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抽回手,邢屹攥住不放:“別動!
他傾身靠近,兩人類似交頸相擁的姿勢,距離近得失控,她下意識往后躲,被他扣住手腕反向一扯,她呼吸一滯,僵著身子定在原處。
他一只手朝前伸,在副駕靠近車門的一角,拿起她沒喝完的礦泉水。
呼吸擦過她臉頰,他瞥她一眼,拉開距離的同時松開她的手,擰緊礦泉水瓶蓋放回原位。
瓶蓋上一秒是松的,如果她后退時碰翻了瓶子,說不定會灑一座椅的水,裙子也會濕。
她恍悟,指節蹭了蹭鼻梁。
邢屹懶聲提醒:“安全帶!
她默默系好。
一路無言,車子兜兜轉轉開回別墅。
吃完晚飯,孟紓語又是第一個上樓。
她一直不確定邢屹的為人,今天跟他近距離接觸,被他緊緊攥住手腕,他掌心的溫度燙得她心頭一震。
還是離他遠一點好。
洗完澡看書發呆,突然很想老孟。
于是她打開手機云盤,悄咪咪登錄老孟的賬號。
云端文件夾里存了很多老孟給她拍的視頻,類似單人vlog,每條十分鐘左右。
從她十二歲開始,到高中畢業,老孟每隔一個月就會給她拍一條,這些視頻一幀又一幀,記錄她七年的成長,見證她從寡言到開朗的全過程。
她隨機點開一條視頻回顧。
畫面里,十二歲的孟紓語正抱著小熊枕頭在客廳看電視劇,父親的畫外音冒出來:“表情這么嚴肅,想什么呢?”
“我在想,慕容傲天太壞了,蘇潼潼怎么能喜歡他呢?”
老孟開懷大笑:“那小語覺得什么樣的男生才值得喜歡?”
她想了想,認真說:“當然是高高帥帥的,又聰明又勇敢,他既要尊重師長,又要關愛小動物,要做個溫柔善良的人。”
原來她這么小就輸出擇偶觀了。
孟紓語有點羞恥地退出視頻。
——咚咚。
敲門聲響起,她前去開門,邢屹好整以暇倚在門邊,單手遞來一籃烘干的衣服。
保姆放在她臥室門口的,她忘記拿了。
她接過來,一手迅速遮住上面的蕾絲內衣。
“謝謝!
“不客氣。”他微垂視線看她,漫不經心說,“快開學了,早點睡。”
“好!
邢屹離開,她快速關門。
準備開學了,學校里有他,家里也有他,那她的生活劇本豈不是要被他填充諸多劇情?
算了,只要不是什么奇怪的劇情就好,總之她下定決心離他遠一點。
手機彈出消息。
毛婧婧:[嗚嗚,開學那幾天不能找你玩了,我全家老小人手一張機票,非要陪我報到,說要參觀美院的宿舍,我服了,就那小破宿舍塞得下那么多人嗎,根本無從下腳,難道要我奶奶在暖氣片上金雞獨立?]
孟紓語回了一長串哈哈哈。
直到京大正式報到那天,她才后悔笑話人家,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萊姨,真的不用帶這么多人去,你不是說讓我辦理外宿嗎?我帶去學校宿舍的東西不多,一個人整理得完!
一分鐘前,孟紓語看著后座四位慈眉善目的家政阿姨,她嘴角輕輕動了下,上車時差點崴到腳。
“誰說東西不多?”邢美萊專門趕回來陪她報到,戴上太陽鏡悠然開車。
“我給你定制了床墊,還有一體式床簾,安裝肯定需要人手呀,再說了,宿舍是公共區域,那么多人住過,桌子和床總得認真消消毒吧!
“......”
于是,正如邢美萊安排,女寢401開始了緊鑼密鼓的清掃和安裝。
三個舍友陸續趕到,邢美萊跟她們微笑問好,臂彎的限量款鱷魚皮包有點晃眼。
舍友路露假裝整理桌面,胳膊肘懟了懟路過的陳雅甜,小聲打探:“對床什么來頭啊,家里這么有錢?”
短頭發中性風的陳雅甜一蹦三米遠,中指推了推眼鏡:“請不要隨意肢體接觸,謝謝!
“啊是這里!”一個女生興奮跑進門,跟陳雅甜對上眼,媽呀這不是男的嗎,她嚇得后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請問這是男寢嗎?”
床位靠門的路露默不作聲,把包里的化妝品擺上書桌。
女生松口氣:“還好沒走錯,你們好我是1床許莓,多多指教!”還鞠了個躬。
邢美萊輕咳一聲,貼在孟紓語耳邊小聲說:“你這些新舍友,好像都不大對勁。”
眼前,是四個家政阿姨有條不紊為她打掃衛生的畫面。
孟紓語閉了閉眼。
姨,全寢最不對勁的人應該是我。
臨近中午,邢美萊有個生意上的電話突然打進來,只好囑咐孟紓語幾句,轉身帶著一組家政阿姨浩浩蕩蕩離開。
孟紓語端詳著自己的“豪華版”床位,拍了張照片發給老孟。
老孟:[好漂亮吶!這是今年新裝修的宿舍樓?]
shuyu:[可以這么認為]
老孟:[真好真好,晚點給老爸打視頻]
[吃飯了沒?]
