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秀品牌的發展離不了羅程文,這是她通讀春秀品牌發展“歷史”之后得出的結論,清音有點后悔,剛才應該把那盒雪花膏留下,試試看的。
她記得,剛才隱約聞見一股淡淡的草藥香,就是不確定是隔壁藥房飄來的還是那盒雪花膏里散發出來的。
“對了英子,你們去買的時候能不能順便幫我買兩盒?”
“好啊,嫂子你要啥牌子的?”
“要一盒你們說的那個什么日本春秀,再要一盒程文日化的!鼻逡粲浀脛偛帕_程文說過,他們的雪花膏也在市中區百貨商場賣,只不過因為沒名氣,只在門口散賣,拿著罐子就能打醬油似的“打”回去,生意好像也不怎么樣。
“程文日化,沒聽過啊,嫂子確定真有這個牌子?”
“有,你們去試試吧!
晚上回到家里,清音找魚魚詳細的了解了羅香秀的情況,準確來說是羅家的情況。
羅家還真跟中醫有點淵源,羅程文的父親曾是一名老中醫,按理來說應該是跟清老爺子一時的“風云人物”,清音年紀太小,不清楚這些情況也正常。
目前,書城市比較有名的中醫世家,主要有四個,老百姓嘴里說的本土“四大家”:清家主要是在東城區一帶,清老爺子一生沒進過大醫院,只算民間醫生,而擅長的主要是各種疑難雜癥,不限定哪一個科;羅家主要在城中區一帶,羅老爺子以前曾是市中醫院的副院長,擅長外科疾病,尤其中醫外治皮膚病很有特色,后來那十年里被自己親手帶出來的徒弟誣陷迫.害,想不通自己上吊沒的;剩下的李家主要擅長男科,王家則是婦科。
可惜的是,隨著社會的發展,四大家的后人們有了更多更廣闊的職業選擇,繼續學醫的子弟越來越少。清家要不是清音穿越而來,清揚一死,整個清家的名頭也就沒了。李家和王家因為一直在體制內大醫院工作,不愛出風頭,平平淡淡,不過分耀眼,甚至好些子弟為了生存還改學了西醫。
而羅家,則是徹頭徹尾一個學醫的都沒了。
羅老爺子只有一個獨子便是羅程文,羅程文從小就對中醫不感興趣,所以哪怕是中醫世家長大的孩子,居然說出要多多開補藥貴藥的外行話。他也一直在日化廠里當技術員,前幾年廠子效益不好,經營不下去,他拿出全部身家將廠子買過來,成立了自己的品牌程文日化。
但他的護膚品里肯定有中藥的成分,因為魚魚說了,羅香秀的身上一直香香的,有媽媽身上的香味,那不就是藥草香?
清音相信,每一個能成為“大家”的中醫,所運用的不僅僅是教科書上的普適性知識,他們一定有過人之處,再不濟也有點秘方。
而羅程文后來去到日本人的公司里能扶搖直上,應該就是有羅家秘方加身。
“陳老師,忙不?”
“都看差不多了,進來吧,又有什么事?”陳陽端起茶缸喝了一大口濃茶。
清音嘿嘿笑著過去,“您是咱們書城市的中醫常青樹,我想找您打聽點事!
陳陽差點被茶水嗆到,“別給我戴高帽,有事說事!
他來書鋼衛生室坐診這么多年,不說掙到的錢不少,就是心情也愉悅不少。以前在市醫院吧,每天就是查不完的房開不完的會應付不完的檢查,但來了衛生室,他只需要坐門診,還不用每天都來,一個星期坐三天,還有四天時間能跟老伙計們下下棋溜溜公園。
涉及到他們自身利益的事,衛生室也有專人幫忙跑腿辦理,譬如換證啊啥的,他們只需要委托一下就行,比以前方便多了。加上逢年過節各種禮品禮金問候,東西不多,但有這心意在,誰看了不高興?
哪怕是在家里,兒媳婦和姑爺們看著老頭子老太太還能給創造這么高的價值,說話都得客氣兩分。
這種錢和社會地位,干別的行業可不容易獲得。陳陽十分清楚這點,所以清音找他問什么,他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此時,他捋了捋壓根沒多長的胡子,“你說城中區的羅家啊,以前是咱們醫院的副院長,解放后沒幾年就退休了,人是個好人,也樂忠于培養后輩,就是遇到了白眼狼!
