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又傳出瓷器落地的清脆響聲, 還伴隨著慕容滔撕心裂肺的怒吼聲“滾,你們都給我滾滾”
慕容玨背著手, 臉色陰沉地看著屋內的侍女被侄兒趕了出來。
“二老爺”驚慌失措的侍女看到門外的他, 嚇得一個哆嗦,連忙跪了下去。
“四公子又不肯服藥”
“奴婢無能, 四公子他、他把藥碗都打碎了。”侍女低著頭, 抖著嗓子回答。
慕容玨臉色又難看了幾分“你下去吧再命人重新煎了藥過來。”
侍女應聲離開。
自從侄兒斷了雙腿后, 性情大變,整個人變得陰陰沉沉的,侍女也不知被他趕走了多少個,東西也不知砸爛了多少, 整個鎮北侯府因為他的傷而再不曾現過笑聲。
他深吸了口氣,正想要推門而入, 便見他的心腹侍衛急急走來“將軍, 查到了”
他的瞳孔微縮,一把抓住他問“是誰”
那侍衛低低耳語幾句, 他臉色陡然一變“查清楚了確定是他沒錯”
“查清楚了,四公子的腿確確實實是他設局斷掉的沒錯”侍衛的語氣甚是篤定。
慕容玨咬牙切齒, 臉上布滿了煞氣,額上青筋跳動“好,好, 很好,想我慕容玨自以為聰明,不曾想竟被人如此玩弄于鼓掌之上此仇不報, 慕容玨誓不為人”
這晚,魏雋航下衙的時辰比平日晚了不少,路上只有稀稀拉拉幾個行人,忙了一整日,他已經相當疲累,闔著眼眸養了會兒神,突然便覺轎子停了下來,正欲細問,便聽外頭隨從道“國公爺,前邊路口有個人倒
“去瞧瞧怎么回事”魏雋航吩咐。
不過須臾的功夫,隨從便跑了回來“國公爺,看清楚了,是前鴻鸕寺卿周大人府上大公子,不知被何人襲擊受傷昏迷
周府大公子魏雋航陡然掀開轎簾“我去瞧瞧”
他急步朝著不遠處躺
“快,把他送到最近的醫館,再著人前去周府通知周少夫人”他高聲吩咐著。
到了醫館,待大夫將周昶身上的傷口包扎好之后,魏雋航皺眉問“他傷
大夫嘆了口氣“這位公子全身多處骨折,尤其是雙腿,傷得最重,幸而
魏雋航臉色有些復雜,看著周昶那張蒼白的臉,目光落
所以說,這雙腿也幾乎相當于毀了么
一個隱隱的猜測
挺著五六個月大肚子的江氏一見到夫君被抬回來的慘狀,險些沒昏死過去。
周昶醒過來時得知自己的狀況,臉色頓時慘白如紙。
“夫君怎會如此是什么人干的”江氏腫著雙眼,握著他的手嗚咽著問。
身上的劇痛一陣又一陣,痛得他額上直冒冷汗,可他卻只是僅僅地揪緊身上的錦被,良久,方喃喃地道“報應,報應,這都是報應啊”
“夫君,你說什么什么報應為什么會有報應”江氏抹了抹眼淚問。
周昶卻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只是繼續喃喃地說著報應諸如此類的話。
全是報應,都是報應
江氏見他像是瘋魔了一般,只是喃喃自語不停,心痛如絞。
周昶受傷一事很快便傳到了平王府,周莞寧便
好不容易
話
“事到如今,為什么,憑什么你還能繼續心安理得地過安穩日子”江氏緊緊盯著她,眼神銳利。
“我”周莞寧被她這般反應嚇了一跳。
“所有人都付出了代價,為什么你還能心安理得地過你安穩日子慕容滔斷腿,魏承霖遠走,父親被貶,如今連你大哥也遭此大罪,而這一切的一切,全是因你而起所有人都有錯,所有人都為自己的錯付出了代價,為什么就你清白無辜”說到后面,江氏的聲音已經變得相當尖銳。
“大嫂,我”周莞寧想要拉住她解釋,可江氏卻用力拂開她的手,“你想說不關你之事么若不是因為你,父親又怎會設局毀去慕容滔的腿;若不是因為你,他又怎會要去對付英國公府;若不是因為你,你大哥今日又怎會招來這般報復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江氏越說越激動,身體因為憤怒而不停地顫抖著,到后面,她指著門口,尖聲吼著“滾你給我滾”
話音剛落,她眼前一黑,整個人因為過于激動而昏了過去,還是她身邊一直注意著她的侍女眼明手快地將她扶住。
“快請大夫”侍女們驚慌的叫聲隨即響了起來,周莞寧白著臉看著眼前這一幕,進進出出的人仿佛全然忘記了她。
“夫人是因為情緒過于激動才會突然昏厥,夫人這一胎并不怎么穩,需要安心靜養才是。”老大夫嘆了口氣。
“多謝大夫。”平王掃了一眼僵坐
周莞寧也不知自己是怎樣回到王府的,只知道平王陪著她回了正院,轉頭便被孔側妃尋了個理由請了過去。
自孔側妃進門后,很快便將內宅管事權接了過去,雖是不怎么得寵,可是有宮里的麗妃支持,府里也沒人敢對她不敬。
她木然地看著他離開,江氏那番話一次又一次地
慕容滔雙腿因她而斷,魏承霖因她而遠走,父親因她而被貶,兄長因她而遭報復,一切禍根之源便是她
她錯了么兩行清淚緩緩滑落。也許她真的錯了,可是,現
平王再回來時,已是到了點燈時分。
