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這是我一生中最勇敢的瞬間喜歡你。……
晚風一陣陣接連不斷,吹開夜空的流云,也吹開少年眼底最后一絲猶豫。那雙坦坦蕩蕩,充滿少年意氣,仿佛天塌下來都擔得起的眼睛,是今夜蓋過星光、獨一抹的月色。
許朝露屏住呼吸,心像暴雨落下的湖面,噼里啪啦,圈圈圓圓的漣漪向外震蕩。
不是沒想過他帶她遠赴三十公里外看流星或許是有什么重要的話想對她說,但這人冷淡散漫的外表實在太具迷惑性,也是直到幾秒前,她才從他眼神里辨認出,原來他此刻的緊張悸動不亞于她。
許朝露直愣愣地迎著他視線:“那,你要和我絕交嗎?”
池列嶼:“……”
空氣一時間凝滯,許朝露也被自己狗到。
其實他說的話她聽清了,想和她不只做朋友,不是不做朋友。
結果太緊張,一張嘴就下意識犯欠。
身旁少年涼浸浸地輕笑了聲,嗓音低啞,顯然含著幾分積郁:“你別玩兒我。”
他仍定定凝著她,眼底多了幾分冷然,像夏日里一塊滋滋冒冷氣的冰塊,瞧著拽得不行,又像是自我保護,怕被她這個沒心肝的女人辜負的樣子。
這里實在太暗,最近的光源是百米外雜草叢里閃光的飛蟲,然后就是億萬光年外的星星,少女通紅的面龐得以隱匿在夜色中,連同怦然無措的心事,皆不被身旁人所知。
恰在這時,又一顆流星劃過深暗無垠的夜空。
許朝露正后悔剛才嘴賤說錯了話,打算重來一次:“現在輪到我許愿。”
池列嶼揚了揚眉,好整以暇,就見她轉過身,抬手飛快敲了下他胳膊:“你,那個,之前那句話,重新說一遍。”
你讓我說我就說?
池列嶼一臉睚眥必報的小氣樣兒,唇線抿得筆直,薄情寡義,當沒聽見。
“那我換個愿許。”許朝露素來能屈能伸,“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池列嶼:“說。”
許朝露聲線很輕:“之前玩游戲,你說在座有你心動的人,那個人是我嗎?”
池列嶼:“不是。”
“……”
“不是心動。”他接著說,話音仿若帶著笑,又似是低低嘆息,還是玩兒不過她,真心全然剖開,“是喜歡。”
不是對你心動。
是喜歡你。
少年聲線低磁清冽,像在講述一件對他而言如呼吸一般再尋常不過的事兒,夾雜在習習微風中撲過許朝露耳畔,順著皮膚血管流淌至四肢五骸,她全身像過了電,沒有一處不是酥酥麻麻的。
他這是。
向她。
表白了啊。
許朝露腦袋燙得要命,一遍遍確認他方才說的話,唇角不由得翹起來,蠢蠢欲動地換了個坐姿,抱膝的手撐到地上,身體微微后仰。
未料到屁股下面的草地這么滑,她一下沒坐穩,整個人控制不住往下掉,身后立刻橫過來一條手臂,摟緊她,將她整個人提溜起來。
“有必要嗎?”池列嶼把她放穩,這便松了手,語氣里帶著明晃晃的嘲弄,不僅僅嘲笑她,也給他自己的緊張找個出口,“嚇成這樣?”
“是這個坡太陡了。”許朝露辯駁,“你外套坐著也太滑。”
話落,她才發現兩人的距離因為這個小意外突然拉近許多,胳膊貼著胳膊,少年滾燙的體溫隔著衣物渡過來,醋栗葉清香倏忽間盈滿她鼻腔。
好一陣無人說話,唯有山風鑿鑿,無憂無慮穿過整條山坡。
池列嶼感覺坐在這兒和她說幾句話的工夫簡直比跑三千米還累,心臟跟瘋了似的跳,她也跟情場高手似的把他當翹嘴魚釣。
“能不能給點回應。”池列嶼真受不了了,“還沒釣夠?”
許朝露:“你怎么知道我在釣你?”
語氣里那種坦然又純真的渣女味兒直接給池列嶼整不會了。
“……”他無言,“我是傻子嗎?”
其實還真是。今天之前他根本搞不懂她在想什么,一門心思自我攻略,都做好當小三當p友的準備了,把自己洗洗干凈送上門去,便宜貨一個。
池列嶼:“所以你承認之前在釣我了?”
“你不是說不喜歡女
生追你嗎?“許朝露坦白,“那我只能暗戳戳地釣了,還有什么辦法。”
池列嶼:“……”
他簡直氣笑了,被自己。
許朝露還是覺得抱膝的動作最穩當,整個人重新蜷起來,臉擱在肘彎上,語氣莫名自豪:“聽你這么說,我釣得還挺成功?”
“就那樣吧。”純純多此一舉。
“好吧。”許朝露默了默,忽然連名帶姓喊他,“池列嶼。”
“嗯?”
“你剛剛跟我表白了?”
“是啊。”直白明了地應下。
“那我……”她總算良心發現,話題扯回來,回應他,“也挺喜歡你的。”
一字一頓,說得格外緩慢,矜持到極點的樣子。
池列嶼和她以前喜歡過的男生都不一樣。
因為是她最親近、最熟悉的朋友,對他產生非分之想之后,這段關系忽然就變得讓人手足無措。
她慎之又慎地對待這份感情,一直憋到整個人要爆炸了才主動靠近,可是直到此刻,終于說開的時候,她還是非常無措。
池列嶼何嘗不是這種感覺。若不是記掛著友誼,生怕以后連朋友都沒得做,他早就不顧一切追她了,怎么會拖到現在。
就因這份友情太珍貴,他甚至想過,如果她注定不會注意到他,那就永遠跟在她身后,無聲無息,做一輩子匿名的好友。
想不到,機會比流星來得還猝不及防。
多等一秒都夭壽,聽見她說喜歡的下一秒,池列嶼直截了當道:“那就試試吧,我們。”
山坡后是一片茂密野林,風吹樹動,發出輕柔的沙沙聲,像情人夜里私密的絮語,曖昧在空氣中肆意生長,占領情人的眼睛,便占領整個世界。
許朝露整個人都要熱化了,今晚的池列嶼和她印象中很不一樣:“你不是說大學不談戀愛嗎?”
池列嶼仰看著夜空長長吐了口氣,如果他今晚能結束長達十九年的母胎solo,那一定是拿半條命換的。
他抬手按到許朝露頭頂,重重揉來揉去撒著邪火。
“你是例外。”
他一邊欺負她,一邊和她解釋。
低低的聲音,和著風聲,葉聲,蟲鳴聲,清晰砸在她心上。
“只有你。”
池列嶼手拿開之后,許朝露腦仁還在晃,天旋地轉,整個人都被不真實感占據。
“那我們現在是男女朋友了?”她細聲問。
“不然?”上揚的尾音,含著明顯笑意,情緒不再藏,朗月清風一般的少年,有著最清晰坦蕩的愛憎。
“哦。”許朝露點頭,暈陶陶地望了眼天空,腦子全被身旁這個人占滿,早已經忘了天琴座在哪。
我和我最好的朋友處對象了。
這個認知讓許朝露忽然間都有點不認識池列嶼。
側眸看他,只來得及瞥見一道向后倒去的黑影。
嘩啦一聲輕響,身旁少年竟然徑直往后躺到了草地上,平日里最金貴潔癖不過的大少爺,這會兒放浪形骸天為被地為席,一只手墊在腦后,抬眸望著燦爛星漢,身高腿長,胸口平坦開闊,比夜空更讓人向往。
許朝露轉過頭去看他,適應了黑夜的眼睛依稀描摹出少年英挺深雋的五官輪廓。
唇角似乎上揚著,一直沒耷拉下來。
她今晚洗過澡,還穿著淺色的毛衣和褲子,想了想還是沒和他一起躺下。
池列嶼眺了會兒天空,忽然抬起兩只手,食指拇指組成個方框,拿到眼睛前面,從框里對著看星星。
這動作,別提中學了,小學的他都不一定做得出來。
“你在給星星拍照嗎?”許朝露難得一見浪漫主義的池大少爺,轉身半跪在草地上,“給我也拍一張。”
池列嶼“鏡頭”轉向她,女孩手撐著草地朝他微微傾身,被他揉得亂糟糟的頭發,小巧精致的鵝蛋臉,笑彎著的明亮杏眸……在這黑咕隆咚的夜里模模糊糊看著,也比天上的星星更吸引人。
“我要和流星合照。”許朝露指揮上了,“你找找角度。”
池列嶼揚眉,把她和天琴座那片星空一同框柱。
許朝露好像真在拍照,理了理頭發,溫柔款款笑不露齒:“怎么樣,有沒有拍到流星?”
池列嶼兩手一松,散漫地抻了抻肩骨:“你笑太蠢了,我沒心思看什么流星。”
“你才蠢。”許朝露往他胸口砸一拳,轉念又想,所以他心思都用來看她了?
在這荒野山坡上逗留了近一小時,只在最開始那會兒看到兩顆流星。
凌晨兩點,打道回府。
心境和來時截然不同,許朝露看著池列嶼倒映在車窗上的側臉,深刻眉宇,高挺鼻梁,線條起伏流暢,還是那副冷淡桀驁樣兒,她卻莫名感覺他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具體哪里不一樣,她也分辨不出來,直到現在她腦子還是懵的,很不適應,十九年的朋友一夜之間就改變了關系。
停了車,步行回別墅,兩道影子迤邐在地,極為緩慢地前行。
許朝露盯著高瘦挺拔的那道影子,快到門口時,忽然拉一下池列嶼袖子:“吃草,我有個問題。”
“什么?”
今天之前,許朝露沒感覺池列嶼對她和過去有什么區別,所以她很好奇:“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最近嗎?”
池列嶼怔了下,眸色漸深,淡淡道:“不止。”
許朝露抿唇笑:“那是……上大學之后嗎?”
高三那會兒他們關系那么差,他肯定不喜歡她,最早估計也是高考完的暑假。
池列嶼背光站,垂眼睨著她,這個角度他眼里照不進光,純粹的漆黑,看不清任何或平淡或深沉的情緒。
他說:“差不多吧。”
許朝露臉更紅了:“那還挺久的,你真能藏事兒。”
就這。
池列嶼跟著她笑了下,不是很走心。
他自認過去雖然沒追她,但也沒刻意藏著好感,她竟然一絲一毫都看不出來,也不會想岔,這種木魚腦袋,是怎么一個接一個喜歡上別人的?
“你呢?”他問她。
許朝露笑意淡了些,小學就看上這家伙后來被狠狠拒絕的黑歷史,她打算帶進土里:“就……最近。”
池列嶼:“最近是多久?”
許朝露不懂他為什么問那么詳細,隨口編了個時間:“一個月以前吧。”
昨天聽舒夏和伊玥的口風,許朝露去年就已經不喜歡時越了,差不多是喜歡了三個月,或者三個月都不到。
時越那小子顯然對她有好感,她中學喜歡的那兩個也是,后面都喜歡上她,但她一察覺人家對她的好感就開始沒勁兒了。
許朝露喜歡過的人里,他估計是最急不可耐的一個,被釣了一個月,反手就追她,她愿意答應,說明這會兒對他還算上頭。
能上頭多久,這是個問題。
……
許朝露莫名感覺池列嶼看她的眼神更晦暗了,帶著審視意味,將她從頭打量到腳,像在看一名作奸犯科的犯人。
“你干嘛?”
“沒事。”池列嶼收回目光,“進去吧。”
他打開別墅大門,按著讓她先進去。
許朝露左腳踩右腳正要脫鞋,身側的少年忽然從玄關柜上抽了兩張紙,高大挺拔的身子蹲下去,拍掉沾在她褲腿的枯草葉。
很快站起來,若無其事往里走,許朝露緊忙跟上,紅著臉說:“謝謝。”
池列嶼斜額看她,咽下幾欲脫口而出的欠了吧唧嫌她臟的話:“和你對象說什么謝?”
兩人站在明光下,清晰看著彼此熟悉的面孔,和荒野里那種昏昏暗暗、曖昧叢生的感覺很不一樣。
許朝露心跳又不聽話了,跟著他走上二樓,再往前就要分別。
剛談上戀愛,池列嶼沒爽幾分鐘,一路都在琢磨戀情如何能長久。
許朝露對他不要太熟,哪還有什么新鮮感。
也就比朋友更進一步的那些親密行為還新鮮,她既然饞他身子,那就不能太快讓她解饞。
“回去吧。”池列嶼停在她房門前,抬手還算溫柔地摸了下她腦袋,“晚安。”
許朝露:“啊?這就晚安啦?”
池列嶼:“快凌晨三點了,你不困?”
“我不困啊。”許朝露搓搓手說,“你先回去,我等會兒去你房間找你。”
池列嶼:?
第62章 初戀撩人不倦
分別后,池列嶼慢騰騰踱回房間,關上門,不著急開燈,靜謐幽暗的空間里,他背靠房門站著,低著頭,舌尖舔了舔虎齒,任由唇角放肆上揚。
這就脫單了?
跟做夢似的。
隨手撳開燈,
他趿著拖鞋拐進衛生間,撲幾捧冷水到臉上,手撐著盥洗臺面,抬頭看鏡子,不太滿意地皺了下眉——昨天刮的胡子,這會兒已經冒出淡淡青茬了,脫單第一天就這形象。
山上雖然不冷,但他心里熱血沸騰,出了不少汗,還發瘋躺了草地,現在知道臟了,被潔癖勁兒折磨得不行,想立刻去洗澡,但許朝露說她等會兒就來,等會兒是多久?
他洗快點應該來得及,總不能就這么臟兮兮的……
吱呀——房門從外打開,許朝露兩只手不知道攏著什么東西,捂得嚴嚴實實很神秘,非常自然地用胳膊肘頂開門:“我來啦。你杵那兒干嘛呢?”
池列嶼準備掀衣服的手垂下來,臉上沒點人情味:“門不敲就進來?我沒穿衣服怎么辦?”
許朝露眼神一清二白:“又不是沒見過。”
“……”
麻了,這還談什么戀愛?
許朝露走到他跟前:“你伸手。”
“什么?”
“手快伸出來啦。”
池列嶼懶懶散散抬起一只手,許朝露不滿意,要他伸兩只手,并攏著捧在下面。
她兩只手在他手心上方打開,嘩啦啦,清脆的塑料碰撞聲,池列嶼手心落下二十幾片藍綠色的吉他撥片。
他挑起眉毛笑了下,明明挺爽,語氣卻嫌棄:“連個盒子都沒有?”
許朝露點頭:“沒有。”
盒子他自然也帶來了,但是不能送給他,怕他個過目不忘的家伙想起這禮物她以前送過一次還被退貨,那她多沒面子。
池列嶼拿起一片端詳,藍色那面印著“chirimiri”,西語單詞,意思是毛毛小雨。
記得小學一年級,他們初次接觸社交媒體,許朝露注冊Q|Q,給自己起的第一個網名叫“閃閃小露”,后來她看池列嶼的Q|Q名一直是亂碼,就幫他起了個和她一樣式的網名——毛毛小雨。
嘖,才六歲就知道和他用情侶名了。
撥片正面除了那個單詞,還畫了個小果凍,背面則是綠油油的草地,不知道為什么,撥片明明沒有磨損,看起來卻有種半新不舊的感覺。
“你自己設計的?”
“嗯。”
池列嶼又笑:“土土的。”
許朝露咬牙:“你不要還我。”
“誰說不要了。”池列嶼背過身去,避開她搶奪的手,撥片攏進掌心,笑得欠揍又放肆,“我就喜歡土的。”
許朝露臉蛋熱起來:“難怪呢,你最愛吃的東西也是從土里長出來的,所以你最土了,你以后別叫吃草,改叫吃土吧,池土土。”
“胡扯。”池列嶼握著那堆撥片在房間里轉了圈,找到裝剃須刀的收納盒,剃須刀拿出來,撥片仔仔細細裝進去,背對著她吊兒郎當說,“草和土有什么好吃?我更喜歡吃jelly。”
許朝露也不知這人在說真話還是燒話,他家里確實放著很多喜之郎果凍。
男生談戀愛都這樣嗎?跟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從前多冷淡薄情一人,突然就變得撩人不倦了。
“那你以后英文名就叫JellyChi吧。”許朝露一本正經說,“土土的,很安心。”
“HappyJelly不土嗎?”他轉身走回來,錙銖必較樣子,“要不我以后叫你HelloKitty,這個洋氣。”
許朝露抿緊唇,須臾,還是被逗笑了:“你很煩吶池土土。”
從小到大他們給彼此起了無數個昵稱調侃取笑,今天許朝露忽然覺得這個舉動怎么這么親昵,變成男女朋友之后,好多事情都被賦予了不同的意義。
她用手背探了探臉頰,眼睛滴溜溜,很沒氣勢地瞪池列嶼。
他這人和土字完全沾不上邊,骨相實在優越,三庭五眼每道線條都是極客觀的英俊……許朝露定睛,記得晚上玩游戲那會兒他臉還白白凈凈跟剝殼雞蛋似的,才過去幾個小時就冒出胡茬了,十八九歲的男孩子真是生氣勃勃。
池列嶼被她這樣盯著多少有些不自在,手抄兜里微微聳著肩,心說送完禮物差不多該走了吧,這都幾點了,果然還是對我有非分之想。
“知道你對象帥。”他從善如流道,“直說吧,還想看多久?”