當年羅老爺子被自己的弟子陷害,這是整個市醫院都知道的事,“不就是沖著他手里的秘方嘛,說是他手里有個內外兼職的方子,對很多皮膚病都有確切療效,但羅老留了一手,沒傳給自己的弟子!
所以才會師徒反目,最后將他迫害致死。
“可惜,他人沒了,家里孩子也不愿學醫,醫術也就失傳了!彼麌@息一聲,“這四大家里,目前還在認真搞中醫的就只有你,你肩上的擔子可不輕。”
清音點點頭,所以她現在已經在有意的培養后輩了,秦解放和其他兩名年輕中醫,現在都算她的徒弟,相信以后還遇到好苗子的話,她也會盡量引導到中醫之路上來。
羅老爺子對皮膚病很有一手,祖祖輩輩傳承三百多年的臨床經驗和學術造詣,都集中在那幾首保密配方里,后來被日本人花錢買走的應該就是羅家的秘方。因為春秀號稱的就是“藥妝”,不僅能美膚,更能養膚,常見的痤瘡、色斑、毛孔粗大、紅血絲等皮膚問題,他們的對癥產品也確實有效。
清音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惋惜羅老爺子的遭遇,希望羅家后人能過得好,可要是用這種方式,她又略感遺憾。
回到家里,姚大嫂做好了飯菜,像這半個月的大多數時間一樣,她是很勤快,把顧媽媽的活計都搶光了,可清音現在只想她趕緊搬走,多一秒鐘都不行。
白天忙著香秀的事情,沒來得及跟顧安說一聲,清音進屋,給他打了個電話。
不知道又是什么保密任務,等了很久,他才氣喘吁吁來到電話機旁,“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嗎?”
“出什么事,你攬過來的事兒!
顧安沉默。
清音毫不客氣將姚大嫂最近半個月的所作所為都說了,“不是我對她有偏見,姚醫生跟你是有交情在,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更應該做對建民和莉莉有利的事,姚大哥最放心不下的還是一雙兒女!
顧安也沒想到,以前姚醫生經常唉聲嘆氣說跟妻子沒有共同語言,說起這個童養媳滿臉無奈,以為他是反對包辦婚姻反抗精神作祟,原來是真的不合適。
兩個人簡直就是三觀不合啊。
剛才洗碗的時候,李菊香還紅著眼圈跟清音訴苦呢,說婆婆在家就是天王老子的脾氣,公公活著時候壓根不理她,因為沒辦法講道理,你跟她講道理她跟你撒潑耍賴,一鬧全村皆知,公公是個文化人,只能做到不激化矛盾,盡量遠離她。
當年她跟建民的婚事,家里人就一直不同意,因為未來婆婆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潑婦,總覺得閨女嫁過去會受委屈,沒法過安生日子。
幸好公公明事理,人也開明,建民和莉莉根子上是好的,沒跟著婆婆學壞,不然一家子在村里是真狗見了都得離遠點。
再就是做生意虧本的事,她作為兒媳婦怨念更大,畢竟這是公公的撫恤金,留給一雙兒女是最妥帖的,可錢被姚大嫂捏著,她被人忽悠去鎮上開飯店,結果她自己為人小氣且霸道,同樣是五毛錢一盤小炒肉,她的量只有別家的一半,還全是些筋皮淋巴肉,客人吃過一次就再也不來了,賣不完的肉她也舍不得扔掉,第一天加點配料繼續炒給客人吃。
就這,把客人得罪光了不說,還把人吃壞,進了幾次醫院,每次都是賠錢加罰款了事。再加上她自己又不識字,不會做賬,每天賣多少錢也弄不清楚,別那合伙人騙了個精光還幫著人數錢。
“因為她從小到大就是這么吃,這么過來的,所以她不覺得這么做有什么不對,家里人一說她還覺得天下第一委屈,明明她是為了這個家,為什么大家都不體諒她。”
她自有她的不幸,可一想到她說把魚魚送出去做童養媳的話,清音的同情就蕩然無存。
顧安聽到童養媳這句,“她放屁!”