“今日大嫂與你說的那些話,我都聽到了。”平王平靜地望著她,緩緩地道。
周莞寧輕咬著唇瓣,
“莞寧,你的心還
看著眼前這張柔美不減當年的臉龐,他突然就失去了再說下去的勇氣,苦澀地笑了笑“你好好歇息吧”
“殿下”周莞寧下意識地想要叫住他,可卻只能看到他離開的背影。
沈昕顏再次見到周莞寧時,是
自從當年平王納側妃時見過她一面后,她便一直沒有再見過周莞寧。往日進出宮中,見到的平王府女眷也只是孔側妃。可以說,
對此,她并不覺得意外。
上輩子的孔氏便是個相當有手段的人,這輩子想來也不會例外,若論內宅之爭,以周莞寧的性子,如何斗得過她。如今她唯一的倚仗,也不過是平王的寵愛。
可是,這種寵愛又能持續多久
周莞寧也沒有料到會遇上她,神情明顯愣了愣,隨即迎上前來“夫人。”
“王妃。”
兩人彼此招呼過后,擦身而過,仿佛對方真的不過是一個認識的陌生人。
“夫人。”沈昕顏走出幾步便被叫住了,她止步回身,便見周莞寧神情平靜地道,“往日種種多有得罪,還請夫人見諒。”
沈昕顏訝然,未來得及說什么,對方便朝她行了個福禮,轉身離開。
“好好的一個絕代佳人,又貴為王妃,我怎的瞧她倒有幾分看破紅塵心如止水的味道。”尋了過來的許素敏惋惜地搖頭道。
沈昕顏的感覺卻有些復雜,她早就聽聞平王妃深居簡出這樣的話,不過卻不放
這樣的周莞寧,很陌生,可是卻又無法讓她生厭。
此時的魏雋航坐
“魏氏與慕容氏有數代同袍之義,論親疏遠近,均非周府所能相比。”
“既如此,你為何要多事救下那周懋”鎮北侯寒著臉問。
“因為,周大人不能死,更不能死
“周大人若死了,侯爺可能再還西延百姓一個青天老爺么陛下若是知道他好不容易安置的棋子被侯爺拔去了,會不怪罪侯爺么”
見鎮北侯與慕容玨臉色微變,魏雋航嘆了口氣,繼續道“周大人這輩子,非死不能回京,到死也只為一縣縣令,再加上周昶的一雙腿,難道還不夠么”
略頓了頓,他真誠地道“當年晚輩間的恩怨,糾纏至今,早已分不清孰是孰非,侯爺與二爺何不放下”
鎮北侯與慕容玨對望一眼,均沉默了下來。
屋內,慕容滔再次憤怒地將藥碗砸了個稀巴爛,侍女被他罵走了一個又一個。
看著那雙仍舊沒有什么感覺的雙腿,他內心更感絕望。
房門被人從外頭推開,他看也不看便怒吼一聲“滾”
來人靜靜地站著,半天不見動靜,他再忍不住,怒目望去,卻
“阿莞”
周莞寧靜靜地望著他,一言不
“你、你怎會來”自出事以來這么多年,慕容滔還是第一次看到她,整個人仍處于震驚當中。
“我請求殿下陪我來的。”周莞寧目光落
眼前的男子,面容消瘦,渾身上下縈繞著一股陰陰沉沉之氣,與她記憶中那個自信、飛揚的慕容小將軍截然不同。
而毀去了他雙腿,摧毀了他意志的,是她的父親。歸根到底,一切的罪魁禍首卻是她自己。
“是我害了你。”她低低地道。
“不關你的事。”慕容滔下意識想要安慰她。
“若不是因為我,你的腿不會斷,所有的不幸,都是因我而起。我自己的錯,卻讓身邊人來承擔了后果”
屋外的平王不知道自己是以多大的意志才控制住那雙欲邁進去的腿。
如今的他說不清對周莞寧是什么感覺。喜歡還是有的,可失望卻也不少,讓他再找不準與她相處的方式,故而這大半年以來,他們夫妻間見面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
昨日周莞寧主動尋上他,卻是為了求他帶她來見慕容滔,那一刻,他是相當憤怒的,可最終還是應下了。
鎮北侯府對周府的打壓他早就知道了,大舅子周昶終日纏綿病榻,西延的岳父舉步維艱,而他也終于明白當年岳父離京前為何會那樣拜托自己。
他覺得,想要解開慕容周兩府的仇恨,關鍵還是
周莞寧出來的時候,同樣候
“爹,二叔”慕容滔察覺他們的到來,背過臉去擦了擦眼中的淚水,喚道。
僅是再簡單不過的稱呼,卻讓慕容氏兄弟二人松了口氣,突然覺得今日此番冒險還是值得的。
而平王夫婦一路無話回到了王府,平王如同以往那般,吩咐下人送周莞寧回正院,自己由往書房方向而去。
周莞寧靜靜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看著不遠處孔側妃笑著朝他迎了上去。
她有些茫然,心里說不清是什么感覺,像是悵然若失,又像是心酸難抑。
“抱歉,多謝”對著那個筆挺的背影,她低低地道。
下一刻,她又苦笑。
屬于她的,不屬于她的,她都已經失去了。喜歡她,不喜歡她的,都已經離開了。
她想,這一生,她大抵也如此了罷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為免打亂時間線,還是決定先更今生的番外,前世的最后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