翳給切掉就能好……你們不用擔心治療費,我和你們二哥會負責的。”應雨時說道。

    三嬸氣道:“二嫂!給娘治眼睛,不用你和你二哥出面我們和老四兩口子也愿意,問題是……有人不愿意啊?”

    應雨時一愣。

    別家兄弟不和,這她知道。但她萬萬沒有想到,老大會不同意讓老母親去治。

    三嬸小小聲解釋了起來,“前幾年娘在家里干農活的時候跌了一跤跌壞了腿,流了好多血啊……我們用土方子給娘止了血,但傷得很厲害,都能看到碎骨頭了!”

    “我和老四媳婦張羅著送娘去鎮上的醫院看看,結果湯蘭花非說她送娘去,要我和老四媳婦出錢……我們又不是傻子!那錢落進她的口袋,她還舍得拿出來給老的看病。俊

    “然后我們就沒跟老大兩口子打招呼,過了一天就把老的送鎮醫院了……結果啊,老大兩口子就發瘋了!先是把我們家和老四家里砸了個稀巴爛,然后就沖到鎮上去……他直接上派出所去報案,說我們家和老四家虐待老的……”

    說到這兒,三嬸都氣哭了,“二嫂哇你是不曉得啊,我們老三和老四被公安帶到派出所去,被盤問了整整一天一夜才被放出來……我和老四媳婦呢,本來在鎮醫院陪房的,被湯蘭花領著她娘家人一頓打……”

    “湯蘭花當場就把老的接走,醫生都勸她不要讓老的出院,因為剛做完手術還沒過觀察期,萬一回了家被感染了……是要被截肢的。∪瞬宦,直接給老的辦了出院手續!二嫂啊,她以為我們真不知道她是在圖什么嗎?”

    “她是要圖我們為娘預繳的那幾十塊錢的手術押金和住院金哪!我和老四媳婦湊了四十塊錢,花用掉二十多……剩下十幾塊湯蘭花全揣她兜里了!”

    應雨時皺眉。

    盡管這事兒過去兩三年了,三嬸還是一想起來就特別生氣,“二嫂你說,娘是不是老糊涂了?明明我們家和老四家都更心疼她些,可她……就像眼瞎了似的,不但不讓我和老四家的照顧她,她還……還當著老大的面罵我們呢!”

    一旁的四嬸也很難受,“是啊二嫂,娘也太偏心了!”

    剛才三嬸在說這些的時候,梔梔就一直在思考。

    這會兒聽到三嬸四嬸的抱怨,再看看奶奶在面對父親時的憐惜與心疼……

    梔梔腦子里靈光一閃,說道:“三嬸、四嬸,咱們換個角度來看,說不定這是奶奶保護你們的手段呢?”

    此言一出,三嬸四嬸齊齊愣住。

    應雨時也有些微怔。

    半晌,妯娌幾個面面相覷。

    三嬸突然就落了淚,“哎喲梔梔這么一說啊,我突然就覺得……好像確實是這么一回事兒!”

    四嬸也連連點頭,“對。‰y怪了!難怪娘總是對我和三嫂罵罵咧咧的,可背地里又總是避開老大給我們送菜送雞蛋的……原來,原來……”

    應雨時嘆氣,“那這回我們把媽送到醫院去做個全面體檢,要是有什么病就早點兒治……如果老大不同意,就讓他自己來找我們算賬吧!”

    三嬸四嬸一聽,頓時高興了,“好好好!二嫂啊,那這事兒就這么說定了!你放心,只要你和二哥能出面鎮住那些妖魔鬼怪……娘的治療費用不用你們出,我們出,也是我們服侍……娘啊太可憐啦,這一輩子都沒怎么享過福!

    這時,別逢君朝著應雨時揮揮手,“雨時,過來嘗嘗媽親自種的沙葛果!”

