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變態跟蹤?!”
毛婧婧在電話里心急火燎,“那現在是個什么情況?”
“現在沒事了,我剛洗完澡。”孟紓語穿著睡裙下樓,“邢屹幫我報警了,他說警方在查監控,有線索就會通知的。”
“嚇死了,沒事就好。”毛婧婧松了口氣,“你別怕,我上網給你挑一套防狼裝備。”
“......好。對了,我決定加入社團,練散打。”
“可以啊,正好能防身。誒對了,你說邢屹身上有血是怎么回事?”
“這個......”孟紓語慢悠悠來到開放式廚房,走到冰箱前,“他說是蹭到顏料了,但一點也不像,血和顏料區別很大的,看得出來。”
“這樣啊,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他揍人了。”
“你是說,他揍了那個變態嗎?不可能,說不定他還嫌我麻煩呢,今晚是迫不得已才求助他的,我和他的關系根本不值得他揍人。”
“哦,所以你倆現在是什么關系,連朋友都不算?”
“唔......”她想了想,一手打開冰箱門,“應該只是,睡——”
睡在隔壁的關系。
后半截話還沒落地,頭頂伸過一條勁瘦的胳膊,冰箱燈光照亮青筋紋路。
邢屹直接伸手越過她頭頂拿了瓶水。
電話里平地一聲雷:“睡過的關系?!”
手機差點甩飛,她說了聲拜拜連忙掛了。
世界瞬間安靜。
她從冰箱里拿了一瓶東西出來,立刻關上箱門。
邢屹靠著島臺單手開一罐汽水,他剛洗完澡,身上一件純白t恤加寬松的灰色運動褲,清瘦有型的鎖骨敞在她眼前,空氣里浮著那股清澈的葡萄柚香味。
兩人面對面,她心不在焉擰開蓋,開始思考。
需不需要解釋上一秒的誤會?
算了,越描越黑。
邢屹若無旁人劃起了手機,她斟酌片刻問:“萊姨這次出差,多久才回來?”
他咽下汽水,喉結滾了滾,頭也不抬地說:“兩天,兩個月,都有可能。”
邢美萊專注古董生意,一些珍貴易碎的收藏品不便運輸,需要她帶著團隊跨洋過海,親自到場走一遍鑒定流程,要是遇到復雜點的情況,出差一次就是兩三個月。
孟紓語點頭:“好,知道了。”
邢屹看向她,不著痕跡地笑了下:“不想單獨跟我住?”
“......”問到點子上了。
遠處立著一盞溫黃的落地燈,兩人的影子雙雙被拉長。
她反問:“那你呢,家里多了個人,你會排斥嗎?”
邢屹放下汽水,兩條手臂懶懶向后撐著,微垂視線看她。
“那倒不會。”
好吧,也不妨礙兩人今后繼續保持距離。
她沉默片刻,注意到他手臂內側有一道不太起眼的疤痕。
邢屹知道她在看,主動滿足她的好奇心:“之前救了只狗,被咬了。”
她記憶回溯:“就是你頭像上那只?”
“嗯。它上個月去世了,犬瘟,沒救活。”
“哦......”難怪說它去了天堂。
她細致入微地想,“那你上次來酒吧接我,衣物臟了,也是因為救了流浪狗嗎?”
“嗯,那狗蹬了我一腳。”
“......”被咬過蹬過還堅持救狗,她只能想到一個原因,“你很喜歡小狗嗎?”
“還行。”他往她手上睨一眼,半開玩笑地問,“你要吃這個?”