“你這張臉我都看八百年了,有什么新意。”許朝露嘴上絕不服輸,“我找對象看重的才不是皮囊。”
你就扯吧,瞅我瞅的臉紅得跟燈籠似的。
池列嶼沒戳穿她,覺得她說的話還是有點道理,漫不經心問:“那你說,怎么樣能看著新鮮點?”
許朝露想了想。她最近常和舒夏伊玥討論樂隊的妝造問題,姚燁學長一個人鮮艷得太突出了,襯得其他人都有些沉悶,所以她在考慮要不要也去染個頭發,以前從來沒染過,很忐忑,要是池列嶼和她一起染就再好不過了。
“你染個頭發吧。”許朝露傾情建議,“我可以幫你染。”
“你還會染發?”
“用染發膏啊,很簡單的,在頭上搓勻就行。”
池列嶼:“什么顏色?”
許朝露已經就幫他想好了:“綠色。”
池列嶼:?
“你沒病吧?”他無語得眼角抽動,“這才剛在一起,就要親手給你對象頭上搞點綠?”
“綠色很適合你啊,草的顏色。”許朝露一臉真心實意,“你這么帥,頭上長草肯定也hold得住……”
“走走走,趕緊走。”池列嶼下巴頦兒沖門口一揚,再和這個沒心沒肺的家伙聊下去,今晚的美好回憶就要全毀了。
許朝露就這么被趕出房間。
其實她想象中那個發色不是簡單的綠色,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形容才說綠色,具體應該是以灰色為主,摻點冷青色調,光照下帶著金屬質地,和玩搖滾的吉他手最搭了。
回到自個房間,洗完澡吹完頭發都三點半了,她上下眼皮子打架,咚地栽到床上,明明困得要死,腦子里還有根神經緊繃著,整個人卷進被子里興奮地亂踢。
一宿的夢里全是流星、少年被夜風吹開的碎發,還有那雙凝視著她的、讓人心馳神往的眼睛-
有生物鐘約束著,盡管昨晚喝了酒,大部分人今早八點也就醒了,傭人在餐廳備好早餐,六個人陸陸續續下來,吃完飯仍坐在餐桌邊閑聊,等還沒起床的小伙伴。
一直等到時針指向十點,太陽升到屋檐上,明晃晃的光照進屋子,賀星訣終于坐不住了:“吃草和露露王怎么回事?昨晚溜山上通宵挖筍了?”
他邊吐槽邊站起來,上樓喊他倆起床。
先去池列嶼房間,推開門,屋子里暗摸摸,床邊坐著個人影,懶洋洋打著哈欠,顯然是剛從床上爬起來。
賀星訣走進去:“你昨晚幾點睡的啊?熬夜開黑不帶我?”
“忘了,有點失眠。”池列嶼應付過去,站起來開了燈,瞇著眼睛,頭發東翹一撮西翹一撮,拖著步子進衛生間洗漱。
賀星訣在外面等他,洗臉刷牙幾分鐘的事兒,這人愣是在里面捯飭了一刻鐘,出來的時候發型利索了,胡子也剃得干干凈凈,一張臉清爽帥氣,像雨過天晴肆意生長的薄荷葉,瞅著比平常鋒芒更盛。
“又帥了,草。”賀星訣感嘆,“失眠還有變帥的功效嗎。”
池列嶼沒理他,背過身去把T恤脫了,換件衛衣穿。
賀星訣:“露露王也還沒起,我去敲她門。”
池列嶼聞言,余光瞥他一眼,想說點什么,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沒開口,目送賀星訣出門去,砰砰砰敲響斜對面那道門,喊許朝露起床。
池列嶼收回視線。
直覺告訴他。
昨天晚上“我有你沒有”全員通過那輪,賀星訣欲言又止承認在座有他心動過的人,那個人應該就是許朝露。
如果是別人,池列嶼不可能沒察覺,至少迄今為止,賀星訣心目中沒有任何一個女生能越過許朝露。
不消須臾,賀星訣折返回來:“她應聲了,估計還得再賴會兒。”
心照不宣地,他也想起昨晚的游戲。
讓吃草心動的那個
人更好猜,除了露露王不可能是別人。
池列嶼換好衣服,回頭見賀星訣大大咧咧坐他床上,他走過去抬手就把人拎起來,心狠手辣地往旁邊椅子上扔。
“我這身衣服很干凈的好不!”賀星訣罵罵咧咧,“潔癖是病,你這樣以后怎么找對象,碰上像露露王那樣不修邊幅的馬大哈有你受的。”
池列嶼心說不用你關心,已經找到對象了,就是你說的那個馬大哈。
他扯了扯唇角,深諳種植橘子的技巧,一個大棒加一顆甜棗,摸出顆薄荷糖給賀星訣扔過去,這廝果然馬上就消停了:“yamiyami,還是你家的糖最好吃……”
池列嶼到餐廳之后,又過了快半小時,許朝露才慢吞吞壓臺出場。
舒夏特地給她空出池列嶼旁邊的位置,許朝露端端正正坐下,沒有看身側仰靠著椅背,漫不經心把玩杯子的少年,昨夜發生的事情在心里發酵,她挺刻意地把池列嶼當空氣,注意力落在對面:“樂樂,你不戴眼鏡好帥啊。”
話音未落,身旁某人就涼浸浸地笑了聲。
舒夏:“要是沒有吃草,咱樂樂多少也能混個系草當當。”
陳以鑠一緊張,好不容易適應的隱形眼鏡又有些癢,用力眨眼說:“我不行的……”
“你行。”許朝露轉頭賤兮兮地找人,“玥玥你來評評……哎,伊玥哪去了?”
“這兒。”伊玥剛才上樓拿東西,這會兒抱著她的筆電走回來,“都到齊了,可以談正事了吧?”
餐廳里霎時靜默下來,就連甲方大佬林雅嬿也不自覺跟著屏息。這姐氣場太強了,一個眼神過來她脖子莫名就涼涼的。
伊玥將事先制作好的表格展示給他們看:“上學期決賽結束后,到今天,一共有二十三個校內活動邀請我們表演,我已經做了初步篩選,其中青年節晚會和畢業晚會我認為必須參加,剩下這些活動,我個人偏向公益類的,可以挑一到兩個參加,有意義也利于宣傳,再多我們的時間也不夠用。你們覺得呢?”
賀星訣狗腿的不行:“一姐決定就好,小的沒意見。”
許朝露仔細看一遍伊玥做的表格:“有小動物保護協會的公益演出哎,我們參加這個吧。”
“可以啊。”
“我也喜歡這個。”
……
許朝露緩緩滑動表格,看到列在最后的第二十四個活動:“云城高校樂隊節?”
“高校樂隊節?”姚燁也湊過去看,“這都結束多久了,過期消息啊。”
“離下一學年的樂隊節只剩半年了,如果你們有意愿參加,現在就要開始準備。”伊玥說,“因為是校外活動,涉及商業盈利,所以不能cover別人的歌,每支參演樂隊要求至少有兩首原創歌曲。”
頓了頓,伊玥接著說:“一所學校最多選兩支樂隊代表學校參加,我們K大的競爭應該會非常激烈,能不能選上還不一定。”
姚燁:“日……”
“怎么了?”
“沒什么,就前陣子好像聽說我前隊友也會參加這個樂隊節。”姚燁說,“講實話,他們那支樂隊,是現在K大原創樂隊的最高水準。”
“那是因為我們還沒有把歌寫出來!”賀星訣拍案而起,“學長,你和吃草前幾次排練不是一直在寫riff嗎?聽起來都很不錯啊。”
姚燁自戀地捋捋頭發:“曲子這塊我還挺有信心的,就是歌的主題和歌詞,都還沒頭緒。”
舒夏:“這有什么難的,交給語文考141的許大文豪吧。”
許朝露:?
“許大文豪小時候就開始寫詩了,寫滿了一整本詩集全班傳閱。”舒夏這張嘴一旦開閘就停不下來,把許朝露陳年老底全給掀了,“我記得她初中好像就寫過一首歌,寫給她初戀的。”
許朝露想捂她嘴都來不及,這事兒她以前只告訴過舒夏,池列嶼和賀星訣都不知道。
賀星訣:“寫給程書澤那小子的啊?”
“是啊。”舒夏點點頭,忽然想起什么,“啊不對,她初戀……”
許朝露狠狠拍舒夏一下,恨不能拿針把她嘴縫上:“你別說話了!”
姚燁:“還有現成的歌?那可太好了,下周帶來我們一起看看吧。”
許朝露汗顏:“都過了多久,早就找不到了。”
“我陪你回去找。”池列嶼偏頭,眼神冷冷淡淡帶水帶漿地睨著她,“若晗阿姨不是留了個房間專門放你小時候的東西嗎?找找肯定能找到。”
許朝露:“找那玩意兒干嘛,初中生寫的詞,肯定很傻。”
“我相信你的水平。”池列嶼和她杠上了,一臉裝模作樣,不假辭色道,“找出來吧,我想看。”
“我才不要。”她仍拒絕,惱羞成怒,手在桌底下攥拳暴打池列嶼。
池列嶼兩條長腿大喇喇敞著任她捶,許朝露捶幾下就沒勁兒了,他腿上肌肉緊實堅硬,捶他她都嫌手疼。
正要把手縮回來,手腕忽然被池列嶼扣住。
他的手修長有力,骨節很硬,指腹覆著觸感清晰的繭,蠻橫地從她手腕滑到掌心,手指插入她指縫,侵略性極強地牽住。
許朝露耳朵里嗡的一聲,身體瞬間燒起來,手心濕濕熱熱淌汗。
他們倆的事兒還沒跟任何人說,眾目睽睽之下暗通款曲,不要太刺激。
“真有你的,給別的男的寫情歌。”池列嶼湊近她,用只有他們倆能聽見的聲音,冷笑,且拽且委屈,“還家暴我。”
第63章 初戀少爺終于又笑了
他話音太低,像吹氣一樣,氣息里仿佛帶著電離子,把許朝露的耳朵電得酥酥麻麻。
“誰讓你欠打。”許朝露含糊應了聲,心里飄飄然,手在桌底下輕輕回握住他。
上次牽手,可能要追溯到小學?
許朝露還有印象,小時候就覺得池列嶼手大,一起去動物園秋游,在鱷魚園區,她有點害怕,像牽大人的手那樣緊緊抓著池列嶼的兩三根手指。
十余年后,再牽他的手,讓她緊張得心臟狂跳的,變成了他的手本身。
“你倆貼一塊聊什么呢?”姚燁突然問,“我們不能聽嗎?”
許朝露一本正經地瞎掰:“聊寫歌詞的事兒。你們可能不知道,高中我們班作文張貼到黑板上次數最多的人,除了我就是吃草,而且吃草的文章圍觀人數遠高于我,妥妥的超人氣作家。所以我強烈推薦他來寫歌詞……”
話還沒說完,桌底下,池列嶼直接把她的手給扔了。
他身子往后靠,眼里寫滿無可奈何,同時也氣得想笑。
這什么倒霉女朋友?誰愛要誰領走。
……
他過五分鐘再牽回來-
下午就要返校,所以今天沒什么特殊安排,一行人就在莊園里逛著玩。
許朝露早飯午飯二合一,十點多才起,吃完飯十二點多又困了,舒夏跟著她回房間,兩人躺一張床上。許朝露瞇了十幾分鐘,就這么短的睡眠里還做了個和某人有關的夢,臉紅撲撲地爬起來。
“你看起來很熱,要不要開個空調?”舒夏正靠著床頭玩手機,語氣曖昧,“剛才夢見誰了?”
許朝露像小魚似的輕輕吐氣,貼到舒夏耳邊說:“你怎么知道我夢見我對象了?”
舒夏:?
凝滯三秒,她突然整個人蹦起來:“啊啊啊!你和吃草在一起了?這什么速度!”
“就昨天晚上……”
“你和他表白了?你不是說絕對不表白嗎!我就知道你
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我沒有!”許朝露拿枕頭砸她,“是他和我表白的!”
舒夏笑得滿臉是牙:“我就說嘛,他肯定對你有意思!”
“切,什么話都讓你說了。”
“他怎么和你表白的?”舒夏好奇死了,“我完全想象不出來啊,池列嶼那么高冷的人,他也會緊張嗎?會臉紅嗎?”
“他跟我表白的地方太黑了,我什么也看不見。”許朝露回想,“就記得他的眼睛,特別亮……”
好像裝了一整個銀河系的星星。
后面這句話太矯情,許朝露沒好意思說出來。
舒夏臉都要笑爛,嗑生嗑死的cp終于成了,她恨不能找個五十米長的鞭炮來放:“難怪我今早看他dy賬號換了個頭像,原來真的告別了母胎solo,爽死他了吧。”
許朝露聞言打開dy,果然看到池列嶼撤掉母胎solo頭像,昨晚還嫌她設計的撥片土,轉頭就拍照拿去當新頭像了。
好悶騷啊這人。
“別看手機了,快和我說說。”舒夏問,“和吃草談戀愛什么感覺啊?他那張臉你看了十九年了,還有勁兒嗎?”
“有啊。”許朝露下巴埋到肘彎里,悶聲,“我覺得他好帥。”
“啊——”舒夏在床上扭成麻花,“你沒救了許朝露!”
許朝露也慢慢滑到床上,盯著天花板,自言自語:“收到,那就放棄搶救吧!”
舒夏笑得差點從床上滾下去-
在一起的第一周,生活和從前相比變化不大。
周四傍晚,下課后,許朝露收到池列嶼的微信消息。
溫泉蛋:【打完球去接你,七點】
喜之郎:【不用啦,橘子送我】
溫泉蛋:【。】
隔了兩分鐘。
溫泉蛋:【他順路?】
喜之郎:【我有事回宿舍一趟,他也在宿舍,順路】
溫泉蛋:【。】
今晚有通識選修課,這學期許朝露手速大爆發,和池列嶼還有賀星訣選上了同一門課。
將近七點,天差不多全黑了,許朝露和賀星訣在北園奶茶店碰頭。
等奶茶的時間,許朝露受人所托,佯裝隨意地問:“橘子,小嬿她這學期打算轉專業,比較中意我們系,還有就是你們系……”
“別來,電子系狗都不來。”她話還沒說完就被賀星訣打斷,“看看我這黑眼圈,今天天亮才寫完作業。”
“……”許朝露強行續上話,“她還是想了解一些你們系的課程,你最近有沒有空和她吃飯聊聊?”
賀星訣邊打哈欠邊說:“那就……下周二中午吧,咱仨吃飯的時候把她叫上。”
許朝露:“……”
賀星訣上學期被挺多女孩子追過,照理說不該完全不開竅,看不出表妹的心意。
所以,是對她沒感覺嗎?
那就有點難辦了,賀星訣雖然不像池列嶼那么冷淡難接近,但他這些年的男女關系也是干干凈凈,和女孩子做朋友可以,搞曖昧不行,感覺也不太好追啊。
買完奶茶,許朝露爬上賀星訣車后座,輕輕抓住他衣擺。
賀星訣突然問她:“你就沒有什么話想和我說?”
許朝露心頭跳了下:“啊?那個,我以為吃草和你說了……”
“啥?”賀星訣轉頭,“扯吃草干嘛?我車身上貼那么大個機動戰士高達的貼紙你看不見?這多帥啊!”
許朝露:“……”
看來,池列嶼還沒有把他倆在一起的事兒告訴他。
許朝露和賀星訣雖然熟,但畢竟是異性,不是舒夏那樣什么都能聊的閨蜜。她有點擔心這個消息會震碎賀星訣三觀,一時間也不知道怎么開口。
來到教室,池列嶼已經到了,在后排給他倆占了兩個位。
賀星訣困得要死,瞅準池列嶼身旁的座位就要坐下補覺。
池列嶼比他動作更快,起身走出座位,把賀星訣往里邊推,自己坐他和許朝露中間。
里邊比外邊隱蔽,睡覺不容易被老師發現,賀星訣感激地拍拍池列嶼肩膀:“愛了兄弟。”
池列嶼:……
接下來一整節課賀星訣就沒清醒幾分鐘,各種趴姿過了一遍,白凈的臉上這兒那兒印滿紅痕。
到課間,他實在趴得手麻,迷迷瞪瞪直起腰,仰著脖子左搖右晃。
許朝露去洗手間回來,順著過道往后走,抬起眼,看見賀星訣腦袋擱池列嶼肩上,睡得香甜,還吧唧嘴。
許朝露腳步頓住:……
教室前排無數顆腦袋往后轉,池列嶼臉黑得嚇人,用手推賀星的動作卻克制,賀星訣另一邊坐著個姑娘,總不能把這人事不省的傻叼推到人姑娘身上。
這時,上課鈴響起,賀星訣猛地驚醒,許朝露涼涼地打量他倆,走回座位坐下,拿手機給池列嶼發消息。
喜之郎:【橘子心動的人,該不會是你?】
溫泉蛋:【?】
喜之郎:【那你干嘛不告訴他我和你在一起了?】
喜之郎:【我早就告訴夏夏了】
喜之郎:【你是不是怕他傷心?可是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池列嶼丟給賀星訣一包餐巾紙讓他擦口水,低頭看到許朝露新發的消息,他徹底沉默,簡直無語他爹他爹給無語開門,無語到家了。
緩了會兒,他才面無表情撈起手機回復。
溫泉蛋:【他喜歡女的】
溫泉蛋:【比我強點】
喜之郎:【什么意思[疑惑]】
喜之郎:【你不喜歡女的嗎[發怒]】
溫泉蛋:【我喜歡腦子有病得治的】
喜之郎:【O.o?】
身旁少年這便放下手機,一臉認真聽課與世隔絕誰也別來煩他的高冷樣兒,許朝露用余光偷瞄他,忍不住細數在一起這幾天發生的事:男朋友半夜把我趕出他房間,男朋友牽手牽一半突然把我的手扔掉……男朋友罵我腦子有病。
嗐。
男朋友好暴躁,這段感情全靠我忍辱負重,一個人扛下所有。
許朝露很快也放下手機,專心聽課做筆記。
池列嶼沒有解釋為什么沒把他倆的事兒告訴賀星訣,許朝露也不多想,反正舒夏知道了,過段時間全世界都會知道,不差這一時半刻。
次日,艷陽天。
步入四月后,云城氣溫節節攀升,春花泡在暖流里競相綻放,理教門口的流蘇樹垂下無數簪滿白花的絲絳,風一吹如同四月飄雪,金融1班的女生下課后,三三兩兩圍著流蘇樹賞“雪”拍照,許朝露也和舍友流連樹下,拍了許多照片。
人群漸漸散開,許朝露不經意往校道對面瞟了眼,忽然醍醐灌頂似的發覺:春天不僅適合賞花,更適合賞草。
池列嶼估計是知道自己往教學樓對面一站有多招人,所以刻意匿在樹蔭下,冷冷淡淡不露聲色,盡可能降低存在感。奈何四月陽光實在燦爛,樹影遮不住少年過分英挺的身形,原野上最青蔥勁拔那株草,數不清的視線或直白或委婉地往他那兒飄,張藝晴忍不住湊到許朝露耳邊說:“校草今天帥得有點太過了,我覺得不止是春天到了的原因,他出門前應該抓過頭發。”
許朝露:“我怎么沒看出來?”