    應雨時連忙過去了。

    老奶奶現在的視力,也就比全瞎好上那么一丁點。

    兒媳過來了,她也沒好意思像摸兒子的臉那兒,就只是湊得很近很近,努力睜大眼睛看著……

    “雨時啊你是不是喘得有點厲害?”老奶奶問道。

    應雨時一笑。

    ——她也已經不年輕啦,已經是六十七歲的人了,身體總歸是有點兒毛病的,比如說心臟不太舒服、還患有季節性哮喘,說起長一點兒的句子都得喘上一會兒。

    不過,老奶奶還真是很聰慧,一下子就看出來應雨時哪兒不對了

    應雨時笑道:“媽,我沒事兒……是剛才走過來的時候急了一點兒,這氣兒沒喘勻!”

    別逢君目光柔柔地看著妻子。

    老奶奶握住了應雨時的手,說道:“你年輕那會兒啊,沒少為君兒吃苦,國內戰火連天的,他一個人跑到國外去過安生日子,把你和兩個娃娃留在國內……養家糊口是你一個人、生兒養兒也是你一個人……是君兒欠了你的,現在你倆都退休了,就讓他侍候你,你要好好享!

    別逢君看向妻子的目光,又帶上了愧疚與難過。

    應雨時表情不變,親親熱熱地對老奶奶說道:“媽,你放心,阿君對我好得很!”

    “那就好,那就好!”老奶奶這才高興了,又對應雨時說道,“快來吃我自己種的沙葛,很甜很甜的……”

    頓了一頓,老奶奶又道:“我大孫子阿東呢?還有我梔梔呢?”

    別燕東和梔梔立刻上前去,向奶奶問好。

    別燕東是他這一輩兒里最大的孩子,也是奶奶的第一個孫子。當時應雨時是在醫院同事的幫助下生下他,因為當時還在打仗,她也沒通知任何人……老奶奶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就拎著四只母雞,背了一背簍十來斤大米,艱難地挪著小腳輾轉二百多公里,費時四五天……終于找到了應雨時。

    應雨時幾乎沒有父母緣。

    所以當婆母千辛萬苦找到她的時候,她大吃一驚,感動得抱著婆母大哭了一場。

    婆母侍候她坐完了月子,不但給別燕東親手做了小衣裳、小被子,還因為看到應雨時的女同事平時的穿著,她便拿出針線,也給應雨時做了幾身比較時髦的裙子……

    也因為老奶奶照顧的第一個孫子就是別燕東,所以她對別燕東有著異乎于其他孫子的掛念。

    她捧著別燕東的臉,仔仔細細地看,笑道:“你長得好像你爹……不對,你啊是頂著你爹的殼殼,長了一張和你媽一模一樣的臉……好!比你爹好看!”

    別燕東笑了。

    老奶奶又問別燕東,“聽說你去京都當大官了?”

    “奶奶,都是在為人民服務,不分什么大官小官!眲e燕東說道。

    老奶奶說道:“那你要好好工作!不要徇私,不然我就不喜歡你了!”

    別燕東眼圈兒一紅,“我聽奶奶的話!

    老奶奶又道:“當了大官,肯定工作忙吧?阿東啊,工作再忙也要關心家人啊……你要是連鳳兒都照顧不好,誰相信你能為人民服務?”

    單朝鳳在一旁紅了眼圈兒。

    別燕東把妻子拉了過來,讓老奶奶和妻子握手,又道:“奶奶教訓得很對,我一定會好好聽奶奶的話……”

    接下來,老奶奶又抱住了梔梔。

    梔梔是最讓奶奶心碎的孫女兒……

    她天生體格孱弱,老奶奶每次去松市看望她,在那兒呆幾天就哭幾天。

    現在看到梔梔健康又有活力,老奶奶高興壞了,喊老四媳婦,“幺兒去我雞圈里抓幾只雞來,燉雞給我君兒吃,大家一起吃哩!”