“所以知道我為啥不想讓她在家待了吧?”
顧安頓時有點坐不住了,“不行,她必須立馬離開我們家!
“和善堂給建民和菊香安排有宿舍,可我看她還有點不想走!
顧安太陽穴突突跳,書城市的小團伙是從隔壁省流竄過去的,他順著小青年找到這邊來,布控了這么久,馬上就要行動了,姚大嫂偏偏這時候作妖,他真是后悔得想罵臟話。
“行了,這事你別管,我來解決!
清音聽他語氣不好,“你別沖動!
“跟這種人犯不上!鳖櫚怖湫σ宦,把電話掛掉,清音忙別的去了,沒一會兒電話響起,是魚魚接的,聽說爸爸要找建民哥哥,她還有點奇怪。
“建民哥哥,電話!
姚建民也是摸不著頭腦,甚至連電話該怎么拿都不知道,聽見顧叔叔的電話立馬就站直了身子。
全程三分鐘,姚建民大氣不敢喘,等到電話一掛,立馬黑著臉回房找李菊香,小兩口關著門,不知道說了啥,反正當天晚上清音覺得異常安靜,祥和。
第一天一大早,姚建民小兩口跟著祖紅進廠,辦完入職手續,開始正式上班。
姚建民有把子力氣,就安排在切片車間,負責中藥飲片切片、清洗、提純等工作,都是熟能生巧的事,沒多少技術含量。李菊香則是在包裝車間,從事藥品外包裝工作,活計輕巧,還能按時上下班。
清音下班回來,姚大嫂還主動地把飯菜做好了,大家熱熱鬧鬧吃了一頓飯。
“嬸兒,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感謝您和顧叔收留我們,幫我們安排工作!币穸似鸩璞伙嫸M。
“看你這孩子說的!鳖櫚膊辉,清音替他喝了半杯。
“就是,咱們建民就是見外,在這兒就是在叔家,客氣倒是見外了。”姚大嫂大咧咧的說,正想琢磨莉莉能不能找到工作,姚建民忽然又站起來。
“這半個多月多有打擾,我們廠里分配了宿舍,我向廠里說明情況,能申請到兩間宿舍,吃過飯咱們收拾一下就搬過去,以后家里要是有什么我能做的,叔和嬸兒直接叫我!
姚大嫂的筷子都快掉了,“什么?!”
姚建民目光里帶著父親在世時的無奈,還有不同以往的警告意味:“我們有宿舍,吃完飯就收拾。”
“不是,這里住得好好的……我也不是說一定要在你顧叔家住著,就是覺得他們家房子挺大的,空屋子也多,要是長時間沒人住,屋子就容易壞……”
在兒子逐漸兇狠的目光中,她再也說不下去了。
“你是吃我奶長大的啊,咋啥都像你爸?你剛才那表情就跟他活脫脫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把你養大容易嗎我,你那么兇我?”
姚建民和李菊香一人一邊扶住她,強笑著說:“我媽喝醉了,我們先帶她回房!
不由分說將人架走,清音看了看電話機,顧安是真生氣了。
姚建民小兩口也不知道是怎么跟姚大嫂“說”的,沒一個小時就把行李打包好,趁著天沒黑就去了廠里。姚建民走之前,把顧家能做的力氣活都給做了,李菊香和姚莉莉則是把廚房收拾干凈,住過的屋子整理好,還把他們一家人用過的鋪蓋全洗了,晾在院里。
“媽媽,為什么哥哥姐姐他們走了呀?不住我們家了嗎?”她還怪舍不得莉莉姐姐呢,姐姐雖然不愛說話,但經常坐在一邊陪著她寫作業,借她的課本看,有時候還會給她說說大山里的故事。
清音笑笑,“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家!蹦呐率怯H兄弟姐妹,各自成家之后也不能長時間住別人家里。
魚魚可不知道爸爸媽媽在背后有多維護她,反正小孩子嘛,開心最重要!
