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軟禁× 保密單位√……
余琪和余飛之后, 趙淩這邊的私家小課堂很快又送來了一個孩子,歲數稍微大一點,沒名字, 是個小乞丐, 一直在慈幼院那邊的小學堂偷學。
人站在外面隨便偷看兩眼, 學得都比課堂里正經上學的孩子們好。
趙淩給小乞丐起名叫趙文敏。
其實小乞丐也不知道自己幾歲, 竇榮捏了捏骨骼, 說是八歲。
這三個孩子算是趙淩給自己培養的第一批學生,將來要輔助他進行一些科學研究。
他當然知道以這三個孩子的聰明程度, 起碼兩個男孩子送去走科舉的路數,前途一定比常禾要好, 但他需要給自己培養團隊,也想著能不能通過這三個孩子, 給大虞開辟出一條不同于科舉的上升路徑,尤其是女孩子, 普通百姓家庭出身的女孩子。
當官只是一條路, 其它行業還有很多,甚至還能開辟出許多新的行業。
絕大部分的女孩子不能做到像王太后那樣領兵打仗,不能像趙王氏那樣編纂教材,但將來會有越來越多的女孩子在各自的領域做出貢獻。
她們可以掌握一技之長, 可以出門賺錢養活自己養活家人。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
她們在家庭的小生態圈中, 有錢就有更高的地位,出門接觸更多的人和事,就能有更加開闊的眼界;再放到整個社會中, 就會讓整體的女性地位有所提高。
改變肯定是緩慢的,但在大虞現在的國力上升期,整個國家的環境相對寬松且積極向上, 對女性的態度也更加寬容。
有錢人家本就會請先生教家中女子讀書,現在不過是在識字算賬的基礎上更進一步。
只要這個風氣起來,子女教育的卷生卷死都是可以看得到的。
看當初他們小時候跟著去學軍學農,神都那么多孩子,學軍的條件沒有,學農的條件還沒有嗎?
一直到現在十年過去了,富貴人家的孩子們學農都已經成為了傳統。
雖然其中大部分只是每年抽上十天半個月去莊上待一陣,但也不失為一個好的習慣。
起碼讓這些富貴人家的孩子們知道莊稼是怎么長出來的,多少知道一些糧食的來之不易。
三個孩子的學習剛開始沒幾天,趙家就迎來了第一位姓趙的小朋友。
米氏生下了一個男孩兒,起了個小名叫悠悠。
趙驊和趙王氏正式當上了爺爺奶奶,非常高興。
到快九月份的時候,鐵脊關傳來消息,羊氏也生下了一個女孩兒,還是跟趙淩同一天生辰,所以起了個小名叫靈靈。
趙驊和趙王氏一下孫子孫女都有了,走路都要飄起來。
趙縉和羊氏不在家,這邊只能猛猛地往鐵脊關寄東西。
家里則是接連著擺宴。
孩子的滿月、百日,接著馬上是趙婉蓉的大婚。
等這些事情忙完,一年也就快到了頭。
顧朻倒是趕了回來,迎接自己的第一個孩子出生。
祝陽是真沒趕上今年就離開神都去西州。
趙淩掐著時間,給顧潥送上了一輛裝了輪胎的馬車。
其實他想造一輛自行車來著,可惜時間來不及。
嗯,他真的沒把時間掐得那么準,但真就那么巧。
顧潥剛試著坐了一下裝了輪胎的馬車,那邊就通報太子妃喜誕麟兒。
趙淩聽得膽戰心驚,就怕顧潥大喜之下,直接給未來的小皇帝起名叫顧輪胎。
還好,顧輪胎沒有叫顧輪胎,他的皇祖父給起了個小名叫穩穩。
趙淩適逢其會,跟著一起去看了剛出生的小皇孫,還抱了抱,不用看顧潥的表情,就知道這個爺爺心里面想的肯定是:走路一定要穩當啊。
是的,這位爺爺甚至都沒有想著讓大孫子將來如何開疆拓土治國安邦,只想著讓大孫子別像他爹那樣走路平地摔。
顧潥這時候還沒意識到杜仲膠意味著什么,也只是覺得裝上了輪胎之后,尤其是裝了輪胎的車子行駛在水泥路上的時候,更加平穩、快速。
竇榮倒是知道更多,他拿著杜仲膠在新船上不斷試驗各種密封和緩沖件。
從一開始的只是在船上安裝琉璃窗,到漸漸應用到更多的地方。
圖紙改了又改,竇榮和趙淩現在幾乎每天下午都待在船塢。
顧潥喜得金孫,對趙淩明明已經造好了兩艘船,怎么還在造船的事情并不放在心上。
這種小事情,親學生愛折騰就折騰唄,平時又沒少折騰,還都是好事。
只是工部的其他人不干了,一狀告到了工部尚書那里。
工部尚書也是愁。
工部其他人知道趙淩后臺硬,他難道還能不知道?