“我也是猜的,他造型太自然了。”張藝晴說,“你等會湊近點看。”
許朝露點點頭,抬腳朝池列嶼走過去。
圍觀群眾太多,他們沒有在這兒多逗留,騎上車就走了。
許朝露摟著池列嶼腰,臉蛋幾乎貼上他后腦勺:“你今天抓頭發了?”
“沒。”
“那這兒。”她用下巴碰了碰他頭發,動作像貓
兒似的,“怎么這么有層次感?風吹了也不塌。”
池列嶼被她弄得有點癢,脊背繃直些,堂而皇之說:“天生的。”
其實是昨晚方游拿新買的燙發棒給他燙的,剛燙完特傻逼,跟被雷劈了似的,今早洗了個頭之后就自然多了。
許朝露立刻摸出手機給張藝晴發消息:【他說他沒抓,我覺得他在裝】
“和誰聊天?”身前少年冷不丁問,“到地兒再聊不行,非得坐車上爭分奪秒?”
許朝露以前真不知道這人控制欲這么強,管天管地還管她坐車上玩手機,真恐怖,以后吵架了該不會把她綁起來關進小黑屋,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
打住。
“和我舍友。”許朝露漫不經心說,“聊寵物美容美發的事兒。”
池列嶼真信了,因為他們現在正在去參加K大待領養小動物戶外見面會的路上。
公益演出在下個月,今天只是小動物保護協會的日常社團活動。上周末大家討論樂隊要挑哪個演出參加的時候,許朝露才知道,原來他們樂隊里就有個小動物保護協會的成員。
車在路邊停下,許朝露蹦到池列嶼跟前,問:“樂樂家里肯定有養寵物吧?他看起來就是很喜歡小貓小狗的人。”
池列嶼表情很淡:“他家以前有養貓狗,直到他上高中,估計因為競賽壓力大,身體免疫力下降,他突然開始對動物毛發過敏,他爸媽非常強硬地把家里寵物送人了。”
“天吶。”許朝露嘆惋,“那他肯定很傷心。”
池列嶼沒接話,兩人并肩往草坪上走。
陳以鑠戴著口罩,脖子上掛著工作牌,不善言辭的人扎在貓貓狗狗堆里倒是特別混得開,抬頭看見他倆走過來,他非常高興地揮手,不知看到什么了,眼神突然變得靦腆,抱著一只三花貓傻傻地站起來。
許朝露都不用回頭,就知道身后八成有個女鬼飄過來了。
草坪上小貓比較多,小狗只有兩三只,許朝露跑到陳以鑠身邊擼貓,拍了好多照片視頻,池列嶼沒跟過來。
明媚春日,照得人心也生機勃勃,今天來圍觀小貓小狗的學生特別多,許朝露在人群里七拐八拐,終于找到池列嶼,蹲在一只丑歪歪的小白狗面前,沒輕沒重地揉它腦袋。
她頓住腳,忽然間想起來,池列嶼小時候似乎也養過狗。
那真是非常久遠的回憶。
那時候小熒阿姨還在。
許朝露幾乎不記得那只狗長什么樣了,只對顏色有點模糊印象,好像也是白色的。
“吃草!”
池列嶼聞聲,懶洋洋抬起頭,對上許朝露的手機鏡頭,他不太自在地別開眼,冷冷淡淡撐著膝準備站起來。
“你別動,就保持這個動作。”許朝露指揮他,“把小狗抱過來點,我給你們拍合照。”
池列嶼一臉嫌棄:“臟。”
“你摸都摸了,反正都得洗手。”許朝露說,“快點啦,男朋友。”
最后三個字給拽王毛捋順了,表情雖然還是不情不愿冷冰冰的樣子,動作卻乖乖聽她吩咐,雙手伸到小白狗腋下,輕輕把它抱起來。
其實許朝露沒有拍照,一直在錄像。
是錯覺嗎?多么溫馨快樂的場景,她卻好像從少年漆黑的眼底,看到一閃而過的痛苦和無措。
池列嶼六歲時,母親唐熒在支援疫區的醫護工作中意外染病,接回云城搶救了半個月,最終不治身亡。
母親去世后不久,由她一手養大的小白狗也生病死掉了。
那段時間,池列嶼非常恐懼醫院,恐懼生病,夜夜夢見充滿哭聲的醫院走廊,還有母親和小狗怎么喊也醒不來的冰冷的身體。
再后來。
他最好的朋友也被推進手術室。
大人告訴他,許朝露不會有事的,這個手術能把她心臟的窟窿徹底補好,變得和其他健康的小朋友一樣。
這些話并不能減輕小男孩的恐懼,他坐在令他夜夜夢魘的醫院走廊上,全身發抖,痛哭流涕。
所幸,這一次。
上帝終于聽見他卑微渺小的祈禱。
……
“拍完了嗎?”池列嶼不太耐煩地把小狗放到地上,站起來,“我看看你拍了什么。”
許朝露手機揣進口袋:“我拍我男朋友你憑什么看?”
“……”池列嶼扯唇,“行。”
他問工作人員要酒精和濕巾擦干凈手,很快回來,猝不及防地舉起手機對著正在打哈欠的許朝露拍了張照。
許朝露:!
“你干什么!”
“我拍我女朋友照片發朋友圈。”池列嶼以牙還牙,表情倒是含著笑,如春風化雨,“和你有什么關系?”
“給我看看!你肯定拍得很丑!”許朝露撲過去搶他手機,“你敢發我就殺了你。”
池列嶼把手機舉高,本來只想逗逗她玩,沒想到這人是真不知道男的腦子里都在想什么,為了夠他手機整個人扒在他身上蹭,今天天氣熱她穿得也少,柔軟有致的身體就這么一下下砸過來,手腳并用往上爬。
池列嶼被她蹭得喉嚨發干,另只手繞到她頸后,拎小貓似的提溜著她后衣領把人從他身上拎開:“大庭廣眾的,我清譽都被你毀完了。”
許朝露張望左右,總算消停些。
她這人一上頭就愛口嗨,好話壞話都往夸張了說,更何況是在從小到大放肆慣了的人面前,氣鼓鼓道:“池列嶼,你對我一點也不好,我不要喜歡你了。”
少年神情一怔,眼底明亮的光彩像驟然被風吹散:“我逗你玩呢。”
許朝露抿了抿唇,忽然笑起來:“我知道啊,我也逗你玩。”
你沒有逗我。
你是真的可以做到,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下一個更乖的那種人。
池列嶼曾喜聞樂見她的三分鐘熱度,如今角色一換,忽然就成了他的催命符。
他也很清楚,他性格冷、脾氣差,和她的理想型相去甚遠。
她會喜歡他,怎么看都像一時沖動。
池列嶼把手機遞給她,用盡可能平和的語氣,仿佛還夾雜了歉意:“你檢查一下,我剛才就沒拍。”
“哦,不用啦。”許朝露不知道他突然怎么了,剛才還放肆張狂的情緒蕩然一空,整個人像被暴雨澆透的竹子,竹節還筆直挺立著,葉子卻濕淋淋往下耷拉。
伊玥從旁邊走過來,看著他倆幽幽地問:“談戀愛好玩嗎?”
這女鬼神出鬼沒,許朝露被問得一激靈,臉蛋發熱:“不知道,才談了幾天……”
感覺她和池列嶼除了偶爾牽一下手,和之前當好朋友的時候,好像也沒有太大變化。
不知道他每天都在想什么,冷淡散漫的外表之下,是否也像她一樣心動。
“你呢?”許朝露問她,“你每天下午不是都要去圖書館自習嗎,今天怎么跑這兒來了?”
伊玥倒是直白:“來圍觀樂樂工作,以前都不知道他是小動物保護協會的。”
許朝露:“他性格溫柔又有耐心,挺適合干這個的。”
伊玥點點頭,目光望向十米開外,正拿著小梳子給貓咪梳毛的少年。
換隱形眼鏡戴之后,他整個人看起來陽光了不少,成天和池列嶼賀星訣那樣頂頂自然肆意的人混在一塊,性格也沒從前那么擰巴了,怎么看都是春風里舒展枝條、光風霽月的少年。
許朝露忽然扯了扯伊玥袖子,帶著挑事兒的語氣:“樂樂也不是沒有別的朋友嘛,那個短頭發的女生看起來好像很喜歡他,一直和他聊天。”
伊玥:“我也看到了,她好像不想干臟活累活,什么都讓樂樂去幫她弄。”
短發女生確實有點懶,但也確實,對陳以鑠挺有好感的。
非常溫和靦腆的少年,喜歡小動物,還會玩音樂,長得也越看越帥,這樣的男孩子錯過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女生約陳以鑠活動結束一起去聚餐,陳以鑠婉拒:“我朋友來了,我應該會和他們一起吃飯。”
“是那邊那三個吧?”女生很敏銳,“我看你一直盯著他們看,里面有你女朋友嗎?”
“我沒有女朋友。”陳以鑠臉慢慢紅了,“只、只是樂隊的朋友。”
“那你臉紅干嘛?你該不會……喜歡校草旁邊那個女生吧?”
那兩個女生都很漂亮,但她下意識就把看起來陰沉、冷冽又強勢的黑長直排除了,她覺得陳以鑠這種膽小安靜的男孩子,有好感的肯定是另一個溫柔明媚的女孩。
她也是經管學院的,聽說過很多關于許朝露的事兒,忍不住夾帶私心地勸陳以鑠:“你想清楚啊,許朝露可是金融系系花,還是校草發小,非常難追的。
我感覺我們院里三分之一的男生都喜歡她,我班上就有一哥們,追她追得特別瘋。那哥們是合唱團的,挺會唱歌,他加到許朝露微信之后,幾乎每天都在朋友圈發情歌,專門唱給許朝露聽,據說還曾經殺到許朝露上課的教室里唱歌表白,不僅如此,他還到處吹他覺得自己非常有戲,因為許朝露經常和他討論唱歌技巧,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竟然有這種事?”陳以鑠非常震驚。
他已經知道池列嶼和許朝露在一起了。
就在他們返校后第一天,他和池列嶼早晨上同一門課,下課后一起走,剛踏出教學樓,池大校草就司空見慣地被女孩子堵住告白。
包括陳以鑠在內的幾個舍友見怪不怪,非常自覺地避開幾步,在心里默數五、四、三、二、一……數完池列嶼差不多就已經干脆利落地拒絕完,可以去食堂吃飯了。
然而這一次。
池列嶼破天荒地,多和那個女生說了幾個字。
“不好意思啊。”他表情雖然冷,語氣卻怪禮貌的,一字一頓清清楚楚,“有對象了。”
有對象了。
有對象了?!
女生失落離開后,舍友們將池列嶼團團圍住。
方游:“你哪來的對象?什么時候的事兒?是你發小嗎?”
池列嶼言簡意賅:“昨天。嗯。”
“臥——槽——”方游給了空氣幾拳,盯著池列嶼臉,“你剛剛笑了吧?嗯?在一起一天就臭顯擺,爽死你小子了吧?”
池列嶼:“我笑了嗎?”
“你沒笑嗎?”方游搓搓嘴角,怪腔怪調,“十年了,少爺終于又笑了。”
池列嶼:?
他唇角拉平繃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沒繃住,直白鮮明的情緒破冰而出,胸腔震著笑,還有心事被戳穿之后的暴躁,伸手勾住方游脖子兇殘地往下按:“我笑你爹。”
“嘶,少爺已經很久沒有暴打過我了……”方游還在那兒演,“少爺注意形象啊,被妹子看到你這么幼稚會脫粉的。”
十八九歲能成熟到哪去,池列嶼邊罵他邊笑得更放肆,情緒坦坦蕩蕩,爽就完了,哪里怕人看。
陳以鑠當時也是老奴心態,認識這么久就沒見池列嶼情緒那么外放過。
看得出他很開心,整個人都變得鮮活,因為和許朝露在一起。
所以,這會兒聽女生說她班上有個男生一直糾纏許朝露,陳以鑠非常擔心,必須趕緊把這個事情告訴池列嶼。
他素來藏不住心事,慌里慌張的情緒全寫在臉上,女生盯著他臉看了一會兒,很受傷:“你真的喜歡許朝露啊?”
陳以鑠:“啊?我沒有。”
“太好了。”女生松了一口氣。
未及高興片刻,就見這位哥莫名其妙漲紅了臉,磕磕巴巴說:“不是朝露,是、是另一個。”
第64章 初戀屁股在后面,不在前邊
心里話脫口而出的一瞬,陳以鑠自己也呆住。
春天令人悸動,亦令人沖動,他慌忙低下頭,不敢再看伊玥那邊:“不、不說這個了,我們差不多該把貓咪裝回籠子里了。”
K大的小動物不全是放養的,其中有些年紀太小、剛做完絕育或者剛打完疫苗,還有即將被領養的,動保協會的成員會把它們集中起來安置在室內。
短發女生難以置信道:“你喜歡那個長得像富江的?她看起來一個眼神就能踩死你。”
“……”陳以鑠噎了下,忍不住低聲辯解,“她人很好的。”
情人眼里出西施,女生沒話說了,面上失落難掩,帶著撒氣意味:“那你收拾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陳以鑠愣住,這幾只貓本來是女生負責的,他只不過被她叫過來幫忙。盡管如此,他也說不出拒絕的話,忍氣吞聲點點頭:“好……”
“好什么好?”一道冷若冰霜的女聲斜插進來,“這么多貓狗就你一個人收拾,要弄到什么時候?”
伊玥快步走到他們身邊,懶得看陳以鑠,徑直對短發女生道:“你也是來參觀的吧?什么都不干,還是別掛工作證。”
“我怎么沒干?”女生被她氣場震懾到,氣焰矮了幾分,但仍嘴硬,“我們工作就是這么分配的。”
“行。”伊玥又對陳以鑠說,“既然她急著走,那就喊那邊那個同學來幫你吧,我看他也掛著工作證。”
……
那是他們動保協會的會長。
短發女生徹底熄火,不再提要走,咬著唇彎腰開始干活。
陳以鑠剛才抓在手里的小貓這會兒跳到伊玥腳邊,尾巴豎高高的,來回蹭她褲腳,陳以鑠有種這只貓就是他本人的錯覺。
夕陽西斜,草坪上的小動物和宣傳物料干干凈凈收走,參加活動的同學都散了,只剩一道纖細清冷身影,被余暉鑲了層金邊,像棵孤傲的樹,陳以鑠只敢看她的影子,洗干凈手走過去,問:“池列嶼和許朝露呢?”
“先走了。”伊玥看著他眼睛,興師問罪,“你是不會拒絕別人嗎?”
陳以鑠腦袋垂得更低,憋了半天終于憋出三個字:“我錯了。”
伊玥仿佛一拳頭打在棉花上。
他們倆的家庭都不幸福,卻成長為截然不同的人。伊玥很清楚父母在傷害她,所以她能毅然決然地反抗,性格也愈發剛烈,但陳以鑠的父母不一樣,他們的苛刻裹挾在為了他好的名義里,讓他無法掙脫,只能一退再退,漸漸就養成了逆來順受、溫柔怯懦的性格。
“你沒錯。”伊玥說,“你只是需要一點對他人說“不”的勇氣。”
頓了頓,伊玥抬手輕掃長發,故意擺出一副惡劣跋扈的樣子:“我現在餓了,但我不想吃這附近的飯,你去南園食堂給我打包一份七葷八素的麻辣燙,再去北園奶茶店帶一杯不冷不熱三分糖的珍珠奶茶,我在桃園食堂三樓等你,上樓前記得去一樓超市買一份三十塊以上的水果沙拉。”
她這是……要和我一起吃晚飯的意思?
