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由虛幻的方塊與多串“0”和“1”組成的深藍(lán)中，時而凝聚、時而消散，但從來沒有真正消失過。
即使這一類奇景，自己并不是沒見過，但這次不同，他還是會感到些許的驚嘆。
“………”
“憑你的語氣，你就已經(jīng)知道了，但要不是形勢所逼，我還挺想和你好好聊聊呢，我的老朋友。”
明明沒有見面，但依舊能進(jìn)行溝通，潛意識上的溝通還真是奇妙。
沒有刀兵相見，沒有巨大起伏的波動，只有平靜如水的寒暄。
“………？”
“呵呵呵呵～畢竟拿到了「原初的劇本」，怎會甘于循序漸進(jìn)或者退居幕后？你也知道的，凡是有一點可能性，我都會登上舞臺，湊到聚光燈下，成就這絕美的精彩。
而且，在那個「眾星隕落」的時代，你不也這么做了嗎？明明有著眾多的已知，你卻選擇了異想天開的未知，推演的結(jié)果也無從得知，你說……這值不值得呢？
你也看到了，那時的答案，今天已經(jīng)呈現(xiàn)在你面前了。”
“……
………？”
嘈雜的沙響宛如復(fù)雜的嘆息，回應(yīng)的便是淡雅的一聲輕笑。
“這五百年，都只不過是「副產(chǎn)物」罷了，我也根本沒有「思考」和「后悔」的時間，這是我的執(zhí)念，無需介入。
我們都很自私也知道，想守護(hù)一件東西的時候，任何事都在所不惜，無論對錯，都得經(jīng)歷一遍，不是嗎？
現(xiàn)在的奧托·阿波卡里斯，也得迎來屬于自己的完美謝幕，既然你可以，那么我也可以……”
…………
“真沒想到，他會同意你的想法，甚至還有點推波助瀾的意思。”
“同為心中的執(zhí)念，并接近失控，怎能不共鳴呢？”
思緒被一道略顯諷刺的聲音拉回，周圍除了與天空無異的蔚藍(lán)，還有略顯典雅的庭院，旁邊便是用石磚圍起的墻壁。
眼前的，便是一個與自己極為相似的男孩，以及他對面留有雪白秀發(fā)的女孩。
男孩此刻的表情略顯呆滯，碧綠的雙眸只容下這名笑容極為天真的女孩。
“和我一起拯救世界吧！不過在那之前，你可要健健康康的噢！”
天真、真誠，這是收到的第一感受，當(dāng)然，也是為數(shù)不多的天真。
那是他與卡蓮的第一次見面，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被期待的感覺。
但現(xiàn)在，也只是「處刑人」面前最后的回憶罷了。
下一秒，隨著腳步的邁出，畫面便不復(fù)存在，恢復(fù)到虛無縹緲的虛空……
“回憶童年，罕見的行為，這是對自己的命運感到不甘嗎？”
“……呵，你可真會開玩笑，虛空萬藏。”
因沉思而肅穆的表情再次回到往常的淡雅微笑，以及與身旁那漂浮著的暗金色魔方發(fā)出一致的翻譯腔。
“我說過了，「自愿」并「其所」，這也只是一場末路狂歡罷了。
也許在你看來，我只是在掩飾自己的緊張與恐懼，但我并不否認(rèn)，畢竟如今看到撞線的終點，自然會感到心情雀躍。”
難得的坦蕩也有些感慨，仿佛卸下了心中的巨石，可以算是自己的“回光返照”吧。
只是沒料到的是，身旁的魔方卻說出了連自己都感到驚喜的問題。
“你難道就沒期望過更多嗎？”
“……呵呵，如果只是「期望」，為什么不呢？”
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它這么“嚴(yán)肅”的疑問呢，但這問題，在現(xiàn)在卻是顯得有些無關(guān)緊要了。
“但你也明白，虛空萬藏，除非有可以支付奇跡的「報酬」，不可能的事，就注定是不可能的。”
似是無奈地笑嘆，奧托已然邁出了腳步，前方云層似是有意識般緩緩散開。
“如果你還想繼續(xù)跟進(jìn)的話，不如陪我在記憶的深處走上一程吧，老朋友，在與其他人起沖突前，應(yīng)該還來得及。”