    其實村宴呢,村長別仁晉都已經安排好了。

    四嬸只是應付道:“好咧!好咧……”

    過了一會兒,老奶奶見過了她的曾長孫別巍巍,以及別巍巍的未婚妻史玉清……

    史玉清就和小姑子別溪溪說了一聲想去上廁所。

    剛好梔梔也想去,問了一嘴……

    結果大家想去上廁所。

    于是,眾人結伴前往。

    當然是要禮讓長輩們的。

    梔梔落在了后頭。

    當她剛上完旱廁出來,就聽到有人尖叫,

    “誰在偷看人家上廁所?”

    梔梔愣住。

    第539章

    梔梔左右看看——

    今天來探親的家人們多半都結伴來上廁所了。

    長輩們已經離開,留在原地的都是小一輩兒的。梔梔和黎恕是因為兩只小的還在上廁所,所以還等在一旁。

    剛才高聲叫喊著“有人偷看別人上廁所”的是個女孩子的聲音。

    聽起來很耳熟,像是……別溪溪?

    別溪溪今年十七歲,是大哥大嫂最小的女兒,水靈靈又漂亮苗條,很招人喜歡。

    很快,梔梔又聽到了別溪溪地大叫,“哎你這人怎么這么不要臉?爸爸!媽媽……哥哥!快來抓壞人呀!”

    別巍巍、別峰峰已經朝著那邊跑了過去。

    “砰——”

    茅廁門被人重重打開。

    別辰辰紅著臉、帶著一臉的慌亂與驚訝從里頭跑了出來,“誰?是不是有人偷看別人上廁所??”

    這時黎恕讓梔梔管好鐵蛋和鐵柱,也跟著別巍巍、別峰峰跑了過去。

    他跑過去的時候,確實看到有個男的被別巍巍、別峰峰攆著跑——

    于是黎恕踹飛了一塊石頭。

    那石頭“咻”一聲飛去,正好砸中那人的腿彎,那人“哎喲”一聲,摔倒在地!

    別巍巍、別峰峰跑過去將人按住。

    那人瘋狂掙扎,嘴里還罵得特別難聽。

    好些村民們聽到了動靜,連忙湊了過來,“怎么了?這是怎么了?”

    別溪溪也氣憤地沖了過來,指著被她哥哥們按住的那人,大聲說道:“這人他臭不要臉!他偷看別人上廁所!”

    村民們聚攏來一看,全都驚詫地瞪大了眼睛。

    一人期期艾艾地說道:“溪溪,他、他是你的堂叔啊……”

    別溪溪愣住。

    另一個村民小小聲說道:“他就是敬山,他爹和你爺爺是親兄弟!”

    原來這人就是別逢圣的兒子、別芃芃的親弟弟——別敬山?!

    別敬山瘋狂掙扎,“放開我!放開我……你們這群忘本的王八羔子!你們以為你了不起?我呸!再了不起,祖譜上也要排在我爹后面!我們家才是長子嫡孫!你們算個屁……”

    在場的,就屬黎恕輩份高了。

    于是幾個小一輩兒的都看著黎恕。

    黎恕對村民說道:“麻煩請把村長喊過來,現在人證齊全,咱們就報警吧!”

    現場頓時一片寂靜。

    村子里是沒有派出所的,村里人平時有什么糾紛,也不習慣報警找公安,大多數糾紛都由本家輩分高的長輩來判決,要是不服氣就再找大隊干部來處理……

    別家莊從建國到現在,不管發生多大的事兒,從未有人說過“報警”二字。

    一時間連村民們都愣住,不知道黎恕只是想嚇唬嚇唬別敬山呢?還是真的非讓人去報警。

    別敬山也愣住。

    但很快,他就瘋狂叫囂了起來,“放你娘的屁!你想報警?啊哈哈哈哈哈……你算哪根蔥?你在老子面打什么官腔?我告訴你這里是別家莊!老子是長房嫡孫!”

    黎恕確實只是想口頭嚇唬他一下。

    但別敬山居然是這樣的態度?

