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爹會舞劍, 舞得可厲害了”
“我爹爹會飛高高,上回姐姐的風箏掛
“我爹爹會編草螞蚱, 編得可好看了。”
稚嫩的聲音爭先恐后般響著,讓樹叢后的沈昕顏忍不住想笑, 正想要走出去, 便聽到沈峰與崔氏的長子軟糯糯地問“安哥兒, 那你爹爹呢你爹爹會做什么”
安哥兒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動著,好一會兒才脆聲道“我爹爹會繡花”
“安哥兒騙人,只有娘才會繡花,爹是不會的”有孩子大聲反駁。
“才不是, 我娘會繡花,我爹爹也會繡花, 繡得可好看了, 比娘繡的還好看”安哥兒見他們不相信,氣鼓鼓地道。
“真的”半信半疑的聲音。
“當然是真的, 騙人的不是好孩子,我從來不騙人”安哥兒挺了挺小胸膛, 驕傲地道。
緊接著大聲地又加了句“你們爹爹會的,我爹爹也會,可是我爹爹會的, 你們爹爹卻不會,所以,還是我的爹爹最厲害”
“安哥兒的爹爹好厲害啊”
“嗯嗯嗯, 真厲害,連娘會的東西都會。”
“唉,要是我爹爹也會繡花就好了,這樣就能比安哥兒的爹爹還厲害了”
“噗嗤”沈昕顏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被小伙伴們圍
沈昕顏含笑輕撫著小家伙的臉蛋,其他的小家伙們也呼的一聲圍了上來,吱吱喳喳吵個不停,搶著要說話。
“姑祖母,我今日多認了五個大字,先生夸我來著”
“外祖母外祖母,我今日比他多認了一個字”
“我昨日新學會了一首詩,二祖母,你要聽我背么”
“沈姨母,你家的千層糕真好吃,我可以帶幾塊回去給爹爹吃么”
姑祖母、外祖母、二祖母、沈姨母各種稱呼五花八門,指的卻是同一個人耐心地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沈昕顏。
沈昕顏臉上始終帶著溫和的笑容,一一回應他們的童言童語。
不遠處,正好回府的魏雋航含笑站
歲月如梭,仿佛不過眨眼的功夫,當年那個百花叢中笑容明媚的女子,已經與他攜手走過了數十年。如今,他們已經榮升為祖父祖母輩,整個英國公府,也時刻被孩童稚嫩的笑聲縈繞。
好不容易哄著小家伙們跟著各自的嬤嬤下去洗手凈臉,沈昕顏才一抬眸,便對上了魏雋航笑盈盈的臉龐。
她也不自禁地笑了,迎著他緩步而去“回來了不是說要晚些才回的么”
“得知許夫人把墩墩留
沈昕顏輕笑“他這是打算挾兒子而令母親么”
“不,他是打算強行接一送一。”魏雋航一本正經地回答。
沈昕顏笑出了聲,嗔了他一眼“你呀,就愛
魏雋航哈哈一笑,卻沒有否認。
“是盈兒把安哥兒帶回來的難不成她又與蘊福吵架了”遠遠看著外孫安哥兒蹦蹦跳跳地拉著奶嬤嬤的手回屋,他又問。
“是盈兒帶回來的,他們小兩口什么時候不鬧了你瞧著,不出半個時辰蘊福便會過來了,到時候最多只需一盞茶的功夫,這兩人便能和好了。”沈昕顏不以為然。
這對冤家打小吵的架還不夠多么哪回不會是過不了多久便會和好,槍口一致對外了。
“這可真真是什么鍋配什么蓋了。”魏雋航失笑。
兩人說說笑笑地,一路往福寧院方向而去。
“二叔,二嬸。”路上,遠遠便見到魏承騏正陪著他那身懷六甲的妻子散步,魏承騏夫妻也看到了他們,連忙上前招呼。
魏承騏的妻子出身并不算高,不過一個五品文官的女兒,但這安安靜靜的性子倒是與魏承騏甚為相似。沈昕顏原以為這不愛說話的兩個人湊到一起,只怕是天聾對地啞,更加沒什么話說了,直到有一回意外看到私底下相處的他們,方知道自己真的猜錯了。