陳以鑠眨眨眼,臉頰泛紅:“好,那你稍等我一會兒。”
伊玥:?-
周末,K大排球館。
午后陽光斜照進窗戶,空氣中浮現一道明顯的,宛若切割出的光路。電子系男排隊占了塊場地打練習賽,運動鞋踩在棱角分明的光斑上,摩擦出刺耳聲音。
還沒練十分鐘,有個哥們接了通電話,估計是女朋友上廁所沒帶紙,跑得比牲畜還快,然后就再也沒回來。
人數原本正正好,多一個都沒有。賀星訣見隊長怎么也找不到人補缺,抱著試試的心態給池列嶼打電話,軟磨硬泡五分鐘,爸爸都喊上了,掛了電話雄赳赳氣昂昂走回來:“還得是我兄弟,隨便叫他一聲就來。”
賀星訣和池列嶼雖然籃球打得多,但足球、排球也都會點。初中學校組建排球隊,他倆被抓壯丁,訓練不到一個月就去參加校際聯賽,第一輪對手菜得摳腳,打完他們一個個自詡排球天才,自信心爆棚,結果第二輪就碰到衛冕冠軍,被按在地上摩擦。當時賀星訣是替補,池列嶼首發,十三四歲的小少年還不太會壓抑情緒,比賽打完賀星訣坐在下面抹眼淚,看池列嶼眼睛好像也有點紅,大少爺這輩子哪受過這種虐。
轉眼過去這么多年,大少爺球技應該有長進吧,這學期體育課還和許朝露一起選了排球。
池列嶼剛在校外上完托福課,接到賀星訣電話就直接往排球館來了。
下午三四點的陽光最黏人,池列嶼走進來時,那光就朦朦朧朧煙霧一樣籠罩著他,別提女生了,男生也停下動作往那邊看:“霧草,真把校草喊來啦。”
有池列嶼這種兄弟,賀星訣臉上別太有光:“那可不,我和他誰跟誰啊。”
池列嶼頂著張不情不愿的拽臉補了副攻手的缺,電子系其他男生一開始還挺怵他,覺得他這種高冷名聲在外的校園風云人物肯定不好相處,沒想到他打球很配合,聊天也自然,雖然話不多,但骨子里那種好教養錯不了,讓人非常唏噓:這貨簡直男女通吃啊。
打到天半黑,大伙散開在場邊休息,賀星訣又張羅等會兒一起聚餐。
“你是真能耐。”池列嶼真心佩服他的超高能量,電子系課業忙成狗,每周還要參加樂隊排練、籃球隊排練,現在又多了個排球隊,一言不合還要各種聚餐,池列嶼光想想就頭皮發麻,“你們吃吧,我就不去了。”
“別啊。”賀星訣說,“你今晚又沒別的事,要不叫露露王一起來?”
“她今天學生會聚會。”想起這事兒池列嶼頭更疼了,什么破學生會一天到
晚聚會,“我要復習,期中考快到了哥。”
他一邊說一邊掏出手機,才看到許朝露半個小時前給他打了通電話。
賀星訣就坐在他身邊,池列嶼原想走到別處給許朝露回撥電話,剛站起身,不知想到什么,又坐下了。
最終只是側過身,沒太避著賀星訣,手機貼在耳畔,很快傳來少女清甜的聲音:“你在干嘛呀?剛才怎么不接我電話?”
“被橘子抓去打排球,剛打完。”
“我也想和你們打排球,他怎么不叫我?”
“你?被排球打還差不多。”池列嶼哼笑,漫不經心問,“你那兒怎么那么吵?”
“剛吃完飯,又去ktv唱歌啦。”
池列嶼下意識皺眉,手撐著膝蓋微微發力,盯著手背上突起的青筋,他又問:“時越也在?”
“他是部長,部門聚會他能不在嗎。”許朝露很輕地笑了聲,像羽毛搔過他耳畔,“你是不是吃醋了?”
池列嶼冷笑,身體疲疲沓沓地往后仰了仰,沒應聲。
許朝露自說自話:“今天部長特地開車來接我們,我都沒坐他車,和其他人一起打車了。我真的早就不喜歡他啦,一點點感覺也沒有了,上學期口嗨的那些話你就當我放屁吧,噗噗噗。”
池列嶼被她逗笑,不過須臾,唇角便落下來。
就怕你過段時間也把老子當屁放了。
這時,池列嶼忽然從ktv嘈雜的背景音里聽到一個人的名字。
陳以鑠昨晚上告訴他,經管學院有個“歌王”高調追求許朝露很久,成天找她切磋唱功,池列嶼參加過經管學院的文藝晚會,那家伙是常駐表演嘉賓,他有印象。
今天聽起來又跑去參加文藝部聚會了。
也就是說,一間ktv包廂里,至少有他兩個情敵?
“你怎么不說話了”許朝露打斷他思緒,明晃晃地暗示,“我今晚大概九點結束。”
池列嶼順著她的話:“嗯,到時候我去接你。”
掛了電話,許朝露瞅著手機發愣。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感覺池列嶼這兩天變溫柔了很多,說話也和和氣氣的,不怎么拽了,忽然有點不像他。
“嗯~到時候我去接你~”賀星訣掐著嗓子復述池列嶼的話,礦泉水倒點到手上,往池列嶼身上撒,“出去!什么妖魔鬼怪!快從我兄弟身上出去!”
“……”池列嶼反手給他后腦勺一個大逼斗,“你他媽有病?”
賀星訣被打了還樂:“這才正常。剛才你被鬼上身了,是我救了你一命。”
頓了頓,他忽然長出一口氣,笑著問:“剛和你打電話的是露露王吧?你倆處對象了?”
池列嶼怔住,語氣放緩:“樂樂告訴你的?”
“用得著別人告訴我?”他們仨從小一起長大,他賀星訣就算再遲鈍,也不至于連自己最好的兩個朋友明晃晃的曖昧都感覺不出來,想到這里,他心里突然又堵得慌,很想質問池列嶼一句我他媽不是你倆最重要的朋友嗎,竟然不第一個告訴我?
但他最后沒問出口,能猜到池列嶼為什么憋著沒告訴他,是因為那天“我有你沒有”的游戲吧。
賀星訣手里捏著礦泉水瓶,別開眼,不太自在地坦白:“我說心動過的那個人,確實是露露王。”
池列嶼:“嗯。”
賀星訣:“哎,露露王那樣的誰不喜歡啊,長得漂亮心眼又好,還天天跟我在一塊玩,我小時候可崇拜她了,覺得她就跟天上下凡的仙女似的……但我對她可沒有非分之想,其實我很早就感覺你對她有點不一樣,我拿我自己和你對比了一下,發現我對露露王完全沒有占有欲,她喜歡別人我好像也沒有很傷心,不像你,她和別班男生多說兩句話你臉就黑了,我還以為你喜歡她呢,結果你們這么多年都坦坦蕩蕩當朋友,我就以為自己猜錯了。”
“所以啊,我對她的感覺應該算不上愛情,頂多是欣賞。”賀星訣轉頭看著池列嶼,“講實話,草,如果你是女的,我對你也心動,可惜我是直男。”
“滾啊。”池列嶼一臉吃了餿飯的表情,所幸事兒說開了,兄弟之間那點尷尬終于煙消云散。
其實他之前也沒覺得賀星訣多喜歡許朝露,實在是兄弟感情太重要,不得不慎重對待。
池列嶼擰開礦泉水仰頭喝完一整瓶,隨手扔到旁邊,舔了舔濕潤的唇角,語氣忽然帶了幾分自嘲:“你沒猜錯,我很早就喜歡她了。這事兒她還不知道。”
“我操。”賀星訣再次怒火中燒,“你丫的真能憋,以后再敢瞞我試試,我真的會……會哭給你看。”
“……”
“哎,不管咋說,你倆能在一塊真的太好了,我還要當八十年電燈泡。”賀星訣不知想到什么,表情凝固了下,“露露王喜歡你多久了你知道嗎?”
“沒多久。”池列嶼知道賀星訣在擔心什么,“我不可能和她玩兒幾個月再退回去做朋友。”
她對象這個位置他既然坐上了,就不會再下來。
……
KTV包廂內,彩色燈光像醉了酒似的在墻面流竄,音響轟擊著胸腔,許朝露坐在沙發角落一口一口吃西瓜,已經連吃了四五片。
剛才玩酒桌游戲,許朝露運氣不好連著輸,又不想接受太曖昧的大冒險懲罰,只能一個勁兒喝酒,這會兒腦袋暈陶陶的,說什么也不玩了。
游戲暫歇,大家伙又開始點歌唱。
經濟系的梁佑不是文藝部成員,今天屁顛顛跟來聚會,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連唱了三首情歌,直呼一個人唱沒勁,幾次三番邀請許朝露和他男女對唱。
周珂幫忙拒絕:“露露有點醉了,讓她歇會。”
時越也說:“你想唱自己唱吧。”
“學長你就別護短啦。”梁佑已經知道時越和許朝露沒戲了,這讓他重新燃起了希望,“醉了正好唱兩首歌清醒一下,來嘛來嘛朝露,《思念是一種病》應該會唱吧?”
“沒眼力見也是一種病。”包廂門不知何時打開了,一道高挑利落的身影閑閑散散走進來,逆著光五官更顯深邃冷淡,沖演唱臺上的男生倨傲地一挑眉,“要不,我和你唱?”
許朝露雙手抓著西瓜正在啃,隔著昏昏昧昧的燈光,忽然和池列嶼漆黑鋒利的眼睛對上。
像西瓜汁撞上煙熏威士忌,她莫名其妙嗆住,咳得滿面通紅。
梁佑這種人就是典型的恃強凌弱,許朝露拒絕過他八百回,但每回說話都客客氣氣,他便覺得死纏爛打也不會造成什么后果,因此不斷糾纏,而今天,比他高了大半頭的池列嶼危險氣息十足地往他跟前一站,力量差距懸殊,他立刻慫得不能再慫,眼神都不敢和人家對上。
這包廂真是一步一景,剛掠過歌王,又和茶壺哥打照面。
時越看到池列嶼,臉色更精彩。上個月籃球賽前,他誤把別人的情書當做許朝露的,三分得意七分故意地說給池列嶼聽,結果人姑娘對他早就沒那個意思了,今天連他的車都不愿意上。
“你怎么提前來啦?”許朝露紅著臉起身,拉住池列嶼胳膊,“坐我旁邊。”
校草根本用不著介紹,甫一現身,全場視線無不集中在他身上,部門里女生更多,面紅耳赤嘰嘰喳喳,室內溫度都因為他的到來拔高了好幾度。
池列嶼打完排球洗了個澡才來,身上干干凈凈的醋栗葉清香直往許朝露鼻腔里飄,和烏煙瘴氣的包廂形成鮮明反差。
她不自覺貼著他坐,又拿了片西瓜啃,嘴巴里的酒氣沒壓下去都不太好意思和這位潔癖又金貴的
大少爺說話。
池列嶼散漫地靠著沙發背,忽然問許朝露:“你沒和他們說我們在一起了?”
他感覺包廂里起碼有兩個女生眼神灼灼地盯著他看,如果知道他是許朝露對象,不可能這么肆無忌憚。
許朝露點了點頭:“誰讓你魅力那么大,她們好幾個都對你動過心思,讓我牽線搭橋,我把你微信給她們,結果你不通過,搞得我很尷尬,所以我還沒好意思告訴她們我們的事兒。”
得。醋是一點也不吃的,爛好人是一定要當的。
池列嶼無奈得額角突突跳,抬手自然而然搭上了她的肩:“反正,經過今晚都會知道。”
許朝露下意識繃直了背:“噢。”
下一瞬,身旁少年驟然靠近:“你喝酒了?喝得還不少?”
許朝露趕緊解釋,指著桌上的真心話大冒險懲罰牌:“那些牌上面的內容太曖昧了,我潔身自好,只喝酒,不玩曖昧游戲。”
“這么乖?”池列嶼傾身拿起一疊牌,看了幾張,真的有點過分,帶這套牌的人居心不良啊。
KTV廳很大,旁邊還有臺球桌,梁佑這會兒和幾個男生跑去打臺球了,擊球聲哐哐響,打得賊使勁,像是泄憤,池列嶼聽著覺得他們或許更想拿臺球桿戳他脊梁骨。
他可不是許朝露那樣的爛好人,他心眼就針尖那么大,混球一個。
“你不和他們玩,要不要和我玩?”池列嶼把懲罰牌拿過來洗了洗,擱在桌沿,又挪過來一個骰盅,“簡單點,猜大小?”
許朝露臉頰兩團酡紅,像個年畫寶寶,心跳咚咚的要把胸口敲爛,神情卻淡定自若:“誰怕誰。”
她雙手抱起一個骰盅,像電影里賭神那樣拿到耳邊像模像樣地邊聽邊搖,也不知道聽出什么所以然,砰地砸回桌面:“我猜大。”
六個骰子總點數大于20為大,她打開骰盅,總點數……剛好19。
池列嶼老神在在地坐著,一個字都沒說就贏了,扯起唇角,把那疊懲罰牌往她面前一推。
許朝露閉著眼睛摸了張,翻開:拍你對面那個人的屁股。
看清牌面上的字,她忍不住吸緊了腮幫子,憋笑。
手氣真好,一張牌懲罰了兩個人。
也不對,這種好事對她而言算什么懲罰?
轉眸看向身旁正抬手捏眉心、一臉生不逢時命途多舛的少年,她視線不自覺下移。
“往哪兒看呢?”池列嶼嗓音發涼,帶著警告意味,“屁股在后面,不在前邊。”
第65章 初戀我不僅要擦,我還要親呢……
包廂里的燈光似乎被人調暗,光束慵懶隨意地游走,明明滅滅,適合曖昧發生。
許朝露感覺自己真是冤大發了:“你又不站起來,我還能往哪兒看?”
末了,又眼觀鼻鼻觀心說:“再說了,這么暗能看見什么?”
意思是他還要幫她點個燈?
池列嶼也是被她的實誠整樂了,手從她肩上滑下來,抱臂,整個人大爺似的往后靠,一臉“老虎屁股拍不得”的不配合。
許朝露捧起酒杯輕輕抿了口:“哎喲,差點忘記不喝酒了。那邊有冰紅茶,你幫我拿一瓶過來。”
她邊說邊朝酒桌遠端揚了揚下巴,這個距離,池列嶼得站起來才能幫她拿到。
少年并未中計,老神在在不動如山:“想偷襲?”
許朝露陰謀被戳破,拍不到老虎屁股,恨恨地捶老虎大腿出氣:“你玩不起!”
“說只拍一下,你這都捶幾下了?真給你拍手不得黏我屁股上。”池列嶼捉住她不知道在泄憤還是在蓄意侵犯他的手,“還來不來,下一把。”
許朝露心虛地縮回手:“來。”
她再次拿起骰盅,搖兩下:“這次我猜小。”
打開一看,竟有四個六,大得不能再大。
接著摸懲罰牌,看到牌面她臉更燙——剛才是拍屁股,現在又要她湊近了聞他,并描述他身上的味道——凈讓她干些變態的事兒。
幸好是和池列嶼玩,換別人她才不聞。
“臉上笑收收。”池列嶼說,“別齜著牙湊過來。”
“我就齜。”許朝露跪在沙發上,手搭著他肩,上半身肆無忌憚傾過來,鼻尖近乎觸碰到他發梢。
他身上依舊是那股揉碎了的草葉一般的冷冽青澀氣味,沾染些許酒氣,許朝露歪著頭描述:“像一株孤傲的,又有點不甘寂寞買醉的草。”
池列嶼手很自然地扶住她腰,指尖搭在她柔軟的、輕微凹陷的腰窩,莫名產生一種用力掐下去的沖動。
他喉結往下咽,沒反駁,確實是不甘寂寞。
許朝露垂著眼,注意到少年脖頸浮起青筋,猶如劇烈運動后充血了一樣,原來也不像表面上那么冷淡禁欲嘛。
包廂里數不清的視線飄過來,池列嶼一直沒松手,直到許朝露坐回原位,他仍虛摟著她腰,讓所有人看個明白。
許朝露想接著玩,手機卻一直震,都是在座的來問她是不是和校草處對象了。
坐在對面的女生收到許朝露肯定的答復,有點傷心:“我還想找校草喝兩杯呢,唉,沒機會了。”
另一女生:“你只是校草顏粉,咱部門里多少人實打實喜歡朝露啊,你看看他們現在的表情,一個個跟死了爹似的。”
“噗。”女生失笑,四下張望了眼,“精確的描述!”
許朝露連輸兩輪,搖骰子的力氣都沒了,在桌上隨便搓兩下,讓池列嶼先猜。
池列嶼:“大。”
打開一看,全是一二三。看來今晚先猜的人時運不濟。
池列嶼漫不經心摸一張懲罰牌:說出身邊人的三個優點和三個缺點。
許朝露氣憤:“什么嘛,這么簡單。”
“簡單嗎?”池列嶼捏著紙牌,指腹輕搓牌面,“我怎么覺得還挺難的。”
許朝露笑:“我的缺點很難想吧。”
“那容易。”他似笑非笑地睨著她,張口就來,“毛手毛腳,丟三落四。”
“行吧。”這個許朝露承認。
第二個缺點:“瞎。”
“我哪里瞎了?”許朝露眼睛睜大,“我視力5.0呢,看什么都老清楚了。”
池列嶼扯唇,懶得搭理她,一字一頓說出第三個缺點:“不老實。”
許朝露更不服:“胡說八道,天底下找不到比我更老實的姑娘啦。”
池列嶼抬手揉她腦袋:“老不老實不是用嘴巴說的。接下來八十年證明給我看。”
“八十年后我早都掛了。”
許朝露被他揉得腦袋直晃,雖然覺得池列嶼欠了吧唧像在和她開玩笑,但她還是從他漫不經心的語氣里察覺到一絲隱秘情緒。
他是不是。
有點缺安全感啊?
這個感知令她茫然,實在是和池列嶼素來不可一世、無所畏懼的性子有些出入。
“發什么呆?”
“沒事。”許朝露說,“你接著說我的優點呀,才三個,簡直不要太容易。”
池列嶼靠著沙發歪了歪頭,一副冥思苦想樣子,半天擠出幾個字:“歌唱得還行。”
“還行?”