“……”
虛空萬藏并沒有出聲，而是用行動進(jìn)行了回答，奧托也意料之中地輕笑一聲，邁動著緩慢的步伐，繼續(xù)深入自己的記憶。
倒不如說，是回顧整個“笑話”的開始與結(jié)束，并提供批評的機會。
那時的心中，只有記憶中的那道神圣的身影，關(guān)于天命的權(quán)力、地位、局勢，甚至是父親的轉(zhuǎn)變，除非是她提出，自己根本就不怎么關(guān)心。
畢竟，自己可是家族里輩分最小的，很多事，根本輪不到那時的自己來行動，自己也就不會關(guān)注。
當(dāng)然，當(dāng)時的自己也只會一股腦地給予她完全的信任，同時也是情感上的致命因素，從而使她身上的信念更加沉重。
在她的面前，自己完全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愚者。
……
呼——
“咕咕咕……”
渺小的燭光在黑暗中搖曳著，照亮著復(fù)古略顯雜亂的書房。
此時書房中的兩人，已然步入了承擔(dān)責(zé)任的時候，少女身為擁有騎士精神的家族，即使疑惑，也仍然為信念出征，自己也開辟了也許屬于自己的醫(yī)療實驗，對她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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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依舊堅守著自己的信念，自己即使仍將少女視為所有，但也陷入了無形的改變之中……
“奧托，這是……”
“正在研究的藥，黑死病可能還會變異，所以我們還要加強藥效，這樣才能有更多的人得救。”
“……呵，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發(fā)明了很多厲害的東西呢！”
“唔……謝謝，我也只是…想追上一個人的身影而已……好了不說這個了。”
不過，即使彼此有種無形的沉重疲憊，少女還是會對自己露出好看的笑容，而自己，偶爾也會露出那時該有的青澀。
彼此在各自的道路上努力并相互鼓勵，在那個社會運轉(zhuǎn)出現(xiàn)扭曲的時代還能碰見這么一幕，還真是治愈呢……
但那時自己，早已背離了她的原則，而這種畫面，也在這一刻，徹底停駐。
“我挺奇怪的，那時的你怎么會別扭成這個樣子，直接將你的全部想法告訴她不就好了？歷史，也可能會因此改變。”
“可能吧，但那時的我……呵呵，又能對她說些什么呢？”
怪異卻自嘲的微笑在奧托臉上露出，包含著復(fù)雜的雙眸轉(zhuǎn)向了身旁的魔方。
只見他明知故問道：“告訴她，我用人體實驗的方式研究新藥？引用幾百年后的政治經(jīng)濟學(xué)理論啟發(fā)她「劫富濟貧治標(biāo)不治本」嗎？”
此時此刻，「后來」和「如果」，還是第一次讓自己如此感到生厭，往常的平穩(wěn)情緒也一時出現(xiàn)了搖晃，最終還是一個深呼吸，化為一道濁氣。
“……呵，如果不是這些，就算直白告訴她我的理由，又有什么用呢？那個時候，我們并不會因此而改變彼此。”
“……嗯，是的，那時，體弱多病的你還自認(rèn)為有能力與她互補，甚至還想反過來保護(hù)身為最強女武神的她。
但歷史證明，那時的你，什么都沒做到，反倒加速了她與你的決裂，最終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唉，是啊，那個時候，她還是發(fā)現(xiàn)了天命的陰暗面，我們?nèi)松能壽E，從此失去了控制。
呵，甚至，還牽連到了兩位朋友，也算是一種孽緣吧。”