一低頭,手里拿了罐芝麻醬。
難怪半天擰不開蓋。
她說拿錯了,趕緊放回去,又一本正經跟他道了聲晚安,匆匆上樓。
未曾覺察,身后那道幽邃視線一直黏在她身上。
-
周一開學典禮。
邢屹作為學生代表上臺發言,一身休閑款深色西服,貴氣滿得要溢出來,舉手投足云淡風輕,卻總讓人覺得這男人其實百無禁忌。
其實他的氣質很難形容,既不是冰冷正經的高嶺之花,也不是拽到欠揍的混蛋少爺。
他時刻掌握著獨有的分寸感,游刃有余而善于談笑,不會隨意發怒,也懶得管閑事,偶爾亦正亦邪,旁人猜不出他性格的臨界點究竟在哪。
以至于別人越來越好奇,像他這樣的人,私下接吻做.愛時又是什么樣子。
邢屹站在臺上,懶洋洋把話筒架往上拉了一截,單手插兜,另手拍了拍話筒試麥,沉磁倦淡的嗓音環繞禮堂。
“很榮幸,今天可以站在這里,代表京大歡迎全體新生的到來。”
臺下昏昏欲睡的同學瞬間來了精神,拿起手機偷偷拍視頻。
孟紓語埋頭劃著手機買二手教材,路露貼在耳邊說:“我敢打賭,他在床上一定很頂。”
“......”
思緒一亂,錯買成醫學教材,她趕緊退掉。
臨近中午,典禮終于結束。
大家順著樓梯魚貫而下,有男生趁著人群騷動擠到她面前。
“同學,可以加個微——”
話沒說完,他手機被撞掉了,邢屹自顧走下臺階,睨他一眼:“不好意思,沒看見。”
“啊,沒事沒事。”男生忌憚他的氣場,撿起手機快步下樓。
孟紓語有點狀況外,路露近距離觀察邢屹,挽起她胳膊晃了晃:“絕了,好一款恃帥行兇的男人,你有沒有產生想法?”
這里人多耳雜,話可不能亂說,她一口否認:“沒有,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兩人錯身,邢屹掃一眼她快速下樓的背影,不動聲色收回視線。
手機進來一條短信,來自無備注號碼:
[小屹,我到京北了,有空一起吃頓飯吧,我帶上你弟弟,一家人好好聚聚]
他嘴角嘲諷地動了動,回一個“好”。
下午,他開車前往國貿,到達一家云頂西餐廳。
卓耀明顯然不愿來,到了餐廳門口還跟卓遠拉拉扯扯。
“進去啊!他是你哥你怕什么?你個沒出息的,名校考不上,親哥你還攀不上嗎?不趁這個機會跟邢屹打好關系,你還想等到什么時候?”
卓耀明鼻青臉腫,說是打籃球被砸到了,卓遠罵他馬虎,他借題發揮:“爸,你看我這副模樣,真不合適見人,改天吧。”
“說什么屁話,來都來了!”卓遠說一不二,硬是把人押進來。
邢屹翹著二郎腿靠坐在沙發椅上,玩了幾局消消樂,一聲“unbelievable”響起,那父子倆正好走過來。
“不好意思來晚了,”卓遠臉上堆著笑,“路上堵車。”
卓耀明跟父親一起坐下,別扭地端起杯子喝水。
邢屹把手機抵著桌面轉了一圈,靜靜看著卓耀明,微挑眉梢:“新眼鏡不錯。”
卓遠替人搭腔:“嗐,他前兩天打球傷了眼睛,鏡片也碎了,給他換了新的。”
“這樣啊。”邢屹歪頭打量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關懷十足,“傷得重不重?”
卓耀明悶不吭聲,卓遠推他一下:“你哥問你話呢。”
他硬邦邦說:“沒什么,小傷。”
“是么,看著挺嚴重啊。”邢屹拖著懶散腔調,笑了下,“還以為你干了什么壞事被人打了。”
卓耀明咬緊后槽牙。
卓遠開始閑聊,話里話外拿他跟邢屹作比較,讓他向哥哥學習,別整天吊兒郎當沒出息。
他默默喝水,壓下嫉妒和惱怒。
不遠處傳來聲音。
“假的假的!落款都仿不好,能賣個兩千當花盆就不錯了,什么兩千萬,就你信,我是武則天你信不信?掛了!”