她最近跟羅香秀也成了好朋友,經常被香秀帶著去城中區一帶玩耍,正好也期末考完了,她幾乎不到飯點不著家,比穗穗自由多了。
穗穗養的冰糖最近快生小狗了,她需要天天守在家里,因為姥爺和媽媽經常不在家。而魚魚在家又待不住,正好羅香秀帶她到各個公園里溜冰,她玩得樂不思蜀。
“媽媽,香秀好厲害,她認識好多中草藥呢。”
“像這個,她說是能止血的,那個能泡腳,還有那個是清熱解毒的,上火可以泡水喝!濒~魚指著路邊的“野草”說。
清音一樣一樣看過去,還真是,“她怎么知道這么多,你作為我的閨女還啥都不認識。”真是失敗啊。
她感慨人羅家無人學醫,醫術失傳,可她清家也沒好到哪兒去,顧白鸞是肉眼可見的不會學醫,她只想玩,你跟她說啥她會聽,但那僅僅是聽,不是真的感興趣。
羅香秀對中草藥的辨識應該不是她爺爺教的,按年紀推算,她出生之前,羅老爺子就已經去世了,而羅程文對中醫藥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她說是書上看的,她爺爺留下好多書,她都當故事書看,已經看完好幾本啦!
清音點點頭,這就跟小時候她跟著爺爺生活時候一樣,沒玩具,也沒課外書,她就把爺爺書房里那些發黃的“老古董”找出來當圖畫書看,上面會繪制一些中草藥和人體經絡腧穴什么的,單純就是看著玩。
但有時候,興趣就是這么培養的,清音現在回想起來,也不得不感激那時候的自己,感激爺爺有那么多書,因為從小喜歡看,慢慢的就養成了興趣。
“香秀平時學習成績怎么樣?”
“考試成績有點下降,但媽媽你說的考試成績只是一個指標,不是全部。”
“當然,我只是好奇一下,她下降是因為數學課經常請假吧!
“嗯,以前她的成績可以,說明她本來是聰明的!
清音笑笑,“既然她喜歡看中醫的書,那你問問她喜歡看啥,我家里的可以借她!
她們家最不缺的就是書,尤其是專業書籍,他們主臥一面墻的書架上都是書,且每一本都是清音已經看完,看過至少兩遍的,借出去一段時間也無妨。
“好呀,那我可以帶她來家里玩嗎?”
“當然。”
于是,從第一天開始,顧家又多了個小姑娘來做客,三個小女孩就在暖烘烘的客廳里一起寫作業,寫完就去隔壁看冰糖的孩子。
冰糖頭胎居然生了個小獨頭蒜,灰黑的毛色,圓溜溜的小腦袋,嘴巴周圍是白的,頭頂和腰腹、尾巴上各有一塊白毛,大家都在猜到底是誰的孩子。
首先蒼狼可以排除,因為它不喜歡冰糖那樣的小狗,體型相差太大了。
其次排除胡同口的大黑,那可是全黑,冰糖是灰,應該生不出帶白毛的。
最后數了一圈,居然找不到它的生父,因為看誰都不像!
生父不詳并不影響大家對它的喜愛,獨生“子”的快樂誰懂啊!這只小公狗,大家投票給它取名嘟嘟,每天喝不完的奶,享受不完的來自人類的愛,才剛會睜眼就由三個小女孩帶著,冰糖簡直是甩手媽媽,除了喂奶,其它時候跟它的崽都是各玩各的。
同時,清音書房里的書,也允許三個小女孩進去隨便看,穗穗和魚魚不感興趣,香秀卻看得格外仔細,有些藥名里帶的生僻字,她還會自己翻字典查出來,然后記在自己的小本子上。
顧媽媽看在眼里,“音音你說香秀這孩子,看不出來倒是對中醫這么感興趣,她爺爺的天賦沒傳給她爸,倒是傳給了她?”