國公府小一輩的幾個男子,除了遠
見她怔怔地望著魏承騏夫婦離去的背影不
“你說什么”沈昕顏愕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要是這輩子活于如今這般年歲,她還有什么是放不下的,也唯有遠
有好幾回,看著二房的楊氏與孫兒孫女逗樂的場景,管表面不顯,可她內心卻是羨慕得很。
有時她甚至想,會不會因為這輩子周莞寧另嫁,所以她的兒子便連娶親都不能了
“是,陛下也已經允了,派去接替的官員也已經啟程,最多半年,承霖便能回京了。”魏雋航回答。
沈昕顏又驚又喜“如此可就是太好了母親若是知道這個消息,必定高興得很”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心里始終牽掛著嫡長孫的親事,這一輩子的大長公主活得比上輩子要久。這一回,
她覺得,有著兩輩子記憶最痛苦的事,便是明知道自己
比如這輩子的靖安伯太夫人,再比如這輩子她的公公前任英國公。
一個
魏雋航唇畔帶笑,可眉間卻是難掩憂色。
大長公主的身子雖然表面瞧來沒什么,神瞧著也不算差,可他也不會看不出,她的健康早就不比當年。若非心中始終有著放不下的心事,只怕一早就追隨老國公而去了。
這也是他提前讓長子回京的原因。
北疆。
魏承霖策馬奔跑
他勒住韁繩,回身望望這片廣闊的土地,臉上的笑容是那樣的滿足。
這三年來,北疆局勢漸穩,雖然仍不能徹底杜絕戎狄人與北疆百姓的沖突,可卻已經大幅度減少,戎狄人漸漸融入當地,而官府的震攝力也是大增。
至少,最近的一年,再不必由他親自出馬震攝起沖突的戎狄人和北疆百姓。
“將軍,咱們是要回京了么”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年驅馬來到他的身邊,問道。
“是啊,要回京了”魏承霖笑容微斂,神情充滿了懷念。
一別多年,也不知家中的祖母與父母如何,是否確如信中所說的那般,一切安好。
“將軍這是要回去娶將軍夫人了么要是這樣的話,莫家姑娘可要傷心死了。”少年笑嘻嘻地問。
“別胡說,小心損了莫姑娘的清譽。”魏承霖皺眉不贊同地道。
少年沖他伸了伸舌頭,知道他不喜歡聽這些話,遂連忙轉移了話題。
將軍什么都好,就是不愛說話,不愛笑。但是縱是這樣,也阻止不了喜歡他的姑娘前仆后繼,尤其是城中那位莫知府莫大人的千金,更是越挫越勇,絲毫不見退意。
營里已經偷偷設下了賭局,賭這位莫家小姐什么時候能將這冷面將軍拿下,只可惜如今冷面將軍要回京,莫小姐一番心意只怕是要被辜負了。
而因這個賭局而賠本之人必也不會
魏承霖并沒有留意他臉上那惋惜的表情,心中只掛念著遠
一想到大長公主慈愛的臉龐,他便恨得肋下生出雙翼來,教他一下子便飛回京城親人身邊。
京中的大長公主也很快得知長孫即將回京的消息,激動得連連道了幾個好,眼眶也不知不覺地濕了。
沈昕顏見狀,連忙上前笑著道“當年霖哥兒離京前曾向母親許下的諾言,如今眼看著就要兌現了,不知母親心里可有了合適的孫媳人選”
大長公主當然也記得當年魏承霖離京前向自己說過的那番話,也就是為了那番話,她硬是撐著不敢讓自己倒下。
長孫媳未進門,她怎甘心就這么眼睛一閉雙腿一蹬。
大長公主哈哈一笑,有些得意地道“自然是有的。”
“有的”沈昕顏不過是隨口說來哄哄她,不曾想她居然真的有了人選,一時詫異不已。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她追問。