    黎恕笑了笑,然而盯著別敬山的眸子愈發冷漠,“但愿公安來了以后你還能這么嘴硬。”

    別敬山大吼,“老子看你老婆屁股了?”

    黎恕沒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別敬山。

    別敬山更是囂張,“你老婆就是別梔梔?那個短命病癆鬼???”頓了頓,又輕笑,“她長得倒是蠻好看……”

    黎恕大怒!

    別巍巍和別峰峰也氣壞了,罵道:“你是不是瘋了?我姑姑就是你姐姐。 

    “少放屁了!我沒有那樣的姐姐!”別敬山輕蔑地說道,“別逢君和那女的一無父母之命、二無媒妁之命,那叫無媒茍合!沒名沒份的還想當我姐姐……呸!就是表子!老表子養出來的小表子!”

    眾人沒有想到別敬山的嘴巴居然這么毒。

    二房別逢君的兒孫們幾乎全是讀書人,此刻別敬山歪理一堆,眾人氣得啞口無言。

    梔梔一手牽著一個孩子走了過來,聽了這話,她冷笑道:“原來你們大房這么高貴。磕悄愕湍隳镆欢ㄊ欠罡改钢,媒妁之言才結的婚?那你娘又怎么會是湯蘭花呢?和你爹定了親的那個,不是當初巡捕房的徐小姐嗎?”

    別敬山愣住。

    梔梔又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難道說,你娘湯蘭花是個妾?所以你是……究竟是小婦養的還是后娘養的?嘖嘖,這都新社會了怎么還有封建余孽?看來啊革委會的工作可沒做好,居然有條漏網之魚!”

    ——其實現在已經八十年代,革委會都已經撤掉好幾年了。

    梔梔這么說,只是為了嚇唬嚇唬別敬山。

    畢竟七十年代過去沒多久,革委會余威猶在。

    相對于派出所,別敬山果然更害怕革委會,當然也有可能是被梔梔所說的“不是小婦養的就是后娘養的”給氣著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氣得胸脯劇烈起伏,看向梔梔的眼神就像是吐著信子的毒蛇似的。

    不過,別敬山向來沒有吃過虧,哪里咽得下這口氣?

    于是他盯著梔梔冷笑道:“就是你……屁股上長了個紅疤的,對吧?”

    他這話一說出口——

    周圍的人全都齊齊倒抽一口涼氣。

    黎恕更是差點兒氣炸了!攥緊了拳頭就準備過去……

    梔梔松開牽住小兒子的手,又朝著小兒子使了個眼神。

    小鐵柱會意,朝著父親撲過去,“爸爸!”

    黎恕下意識就松了拳頭,一把將兒子抱了起來。

    不過,梔梔才沒有長什么紅疤。

    再說了,剛才因為來上廁所的人多,別仁晉給大家安排了兩間茅廁。所以大家是按照男女來上的……

    農村的旱廁,挺那啥的。

    二房的人除了別逢君之外,其他人幾乎全都在城市長大,看到了旱廁的衛生情況,女眷們差點兒嘔吐出來。

    所以別仁晉就把豬圈旁邊的一間用來放泔水的小屋收拾出來,在里頭放了一個糞桶,再壘上幾塊磚當作踩腳的……

    雖然氣味很難忍受,卻比旱廁強太多,男人們就讓女眷們在這間全密封的小屋里上廁所,他們則輪流去旱廁解決。

    但是,躲在旱廁后頭偷看的別敬山不知道呀!

    農村里的旱廁為了除臭,不可能是全封閉的。一般說來,就是釘一圈木板,腳下鏤空、頭頂鏤空,再加個頂……

    別敬山只能通過木板間的縫隙,勉強看到上廁所的人的后背,至于臉長什么樣、甚至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只能看到誰穿什么顏色的衣裳。

    梔梔當然知道別敬山是在鬼扯,她才不相信呢!