清音不置可否,興趣只是第一任老師,以后她能不能在興趣的帶領下走上這條路還真不好說。
倒是英子幫忙買的兩個牌子的雪花膏,清音仔細做過對比,日本牌子確實是很普通的雪花膏,主要成分就是硬脂酸、堿和香精,春秀也不過如此,但程文日化產的雪花膏,清音聞著有好幾種中草藥的氣味,仔細甄別之后至少應該有黃芪、黨參和白芷。
這是她的經驗能甄別出來的有限,要是讓積年老藥師或許還能聞出更多,但清音又不是想破解他們廠的保密配方,沒去多此一舉。
光這三樣就足以證明她的推測是正確的,羅程文就是將來那位大名鼎鼎的助力春秀走上巔峰的工程師。
等嘟嘟能滿地跑的時候,春季學期也開學了,而在清音的調理下,香秀痛經的毛病好了大半,剩下可以不用藥物干預了,慢慢的飲食調理加上早睡早起,養成良好的生活習慣就行。
清音幫著看過幾次,發現脈象漸好,就連貧血都糾正到正常范圍,她就開始忙批發市場的事了。
一期工程進行到現在,主體已經完工,接下來就是內部裝修這樣的細活,她去看了幾次,效果十分滿意,就開始跟蘇小曼商量招商的事。
批發市場就像一個大型菜市場,不是建好放在那里就行,還得有藥商進去開店,進去租檔口才行。
蘇小曼本來打算的是把檔口賣掉一部分回本,但清音不贊成。
“現在賣一個也沒多少錢,將來等市場做起來之后,那價格可是一鋪難求,想想心都能虧出血!鼻逡纛D了頓,“況且,不管怎么說,批發市場還是全權掌握在咱們自己手中最好。”
她倆在原本各自的領域里都是能獨當一面,擁有絕對話語權的,不喜歡受制于人,這話蘇小曼愛聽,“行,聽你的。”
“招商的事,我已經在各大汽車站、火車站,以及醫院附近的馬路邊打上廣告,這段時間陸陸續續也有人來咨詢,目前登記在冊的有意向的商戶大概占了檔口的20左右!
還是不夠啊,即使這些意向商戶最后全都來了,那也還有80的空置率,這可是要虧本的。
清音想了想,“這樣,除了這些常人能想到的藥商出沒的地方,咱們往遠處的山里走走,看有沒有小的個體戶愿意來,只要愿意來的,咱們頭三年都給點租金優惠,幅度你看著辦,只要把這些金鳳凰引來,三年到期他們要走也不怕。”
“他們下的蛋已經留在批發市場里面了!
雖然蘇小曼的比喻有點簡單粗暴,但事實就是如此,清音也笑起來,“我問問東北長白山那邊,有沒有藥商愿意過來!
她跟劉麗云的七舅姥爺偶爾還有聯系,當年負責聯絡他們這批跑山人的人,正好就是劉麗云老公的堂弟,當年初中畢業之后沒工作,又不想在老家乖乖種地,聽說劉麗云在找這么一個“聯絡人”,他就自告奮勇去干了,聽說這幾年托著清音的關系在長白山一帶混得不錯,身邊應該有認識一些人脈。
倆人商量一會兒,決定除了東北那邊,還要再抽空去書城市周邊種藥、收藥的地方看看。
而姚大嫂仿佛被人點了死穴,自從搬走后清音再也沒見過她,只是偶爾建民和菊香會送點東西過來,在他們能力范圍內已經是最好了,什么米面糧油應季水果之類的。
顧安全拒絕了。
他明明白白告訴姚建民,自己當時收留他們,是看在跟他們父親朋友一場,他想讓他走得安心些。但他們的未來,不是他這個顧叔叔的責任,姚醫生雖然去世了,但單位不會不管他們,國家更不會不管。
前提是,姚建民要能把家撐起來,而不是由著他媽胡作非為。
至于姚醫生真正的去世原因和身份,按照規定還不到公開的時候,他不能說,他們也不知道。
而姚大嫂,還是那個逢人便數落姚醫生沾花惹草負心漢的,行走的負能量發射器,據說姚建民已經在想法子把她送回老家了。
倒是姚莉莉那邊,顧安幫忙聯系了學校,姚建民領到工資后,春季學期就把她送進學校。小姑娘自尊心強,不愿意從三年級讀起,直接插班去了五年級,為了跟上進度,每天都非常努力,天不亮就起床背書。
清音聽過一耳朵也就過了,進入四月份后,天氣回暖明顯,山上的花兒開了,草也綠了,幾家人相約帶孩子出門玩一趟。
不過,地點選的有點遠,居然是城北區再往北的利州市的山區。
孩子們歡呼雀躍,就差把車頂掀翻,清音被吵得耳朵疼,就不跟孩子們一輛車,去了英子那邊。倆人看著這條崎嶇難行的泥土路,都有點感慨萬千。“上一次來的時候,還是蘭花男人出頭七。”
蘭花的男人最終還是油盡燈枯去世了,只不過有清音給的藥,勉強多活了幾個月,最后走的時候也沒那么痛苦,而蘭花的遺津病也算痊愈了,倆人算是有過一段甜蜜時光。
可惜他一走,婆婆和妯娌就想霸占他們三房的房子和田地,最終是村支書想到男人死前的囑托,悄悄給英子家打了電話,英子剛子帶著一車兄弟進來,才把事情擺平。
“哼,都是些欺軟怕硬的慫貨,看蘭花沒娘家人了就欺負她,還想占她的房子和田地,村支書把遺書掏出來,鄉政府的干部也來了,他們不認?那就打到他們認為止!