路過的服務生對邢美萊點頭問好,她順手叫住對方,“老樣子,少油少鹽少糖。”
“好的萊姐。”
邢美萊剛要坐下,視線一晃看見熟悉的身影。
她氣不打一處來,好你個卓遠,又想打我們邢家人的主意。
卓遠磨磨蹭蹭點完菜,圖窮匕見:“小屹,我過幾天就回寧城了,有件事想拜托你。耀明考上的大學雖然不上不下,但好在離你近,你倆平時多聯系,你也看情況幫襯幫襯他,畢竟他是你弟弟,一家人。”
“誰跟你一家人?”
邢美萊閃現,卓遠當即愣住。
她掃一眼僵滯的卓耀明,抱臂冷哼,“怎么,你爸軟飯硬吃,你個小三的兒子也想厚著臉皮抱大腿?”
卓耀明面露尷尬,卓遠開腔:“他一個孩子,你跟他計較什么?再說了,邢屹是我親兒子,我拜托他照顧弟弟怎么了?”
“你識字嗎?邢屹姓什么你心里應該有數吧,演什么血濃于水,是覺得別人忘了你的光榮事跡?當年沒讓你對著我姐下跪磕頭已經仁至義盡了,你要點臉吧。”
爭執吸引了周圍目光,卓遠臉色漲紅:“別拿你姐說事,我跟我大兒子見面,和她有什么關系?我不配見,她就配了?橫豎都是她對不起小屹,我可沒有。”
邢屹眼底的嘲諷一閃而過,勾起車鑰匙起身,“有事,先走了。”
-
院子里,孟紓語專心給花花草草澆水。
門鈴響了。
她轉頭看見來者,表情一下就垮了。
“你來干什么?”
卓耀明扒住雕花柵欄門的金屬條,干笑兩下:“聽說你住在這兒,我來看看你。”
“不用,你走吧。”
她轉過身自顧澆花,卓耀明注視她綴著光線的清甜側臉,心里莫名發癢。
“孟紓語,你可不可以換個地方住?我爸在學校附近給我留了套公寓,我把鑰匙給你,你搬進去吧。”
“你有病嗎?”真想拿澆花器滋他一臉。
初中轉學前跟卓耀明同班,兩人前后桌,他成天犯賤,不是拿筆戳她后背,就是用力扯她馬尾,放學還在樓梯間堵她,搶她的書包。
那年媽媽因病去世,她情緒受影響,話很少,卓耀明經常嘲她是不是啞巴。
她不理他,他就捉一只蟑螂藏在她課桌里,她嚇得尖叫,而他笑得不行,說你看啊,你還是會出聲的嘛。
她想想就氣。
卓耀明渾然不覺:“你信我,住在這里你真的會后悔的,邢屹不是什么好人!他壞透了!”
“你少造謠。”
卓耀明急了:“你干嘛把他想得那么好啊?”
“你管我?給你三秒時間快點走,再不走我報警了。”
“我...誒你別拿水滋我!好好好,我馬上走,但你能不能......把我從黑名單里拖出來?”
她拿出手機,面無表情說:“你走了我就同意。”
“那、那好,你一定要記得啊!”卓耀明磨磨唧唧離開。
等人走了,她把手機放回口袋。
黑名單里待著吧你。
不多時,院子大門又有動靜。
她心累:“不是說讓你走了嗎,你怎么——”
一回頭,邢屹開門進來。
她怔在原地,邢屹微瞇起眼看她,順手關上大門,面帶疑惑:“你說什么?”
“沒什么,剛有只狗過來叫了幾聲,我讓它走了。”
“哦。在澆花?”
“對,園丁大叔請假了,我就幫忙澆澆水。”說完便低下頭忙活。
心情全都寫在臉上,邢屹一眼就看出來了:“不高興?”