“腦子還行。”
“還行?”
許朝露氣不打一處來,杏仁似的眼睛瞇得鋒利,卻見池列嶼目光悠悠地落到她臉上。第三個優點還沒說,是不是要夸她長得漂亮了?
即使在昏暗的ktv里,少女的臉龐也像水頭通足的玉一般,瑩潤無暇。
池列嶼視線下移,不自覺掃過她嘴唇,櫻桃一樣透紅,果凍一樣柔軟。
“長得還……”他嗓音微啞,“挺好吃的。”
挺好吃的?
這是什么評價?
“下一把。”池列嶼第一次主動去搖骰盅,“我猜小。”
許朝露還有點懵:“那我猜大。”
骰盅一開,果然先猜的必輸。
再摸一張懲罰牌,池列嶼看完,許朝露奪過來。
“復述你第一次和人表白時說的話……為什么你選的都這么簡單啊!”許朝露確信池列嶼只和她一個人表過白,那天說的話再說一遍就行,哪里有難度。
“不想聽?”
“那沒有。”許朝露正襟危坐,唇角明顯翹起來,“你說吧。”
池列嶼瞅著她月牙似的笑弧,低眸,不知想到什么,輕輕嘆口氣,低聲說:“許朝露,我喜歡你。”
氣音掃過耳畔,許朝露半邊身子都酥了,面頰燒紅,嘴上卻挑他的錯:“不對,你說當時說的是,‘許朝露,我不想和你只做朋友了’。就算不是這一句,下一句你說的也是‘不是心動,是喜歡’,和你現在說的這句不一樣。”
“這不是差不多?”池列嶼笑,“你記得還挺仔細。”
許朝露:“你怎么這樣,剛說了沒幾天的話自己都記不牢。”
“我記得很牢。”池列嶼垂眼看著她,“懲罰里說的是第一次表白。”
……
許朝露默然,消化了一會兒他說的這句話,瞳孔微微放大:“什么意思?你之前還和我表白過嗎?難道……不是我?”
池列嶼無語地彈了下她腦瓜:“當然是你。”
許朝露:“那是什么時候?我竟然完全沒印象?”
“懲罰只讓我表白。”池列嶼懶懶地往后癱,“這是另外的價錢。”
“你……”許朝露臉憋得通紅,雙手抱起骰盅,“那你再輸一次,就要回答我的問題。”
池列嶼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許朝露:“我猜大。”
池列嶼:“不是,你根本沒搖吧?”
“我不管。”許朝露直接打開骰盅,“我贏了,你快點回答我啦,第一次和我表白是什么時候?”
都撒上嬌了,作弊也得當沒看見啊。
池列嶼失笑:“行了,我說。就你生日那天。”
“我生日那天?”許朝露下意識認為是上個月的三月三日,“我記得,那天我們白天沒見面,傍晚我學生會例會結束后,你載我去排練室過生日,過完再送我回宿舍……你什么時候說你喜歡我了啊?該不會趁我沒注意的時候說的吧?那怎么能算呢,我都沒聽見!”
池列嶼:“嗯,你確實沒聽見。”
……
今天是周六,部門聚會結束后,許朝露和池列嶼一道回了家。
直到洗完澡躺上床,她仍在不斷回想三月三日發生的事兒。
真的是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告白了嗎?
會不會不是以親口說的方式?
忽然間,她想到某種可能,跳下床跑到靠墻的玻璃展柜前,小心翼翼打開柜門,取出放在最外層那張黑膠唱片。
今年生日池列嶼送了她兩個禮物,一個是摩托頭盔,一直放在池列嶼那兒,另一個就是這張唱片。
從初中開始,每年過生日,他都會雷打不動送她一張她喜歡的歌手的黑膠唱片。
今年送的是日本歌手藤井風首專《HELPEVERHURTNEVER》。
唱片禮盒里附了張賀卡,許朝露拿到眼睛前邊,正著看反著看對光看逆光看……都看不出什么所以然。
賀卡上,少年落筆清勁有力,只簡簡單單寫了四個字:生日快樂。
除此之外,就是他名字縮寫的落款,還有她生日日期3.3。
許朝露將唱片放進唱片機,這臺唱片機也是池列嶼前幾年送她的。碳纖維唱臂貼近唱片,唱針順著密密麻麻的紋路滑行,歌聲流淌而出。
許朝露仍盯著賀卡,半晌,忽然將唱針調到《優しさ》這首歌開頭。
她才注意到,賀卡就是這首歌的明信片,有什么特殊含義嗎?
許朝露搬了張椅子坐在唱片機旁,對照歌詞,反反復復聽了十幾遍這首歌。
直到時針越過零點,萬籟俱寂。
她將唱片收回玻璃柜,無力地癱倒到床上。
什么也沒發現。
真是想太多,工廠批量生產出的一張唱片而已,能有什么特殊之處-
四月中旬,天氣徹底暖和起來,坐在圖書館靠窗位置,一抬頭就能看見張揚舒展的枝頭新葉。許朝露一整個下午都泡在復雜的數學式子里,學累了就望望窗外,期中考告一段落后學校氛圍輕松了不少,學子們趕路的腳步不再匆忙,偶爾也會停下來賞一賞紅花綠水,擼一擼小貓小狗。
池列嶼下課后來圖書館和她一起學習,今天是星期五,晚點家里人會來學校接他們回家。
兩人并肩坐,各卷各的,交流不多。
十九年青梅竹馬,學習步調也相當一致,池列嶼眼睛看屏幕看累了,準備休息一會兒的時候,旁邊的少女恰好也打了個哈欠,椅子朝他這邊挪了挪,靠在他肩上開始玩手機。
“我天,你看樂樂在群里發的。”許朝露手機拿給池列嶼看,“最近學校里有人虐待小動物,把兩只貓的腿都打斷了,好殘忍,我們學校竟然會有這種人。”
“分數線不是過濾器,再好的學校,也有可能招到人渣。”
“是啊。”
池列嶼此前已經在宿舍聽陳以鑠說過這事兒了,反應比較平淡,許朝露看他好像對小動物的悲慘遭遇不太感同身受,就沒再打擾他,自己抱著手機噼里啪啦發評論,痛罵施暴者。
日暮時分,天色暗得很快,窗玻璃上冒出點點滴滴的雨腳,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密,淅淅瀝瀝的雨聲透進安靜的圖書館。
池列嶼看了眼時間:“他們應該快到了,我先去還書。”
他前腳離開,許朝露后腳就收到老媽消息,說還有十五分鐘到校門口。
過了十分鐘,許朝露算完兩道題,池列嶼還沒回來。
猜到借閱處可能在排隊,她把池列嶼的書包也收拾好,抱在胸前,去一樓找他。
借閱處空蕩蕩的沒什么人,她狐疑地轉了一圈,穿過圖書館正門大廳時,看到右側的長椅上放著一本挺眼熟的書——
《虛擬現實技術》,這不就是池列嶼準備還的那本嗎?
不遠處,圖書館大門敞開,斜風帶雨打濕了干凈的大理石地面,許朝露望了眼門外,忽然從包里取出傘,撐開,匆匆忙忙跑出圖書館大門。
日夜交替之際,空氣像被雨絲填滿的霧藍色膠質,池列嶼手里抱著一團臟兮兮毛茸茸的東西,大步往圖書館屋檐下走。
一雙淺咖色短靴踩著雨水小跑過來,停在他跟前。
“你怎么跑出去淋雨啊?”許朝露高高舉起傘,傘面斜向他,視線落向少年懷里的東西,“這是……小狗嗎?”
許朝露定睛,發現這只狗好像就是上回池列嶼在草坪上摸的那只小白狗,現在全身都是泥水,變成了臟兮兮的灰色。
池列嶼還來不及說一個字,身前少女又驚慌失措道:“你的臉怎么流血了?你剛打架了?”
“沒有。”池列嶼無奈地解釋,“剛下樓還書的時候看到草叢邊上兩個男的蹲著,用塑料袋把這只狗的頭勒住不知道干嘛,我一走過去他們就嚇得傘掄過來,我沒注意,臉上被傘劃了下。”
一點也不痛,要不是她說,他都不知道見血了。
池列嶼覺得挺丟人,不太自在地撇開眼:“真要打架,那倆貨加起來都傷不到我。”
“你才打過幾次架?他們可是虐狗的變態,是沒有人性的!”許朝露問,“有看見他們長什么樣嗎?”
“沒,都戴著口罩。”
那倆落荒而逃后,池列嶼見這狗被勒得在地上抽搐,就沒去追他們,冒著雨硬生生把狗脖子上打了死結的塑料袋扯開,所幸救助及時,它很快喘上了氣,應該沒什么大礙。
雨似乎更大了,密密麻麻的雨簾遮天蔽日,好在這傘也大,能夠包住他們兩個人。
少年全身濕漉漉,雨水順著烏黑的發絲往下淌,小狗膽戰心驚縮在他懷里發抖,睜著滴溜溜的眼睛,許朝露覺得這一幕很神奇,包括她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成了撐傘的那個。
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嗎?她為池列嶼撐傘。
思及此,許朝露感覺手臂更有勁兒了,傘面又往池列嶼那兒傾了些,結結實實籠罩著他,斜風將雨絲吹到她臉上,她卻一點也不覺得冷。
心底深處悄然冒出一句話。
以后所有大雨落下的瞬間,我也會在
你身邊。
池列嶼:“走吧,先把狗送到動保協會。”
“等一下。”許朝露蹙著眉,單手摸出紙巾,蓋兩張到小狗頭上,又抓著一張湊近他,“我給你擦擦臉。”
池列嶼下意識退開:“臟。”
他的潔癖像是長在了她身上,能忍受自己變臟,卻無法接受把她弄臟。
“哪里臟了?”許朝露果斷上前一步,不由分說擦拭起了他的臉,從飽滿的額頭到鋒利的眼睛,指尖接觸到的皮膚微涼,帶著細微電流,也深刻感受到他骨相像雕塑一樣立體漂亮,繞過眼角細細一道血痕,接著擦拭鼻梁、面頰,許朝露漸漸忘記呼吸,心跳加快,身體里一股血氣往上涌。
“我不僅要擦。”她說。
我還要親呢。
她攥緊紙巾,踮腳,猝不及防地在池列嶼臉頰上親了一下。
第66章 初戀掐著下巴狠狠堵住了嘴。
頭頂上的傘無意識往旁邊一歪,雨點和少女柔軟的唇瓣一同觸碰到他臉頰,像清晨濕潤的花瓣輕輕拂過。
池列嶼徹底怔住,懷里的小白狗似乎也感應到什么,頭埋進他臂彎,不亂看。
蜻蜓點水的一吻,許朝露腳跟落回地面,心里全是尖叫聲——
啊啊啊!我親到了!
涼涼的,滑滑的,緊緊的,皮膚真好!
她用盡全力壓制住內心的躁動,抬眼偷瞄剛剛被她輕薄了的人。
少年似乎還未回神,淋過雨的冷白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尤其是耳朵,像被夕陽曬透了,許朝露眨了眨眼,心說他這是害羞了吧,拽天拽地的池大少爺竟然還有這么純情的一面。
他個子太高,許朝露為他打了這么久的傘,小細胳膊多少有些吃不消,頂著風直打晃。
下一秒,池列嶼忽然抬手握住傘柄,將整把傘連帶著她整個人,往他這兒一拽。
距離拉近,傘下的小空間被曖昧擠壓,心跳比雨聲更密集。
“你親我?”他問。
許朝露被他侵略性十足的眼神攝住:“不行嗎?”
“可以。”池列嶼喉結艱澀地滾動,視線很暗,更滾燙,在這濕冷的大雨天里熱得不可救藥,緩緩走過女孩的眉眼、面頰,定格在她因緊張呆怔而微微張開的嘴唇上。
密密匝匝的雨絲織成一張巨網,網里似乎吹不進風,唯有彼此青澀又灼燙的呼吸在蠢蠢欲動地交纏。
許朝露垂下來的那只手緊緊揪住了衣擺,心臟狂跳不止,看到池列嶼直刷刷的眼睫上掛了一滴水珠,不知道是雨還是汗,如果他湊過來親她,那滴水很可能會砸到她臉上。
這個念頭讓許朝露的腿都軟了。
然而,下一瞬,一陣突兀的鈴聲響起,毫不留情打散了兩人之間的旖旎。
許朝露慌里慌張把傘交給池列嶼,從包里掏出手機,接通。
池列嶼偏頭吐出一口氣,有點不爽地覷著雨幕下朦朦朧朧的校園建筑,手背上青筋凸起得更明顯,像洶涌的河流脈絡,隨著呼吸一下又一下躁動。
“怎么不回消息呀?”老媽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下這么大雨,是不是又沒帶傘,要不要媽媽進來接你?”
“不用啦,我,咳咳,我和池列嶼在一塊呢,臨時有點事兒。”許朝露悶聲說,“晚一點出來。”
“好,我就在校門口等你,你池叔叔也到了。”
掛了電話,許朝露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看:“我媽和你爸在校門口等我們了。”
“嗯。”池列嶼沒什么表情,“走吧,把狗送到動保協會。”
不過片刻,他臉色就恢復了一清二白,甚至比之前更冷淡。許朝露忍不住想,他淋了雨還抱著狗,肯定臟得渾身難受,哪有心思親近她,剛才那曖昧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接吻的氛圍,估計只是她的一廂情愿。
送完狗,走出校門,雨小了點,綿綿密密地在風里斜飛,被雨打下的落葉連成一條濕漉漉軟塌塌的地毯,踩在上面嘎吱嘎吱響,許朝露低頭盯著池列嶼的白色球鞋踩進水洼濺起細小的水花,心想這人臟和干凈好像區別不大,現在褲腿和鞋子沾滿了泥,走起路來也老帶感了。
校門口右側的路邊,林若晗和池一恒撐傘站在車前,望著從遠處走來的男孩女孩,那畫面是真漂亮,斜風細雨霧蒙蒙,兩道青蔥鮮嫩的身影是點睛之筆。
池一恒悠悠說:“有點像我們小時候。”
林若晗笑:“是嗎。”
其實她覺得不太像。
當年她和池一恒關系雖好,卻鮮少共撐一把傘,不像眼前這兩小只,在一塊的時候,永遠只需要一把傘。
他倆談戀愛的事兒在家里還是秘密,即使親如一家人也沒那么容易開口,更何況現在兩個爸爸的關系還僵著。
許朝露裝作自然地和池一恒問好,池列嶼也差不多,林若晗上下打量他:“天吶,小嶼你怎么弄成這樣?”
蒼天有眼,終于有一天她家熊孩子比隔壁家乖娃娃干凈了!
許朝露隨口說:“他路上摔了一跤。”
池一恒:“這么大人了還摔跤?”
池少爺風評被害,側眸剜了許朝露一記眼刀,許朝露趕緊跑路,鉆進自家車里,透過車窗看到池列嶼也上了車。
車廂里靜謐,她聽見直到現在也尚未平緩的心跳聲,忍不住回味方才在雨中親他臉頰的感覺。
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歡被親,好像被她撩到了,又好像什么反應也沒有。
回到家,阿姨已經做好晚飯。
許巖也剛回來不久,一家三口團聚,林若晗看到今晚阿姨煮的是枸杞羊肉湯,忽然說:“小嶼今天淋了雨,正好喝這個暖暖。”
“那我現在叫他過來?”許朝露摩拳擦掌,“或者裝到保溫壺里,我等會兒給他送過去?”
許巖一個眼神按住她:“男孩子淋點雨怎么了?”
林若晗不同意:“男孩子也是家里的寶貝啊。”
“那是別人家的寶貝。”許巖說,“他爸他媽自然會寶貝他,用得著我們操心?”
“也是。”林若晗應了聲,看出女兒有點失落,她低低寬慰了句,“你爸就這臭脾氣,別管他,明天白天你再去找小嶼玩。”
飯后,許朝露回房間看書,心思有點兒飄,動不動就看手機,然而置頂的聊天框安靜得仿佛凍住,讓人心煩意亂。
她今天都主動親他了,他就不能主動給她發一條消息?
拽什么啊,真可惡。
許朝露把手機往旁邊狠狠一推,長條的懸浮桌,手機一下子飛出去老遠,這下真摸不到了,她又覺得心里空落落。
打定主意不去撿,低頭看書。
就在這時候,許朝露隱約聽到外面客廳有人說話。臥室隔音很好,傳進來的音量非常細微,她卻騰地一下站起來,倉促間膝蓋不小心磕到桌角,疼得眼睛冒淚花,強忍著難受打開門跑出去。
客廳里,池列嶼剛放下手里拎的南方特產,說是他老媽出差帶回來的,買太多了,讓他送兩盒過來。
許朝露一瘸一拐跑到客廳,看見池列嶼站在老爸老媽身邊,洗過澡換了身衣服,簡簡單單衛衣運動褲,襯得輪廓格外挺拔利落,頭發蓬松柔軟,明晃晃的燈光一照,像原野上最出挑的那棵白楊樹,英氣逼人,又清爽到了極點。
隔著老遠,許朝露仿佛都聞到他身上干凈的草香,隨著莫須有的風撲了她滿面。她在原地愣站了一會兒,覺得這一切很不可思議,怎么一想他他就來了,唇
角不受控地向上揚。
林若晗以為他倆說好了,一個剛到另一個就沖出來:“你倆去玩吧,想吃什么就出來告訴我。”
“好的。”許朝露用盡全力讓自己顯得隨意又自然,沖池列嶼招招手,“去我房間。”
池列嶼單手抄兜,跟在她身后往她臥室走。起居區走廊的壁燈安安靜靜亮著,投下如夕陽一般暖黃的光暈,少年高大的影子從后面籠罩住她。許朝露喉嚨不自覺發緊,記得池列嶼已經很久很久沒來她房間了,即使高考后他們和好如初,他來過她家幾次,但每次都是放下東西就走,頂多在餐廳坐會兒吃點東西,再也沒踏進她的私人空間。
……
林若晗把池列嶼帶來的特產存放進柜子里,回到客廳坐在丈夫身邊,滿眼是笑地望著臥室方向。
“你笑什么?”許巖睨著她,“一個男孩子晚上去女孩子房間里玩是不是不太好?”