“這姑娘去年我就瞧中了,是最最適合霖哥兒不過,只是那時候我又不清楚霖哥兒什么時候才能回京,故而也不敢說,只是一直注意著。”
“想著若是有緣份,這姑娘
“如今看來,這姑娘與咱們霖哥兒確確實實是有緣份的”說到這里,大長公主臉上難掩得意,整個人瞧著也像是年輕了好幾歲。
“到底是哪家的姑娘母親可真真是把我勾起來了。”聽她這樣說,沈昕顏更加好奇了,笑著追問。
大長公主卻像故意賣關子“霖哥兒到北疆是接替何人”
“接替舊疾復
“黃將軍何時才回的京城”
“按理公事交接完畢后便能啟程回京了,只是因為當時大夫診斷黃將軍的傷勢不宜遠行,故而黃將軍一直便留
“那黃將軍可有待字閨中的女兒”
“按我所知,是有位難不成母親說的便是這位黃姑娘”沈昕顏終于醒悟過來。
大長公主滿意地笑了“不錯,正是這位姑娘”
“這倒是讓我有些意外了,母親怎的會瞧上黃姑娘這黃姑娘自幼便隨父生活
還有些話沈昕顏沒有說,這位黃姑娘
首先這姑娘長于北疆,北疆是個什么地方
其次,這位黃姑娘乃是黃將軍長女,黃夫人數年前便已經過世,而黃將軍又一直未曾再娶,這沒有生母教導的長女,從來便不是高門大戶人家的好媳婦人選。
最后,當下女子以白凈纖柔為美,這黃姑娘長于風沙不止日光猛烈的北疆,確實與細白幼嫩不怎么拉得上關系。當然,也不是說這黃姑娘容貌有失,只是與
還有一點沈昕顏卻不好對人說,就是這位黃姑娘的命確實不怎么好,少時失母,所嫁非人,半生凄苦。
“這姑娘是塊璞玉,好生雕琢,將來必能與霖哥兒撐起這門庭。可笑可嘆世人慣會以貎取人,又困于條條框框,不識金鑲玉。”
“這姑娘雖然早年失母,可這些年來女代母職,將府中諸事打理得井井有條,可見是個極其聰慧的。”
“孝順父親,撫養幼弟,孝義兩全,更不曾怨天尤人,可見其心胸之廣。”
“若論品行,滿京城也挑不出幾個像她這般的姑娘。我冷眼瞧著這些日子,真真是既心疼又慶幸。”
“心疼這孩子好端端的遭人非議,慶幸那等俗貨不識金鑲玉,這也給了咱們撿漏的機會”大長公主長嘆一聲道。
“母親對這位姑娘評價如此之高,若不能將她娶回來,當真是咱們府里的遺憾了。”沈昕顏道。
“只待霖哥兒回來,問過他的意思,咱們便派人上門提親去。”大長公主一錘定音。
沈昕顏含笑應下“便如母親所說。”
至此,對魏承霖的妻子人選,婆媳二人終于達成了一致。
五個月后,闊別京城三年有余的魏承霖終于歸來。
一進門,他二話不說便跪
大長公主想要去制止他,可魏雋航卻牢牢地扶住她不讓她上前,微不可聞地朝她搖搖頭。
大長公主明白他的意思,含淚靜立一旁,眼睜睜地看著長孫額頭很快就磕出一片紅腫。
“祖母,孫兒不孝”魏承霖哽聲道。
“讓家中年邁祖母為你牽腸掛肚,你確是不孝。”魏雋航緩緩地道。
魏承霖再度伏低身去。
“如今,自我放逐多年后,你可想明白了該放的可都放下了該承擔的可打算承擔了”魏雋航眼神銳利,嚴肅地問。
魏承霖坦然迎上他的視線,不疾不徐地道“孩兒這些年來經歷良多,好幾番出生入死,幾度命懸一線,化險為夷后,回顧此生,恍如夢中。”
“往事種種不可追,孩兒只覺得,人活一世,最重要的唯有責任二字。”
魏雋航的臉色終于緩和,上前去親自將他扶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道“去見你祖母與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