工部因為有了趙淩這個郎中,戶部那邊給錢痛快了不少,只這點,他們工部就該把趙淩供起來。
其他人知道趙淩造的船已經下水了,他難道還能不知道?
他都上去玩過好幾回了……咳。
真是的,大冷天的還得去湖邊。
老頭攏了攏大毛領子,又緊了緊羊絨帽子和圍巾,再披上一件貂皮大氅,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才鼓起勇氣到憑欄湖邊的船廠。
船廠里面不算人聲鼎沸,一群人一邊計算一邊干活,各種工具和器件擺了滿屋。
老頭一來,就有人進來通報。
趙淩等人放下手上的活計,過來迎接:“褚尚書,您來得正好。我們這兒有個問題搞不明白,您來看看。”
老頭本來還想說船都造好了,是不是該把匠人還回去了,結果被趙淩這么理所當然的一問,瞬間就被帶溝里去了。
能干到工部尚書,老頭肯定是懂技術的。
他也知道杜仲膠的事情,輪胎和原先下水的兩艘畫舫上裝的琉璃窗都用到了杜仲膠。
是的,兩艘。
工部其他人以為是一艘,實際上是兩艘船。
一艘趙家在用,一艘在宮里頭給了太后娘娘。
現在討論的構件更加精密,但難不倒他。
他上手很快,甚至第二天還去叫了一些能幫上忙的官吏過來。
人手一多,干活的速度更快。
這些人手里,還包括了兩個告狀到工部尚書那兒的。
萬萬沒想到,他們本來是想著,讓趙淩把借走的匠人還回來,結果匠人沒回來,反倒把自己給搭上了。
雖然造新的戰船很開心很有挑戰性,但大冬天的在憑欄湖邊上干,又冷又遠。
屋里屋外的區別只是有風沒風,有個取暖的壁爐,只能暖和壁爐前一點點地方。
他們天天喝姜湯,喝得整個人都是生姜味。
船廠有職工宿舍,讓他們直接住在船廠,天天從早干到晚。
氣得他們天天寫詩罵趙淩不當人。
其他人看著他們圓潤了一圈的臉,連家人都不信。
“真有這么忙,你們怎么還胖了?”
那不是天天紅燒肉嘛。
那肉又香,肥膘還厚,吃了能不胖嗎?
他們不是還帶回家來了嗎?
船廠食堂直接燒好的,帶回家熱一下就能吃了。
家人們也覺得紅燒肉很好吃,更加對他們這種吃了還要罵的行為看不上。
等轉過年,他們干脆把家里善于計算和工程的子侄也一起送去船廠蹭飯……不是,是勤工儉學。
趙淩一個年過得很不開心,恨不得躲在船廠連御書房都不想去了,整個人顯得沒精打采的。
褚尚書見狀,打趣:“怎么了這是?今年紅包給多了?”
趙家今年添丁進口,過年怎么會過不開心呢?
趙淩板著一張臉:“不是紅包的問題。”他一個京城闊少,不差錢。
褚尚書看出趙淩不想說,但還是決定逗一逗,就追問:“那是為了什么?”