“吃飯嗎大家?”許莓熱情邀請,“走嘛,一起去嘗嘗學校食堂!
四人一致同意。
今天迎新,食堂多了一撥嘗鮮的新生,剩下的,全是精疲力盡急需回血的學長學姐。
“媽呀,那箱子里裝的是水泥?重得要死,學長是鐵打的嗎?!”
孟紓語跟舍友們排著隊,前面有男生叫苦連天。
路露懟懟她胳膊:“看前面,有帥哥。”
她抬眸看去。
憑背影就認出來了。
邢屹肩寬背挺,鶴立雞群的身高讓人一眼就注意到,一身簡單的白衣黑褲,手里懶懶散散勾著掛脖用的迎新工作牌。
他身邊站著的男生有點眼熟。
想起來了,是之前在超市買醋時看見的,他的朋友。
彭霖甩著手臂,賤兮兮往邢屹身上靠:“屹哥哥,胳膊酸死了,給我揉揉!
邢屹插著兜排隊,語氣和善:“去死。”
“好,你這個薄情寡義的男人!迸砹卣局,四下看看,“我女神呢?她怎么還不來吃飯?”
“那么多個食堂,她非要在這吃?”邢屹補刀。
沒聽清他們接下來說什么,打飯窗口排到她們的時候,他倆已經不見了。
孟紓語端著自己的海南雞飯,跟隨室友找位置坐下。
路露坐在旁邊玩手機,忽然拍拍她:“我搜到了,他是大二能源與動力工程系的,叫邢屹。你看,這有照片!
手機遞了過來,孟紓語不動聲色點點頭:“嗯,是他!
陳雅甜不參與話題,坐在位子上玩音游。
“帥哥,有興趣加入散打社嗎?”一個男生突然湊過來發社團傳單,陳雅甜幽幽抬起頭,“我是女的!
男生大驚失色:“對不起對不起!搞錯了。”
他尷尬得正要走,孟紓語叫住他:“你好,可以給我一張宣傳單嗎?”
路露和許莓齊刷刷:“你會散打?!”
“不會,但我可以試著練一下!
畢竟像邢屹那樣把別人胳膊打折的感覺,一定很爽。
另外,要是他欺負她,她至少還能打回去。
男生喜笑顏開給她遞了宣傳單,附加一張表。
“學妹,你要是感興趣的話,填一下這個報名表,兩周之內交到我們活動室就行,到時會通知你面試!
“好,謝謝!
男生回到斜對角那桌,桌上一個寸頭男瞥來一眼,剝著白煮蛋嘲諷:“你傻了吧,跑女生那桌去招新?女的能有幾個體力好的,俯臥撐能做三個就不錯了,別把咱們散打社的招牌給砸了,本來就沒什么人報名,還組什么娘子軍啊,搞不搞笑!
孟紓語聽得一清二楚,她跟許莓借了只筆,當場填表。
兩分鐘后,大大方方甩到對方桌上。
“我報名!
寸頭男咬了口蛋黃,上下打量她。
孟紓語回他一個無所謂的眼神,轉身離開。
前腳剛走,身后就傳來湯水濺灑的動靜。
“哇。 贝珙^男大叫。
“抱歉,手滑了!笔切弦俚穆曇簦犐先啿徽洠稽c歉意都沒有。
孟紓語自顧走遠,聽不清了。
周洪違被潑了一身的湯,本要發作,一看是邢屹,立馬狗腿:“沒事兒,我該往里坐坐。正好,你坐這兒。上回跟你說的事,考慮得怎么樣啦?”
邢屹閑閑坐下,拿出手機劃動,問是什么事。
“你忘啦?就是請你來我們散打社,當一段時間副社長,帶新社員訓練的事兒!
邢屹渾不在意:“你們不是有副社長?”
“唉,就他那胳膊,指不定什么時候拆石膏呢,兼職打碟都費勁,怎么帶人訓練啊。”
“別這么看我,那家伙自己想不開要跟我打,我好心配合。”
“不不不,沒怪你!敝芎檫`面露難色,“只是誠心想讓你救個急嘛......”
邢屹劃著手機,掃一眼桌角的報名表。
收回視線說:“晚點等我消息。”
這一邊,孟紓語淡定吃飯,許莓一直在吐槽寸頭男下頭,路露突然插道:“好像有很多女生追他,不止我們學校的!
“追他?!”許莓差點噴飯。
“不是不是!不是那個寸頭男,我說的是邢屹啦,很多人追他,這人長得帥家里又有錢,信昀集團你們知道吧?就是他外公創立的,邢屹這種人出生就在羅馬,真讓人羨慕嫉妒,還是保送進來的,天知道這兩個字有多饞人!