林若晗:“他們不是天天都這樣?小時候還一起洗澡,在一張床上睡覺,有什么奇怪的。”
“那是小時候。”許巖冷著一張臉,“他們現在都十九歲了。”
林若晗知道許巖是怕寶貝女兒被拐跑,雖然她還挺樂意這倆孩子湊一對,但她覺得許巖真的是想多了:“露露喜歡的又不是小嶼那一掛的,能看對眼早看對眼了,這些年你什么時候見過他們有超出朋友的舉動?他倆就是純友誼,現在估計在里面一起看書學習,要不就是打游戲。”
許巖不置可否地端起茶杯喝了口半涼的茶水。
臥室內。
一門之隔,氣氛天翻地覆。
許朝露背抵著門,腦袋難耐地后仰,身體像秋天掛在枝頭的落葉,無法自抑地簌簌顫抖著。
剛才踏進臥室,她還來不及說一個字,就被她能看對眼早就看對眼的純友誼的竹馬不由分說推到門上,掐著下巴狠狠堵住了嘴。
第67章 初戀澀澀磋磨著彼此。
原來之前在學校,他抓住傘柄把她拽近,是真的想親她。
幾個小時過去,那股沖動不曾被熄滅,反而愈演愈烈。
一切發生在瞬息間,許朝露脊背撞上門,手腕被禁錮著,少年高大的身影覆過來,強硬地抬起她下巴,俯身貼上她嘴唇。
許朝露不自覺睜大了眼,看著池列嶼那張熟悉又英俊的臉無限放大,他眼角被傘刮出來的血痕已經結痂,襯得眉眼更鋒利,甚至有點兇,危險性十足,嘴唇卻比想象中軟很多,生澀又莽撞地摩挲著她,醋栗葉清香前所未有的馥郁,鋪天蓋地,幾乎要把她腌入味了。
多重感官刺激之下,許朝露頭皮全麻了,睫毛像暴風里的蝶翼那樣亂顫,無措地任人親著。
池列嶼始終半睜著眼看她,還以為這家伙膽子多大多勇猛,原來這么容易害羞,眼睛都不敢睜,還憋氣。
他也沒好到哪去,太陽穴突突跳個不停,整條脊椎酥麻得要炸開。
窗外月亮剛升起來,被雨水浸潤過的月光柔柔地鋪在窗臺上,夜風清清冷冷地吹著,屋子里則是截然不同的燥熱,兩具年輕的身體好奇又冒失地貼近彼此,觸碰到的地方幾乎要燃起火星。
“鼻子也可以呼吸。”池列嶼提醒她,嗓子眼發緊,聲音低啞得像深夜林間的篝火,“別那么緊張。”
許朝露臉憋得通紅,終于喘上一口氣:“呼,你就不緊張嗎?”
“還行。”池列嶼冷冷淡淡別開眼,似乎不想被她看清他眼底的動蕩,怎么可能不緊張,親之前也沒人告訴他女孩子嘴巴這么軟啊,像茉莉味兒的果凍,親重了都怕會化。
兩張嘴又躍躍欲試地碰到一起,澀澀磋磨著彼此。許朝露一邊腳上的拖鞋不知道掉哪去了,原本光腳踩著地,這會兒整個人被池列嶼提溜起來,腳丫踩到了他鞋面上,白生生的腳趾難耐地蜷縮,全身被親得發顫,但總算開始回應,像小動物偷嘗還未熟透的青果子,天真懵懂地用嘴拱著,味道是酸酸澀澀酥酥麻麻,真讓人上頭。
兩個人的氣息完全糾纏在一起,耳邊除了心跳,便是沉甸甸又急促的呼吸聲,撩得人骨頭都發軟。
許朝露情不自禁聳起肩膀,少年高挺的鼻梁抵進她肌膚里,前所未有的近距離,讓她深刻感受到這人骨頭有多硬,皮膚又有多燙。
在一起快三周,之前都像過家家,直到現在,她突然有了強烈的實感,真的和池列嶼戀愛了,不是玩兒,而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沖破彼此界限,心理與生理上的雙重親密交流。
時間變得格外漫長,許朝露感覺親了好久,但其實沒過幾分鐘。她頭低下來抵在他胸前,小口小口地喘氣,心里亂糟糟地想著,他長那么高,彎腰親她很累吧?
這個是胸肌嗎?一起一伏的,好有彈性,也好燙,湊近了能聽到突突的心跳聲,特別劇烈。
池列嶼單手虛攬著她的腰,極力克制將她按進懷里的沖動。
垂眼就看見女孩通紅的耳朵,還有一截滴粉搓酥的纖細后頸。她在家里穿的少,只一件單衣,松松的后領口望進去有一道纖細漂亮的凹槽。池列嶼錯開眼,不著痕跡地把她衣服扯嚴實些。
僅僅只是嘴貼嘴接吻,數不清的更過分的念頭就像雨后春筍一樣從他腦子里油然冒出來,所以不敢摟她太近,也不讓她太放肆地貼過來點火。
許朝露喘勻了氣,慢吞吞抬起頭看他。
池列嶼眼里這會兒云山霧罩,瞧著并沒有比她清明多少。她悸動又好奇地打量他,滿腦子都是他剛才按著她親的樣子,好像重新認識了眼前這個人,和印象里冷淡薄情、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池大校草特別不一樣。
“你……”許朝露舔了舔唇,害羞又大膽地說,“你還挺會親的。”
池列嶼眼神落到她艷紅的唇上,第一次有什么會不會,就嘴對嘴毛毛躁躁地磨:“是你好親。”
許朝露臉更紅了:“是嗎?可我覺得我沒親好,站著也有點累,要不我們坐下來再……”
她聲音一下子頓住,人還貼著門站,聽到走廊傳來腳步聲,是她爸。
池列嶼也聽見了,腦海中警鈴大作。
他今晚確實是發瘋,不管不顧跑來她家,存著不軌之心當著人父母的面進了姑娘房間,接吻的時候那么緊張也有這層原因在,這地兒可太危險刺激了,許叔叔本來就因為老爸的事兒不怎么待見他。
兩人像磁極排斥那樣飛快彈開,許朝露沖進洗手間,望見鏡子里自己燈籠似的臉蛋和有點被親腫的嘴,二話不說關門反鎖,水龍頭開冷水撲到臉上降溫。
篤篤篤。
許巖敲了幾下門,徑自打開,端著一盤藍莓走進來。
池列嶼獨自一人坐在書桌前玩許朝露的電腦,屏幕上是英雄聯盟游戲界面,而他肩寬背直的,坐姿格外端正。
幸好這家伙前幾天玩過游戲,打開不需要更新。
許巖將果盤放到電腦旁邊,若無其事地掃了房間一圈:“你吃吃看,北美進口的,很新鮮。”
“謝謝叔叔。”池列嶼淡定地說,“許朝露在洗手間。”
許巖點頭,垂眼看著池列嶼抓起兩三個藍莓扔進嘴里,沒嚼兩下就說好吃。
這孩子雜糅了父母外形上所有優點,像池一恒個高腿長,也像唐熒俊俏漂亮,走哪兒都能隨便禍禍小姑娘的類型,性格看上去倒是沉穩,不浪蕩,也挺禮貌,長輩進來之后他就一直拒絕游戲里的開黑邀請,一口兩三個,不停地吃藍莓。
“你玩你的。”許巖把果盤推遠了些,“給露露留點。”
池列嶼有點尷尬地應了聲,抻了抻肩面向電腦坐著,戴上耳機,用許朝露的號接受了賀星訣第八次發來的邀請。
游戲房間里加上他剛好五個人,賀星訣,陳以鑠,一個經常一起開黑的網友,還有一個不認識的女生。
“露露王,你怎么不開麥啊?”賀星訣在組隊房
間里喊。
陳以鑠:“池列嶼是不是也要來?我退了把位置讓給他吧。”
“不用,他不來。”賀星訣說,“早喊過他了,說在忙,也不知道忙什么,放這么菜的女朋友一個人打游戲。”
池列嶼:“……”
“女朋友?”一道熟悉的女聲響起,是林雅嬿,語氣震驚,“池列嶼有女朋友了?我舍友還想托我托許朝露介紹她給池列嶼認識呢。”
“別托托托了。”賀星訣笑,“你們的一級代理早不干這活了,就是她把吃草拿下的。”
“果然。”林雅嬿轉而對“許朝露”說,“那天在莊園里,管家告訴我凌晨的時候池列嶼那輛邁巴赫開出莊園,往西邊走,三點多才開回來,車上就你和他吧?莊園西邊都是荒郊野嶺,你倆干嘛去了呀?”
賀星訣聽完,發出尖銳爆鳴:“啥??!”
池列嶼頭皮一緊,直接把聽筒關了。
許巖這會兒還杵在他身旁沒走,即使戴著耳機,游戲里聊天的聲音不可能被聽見,池列嶼依然如芒在背,渾身不得勁,進入banpick界面看都不看就一搶打野,身子仰靠著椅背,鞋尖一下下踢著墻,心煩意亂又不敢聲張。
好家伙,露露王玩打野?
還選了個容錯率非常低的冷門英雄,這是惱羞成怒想要報復全隊啊。
賀星訣雖然震驚于兩個發小深更半夜跑去野外相會,但他情商還算夠,當著“許朝露”的面沒有再揪著這件事不放。
“你想打野就打吧,樂樂補中單,狗子你走上,表妹跟我走下。”
這賽季打野位置挺重要,大家都覺得這把估計是無了,野區約等于讓給對面,他們的打野別提gank別人,不要被野怪打死他們就謝天謝地……
“FirstBlood!”
一血播報音響起的瞬間,所有人同時愣住。
英雄劫頂著“誰敢打我三個句號讓你上天”的違規長ID,一套行云流水的WEQ連招配合精準的閃現平A,將對面滿血的打野瞬間秒殺。
游戲開始四分多鐘,他們的野區安然無恙,對面野區爆炸了。
“這么厲害的嗎?”林雅嬿還是第一次和許朝露玩游戲,“橘子,我感覺她打野比你強點。”
你這話就有點辱橘了。
賀星訣涼嗖嗖地說:“她不是她。”
“什么意思?”
“不出意外的話。”賀星訣說,“對象上號炸魚了。”
許巖這會兒已經離開房間,但門沒關上,估計還是有點不放心他。
賀星訣直接打了通語音電話過來,池列嶼接起,冷冷淡淡沒好氣說:“有事?”
“你丫的。”對象換成池列嶼,賀星訣說話就沒顧忌了,“你和露露王到底什么時候在一起的,表妹剛才說……”
“就那天。”池列嶼借回城補血的空擋,靠著椅背捏眉心放松,“出去兜了一圈回來,說了幾句話,除此之外什么也沒干。”
賀星訣:“我說你們干什么了嗎?”
池列嶼:“……”
賀星訣:“嗐,我還以為你們早在那天之前就暗通款曲了呢。”
池列嶼:“不是跟你說了,許朝露剛喜歡我沒多久。”
賀星訣游戲里突突突火力覆蓋拿了雙殺,語氣變得輕快:“我就是剛才突然想起來,露露王當初換這個游戲ID的時候,好像是初一那會兒吧,我還猜她是不是喜歡你呢。”
池列嶼扯著唇不咸不淡說:“想太多。”
賀星訣:“我當年比較單純嘛,覺得她要是不喜歡你,干嘛把你ID夾她ID中間啊。說真的這事兒我都有點酸了,那個賽季明明都是我在帶她玩,你天天被嘉鈺姨姨押著學習都沒空上線,結果她特地花錢改這個長ID抱你大腿……哎,沒想到過了這么多年她還真喜歡上你這貨了。”
洗手間門嘩啦一聲打開,許朝露臉蛋洗得白生生,像一束剛從水里撈出來的茉莉,走到臥室門口往外探了眼,輕輕關上門,攜著一陣濕濕涼涼的風坐到池列嶼身邊。
池列嶼三言兩語結束了和賀星訣的通話,耳機摘下來掛脖子上,伸手把藍莓盤子挪到許朝露面前,邊打游戲邊游刃有余地看著她吃。
“你們剛才聊什么呢?”許朝露問,“我好像聽到我名字了。”
池列嶼漫不經心,帶了幾分玩笑意味地說:“有人說你初中就喜歡我。”
“什么?”許朝露反應很大,像尾巴被踩到的貓,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去看電腦屏幕,“舒夏也在和你打游戲嗎!”
“是橘子瞎扯的。”池列嶼歪歪頭,狐疑地睨著她,“和舒夏有什么關系?”
“沒、沒關系。”許朝露坐回去,往嘴里塞了好幾粒藍莓,邊嚼邊黏糊糊地說,“夏夏也愛瞎扯這些,我以為是她說的。”
“別看我啦,快點對面水晶呀。”
“這不在點了。”
“贏了!哇,MVP,不愧是我……男朋友幫我打的。”許朝露椅子拖得更近些,“你還打嗎?幫我多上幾分?”
池列嶼直接退出游戲,鼠標往前一推,懶懶向后靠,沒興致的樣子:“不打了。”
房間里又安靜下來,一彎下弦月掛在窗外,月光淡薄如水,在明凈的窗玻璃上涓涓流淌著。許朝露攥著手心,臉頰莫名又熱起來,她剛才沒和她爸打照面,不像池列嶼窩窩囊囊地被盯了幾分鐘,說實在話,他有點慫了,一個男人無論多么不可一世無所畏懼,對女朋友的父母也很難不有敬畏之心。
“那我們現在干什么呢?”許朝露問,語氣里多少有點藝高人膽大的引誘意思。
池列嶼反而冷淡下來:“找個電影看吧。”
還不到九點,他也不著急走。
許朝露也不是非要做什么不可,就是想和他待久一點:“那看完電影呢?”
這話是隨便問的,她腦子里已經在構思等會要怎么看電影了,在書桌這兒看還是去懶人沙發那兒,肩并肩貼著坐還是勾肩搭背,又或者……
許朝露視線下移,落在少年閑閑散散敞開,修長有力的腿上。池列嶼不知道她在看什么,總之視線的角度很不健康,他不太自在地墊了下腿,說出口的話卻渾得不行:“看完都幾點了,直接睡覺吧我們。”
第68章 初戀多點關心多點愛
“你要在我家睡嗎?”許朝露順著他的話問,“那你想睡哪?”
池列嶼一時分不清她在說真的還是開玩笑,有時候越是純真懵懂的調情越磨人,他有些牙癢癢地握住她擱在桌上的手,沒張沒弛地捏著她指尖,把問題拋回去:“你說我睡哪?”
許朝露下巴指了指身旁地面:“給你在這兒打個地鋪。”
“……”
一模一樣的話,去年她去池列嶼家的時候,池列嶼也和她說過。
好個睚眥必報的家伙。
“行啊。”池列嶼說,“就怕你地鋪沒打完,你對象已經被打出去了。”
他是嫌命太長嗎,在她爸媽眼皮子底下睡她房間?
起碼也得等他們不在的時候再睡。
池列嶼讓許朝露挑個電影看,自己去洗手間洗臉。
回來的時候,臥室燈關了,到處昏昏昧昧,電影已經在開始播放。
恐怖片《閃靈》,這片子很有名,他們雖然沒看過,但都知道大概劇情。
許朝露把電腦搬到小圓桌上,坐在懶人沙發里頭等他。
身側的沙發微微下陷,少年溫熱的氣息混雜清冽草香朝她襲來,許朝露微微繃直腰,感覺到肩上極其自然地搭過來一條修長手臂。
“怕就抱我。”許朝露貼心地說,“我保護你。”
池列嶼冷笑了聲,手虛攬著她,身子悠閑地往后靠著沙發,許朝露也向后靠,輕輕枕著他手臂,心里倒數十個數:十,九,八……
倒數到三的時候,耳邊果然傳來懶洋洋的吸氣聲,池列嶼打了個哈欠,看樣子是有點困了。
每次只要一看恐怖片。
池列嶼就會困,仿佛一個定律。
說是因為他覺得這類脫離現實的靈異片子非常無聊,有時間看這種片子還不如睡覺。
池列嶼已經兩三年沒看恐怖片了,他認為自己也不是怕,就是覺得那些血漿四濺人體組織亂飛的恐怖片很臟很惡心,因此萌生出強烈的抗拒心理。
《閃靈》這部片子,據說沒有很多惡心畫面,他覺得自己應該能接受。
……
一個多小時后,電影來到高潮段落——發了瘋的丈夫在陰森詭異的酒店里追殺妻子和兒子,妻子帶著兒子躲進浴室鎖住了門,丈夫臉上掛著詭異的笑,拿起消防斧頭,狠狠地一下一下劈向浴室門。
許朝露靠著沙發,摸咂著下巴品味這個影史經典恐怖畫面
哐,哐,哐,斧頭不斷劈砍著木門,漸漸劈出一道縫。
就在這時,他們身側的臥室門也被敲響。
篤篤篤,篤篤篤。
房門從外打開,林若晗探進來半個身子:“十點半了,你們要吃夜宵嗎?”