幸好對方慫了,最后不僅沒打起來,還把吞的東西全還回去,英子也把那個存折給了蘭花。
“拿到存折的時候,她簡直哭成淚人,可惜了啊!
清音今天進山,一方面是來辦自己的事,另一方面也想著來看看蘭花,因為她不愿離開這個地方,她們就帶了些日常用品和米面糧油來給她。
“上次走的時候,我倒是問她有啥打算,但她當時只顧著哭。”
終于,開了快兩個小時,車子終于歪歪扭扭拐進一個小村子,村里人倒是不少,都看著車子好奇的猜是誰家親戚來了,就是路真的很爛,進到一半就進不去,只能又灰溜溜退回村口。
蘭花家在村尾,一大群人下車,拎著滿手的東西開始走路。
“喲,這誰家親戚啊真闊!
“怕不是村長家的?”
“不對,怕是村支書家!
“都不對,這個方向,咋往村尾……難道是蘭花家的?”
眾人眼珠子都快瞪掉了,清音一行也沒關注,英子和剛子帶路,他們也沒打算久留,打算坐會兒就離開。誰知走到門口,蘭花還不在家,迎接他們的是一扇剛換上沒多久的嶄新的鐵大門。
魚魚的社交能力很快派上用場,她跟村里小孩說了幾句什么,就有孩子自告奮勇去幫他們叫人:“我知道蘭花嬸,她在山上種藥,我去幫你們喊她!”
孩子甩著兩條大長腿很快消失在視野之中,清音看著青翠的蒼山,一路進來她就注意到,這個村子,或者說這里整個鄉鎮都很窮,而貧窮的根源是——地無三尺平。
大山,小河,蜿蜒的山路,崎嶇的怪石,這就是整個七里鄉的現實。好容易遇到幾塊巴掌大的平地,全都種成了糧食,但糧食也是長得稀稀落落,所以鄉里至今還沒修出一條像樣的公路。
但清音也發現,這里的藥材資源不少,一路進來都能看見不少耳熟能詳的常用藥,這還只是長在路邊的,要是再往山里走走,只會更多。
蘇小曼走過來,也在跟她說這個事,她本來就是中藥公司的,也認識很多藥材,“我看鄉政府門前唯一的一條馬路上,有些老人背著背簍賣藥材,品相看起來不怎么樣,但都是山上挖的純野生的,效果應該很好!
“嗯,我也發現了,這一帶倒是很適合種藥材!