毋庸置疑,邢屹是真的很耀眼。
京大灌水群里有人立下規矩說,在臉蛋和財富完勝的前提下,身高和智商雙高的男生才配得上一個帥字。而邢屹各方面的指標,都很不給人面子地拉滿了。
或許是底氣太足,他身上經常有種游刃有余的松散勁,從來不缺鋒芒,只是不留痕跡,等別人意識到他身上有那些耀眼特質的時候,心跳早就被他介入了。
路露調侃道:“不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有人說他性.冷淡,有人說他私下有性.癮,不知道哪個才是真的,不過倒沒見他身邊有哪個走得近的女生,可能真是個性.冷淡?”
孟紓語手機震了下。
xx:[什么時候回家]
她回復:[我們下午要去ktv玩,可能晚上回去吧,不在家吃飯了]
隔了很久,邢屹又問:[真打算進散打社?]
[嗯嗯]
[不后悔?]
[不后悔]
這句發完,他就沒再回了。
無緣無故問她加社團的事干嘛。
她放下手機專心吃飯,期待下午的聚會。
...
寢室四人的老家湊齊了東南西北,大家性格各異,卻意外合拍。
ktv包廂傍晚到鐘,路露又續了六個小時。
孟紓語好久沒來ktv,唱這么久,嗓子都啞了。
凌晨,聚會結束,路露她們結伴返校,幾人相互道別,孟紓語拖著沙啞的嗓子獨自上了公交,回頤云公館。
路露拉了個群,她點開微信查看,朋友圈圖標忽然冒出紅色數字。
有病吧,卓耀明把她僅存的十八條朋友圈贊了個遍,狂刷存在感。
必須刪掉他。
到站,她一邊按手機一邊下了公交車,有個穿黑衣服的高個子男人也跟著下來。
別墅區周圍異常僻靜,晚上更是沒幾個人。
她獨自走在路邊,還要步行很長一段路才能到家。
走到一半,身后的腳步聲一直沒散去,她轉彎,那人就跟著轉,她放慢步伐,那人就跟著慢。
不對勁。
她快速點開通訊錄。
附近一家獸醫院里,邢屹站在救助籠前查看狗的情況。
這狗是前幾天救下來的,當時他正準備陪孟紓語去動物園,半路收到志愿小隊的消息,說有只瘸腿的黑狗,特別兇,必須他來處理。
于是這狗囂張不到一會兒,被他干脆利落地抓獲。
籠子里,小黑狗戴著救助項圈,被人惡意碾斷的前腿纏著繃帶,邢屹一靠近,它就狂吠,齜牙咧嘴的,真咬又不敢。
邢屹嗤笑了聲。
“慫狗!
他伸手逗著狗鼻子問,“營養針打了嗎?”
“打了。”醫生說,“四個護士按著它打的,太兇了這狗,你怎么救下來的?”
邢屹沒有多解釋。
“活著就行。費用先結吧。”
“好,我看看......加上其他零碎的檢查費,目前一共是三千七!
邢屹拿手機點出付款碼,一個電話突然進來。
聽筒里的聲音有點啞,聽不太清。
“你說什么?”邢屹大步往外走,經過前臺扔了張卡,“刷這張!
...
孟紓語還在路邊兜圈子。
那男人的臉裹得嚴嚴實實,活像鬼。
鬼還好一點,人比鬼可怕。
凌晨降溫,她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再次拐彎,確認了,男人就是在尾隨。
微信開著位置共享,手機快沒電了,要是邢屹給她打電話,她都不一定能接到。
心臟敲鑼打鼓,她深呼吸,在不懷好意的腳步聲快速逼近時,一束強有力的燈光突然從身后射過來。
急剎聲戛然而止。
“上車!
沉磁果斷的聲線闖入耳畔,她如釋重負。
跟蹤男已經消失不見,她上車時魂不守舍,跑車底盤又低,她差點摔在座椅上,邢屹扶住她的腰,脫下自己的黑色沖鋒衣給她,“穿上!
她穿好衣服緩了口氣,衣料余溫游過身體,像在安撫。
邢屹先把她送回家,稱有事要處理,又駕車離開了。
孟紓語心有余悸,聽他的話把大門反鎖,回房間靜了靜。
但凡晚一點發出求救信號,她可能就回不來了。
現在這世道真是不太平。
又想了想,原本決定離邢屹遠一點,現在反而欠了他人情。
算了,以后慢慢還吧,命最重要,特殊情況下沒必要硬著頭皮,就算是孫悟空也得搬救兵。
半晌,院子里傳來車的動靜。
邢屹回來了。
她快步下樓,兩人在樓梯中央相遇。
邢屹閑閑插著兜,清俊的眼尾輕微上挑,看著她:“沒事,已經報警了!
她攥著樓梯扶手,咳了一聲說:“謝謝。”
他覺得怪有意思:“什么歌啊,好好的嗓子唱成這樣。”
“......比較鼓舞人心的歌。”
他兀地笑了,邁步上樓,順手揉她腦袋,讓她早點洗澡睡覺,別想太多。
“好!
剛要轉頭,一抹深紅闖入余光,她愣了下,視線落回他衣角。
回來之前明明沒有的。
所以為什么......他的衣服沾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