她默不作聲,邢屹從她手里拿過澆花器,把水流調到最密一檔,水灑出來像霧一樣。
烈日下,他把噴霧頭向上舉起,水霧披上一身陽光,朦朧中熠熠生輝,像一場太陽雨。
她盯著霧簾神游天外,邢屹睨她一眼,懶洋洋在她面前打了個響指:“彩虹。”
她頓時醒神。
半空中一抹絢麗色彩,在逗她開心。
轉頭四目相對,邢屹垂眸看著她,眼底有一絲游刃有余的慵懶,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清澈。
心尖像被什么撞了一下,她快速別過臉。
想到這段時間,她一直懷疑邢屹不是好人,嘗試遠離他,但他對她處處友好,幫了她很多忙,甚至還會逗她開心。
結論已下:其實他真的不壞。
...
轉眼到了晚上。
睡前,孟紓語趴在床上看手機,登教務網查看課表,幾條信息突然彈出來。
這年頭還有人發彩信?
她點開,幾張圖片哐哐加載出來。
腫脹的眼眶、糊滿血的鼻子、淤青的胳膊。
嚇得差點把手機扔了。
誰給她發血腥圖?!
隨即收到文字信息:[孟紓語,你騙我,你根本沒有把我從黑名單里拖出來,嗚嗚嗚嗚]
“?”
她氣惱回復:[所以你就發這種圖來嚇我嗎!]
卓耀明慌忙解釋:[不不不!不是要嚇你,這是我那天晚上被揍之后拍下來的,是不是特別慘啊?都是邢屹打的!]
打成這樣,什么仇啊......
她捏了把汗:[他為什么打你?]
[嗚嗚嗚,他看我不爽,就打我了,他故意的,他就是個壞種!]
孟紓語覺出貓膩,質問他:[那天晚上跟蹤我的人就是你吧]
[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你被跟蹤了?]
真能裝。
她飛快打字:[等我拿到證據錘你,你就去警局喝茶吧]
她氣憤之余再三思考,下床離開臥室,鼓起勇氣敲響隔壁的房門。
邢屹慢騰騰開門,居高臨下睨著她,她瞥見他房間里的游戲大屏,一場賽車游戲中途暫停了。
他穿一件寬松的黑色背心,一看就剛洗完澡,短發還是濕的。
孟紓語簡單復述一遍來龍去脈,追根究底地問:“你那天晚上真的報警了嗎?”
邢屹插兜倚在門邊,輕浮地笑:“怎么,覺得我在騙你?”
孟紓語頓了頓,突然覺得他眼神變了,跟白天的清澈感截然相反。
她斟酌道:“抱歉,我只是想知道,那晚跟蹤我的人究竟是不是卓耀明,還有......你是不是打了他?”
邢屹瞇起眼:“你心疼他?”
“沒有,怎么可能。”她一口否認。
邢屹不再接話了。
被他這么意味深長地盯著,她有點詞窮。
這么晚了,說不定打擾到他了,他不是最討厭被人打擾嗎。
明天再說吧。
“抱歉,你先休息吧,沒什么事,我就問問。”
剛要走,突然被他扯著手腕拽進臥室。
門一關,他燥熱的身體壓下來,她驚慌失措,一門心思掙扎,他攥住她手腕,膝蓋抵在她雙腿之間,她渾身都麻了,瞬間面紅耳赤:“你干嘛!”
“進來了還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他低頭打量她慌張的表情,被她瞪了一眼,她懷疑自己掉進了狼窩,這人怎么突然翻臉了,她驚得措手不及,“有話好好說,你別這么壞!”
“我壞?”他掐著她下巴逼她仰起頭,在她急促的呼吸聲里,他啞著嗓子饒有興味地問,“不是覺得我喂貓救狗很有愛心,覺得我三番兩次幫了你,對我心存感激嗎?怎么,現在因為一個姓卓的,你就開始懷疑我,說我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