    當時女眷們集體上廁所時,本來想著這兒人生地不熟的,還是有些防備。大家商量好了按輩份排序,沒輪到的就站在小屋子的四周看著……

    要不然,偷偷摸摸躲在旱廁后頭偷看的別敬山也不會被溪溪發現。

    可別敬山躲在后頭,又不知道前頭二房的人是怎么分配廁所的,所以他一心一意蹲守在旱廁后頭……

    他根本不知道他看到的是二房的男人們。

    別辰辰氣壞了,捂著屁股上長紅疤的地方,漲紅了臉沖著別敬山破口大罵,“你個臭流氓!你、你……”

    辰辰到底太年輕,才只十六歲,平時家里的氣氛比較友好和睦,小伙子根本不會吵架,就是覺得羞辱極了、難堪極了。

    別敬山愣住,不可思議地問道:“那個屁股很白,還長了個紅疤的人……是你?”

    別辰辰氣得想殺人,“你這個流氓!”

    他想撲過去殺了這個壞人算了!

    但怎么跑都跑不動?

    回頭一看,他姑父黎恕一手抱著小表弟,一手扯住了他的衣領子?

    “五姑父你別攔著我,這種人渣不用跟他講道理!我、我打死他……”辰辰氣得語無倫次。

    趁著那邊大亂,梔梔垂下頭,看了鐵蛋一眼。

    鐵蛋已經快九歲了,個子還沒抽條,現在身高一米三多一點兒,生得精瘦精瘦的,擁有男童的外表、與成年人冷靜周全的內心。

    在這一瞬間,鐵蛋很快就明白了母親的意思。

    他笑了笑,用小手輕輕拍了拍腰間。

    ——他腰間纏繞著一條長鞭。

    棠娘姑姑將她的鞭法悉數傳授于他,而且還會根據他的身高體重與力氣大小,不厭其煩地為他制作手感合適的鞭子。

    鐵蛋要是使起鞭子來,連他爸都不是對手!

    當然了,對付那么個人渣,鐵蛋并不想使用鞭子——把人弄死了可不好。

    梔梔用特別溫柔的語氣說道:“辰辰別鬧,我們不要再跟這種流氓浪費時間了,畢竟我們也就只在這兒呆上兩天……好了走吧,你阿太還在外頭等你呢!”

    二房的人全都看向了梔梔。

    辰辰、星星,以及別巍巍、別峰峰都有些不可思議——五姑這是怎么了?就這么輕易放過一個臭流氓嗎?五姑外表柔弱,但不是真這么柔弱的人。

    但黎恕心中了然——梔梔從來就不是一個肯吃虧的人,當然他也不是。但梔梔既然這么說了,就證明著梔梔肯定有什么想法了……雖然他也已經有了想法,可這也不沖突呀!

    那就,讓她用她的法子來解決,他也同時用他的方法來解決就好了呀!

    雙重報復,爽上加爽!

    于是黎恕招呼別巍巍、別峰峰,“巍巍,峰峰,我們走!”說著,他一手抱著鐵柱,一手拽著辰辰的衣后領,率先離開。

    別巍巍和別峰峰只好狠狠地瞪了別敬山一眼,氣呼呼地松開摁住別敬山的手,鐵青著臉轉身就走。

    別敬山這才從地上爬了起來,朝著二房人離開的身影,面有得色,還“呸”了一聲,一臉的鄙夷。

    旁邊一個老婆婆勸阻道:“敬山啊,他們好歹也是你的血親,在外頭又都是很體面的人物,你何必這樣呢?收一收你的脾氣,和他們搞好關系吧!你看看你三嬸家的婷婷,就是被你二嬸提拔著……現在你們三房一家都變好了!還有你四嬸那邊,也是走你二嬸的關系才救了你四嬸的哥哥,那是救了一整個家庭。∧惆 

    “老不死的要你多管閑事啊?!沒事做干脆吞點農|藥下去幫孟婆熬湯吧你!”別敬山罵道。

    老婆婆被罵懵了,“哎呀呀你怎么……”

    旁人拉了老婆婆一把,小小聲說道:“快點走吧別沾晦氣了!”