跟其它地方不一樣,這里的土壤還未種植過多少莊稼,幾乎沒使用過農藥化肥,這樣的土壤里很多成分都沒被破壞,是非常原生態的,再加上背靠大山,氣候也比利州市的其它鄉鎮濕潤得多,適合很多藥材生長。
“我剛才看見,還有人背著天麻賣呢,我讓亮子停車買了不少,你看,胖乎乎的呢!碧K小曼指指自己后備箱里的東西。
清音看了看,確實很好,這些天麻是天然的土棕色,胖乎乎的有點像土豆,聞起來還有股新鮮的雞糞味,雖然賣相看起來沒有后世的那么亮白亮白的,但至少沒被硫磺熏過。
因為天麻貴嘛,經濟價值很高,后世很多藥農和藥商為了長期儲存和防蟲防潮,會用硫磺和明礬水熏泡天麻,使它看起來更有賣相,可這樣的天麻,清音一點也不喜歡。
首先,被硫磺熏過的天麻,里頭不可避免的滲入了一氧化硫、鉛、砷等重金屬,是有毒的,病人本來就是病人,再長期吃這種有“毒”的中藥,就是雪上加霜。
另一方面,學過化學的都知道,明礬浸泡過的天麻里面的天麻素已經被溶解了,這種時候配在湯劑里也沒多大作用,屬于是患者花了人參的價錢結果買了兩根大蘿卜的功效。
清音看著那一袋子天麻,陷入沉思。
正想著,一名婦女從山腳跑過來,“哎呀英子,清醫生,你么怎么來了?”
她穿著一身男人的舊衣服,顯得寬寬大大,衣服上沾了不少泥土,頭巾上也有幾片落葉和蒲公英野草的種子,顯然是剛從深山老林里鉆出來的。
“快進屋坐,我這幾天一直在山里,家里也是亂糟糟的,你們別嫌棄!
大家伙打招呼進屋,哪里亂了?她雖然一個人生活,要忙的事情多,但家里打整得非常干凈。
蘭花先打水洗手,脫掉外面男人的衣服,里面的衣服是她自己的,雖然舊了點,但看起來很干凈,又進屋搬出幾個小板凳,“大家將就著坐坐,家里也沒啥,我一個人生活,平時基本沒客人。”連喝水的杯子都沒有,只能用小碗給大家倒水喝。
幾個孩子路上興奮了一路,又吃了不少零食,早就口干舌燥,接過涼白開就“咕嘰咕嘰”的灌。
“謝謝姨媽!濒~魚帶頭,其他孩子也復讀機似的跟著說謝謝,可把蘭花高興壞了,她挺喜歡小孩的。
“你們坐著,我去菜園子里摘點菜回來做飯!
清音和英子拉住她,他們來不是為了吃飯,只是來看看她,“見你現在過得好,我們就放心了。”
“我也想開了,就像他說的,哭著是一天,笑著也是一天,我就開開心心的,當成他留在這世間的眼睛,替他看看!碧m花一點也不難過,更沒掉眼淚,反倒笑瞇瞇的,整個人都開朗不少,“他留給我的錢,我前幾天換了扇新的鐵大門,那些壞人就別想欺負我,他留給我的田地,我全種成了藥材,過不了多久就能采收了,到時候我給你們衛生室送點去!
“好嘞,到時候有多少你只管送來,我做主給你個公道價。”英子大聲說,現在她是中藥房的負責人,進藥采藥都是她在做,清音基本不管了。
“那可不成,我們背到鄉里去賣,收藥材的老板給咱們的價格不高,說是收上去耗損大,到時候還不知道要損失多少,你們醫院都查得嚴,要求很高的,你們要是給了我高價,以后會吃虧的!
蘭花是樸實的農村婦女,她感激清音和英子的幫助,又害怕她們是太想幫助她而故意給她高價。
“這怎么可能,那老板亂說的吧?”英子不信邪,問了幾樣中藥材的價格,發現同樣是初加工炮制過的,他的收購價格居然只是市面上價格的三分之一,頓時氣得拍大腿,“蘭花你傻啊,你上當了呀!”
“可大家都是這么賣的啊,我也是跟著村里的大娘們賣一樣的價格!
“哎呀你糊涂,你至少被他賺走了兩倍的差價!兩倍啊,你自己辛辛苦苦種一年也掙不了這個數啊,你真是,真是……”英子痛心疾首到說不出話。
蘭花本來覺得大家都這樣,沒哪里不對勁,可聽英子這么說,就連清音和蘇小曼也很詫異,頓時也感覺自己賣虧了,“這賊老板,騙咱們鄉下人,下次我……我……唉,我不賣給他又能賣給誰?咱們鄉里收藥材的老板就只有那兩個,另外一個是他本家兄弟,倆人穿一條褲子!