房間里很黑,電腦的熒光堪堪照亮許朝露瑩白的臉龐。
林若晗到處看了圈:“小嶼呢?”
許朝露微微側身,指了指身旁一團蓋著毯子,悄無聲息斜躺在沙發上的東西:“他睡覺了。”
“睡覺了?”影片里刺耳的劈門聲還在持續,林若晗非常詫異,“這都能睡著?”
許朝露聳聳肩,伸手輕輕扒拉一下毯子,低聲問:“池列嶼,你吃夜宵嗎?”
“……”
少年面朝里側躺著,閉著眼沒有回應,冷冰冰的側顏輪廓透出一絲不耐煩。
“睡死了。”許朝露轉頭對老媽說,“估計得等電影放完才能活。”
……
電影結束后又過了十分鐘,將近十一點,池列嶼才慢吞吞掀開毯子坐起來,因為沙發太短,他那么高的個子躺得很局促,頭發蹭得亂糟糟,臉色看起來倒還算自然。
再不走估計真有人要拿斧頭劈他了,池列嶼站起來,擰了擰手腕,聲音松松散散:“回去了。”
許朝露好心地說:“外面挺黑的,要不要我送你?”
臥室門這會兒虛掩著,池列嶼走到門后,忽然抬手掐住許朝露臉頰,掐成河豚那樣,紅潤的嘴唇嘟起來,他欺身飛快地咬了口她下唇。
“你就玩兒我吧。”池列嶼冷冷睨著她,走之前不忘將她腦袋揉亂成雞窩,明晃晃的泄憤。
他傍晚到家時已經洗過澡,這會兒回家又沖了一遍,頭發吹干直接躺上床睡覺。
閉上眼,腦海中率先浮起許朝露溫柔含笑的臉,他湊近她親她,心臟砰砰直跳,身體也越來越燥熱,然而下一秒,門外傳來重重的敲門聲,緊接著又是哐哐哐的斧頭劈門聲,讓人腎上腺素飆升,心跳幾乎要撞出胸口。
這他媽怎么睡得著?
翻來覆去到凌晨,池列嶼從床上爬起來,開了盞壁燈,撈起手機給許朝露發消息。
cly:【在?】
cly:【聊個五毛錢的天?】
過了三分鐘,沒回復,他以為她是嫌錢少。
cly:【五千的也行】
聊天框對面靜悄悄,他記得這個點許朝露應該還沒睡,別看她平時悠閑又散漫,好像全靠智商高就能輕松碾壓所有人,其實她私底下也很卷,K大十點半熄燈,她熄燈后至少還要學兩個小時才會上床睡覺,如果課業完全掌握了,她就超前學習其他課程,大一上學期就已經把整個大學階段的數學內容過了一遍。
難道已經睡了?
今晚和他親得難舍難分,又仔仔細細看完了一整部恐怖片,怎么說也算非常刺激的一夜,這特么能倒頭就睡,是人嗎?
夜深人靜,月亮已經走到西邊,潺潺的月光透進萬家窗戶,照著一個又一個抓著手機無心睡眠,任性揮霍著夜晚的青春期少年。
翌日早晨,賀星訣是被一陣又一陣消息震動聲吵醒的。
他趴在床上揉了揉眼睛,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看到微信里突然冒出好幾個已經很多年沒聯系的初中同學,甚至小學同學,大部分是女生,大清早的來問他池列嶼是不是處對象了?他對象是不是對他不好?
賀星訣:?
戳進朋友圈,往下一翻就看到池列嶼夜貓子上身,凌晨兩點的時候發了條純文字狀態,簡直破天荒,他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冷淡拽王在朋友圈公開emo。
吃草:【多點關心多點愛】
“噗。”賀星訣直接笑噴了。
那些有加池列嶼微信好友的女同學,看到這條狀態,不敢直接去問池列嶼,都跑來向他打聽。賀星訣也懶得一一回復,只挑了兩三個以前關系比較好的朋友,翻譯了下好兄弟的草言草語——
第一層含義很簡單,他缺關心缺愛了。
第二層含義也不難,小時候看過廣告的都知道,多點關心多點愛,果凍我要喜之郎。這家伙暗戳戳官宣呢,還挺有心機。
許朝露昨晚上確實躺到床上就睡著了,但是睡得也不安穩,做了好幾個黏糊糊的夢,醒來的時候身上有汗,臉頰也滾燙,滿腦子都被某人無限放大的帥臉、還有接完吻深深淺淺噴灑在她耳廓的呼吸聲占據了。
至于恐怖片,她一向看了就忘。
洗漱完,回床邊拿起手機,她才看到凌晨池列嶼給她發的消息。
聊五千的天?
要知道池大少爺說五千真的會給五千,這么賺的買賣她竟然錯過了。
喜之郎:【拍了拍你】
喜之郎:【現在再聊來得及嗎?[可憐]】
喜之郎:【來嘛來嘛,要不我現在去你家找你?】
溫泉蛋:【沒機會了】
溫泉蛋:【剛出發去姥姥家】
喜之郎:【啊——】
喜之郎:【以后還有機會嗎?】
喜之郎:【我不貪心,給五百就行,嘿嘿】
溫泉蛋:【。】
才過了一個晚上,這人怎么就打回原形,變這么冷漠。
許朝露切到聊天界面,回了幾個今早突然來問她是不是和池列嶼在一起了的老朋友的消息。
然后才看到池列嶼發在朋友圈的狀態。
底下的評論蓋了大幾十樓,震驚的,疑惑的,調侃的,恍然大悟的,插科打諢聊天吹水的……池列嶼一條都沒回,賀星訣反而占領了這個主場,在評論區節奏帶的飛起。
許朝露盯著這條狀態看了半天。
一開始很高興,男朋友官宣她了,后來越看越覺得這句話好像不止是玩梗。
怎么有點可憐巴巴的。
她印象中的池列嶼,不是會深更半夜在朋友圈emo的人,他心氣高,心胸也開闊,從來都是云淡風輕、桀驁肆意的樣子,她和他認識十九年了,這個印象幾乎從來沒有改變過,她以為他們戀愛之后他應該還是那個樣子,而她會是心思更重,感情更深的一方,畢竟她在很小的時候,連喜歡是什么都不太清楚的時候就已經很向往他了,但是經過這將近二十天的戀愛,她愈發覺得,池列嶼心思也很重,對她的感情,好像比她想象中的要深。
許朝露抓著手機靠在床邊亂糟糟地想了一會兒。
他們在一起的時間畢竟還很短,這種感覺也可能只是她戀愛腦發作,希望男朋友能更喜歡她一點而幻想出來的東西-
四月末,樂隊為籌備青年節晚會的表演,排練十分密集。大家伙除了練琴,也經常在排練室這兒一起做飯吃飯、一起寫作業,原本冷冷清清沒什么煙火氣的房子,漸漸被各種生活用品和裝飾品填滿。
去年池列嶼過生日,賀星訣送了他一臺唱片機,前幾天他讓池列嶼把那臺唱片機放到排練室這套房子的客廳,既能當個裝飾,他們吃飯寫作業的時候也可以放點歌聽。
姚燁有收藏黑膠唱片的愛好,家里和宿舍都塞了一籮筐,見排練室有唱片機了,他便拿了好幾張唱片過來,專門在排練室這兒放。
許朝露也帶了兩張,和姚燁的唱片擱在一塊,隨機取用播放。
演出結束的那天晚上,大家把樂器從學校搬回排練室,最近學業都緊,沒什么時間去外面聚餐,于是趁著今晚點夜宵搓一頓,就算慶祝。
客廳里,熱騰騰的夜宵外賣剛到,大家吵吵鬧鬧聊天喝酒,姚燁說要放張唱片聽,離席之后半天沒回來,一個人莫名其妙站在放唱片機的角落,拿著一張唱片左看右看,細細地研究。
“哥,燒烤要涼了,你杵那兒看什么呢?”
“沒什么。”姚燁優哉游哉走回來,“我點的豬腦子呢?”
“這兒呢!”賀星訣嫌棄地把裝豬腦的錫紙碗往他跟前一推,“除了你沒人吃這玩意兒,老嚇人了。”
“切,一群沒品味的傻子。”
邊吃邊聊到快十點,再不回去宿舍都要關門了。
賀星訣提前載著舒夏飆車回她學校,剩下五個人,騎自行車的先走,許朝露和池列嶼慢悠悠地收拾殘局,最后離開。
兩人剛走出門,只聽電梯嘀的一聲打開,姚燁踏出轎廂,吊兒郎當地迎面走回來。
“我突然冒出一個非常絕的riffs。”姚燁對許朝露說,“露露,你過來用人聲給我伴唱一下。”
說完他又看向池列嶼:“少爺先下去弄車吧,這兒沒你事了,三分鐘就好。”
說完姚燁就大大方方地走進門,許朝露跟在他身后,兩人穿過客廳往排練室方向走。
沒走多遠,姚燁忽然停下腳步,望了眼門口。池列嶼沒進來,應該乖乖下樓去了。
“學長?”許朝露還挺期待,“你想到什么絕妙的riffs了,快告訴我!”
“我啥也沒想到。”姚燁笑了下,抬手搓搓手臂,下巴頦兒往旁邊桌上一指,“這張黑膠唱片是你帶來的?”
“對呀。”許朝露雙手把唱片捧起來,“好聽吧。”
“這是假貨。”
“什么?”
“我說,你這張唱片是假的。”姚燁伸手從旁邊的柜子里取出這張唱片的包裝殼,“殼子是真的,里頭的唱片是假的。我家也有這張唱片,和你的長得不一樣。”
許朝露怔住,抓著唱片的指頭微微收緊:“那說不定你的那張才是假的,我這個肯定是真的。”
“嘶……”姚燁無奈地抽了口氣,低頭看著她,“你學長我從小到大收藏了幾百張唱片,是專家,懂嗎,我的眼睛就是尺。”
許朝露冷冷淡淡和他對視,還是很犟:“我不信。”
“也不用和我家里那張比。”姚燁從柜子里隨便抽出一張,“正版的唱片它都有一些特殊工藝,比如中間這里的花紋,側邊的切割……”
姚燁細細指出她那張唱片的問題,接著又拿出好幾張唱片做對比:“……你這張唱片質量確實很好,在普通聽眾那兒足以以假亂真,但是逃不過行家的眼睛。”
許朝露:“……”
姚燁一口氣把辨別正版唱片的畢生所學都傳授給她了,許朝露聽完愈發沉默,想到姚燁故意等所有人都走了才告訴她這件事,是顧及她的面子吧,幸好把池列嶼也支開了。
姚燁接著問:“你從哪兒買的啊?還是別人送你的?”
許朝露抿緊了唇,目光游移:“我……我忘記了。”
第69章 初戀接個吻嘴都不張開,手特么在下面……
夜里十點出頭,回學校的路清靜空曠,昏黃的路燈照著一團團婆娑樹影,摩托車輪攜著低沉的排氣管轟鳴聲高速碾過。許朝露坐在后座,抱著池列嶼的腰,下巴擱在他平直寬闊的肩上,隔著頭盔聽見他低聲問:
“姚燁想到什么厲害的調子了?”
許朝露隨口搪塞:“不厲害,我覺得一般。”
池列嶼將護目鏡推上去,這樣能更清晰地聽見她聲音:“哼給我聽聽。”
許朝露歪歪腦袋:“我都有點忘了……”
她不著調地胡亂哼唧著,腦袋搖來晃去,慢慢地似乎找到了調子,連歌詞都想出來了,貼著池列嶼的頭盔優哉游哉地唱:
“……啦啦啦啦一只羊,綠草因為我變得更香……”
池列嶼:“……”
“在什么時間都愛開心笑容都會飛翔,
就算會摔倒站得起來永遠不會沮喪,
在所有天氣擁有叫人大笑的力量~”
她越唱越起勁,池列嶼舌尖頂了頂上額,半晌,還是忍不住失笑,車速緩緩下降,直到少女樂顛顛地唱完一整首喜羊羊主題曲,車子才剛開進K大校門。
算是應付過去了。
許朝露松了口氣,腦袋里仍在不斷反芻著剛才姚燁和她說的話。
火華哥實在太專業,讓人很難不信服。
所以,池列嶼是不小心買到盜版唱片了嗎?
摩托車平穩行駛在空蕩蕩的校道上,許朝露和池列嶼瞎聊班上的事兒,漫不經心問:“我有個舍友快過生日了,我想買張黑膠唱片送給她,你之前都是在哪家店買的呀?”
池列嶼想也不想就說:“我回去找找,晚點推給你。”
許朝露:“好的呀。”
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許朝露試探不出所以然,悶悶地抱著池列嶼的腰發呆。
車子穩穩當當停在宿舍樓前,池列嶼看了眼時間:“還有一刻鐘熄燈,逛逛?”
其實熄燈和門禁都不要緊,K大宿舍管得松,越好的大學這方面越自由。重點是熄燈后不久會斷水,他要是洗不上澡真的會瘋掉,會難受一整晚,明天就廢了。
許朝露跳下車:“你從這兒開回東園要多久?”
“路上沒人的話,三十幾秒。”
“好快!”許朝露驚嘆,“那豈不是biu的一下就射出去了。”
池列嶼:“……”
這話不耍流氓他都不知道該怎么接。
許朝露慢半拍地意識到什么,小心臟砰砰眺,東張西望轉移話題:“去那兒逛吧……”
邊說邊拽著池列嶼往宿舍西面暗摸摸的鵝卵石小徑上走,沒話找話:“你五一什么安排?”
“做作業,圖形學project,得在期末考復習月之前弄完。”池列嶼罕見地流露出被學業鞭打的無力,捏了捏她的手,“露神什么安排?”
“我也做作業啊,還要研究一下你們專業的書,下學期我想輔修計算機,以后往量化方面發展,嶼神帶帶我。”許朝露討好地拱了他一下,又想起一事,“對了,還沒跟你說,假期我姥姥過生日,七十大壽,我媽會帶我回去賀壽。”
許朝露的姥姥?
真是一個非常陌生的角色。
認識林雅嬿之后,池列嶼才對許朝露外祖家的情況有了一些了解。
林家在云城富豪圈中都算頂層,產業遍及百貨、旅游、地產、娛樂,其他新興行業亦有戰略布局。家族綿延百年,權力核心緊緊握在許朝露外祖這一脈手中,而許朝露外祖父只有一子一女,林若晗當年如果不逃婚,無需工作,光憑家族信托基金的收入,一年九位數不在話下。
為了婚姻自由放棄這樣的生活,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許朝露出生到現在,只在高考慶功宴上見過一次姥姥和姥爺,當時因為父親在場,二老不認他這個女婿,父親也不待見兩個老人家,因此他們稍一現身便離開了,許朝露只來得及和他們打了個招呼。
這個假期,她就要正式回歸林家看望姥姥姥爺,許朝露難免有些掉錢眼里的期待:“吃草,你說姥姥姥爺那么有錢,會不會送我一棟樓啊?”
羊腸小徑沒有路燈,池列嶼就著昏昧的光線打量她熱乎乎的臉蛋,不咸不淡說:“云城這么大,你要不先考慮一下地段?”
“五環內就行了,我要求不高。”許朝露舔舔唇,“嗐,一棟樓至少上萬平方,感覺有點夢大了……給我兩套房總有的吧?新聞上說舅舅去年開發的樓盤都賣不掉,剛好送我。”
這算盤珠子打得都彈他臉上了。池列嶼沒應聲,光聽她在那兒喋喋不休:“最近演古裝劇爆火的那個男頂流,小嬿說是他們家控股娛樂公司名下的藝人,也不知姥姥壽宴會不會請他參加,你說我要不要準備點明信片帶過去給他簽名……你怎么一直不說話呀?”
池列嶼皮笑肉不笑,抬手沒輕沒重地捏她臉蛋:“許大小姐還記得你男朋友姓什么嗎?”
“這是個問題,我得想想。”許朝露裝模作樣,“我只記得他長得比頂流大明星還帥。”
北園宿舍西面有座小山包,被松林密密匝匝地圍起來,防止學生上山亂跑。兩人這會兒就逛到松林屏障的外圍,在最邊上一幢建筑的墻根處,男生身影高大,夜色中比筆直的黑松還挺拔,衛衣下擺被女生揪得歪歪斜斜,白色球鞋踩著地上枯
葉,嘎吱嘎吱,鞋底碾過葉子往前抵,女孩的帆布鞋緊張地翹起來,不小心踩到他雪白干凈的鞋面上,男生卻毫無感覺,撐著墻的手臂青筋暴起,另只手松松摟著女孩的腰,看起來格外克制,但親她的動作卻挺兇,因為時間緊迫,過幾分鐘宿舍就關門了,他還要飆車趕回離這兒老遠的東園,簡直要命。
除此之外,他倆自從上次在家里初吻之后就再沒親過,都有點憋得慌。
周中有兩次差點能親上,一次在圖書館,許朝露腳都踮起來了,結果男朋友被導員奪命連環call叫走;另一次在北園食堂后邊,兩人手牽手散步,賀星訣突然從旁邊騎著摩托竄出來,雙人行變成三人行,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今晚風很靜,松林間有斷斷續續的蟬鳴聲,初夏將至的味道。
池列嶼估摸著還能親最后一分鐘,心跳又重又亂,額間都沁出了點汗,有點急躁地吮著她唇角,像含著一朵緊閉的花骨朵兒,花瓣木愣愣地合著,稚嫩青澀,不太配合。終于感覺舌尖好像探進去一點,都沒嘗到什么滋味,下腹突然被人撓了下,日了,他直接起反應,直起腰,拎野貓似的揪著許朝露后衣領把她拎開,聲音又冷又低又啞:“你干嘛?”