    別敬山便又朝著村民們的背影,又是一頓毒罵。

    他心里依舊很不是滋味。

    明明他爹才是長子,憑什么二房這么有出息???

    哼,他得非給這些文縐縐假正經的人一點兒厲害瞧瞧不可!

    第540章

    梔梔一眾回到了祠堂那兒。

    應雨時、別逢君等人還不知曉此事,只是見梔梔一眾……人人都氣呼呼的,應雨便含笑問道:“怎么了?”

    梔梔和黎恕沒吭聲。

    溪溪特別生氣地對應雨時說道:“奶,別敬山那個臭流氓偷看我們上廁所!”

    應雨時面上的笑容還來不及散去,“是嘛……”

    她的聲音頓止了三五秒鐘左右以后,終于勃然變色,“你說什么???”

    在場所有人全都驚呆了。

    包括老奶奶和村長別仁晉。

    別仁晉下意識便問道:“是別敬山那小子?他……又惹事兒?”說到后來,語氣已是十分不善。

    老奶奶呆了一呆,回過神來,急忙拉住了應雨時的手,“雨時啊,敬山他還是個孩子……你別跟他一般計較!”

    溪溪特別生氣,對老奶奶說道:“阿太!別敬山可是我們的堂叔啊!他都已經二十七八歲了,比我六姑還大一歲,算哪門子的小孩子?”

    老奶奶頹然耷拉下頭。

    盡管眾人大約都知道老奶奶偏著大房一家,其實是不希望大房給其他的兒孫們帶去太多的麻煩,但老奶奶一直這么偏幫著,也是一種捧殺。

    別逢君看不過眼,說道:“娘,你可不能太偏心他了,這么下去……會慣壞他們的。”

    老奶奶無力地用拳頭捶了捶自己的心口處,悲愴地說道:“等我死了吧!我死了我就……管不著他們了!”

    二房的人全都沒說話。

    但大家的臉色都不太好。

    應雨時問溪溪,“他躲在哪兒看的?你怎么發現他的?”

    溪溪氣憤地說道:“別敬山蹲在男廁所后頭偷看,我和六姑給女廁所站崗放哨,正好看到別敬山……奶,別敬山可壞了,被我們抓個正著還有臉罵我們,他說五姑是……B-I-AO子!”

    溪溪不敢直接說出那個字,就用漢語拼音拼了出來……

    然后繼續說道:“他還說,阿爺和阿奶結婚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算是無媒茍合……還、還罵阿奶你了……”

    這下子,別逢君的表情也有點兒控制不住了,忍不住埋怨道:“娘,這樣可不行!這已經不是教養的問題了,如果你和他都不管,那我也得出面管一管,我不能由著別人欺負雨時!”

    老奶奶拿著衣袖擦拭眼淚,“君兒啊,你再忍忍吧!總之現在啊……娘見著你了,也見著你的兒孫們了,娘死而無憾了……要不,你們這就回去吧?”

    然后又抽噎著對應雨時說道:“雨時啊你和君兒帶著孩子們快走吧!”

    二房的人齊齊倒抽一口涼氣。

    村長別仁晉不干了,“七奶奶,我二伯他們剛剛才到,飯也沒吃水也沒喝,你怎么就趕人走?”

    老奶奶拼命搖頭,“要出事、要出事哩!”

    別三嬸悄悄扯了扯應雨時的袖子,小小聲哀求道:“二嫂,求你們了……就忍忍吧,要不然啊,回頭還是娘受委屈!”

    應雨時和別逢君對視了一眼。

    他夫妻倆都知道老三媳婦的言外之意:如果二房的人追究此事,別逢圣最終還是會折磨老娘!

    沉默良久,別逢君才開了口,“辰辰,回頭爺爺再和你說話,現在這事兒……到此為止了啊!