“背到書城市去賣啊,你算算這差價,再算算來回路費,即使坐中巴車,來回也就兩塊錢車票,要是能多帶點,這幾十個兩塊都賺回來了是不?晚上回不來你就在我家住著,還省了招待所的費用!庇⒆蛹胰ツ暌操I了個獨院,因為孩子多,買得比清音家還大,房間足夠住。
蘭花只是淳樸,不是傻,她掰著手指頭算算,“還真是!”
清音笑著,“我給你出個主意,你除了把自己挖到的背出去,還可以把大家伙的都帶出去,多給中巴車司機一點錢,說不定一次性能帶兩三百斤,到了書城汽車站,再找輛三蹦子送你去賣藥的地方,一次能賺的更多!
“是啊,你們村這些大娘也挺可憐的,你用稍微比那兩個老板高點的價格收購,她們肯定更愿意賣給你!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頓時把蘭花的心給說動了,她想賺錢,想給他們的房子修得氣派點,以后還想給男人重新立塊碑,修一座大氣的新墳……這些都要錢。
“但不是我們潑你涼水,你要真開始收購,可能第一個得罪的就是那兄弟倆,他們說不定會找你麻煩。”
蘭花把胸一挺,“我不怕他們!
自從男人死后,又流傳著她天天想男人的葷話,這村里想占她便宜的男人還真不少,可沒有哪一個不在她手底下吃過虧。
她的力氣本就比一般女同志大,手邊又經常帶著鐮刀砍刀和錘子,反正光腳不怕穿鞋的,一來一去把人嚇退,她的膽子也練出來了,一般的男人想要對她動粗還真沒辦法。
“你們放心吧,反正我現在啥都不怕了,誰要是阻擋我賺錢蓋房子修新墳,我就跟誰拼命。”
終究是多年好姐妹,英子不放心,讓剛子找人來七里鄉放點話,有空還能來給她壯壯膽。
聊著,蘭花不管他們答不答應,去菜地里摘了不少菜,就著他們帶來的米面糧油,扎扎實實做了一頓飯。大家見她這么熱情,心想她一個人吃飯也孤單,就當給她屋子里增添點人氣,就留下來,大家七手八腳的幫忙。
吃了一頓香甜的飯菜,清音看著這個原始而落后的小村子,雖然不喜歡蘭花的婆家人,但這里確實是她的家,沒必要勸她離開,要是能把這里建設得更好,她心里一定也會高興。
“蘭花,你想不想把你們村,乃至你們鄉變得更好?”
“啥叫更好?是更有錢嗎,那當然,我還想要是有錢的話給鄉里修一條公路,這樣雨天咱們就不用走泥巴路了!
“你可以!
“嗐,我沒那么大本事,只要能蓋房子修新墳我就滿足了,我心不大的!
清音拉著她的手,順便把了個脈,又摸摸她粗糙變形的手指,“你可以的,只要你開始收藥材,取代那兄弟倆,成為你們鄉第一個藥材老板你就可以!
蘭花有點驚奇她為什么這么相信自己,搞得她自己都有點不自量力了,“我真的可以嗎?”
清音沒說話,“你只告訴我,你想嗎?”
蘭花咬著嘴唇,點點頭。
“好,那我就在批發市場給你留一個檔口,你先收著,到時候把藥材帶到檔口來!
“什么檔口?”
清音跟她解釋自己正在做的事,“批發市場大概到秋天就能開業了,到時候你把收到的藥材拿過來,給你留一個最好的檔口,你的東西就能放在最顯眼的位置,到時候賣的價格比衛生室還高!鄙踔,她到時候都不用來回跑,她會有更多更便捷的方式賺到更多的錢。
蘭花雖然還不是很懂,但她雙眼發亮,她相信清音,“好,我一定給你們檔口做宣傳,讓大家都知道可以去你那里賣藥材。”
“你們的檔口,也就是商鋪對吧,我不能白要,你們對外收多少租金,我也給多少。”
清音還真不在意一個檔口的租金,但通過姚大嫂的事,她深信世間任何一種關系想要長久,都得是公平、平等為前提,她不想施舍別人什么,也不能讓別人覺得對她虧欠什么。
“好,我們等你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