還能不能循序漸進了?接個吻嘴都不張開,手特么在下面亂摸。
“我沒干嘛啊?”許朝露雙手仍攥著他衣服不放,“我、我緊張,你突然伸舌頭,我抓點東西怎么了?”
而且她抓的只是腹肌,又沒碰到什么不該碰的。
池列嶼簡直被她無賴到,挪開眼,喉結很重地咽了下:“你手伸進去干什么?”
“我伸進去了嗎?”許朝露臉爆紅,她覺得自己最多只有三分故意,剛才池列嶼舔她嘴角的時候她真的巨慌,之前都是干干的吻突然變得濕濕熱熱,她全身被電到,揪著他衣擺的手下意識往前亂抓了下,好像確實無阻隔地碰到他身體了,燙得要命,肌肉真是塊狀的,清薄分明,像日久天長沖刷而成的溪底石,自然又性感,她就那么多停留了一下下,都不到一秒,就被他拎開了,真的很小氣。
池列嶼把衣服從她手心里扯回來,撣撣平,一臉存天理滅人欲的冷淡,垂眼睨著她:“女生接吻的時候正常都是抱著男生脖子吧,你以后把手拿上來。”
語氣帶著明晃晃的命令。
許朝露硬氣地拒絕了:“我不要,我就是不正常。”
第70章 初戀嘴張開,我伸進去。
說這話時,她耳朵里只有吵翻了天的心跳聲,也不太清楚自己回答了什么,應該挺拽的,對面好半天沒聲,像是被她吃人豆腐還理直氣壯的無恥行徑驚到了。
四下更靜謐,風聲和蟬鳴聲都停頓,宿舍樓透出的燈光一間跟著一間熄滅,夜色像幕布傾蓋下來,池列嶼一直不說話,許朝露沒好意思仰頭看他,只盯著他鋒利的喉結,冷淡又野性,像兀立的雪山脊,她咽了口唾沫,小聲說:“熄燈了,還親不親啊?”
池列嶼也是被她搞得沒脾氣,仰頭看了眼暗下來的宿舍樓,問:“你這會兒回去趕得上洗澡嗎?”
“估計趕不上了,宿舍熱水總是提前停。”許朝露說,“你呢?”
“我回排練室那兒洗。”池列嶼掃她一眼,吊兒郎當說,“要不要和我一起?”
許朝露:“算了吧,我一天不洗澡也睡得著,不像你。”
“……”池列嶼面露嫌棄,“你個邋遢鬼,在你男朋友面前就不能注意一下形象?”
“你又不是才認識我,再說了,我每天都有認真刷牙。”許朝露看他好像不著急走了,遂上前一步,討好地抱住他腰,“那再親一會兒?”
“都沒氣氛了。”
池列嶼眼神不冷不熱,話是這么說,動作卻一刻沒閑著,半垂著眼低頭吻下來,動作比剛才溫柔,兩瓣薄薄的嘴唇貼上她的,有一下沒一下地親,輾轉著找感覺,一只手繞到她頸后輕輕掐著,指腹按在她軟膩發燙的肌膚上,另一只手則冷淡地垂在身側,沒抱她,克制地維持著一定距離。
許朝露兩只手安安分分環在少年勁瘦的腰際,腦子里暈乎乎地想,池列嶼怎么這么純啊,平常看著明明是個無所顧忌的渾蛋,沒想到接吻的時候什么小動作也沒有,他自己不動也就罷了還不讓她動,她本來沒想怎樣反而被他激得想怎樣了,心里貓撓似的癢癢。
她不知道的是一個十九歲血氣方剛的男孩子能純到哪去,池列嶼只要一和她親上,腦子里凈是些渾得沒邊的東西,她所以為的克己復禮其實不過是強忍著,在一起還不到一個月哪能那么快讓她得手,那下個月玩膩了不得把他甩了。
旁邊的宿舍樓里突然有人打起了球,咚咚咚籃球撞地聲,還有男生嘻嘻哈哈的笑聲,在寂靜的深夜里格外清晰,而這棟樓西面墻根處,兩具年輕滾燙的身體貼在一塊綿綿密密地接吻,許朝露聽見那些陌生異性的聲音,緊繃得要命,池列嶼抬起一只手捏她臉:“嘴張開。”
許朝露“唔”了聲,又聽他說下半句:“我要伸進去。”
她耳朵瞬間麻掉了,懵懵懂懂張開嘴,他舌尖探進來,刺激得她腿都站不住,身體往后跌,脊背撞上墻,身前的少年高大結實也似一堵墻,她被夾在中間,仰著頭,兩只手下意識攀上他清瘦的背,指頭蜷縮,呼吸間盡是他身上那股干凈卻不再清冷,熱得仿佛能燒起來的草葉香,侵略性極強,徹底占據她每一絲感官。
池列嶼沒閉眼,視線凝在她臉上,將她所有表情收入眼底。舌頭碰到一塊的時候她整個人很明顯地戰栗了下,呼吸急促,像只受驚的兔子。
還以為多能耐,原來舌吻都受不住。
池列嶼舌尖連著被許朝露咬了兩下,稍稍直起腰,凌亂地喘著氣,在兇她和安撫她之間選擇了后者:“乖,放松點。”
還不如直接咬回來呢,許朝露被他這么酥酥麻麻一吹氣,徹底站不住了,貼著墻往下滑,被人摟著腰撈起來,挺好笑地垂眼細細瞅著。
好丟臉。
認識十九年了,她怎么會一點抵抗力都沒有,被這人親兩下就腿軟。
許朝露錯開視線,心臟隆隆地捶得她耳膜都疼,望著不遠處幽黑的樹影,給自己找場子似的說:“我是太害怕了才腿軟的。”
“怕什么?”池列嶼揚眉,“怕我吃了你?”
“怕這里有鬼啊。”許朝露想到什么說什么,“你還不知道吧,北園宿舍最西邊,靠近小山,就是我們現在站的地方,地底下原來都是墳墓。”
池列嶼:“……”
“所以這一片一樓住全是是體育特招生,陽氣重,壓得住。”許朝露指了指身后那棟樓,“這一棟奠基的時候據說挖出來的墳最多,所以最厲害的那幾個體育生都住在這里,陳子豪你知道吧?CBA一號種子,他就住在103……”
“剛和我親完就扯別的男生,幾個意思?”池列嶼睨著她,手繞到后面報復性地捏她后脖頸,“連人家住哪棟宿舍幾零幾都知道?”
“我舍友天天聊,想不記得都難。”許朝露縮著脖子,慫了吧唧地抱著他溜須拍馬,“我現在不怕了,感覺你陽氣更重,鎮得住鬼,而且你要是進校隊肯定比陳子豪
厲害,那他就會淪為二號種子。”
池列嶼被她吹得挺爽:“我哪有那個時間,書不念了?”
K大校隊確實找過他,但他想也沒想就拒了。校隊里幾乎全是專業籃球運動員,一年到頭都在打CUBA和CBA明星賽,他雖然喜歡打球,但從來沒想過把籃球當職業,校內賽已經夠他忙的了。
這時忽然起了風,從林間吹過仿佛帶著嗚咽。許朝露不怕鬼,但她感覺池列嶼會怕,看個《閃靈》都要蓋被子睡覺的人,于是她貼心地緊緊摟住他,舌吻她確實不太拿手,但是貼貼還是很在行的,臉蛋放肆地埋進他胸膛,像只吸陽氣的女鬼那樣深吸氣。
好香啊,青綠的醋栗葉香味混著少年人獨有的新鮮灼熱氣息,她好喜歡。
“我終于想起來我男朋友姓什么了。”許朝露說。
池列嶼冷笑:“你這反射弧真夠長的。”
許朝露仰頭,笑瞇瞇看著他:“我男朋友姓喜。”
池列嶼:“哪個男朋友啊?”
“就這個唄。”她用下巴頂了頂他胸口,“我是喜之狼,你就是喜之羊。”
一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她感覺全身細胞都餓了,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生理性喜歡?
池列嶼順勢摟住她肩,低笑,胸腔震動的聲音通過骨傳導傳進她耳朵里,別提多性感。
“行啊。”他低下頭,食髓知味似的用嘴唇輕輕碰了下少女通紅的耳尖,“隨妻姓了。”
……
許朝露回到宿舍的時候,熱水果然已經停了。
她拿毛巾擦了擦身子,難得不到十二點就爬上床,整個人卷進被子里,臉也蒙住。
隨妻姓。
這三個字在她腦子里飄來飄去,反反復復地回響,讓她的心率和體溫怎么也降不下來。
池列嶼不是高冷寡王嗎,沒在一起的時候那張嘴簡直比金剛鉆還硬,現在在一起才不到一個月,竟然就會說這么動聽的話了。
搞得人心動的都睡不著覺。
許朝露之前總覺得,池列嶼和她表白多多少少是被她釣的,也許他本來就對她有好感,但應該不是特別喜歡,否則她怎么會感覺不到他喜歡上她之后的變化,這么多年好像都是那個樣子。
但是在一起之后,許朝露慢慢改變想法了。
池列嶼不像是她蓄意釣來的。
反而更像一只早早徘徊在她腳下,等待著時機自己跳上來的魚-
勞動節假期,林若晗帶著許朝露參加母親的七十壽宴。
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須改變如蒼狗,離家二十余載,當年那個青春無畏的林大小姐早已經不存在,現在的林若晗只是一個平凡婦人,她的事業在在場賓客眼里不值一提,所幸還有個天才女兒,讓別人恭維她的時候不至于無話可說。
許朝露見到了許多以往在電視上才能看到的企業家、明星,甚至官員,大部分人表面上都親切體面,對她和母親非常友好,好像她們從來都是林家的一份子。許朝露像跳進兔子洞來到新世界的愛麗絲,對一切都充滿好奇。
姥姥姥爺只有三個孫輩,都是女孩,其中許朝露年紀最長,成績又最好,兩個老人看起來很喜歡她,拉著她問東問西,許朝露看到姥姥脖子上戴的祖母綠項鏈是老媽親手設計并制作的賀壽禮物,她們母女倆也摒棄前嫌相談甚歡,許朝露感覺豪門家庭也沒那么可怕,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席間,舒夏不停給她發消息,打聽她的“豪門回歸宴”有何收獲。
許朝露不太好意思在宴會廳里玩手機,特地跑到外面走廊,找了個僻靜無人的地方回消息。
宴會廳坐落于葡萄酒莊園中,走廊圍欄外便是成片的葡萄園林,密密層層的葉子被宴會廳散發的暖光照拂著,淌出油彩一般的光澤。許朝露靠著圍欄吹風,風里盡著葡萄和橡木的香味,醇厚宜人。
她所在的地方就是走廊盡頭,對面有個獨屬于休息室的露臺,那邊有燈,她這兒沒有,所以她能看見舅媽悠閑地坐在露臺椅子上,耳墜掛著的海藍寶閃爍搖曳,但舅媽看不見她。
舅媽身旁坐著另一個貴婦,兩人正閑聊,許朝露不想偷聽墻角,轉身欲走,忽然被貴婦提及的話題絆住了腳。
“……聽我女兒說,小嬿在學校追一個男孩子啊。”貴婦笑道,“家庭很普通的男孩子,本地人,爸爸開車行,媽媽做民宿代理,我幫你查過了,家庭毛收入就這個數。”
舅媽很淡地笑了聲:“K大的男孩子玩玩還是可以的。”
“我女兒還說,小嬿和她訴苦,那個男孩子對她不太感興趣。”貴婦說道,“去年追到現在了,怪認真的,小嬿還想為了他轉去電子系呢。”
舅媽沉默片刻:“她還小,長大點會懂事的。”
“你家可是有情種基因在,我就怕她像她姑姑一樣,要是鐵了心和那個男生在一塊,以后不好料理就麻煩了。”貴婦說著,忽然壓低聲音,“當年不是差點都把林若晗老公打死了,可惜啊,人沒死,最后林若晗還是跟他跑了。”
“這事兒你怎么知道?”
“我表姐當年在那個醫院工作啊。”
“哦,那我告訴你,林家派出去的人其實沒打成,找到許巖的時候他已經在ICU搶救了,估計是心臟病犯了,反而救了他一命。要是不在醫院,那群人怎么可能失手,肯定直接打死了,沒爹沒媽的,死了也無人在意。”
“可我表姐怎么說他是被人打進醫院的,身上都是傷……”
“記錯了吧。”人命關天的事兒,舅媽說著語氣還帶著笑,“嗐,真打死了也就沒有許朝露了,一個戀愛腦和一個病秧子竟然能生出個天才女兒,什么運氣。那孩子要是沒考狀元,今天不一定能來給她姥姥祝壽。”
舅媽邊說邊漫不經心撩著耳墜上的海藍寶,貴婦問:“這個耳墜是林若晗送你的吧?看著成色還不錯。”
“嗯,媽戴了她送的項鏈,我就跟著戴戴她送的耳墜。小作坊出來的東西,戴著就是不舒服。”
……
今晚賓客太多,林雅嬿跟著爸爸迎來送往,一直沒機會找許朝露私下說話,好不容易得空,許朝露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林雅嬿繞著宴會大廳轉了一圈,終于在東面的拱門那兒找到她。
許朝露臉色有點蒼白,渾渾噩噩地往里走,林雅嬿從旁邊跳出來拍了下她肩膀:“表姐,你在想什么呢?”
許朝露回過神,朝她提了下唇角:“沒什么,就是有點困。”
林雅嬿正常都喊她名字,如果突然改口喊“表姐”,那一定是有事相求,許朝露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什么事。
“表姐,賀星訣他又不回我消息了。”林雅嬿很焦躁,“今天是假期,你說他有什么好忙的?”
“打游戲唄,要不就是在做作業。”許朝露說,“你也知道,他們系非常恐怖,我真心建議你不要因為他轉去他們系。”
林雅嬿自顧自說:“我最近約他吃飯,他老是拒絕,我看他都有時間陪你倆吃飯當電燈泡,怎么就不能陪我吃一頓?”
許朝露忽然不想幫賀星訣解釋,也不想像從前那樣說一些讓林雅嬿開心的話。這個僚機她有點當不下去了,他們確實不匹配。
“我不太清楚。”許朝露看了眼手機,借口老媽找她,讓林雅嬿自己想辦法,這便告辭離開。
林雅嬿悶悶站在原地。
她能想到什么辦法?
……
她最大的優勢就是有錢。
他賀星訣的時間寶貴,那她就出更貴重的錢,總能買斷他的時間。
穿過幢幢人群,許朝露回到母親身邊。
她像只疲于飛行的雛鳥似的貼在林若晗手臂旁邊,悄聲說:“媽媽,我想回家了。”
金碧輝煌的房子,貴不可攀的賓客,連空氣都散發著奢靡的金錢味道,多少人汲汲營營渴望獲得一張來到這里的入場券,許朝露卻覺得荒唐乏味的緊,對豪門生活的新奇和向往以最快速度冷卻。
她不知道這個家里有多少人像舅媽一樣,剝開體面的外皮,里面全是居高臨下的鄙薄和冷血,普通人在他們眼里就如同草芥。她現在也不在乎了,她只想回家,將這里的一切遠遠拋到腦后。
林若晗還以為她來了就不愿意走了,沒想到這孩子這么戀家,不被金錢物欲所迷。
掏出手機,林若晗把早已經編輯好的消息發出去:【老公,來接你的大寶貝和小寶貝回家咯】
不到一分鐘,對面回復:【出來】
林
若晗:【你已經到了?】
許巖:【嗯】
林若晗看著手機,忍不住笑起來。
這家伙,她們下午離開的時候他一點反應也沒有,好像根本不放在心上,等她們一走,他說不定就屁顛顛地開車跟出來了,然后一整個晚上守在莊園門口,望眼欲穿。
“去和你姥姥姥爺告個別,我們就走吧。”林若晗摸摸女兒腦袋,“你爸已經在門口等了。”
……
深夜,池列嶼洗完澡,披著條毛巾邊擦頭發邊從浴室走出來,彎腰撿起桌上震動不停的手機。
橘子:【沃日啊!】
橘子:【草!!!!!】
橘子;【草草草!!!!!!】
橘子:【表妹剛才約我明天吃飯,可我明天那個時候要打球】
橘子:【然后她】
橘子:【就給我轉了十萬!!!人民幣!!!讓我陪她吃飯別打球了!!!】
橘子:【沃日啊啊啊啊啊這他媽】
橘子:【我被錢砸暈了,沒及時回】
橘子:【然后她又給我轉了十萬???】
橘子:【二十萬約我一頓飯,我瘋了】
cly:【?】
cly:【???】
cly:【??????】
橘子:【第一次看見你發這么多問號】
橘子:【嫉妒了吧!】
橘子:【不過我聽說露露王今晚也回林家認祖歸宗了,你小子嫁入豪門指日可待】
cly:【。】
cly:【[聊天截圖]】
賀星訣點開池列嶼發過來的截圖,上面是一個多小時前他和許朝露的對話——-
3-:【到家嚕~我男朋友在干嘛呀?】
cly:【寫代碼】
cly:【忙】-
3-:【陪我聊會兒天嘛,聊個五毛錢的】-
3-:【來嘛來嘛】-
3-:【干嘛不回我,嫌錢少?】-
3-:【漲錢!今天本王說什么也要占有你!】
cly:【通話時長:41分鐘】-
3-:【嘻嘻,手機快沒電了】-
3-:【轉賬0.52元】
cly:【謝謝你,漲挺多】-
3-:【你值得[愛心][愛心]】
看完截圖,賀星訣直接笑吐了。堂堂K大校草陪聊四十一分鐘凈賺五毛二,這都不能叫便宜貨了——
橘子:【媽的,你是真賤吶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