    別辰辰委屈極了。

    別逢君又對別仁晉說道:“仁晉,一會兒你先帶著我們去看看住的房子。”

    別仁晉也聽出來、二伯這是不再追究的意思,急忙答道:“好好好!好咧!二伯你放心,再不會有錯了,我肯定會安排好的!”

    別逢君點點頭。

    別仁晉趕緊找來幾個村干部,把他們喊到一旁去,如此這般的吩咐一番——其實就是讓他們想辦法把別朝圣、湯蘭花和別敬山三個人弄到村外去,最好等別逢君一家離開以后再回來……

    村干部們點頭,迅速離開。

    別仁晉這才熱情地邀請別逢君一家吃村宴。

    說是說村宴,其實并不是村里每個人都有資格來吃飯的。

    只有村里的一些孤寡、年長的宗老們才有資格陪吃,另外就是這些老人的小孫子、重孫子們能陪著吃點……

    席間,別逢君問別仁晉,村子里的收成情況,老人們的贍養情況,以及孩童們的受教育情況。

    別仁晉很清楚,這是二伯想要幫扶村里的意思!

    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動,一五一十地將村里的情況如實告知。

    說真的,別家莊真不是一個富裕的村子。

    村子不大,人口不多,土地還貧瘠產出又不豐……

    連別逢君聽了,都唉聲嘆氣。

    他特意看了看梔梔的表情。

    來之前,他就問過梔梔,如果老家太窮,她有沒有辦法幫扶——畢竟家里好幾個人,老大老二從了政,妻子和老三學的是醫術,他搞武器,棠棠是煉鋼專業……家里也只有梔梔的專業比較對口。

    當時梔梔就點了頭,“不管老家是什么情況,只要人心齊,大家都勤快,再窮的村子、再沒有營養的土地……也總會找到合適的致富方法!

    這會兒見梔梔并沒有露出為難的模樣兒,別逢君就對別仁晉說道:“這事兒你一定要問問梔梔的意見!”

    別仁晉早就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他可不是第一天聽說梔梔這位堂妹的威名了!

    十幾年前梔梔就是標兵,那會兒別仁晉才二十出頭。

    看到各大報紙上宣傳的南陵標兵“別梔梔”,別仁晉的第一反應就是:咦,這個標兵居然和他的族堂妹的名字一模一樣哦!這么厲害的人,怎么說也已經四五十歲了吧?

    直到多年后梔梔回松市結婚擺喜酒,三嬸四嬸她們去吃喜酒,回來才告訴村里人:那個南陵標兵別梔梔,就是二伯家的別梔梔!

    所以,人家是年紀輕輕就當上了標兵!

    而且那會兒報紙上鋪天蓋地的表彰別梔梔,重點就是“科技種植改善人民生活”……

    別仁晉一早就在想:科技種植是什么意思呢?自家小山村的黃土地特別貧瘠,人家村子里種一畝水稻,多的畝產足有六百斤,少的也有四百斤,可別家莊呢?全村的水稻畝產平均下來能有三百斤就偷笑了!

    所以?

    科技種植還能改善土壤條件嗎?

    可他也只是一個高中沒畢業的人,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解決這個問題。

    這一次,當梔梔聯系上他,說二伯一家想回鄉探親的時候,別仁晉高興得快要哭出來了!

    太好了太好了!二伯一家要回來,梔梔也會來……別家莊受幫扶的機會終于來了不是???

    “梔梔,那你看……”別仁晉滿懷希冀地看向了梔梔。

    梔梔一笑,“一會兒吃完了飯,我把行李搬到住處去,然后仁晉堂哥你就帶著我去看看村里的種植情況唄!”