虛空萬藏直接的結(jié)論宛如一個巴掌，再一次扇在了奧托臉上，但奧托也只是無奈地嘆息一聲，畢竟五百多年，自己也該習(xí)慣了。
況且，接下來的深入，也會重演在自己眼前，一場披著荒誕外衣的悲劇。
而那時的自己，做出了一生中最為愚蠢的判斷，輕信了一直給自己布置天羅地網(wǎng)的姐姐。
但沒有辦法，那個時候，為了不讓她走上絞刑架，如果有其他條件，他肯定會當(dāng)場同意，但是并沒有，只有她……
而這，也許是以這個魔方不作為，才將其束縛至今的理由？不知道……
滴、滴、滴——
世界再次變化，首先傳出的，便是雨滴砸落地上的響聲，視線下移，便是一座墓碑，上面的字母拼湊著的，正是名為卡蓮·卡斯蘭娜的少女。
“噢～她死了，這的確是你的末日，不過現(xiàn)在，你也確實擁有改變這一瞬間的機會，雖然與他相比低劣了點。”
“……是啊，她死了。”
“嗯？”
毫不留情的評判，還是沒有影響面前的男子，然而這次，他好像沒有在意它所說的話。
虛擬的雨景中，淡雅的微笑此刻卻是顯得如此孤寂，呵，有些荒謬的可憐呢……
沒有在意虛空萬藏的沉默，奧托盯著墓碑，繼續(xù)說道：“很多語言里，人們都避諱著「死亡」本身，甚至因此充當(dāng)起了自欺欺人的角色。
所以，我們總是下意識地認(rèn)為所愛之人永恒不滅，雖然理智上告訴我們彼此都不過是血肉之軀，但情感上卻始終接受不了這一點。”
“……你是說，人類會以某種形式被死亡嚇到？”
“沒錯，以至于這種恐懼帶來的慌不擇路，帶來了更多毫不必要的死亡，我比誰都更加深陷這個泥潭，只不過我所恐懼的，并不是自身的「死」，所以我只是「主教」，卡蓮才是人們心中的「圣女」。
而無論是德麗莎、幽蘭黛爾、K-423，還是瓦爾特，可以說，他們都從不同角度上繼承了卡蓮的衣缽……呵～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眼前的這個世界，確實不需要卡蓮那勇敢的心臟重新跳動起來。”
“……”
通透的視線，讓虛空萬藏罕見地陷入了短暫的沉思，所以，它才會感到眼前之「人」如此地矛盾。
“有人是揣著明白裝糊涂，而你，或許應(yīng)該叫揣著明白還要故意糊涂……”
“……噗呵呵呵呵！”
興許是這略顯別扭的形容，奧托甚至還覺得荒謬的相襯，彼此的對話甚至因此有了些許意思。
畢竟，他就是這樣一路至今，荒誕且矛盾，但……
“這就是你不明白的東西了，虛空萬藏。”
這恰巧是它不能理解的東西，而且自己這不自覺的笑，比哭還難看……
“人類的感情，原本就是一種寧可害人害己，也會想將其釋放出來的欲望，只不過一般定義為，好人擅長理性，而壞人任由感性所支配。”
“噢？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就是這樣如此這般的「理性惡人」？”
“呵～我并不否認(rèn)，但我也清楚，自己就是這類糟粕的集大成者之一，就和五萬年前的他一樣，我，甚至我們，也只不過是任由情感支配，并因此計算一切利益的愚者罷了！呵呵呵呵哈哈！”
路上的坑坑洼洼時刻提防，但鐵鍬一握在手中，即使知道結(jié)果，但還是會自掘墳?zāi)梗赃_(dá)效果，近觀悲，遠(yuǎn)觀喜，一個糟糕的笑話。
嗡——！！！
也就在這時，外界的波動讓自己這混亂的情緒頓時歸于平靜，隨即避開了前方的迷霧，出現(xiàn)了一道現(xiàn)實的裂縫。
能清楚地看到，手持騎士槍，身著藍(lán)白裝甲的身影就站在自己眼前，湛藍(lán)色的雙眸中，帶著前所未有的堅毅。
“……呵，你看，第一個找我算賬的人，已經(jīng)近在咫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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