    “好!好好好!”別仁晉高興得快要哭出來了,“來!來……二伯,二伯娘,你們吃!吃菜……這些都是家鄉菜,有家鄉的味道……”

    很快,席間就變得熱鬧了起來。

    別仁晉請來陪吃席的,全都是村里的老人,恰好都是和別逢君同齡的,說起當年往事,大家都很激動。

    長輩們齊齊陷入回憶之中……

    小輩們也熱鬧了起來。

    鐵蛋因為身材矮小,很容易就和席上的一些小男孩兒打成一片。

    也就是一頓飯的功夫,鐵蛋交上了四五個朋友,并且還把別逢圣一家住在哪兒,一家三口的為人和性格怎么樣,以及他們平時是怎么虐待老奶奶的,又是怎么仗著他們家是“長子嫡孫”、“秀才之后”、“書香門第”的名義來訛大家的……

    全都摸排得清清楚楚。

    吃過豐盛的午飯,別仁晉急忙帶著二房的人去了住處。

    ——兩幢空下來的院子,分別有一間正屋、兩間廂房……統共就是六間房。

    東邊的院子,別逢君、應雨時住正屋,梔梔一家住東廂,別月月一家住西廂,別燕西、別巍巍、別峰峰在堂屋里打地鋪。

    西邊的院子,別燕東兩口子住正屋,別燕西兩口子住東廂,別棠棠、別星星、別溪溪和史玉清四個女孩兒西廂。別星星的丈夫和別辰辰在堂屋里打地鋪。

    全都安排好了以后,梔梔就跟著別仁晉、以及其他的村干部一塊兒出門視察農田去了。

    別仁晉小心翼翼地問了問梔梔的近況。

    聽說梔梔現在是海大的教授,還是博導……

    別仁晉十分震驚!

    他的態度愈發恭謙,言談間不由得更加陪上幾分小心。

    梔梔在別家莊里的農田附近轉悠了一會兒,又觀察了一下別家莊的地勢地貌,很快就明白了。

    ——這個小村落位于大山腳下,高聳入云的雄山正好擋住了從南邊兒吹來的信風和季候風。信風是低氣壓的產物,說白了,沒有低氣壓的入侵,這附近的雨水就少。

    雨水一少,土地得不到徹底的灌溉,再加上連年的耕種……肯定會造成土壤養分流失。

    土壤失去了水分與養分,當然就種不好莊稼。

    其實呢,要依著梔梔的想法,搬遷村子、另擇耕地是成本最低、也是最快捷的辦法。

    畢竟別家莊只有八十多戶人家,統共才三百余人。

    與其花費大力氣改良改善土壤品質,還不如搬遷到土質天然優良的地方呢!

    可梔梔也很清楚,種花國的老百姓有多么戀根……別說別家莊這兒雖然很少下雨,剛才她問過別仁晉,知道這里的地下河水資源還是很好的,就是水質可能偏硬,別家莊的男女上了年紀以后全都發質疏少……

    這樣的水用來澆灌莊稼,其實對土壤也不是沒有傷害的。

    梔梔陷入沉思。

    而別仁晉見梔梔久久不語,不由得有些心慌,輕言細語地問道:“梔梔,咱村里這些耕地的情況……你覺著怎么樣?”

    梔梔:……

    可她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到不遠處的祠堂那兒突然變得人聲鼎沸。

    有個女人正在尖叫哭喊?

    梔梔轉頭看去。

    正好這時,匆匆有村民趕過來報信兒,“仁晉!快去禮堂看看吧,可不得了啦,殺人啦!”

    別仁晉愣住。

    他好氣!

    ——平時村里夠安靜的,怎么二伯一來,就什么妖魔鬼怪全都出來作妖了?

    要是二伯一家受了驚擾不愿呆了,要馬上走的話……梔梔還沒和他說科技種植的事呢!

    別仁晉氣急敗壞,按壓著性子對梔梔說道:“梔梔啊不好意思,我先過去看看!

    梔梔頜首。

    她當然不會傻傻站這兒等。

    于是她就匆匆跟了上去,并且在腦海里想著——剛才那哭聲,聽起來像是湯蘭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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