趙淩能說是他的陛下先生鬧別扭嗎?不能。
大概是時間過了一段,有了小孫孫的喜悅沉淀了下來,顧潥終于想起來船的事情了。
當初趙淩找顧潥要人,說是要造一艘船,現在已經有了兩艘船,竟然兩艘都不上貢,顧先生就很不高興。
不像裴先生他們,趙淩過年送點蔬菜水果肉類大禮包,再送一些糕點布匹,人家就很開心了。
他師公那里要是送得多,師公還得追著打……他爹。
陛下先生倒也不打人,就是特別難哄。
他的第一艘下水的畫舫給了家里,給他爹娘和姐妹們沒事泛舟去了,好歹裝了琉璃窗,別天氣冷給凍病了。
顧潥看他還接著再造船,就認定了第二艘下水的畫舫就得給他。
然而實際上趙淩規劃造兩艘畫舫,完全是為了造戰船打基礎。
第二艘改進了第一艘出現的一些問題,各方面細節也更加精致,送給了他的姑外祖母。
老太太在宮里面不太出門,就當在家里多個大玩具玩耍。
第三艘,也就是現在這艘是正經戰船,問題比畫舫要多得多,造起來速度可不就慢了嘛。
主要是他想搞個蒸汽機。
然而陛下先生完全不理解,以之前兩艘畫舫的建造速度,推測出過年的時候趙淩應該給他送上一艘特別漂亮威武的新船——他都說了想坐船游覽大虞的大好河山,學生這么貼心,肯定會滿足他的需求的。
然而沒有。
趙淩只給他了兩條大魚。
大魚也沒什么特別,也不是大紅鯉魚,只是味道特別好。
顧先生覺得親學生跟自己生分了,不親了,過年假期把趙淩叫到宮里面罵了一頓,罵完還給他好幾車禮物帶回去。
趙淩是稀罕一點御賜的禮物的人嗎?
他現在一點都不稀罕好嘛!
偏顧先生越想越氣,還追到家里面來罵,生氣!
他偷渡兩條空間里的大魚出來容易么他!
他氣還沒消呢,余琪找了過來。
小姑娘一身干練的騎裝,懷里抱著兩只小貓,跟趙淩說道:“先生,師公過來找您。我把他帶來了。”
趙淩心想哪個師公,就見到穿著一身常服的顧潥,身邊就跟著個李公公。
余琪今天休沐跟莊上的牛車回家,順路就把顧潥帶來了船廠。
趙淩看她顯然是準備把小貓一起帶回去,當著顧潥的面也不好說什么,掏掏口袋給她塞了一把糖,讓她趕緊回家。
兩個小子功課沒做完,應該是要明天早上再回去。
余琪高高興興地走了,還跟顧潥揮揮手:“師公再見,李爺爺再見。”
顧潥看他打發了小姑娘,瞅他:“怎么?看到先生,連行禮都不行禮了?”
趙淩繼續掏掏口袋,給顧潥也塞了一根牛肉條:“喏,束脩。”
脩的本意是肉干。
束脩原本指的就是學生用一束肉干作為給老師的禮物。
顧潥哼哼兩聲,拆開包裹肉干的油紙,往嘴里塞了一根:“束、脩。”
趙淩口袋里就剩下這么一根肉干,轉頭就去竇榮口袋里掏了一把肉干,塞到跟著顧潥過來的李公公手上:“喏。”
他這來回一跑,其他人也終于看了過來。
竇榮和褚尚書都是認識顧潥的,當即過來要行禮,被顧潥擺了擺手免了禮:“我過來瞧瞧自己學生給我準備的禮物怎么樣了?”
竇榮一聽,頓時臉色比顧潥還難看:“這是我的,姨父的還得往后面排。”
顧潥啃著極其干巴但又特別香的肉干,冷眼掃了一下竇榮:“臭小子,過年沒挨揍,是不是現在想被收拾?”
“我去告訴姨母。”為老不尊!
顧潥想了想自己皇后掐人的手勁,沒再堅持:“多大的人了,還動不動就告訴你姨母。我這個姨父還管不了你了?”
“那您給我錢。造船特別花錢。”竇榮這個金錢不敏感型人士,都對造船的開銷感到心驚肉跳。
要知道現在船廠的一切開支,都是趙淩自掏腰包。
顧潥疑惑:“花了多少錢?”
趙淩剛才腦子里還在想事情,走神了一小會兒,聽到顧潥的問題,下意識說道:“小一萬貫吧,還行。”琉璃作坊的股份在手,只這一樣他一年的分紅也不止一萬貫。
拿這么多錢來給自家豆豆造個大玩具,他樂意。
顧潥聽著就看了看船廠里的各種材料:“造船要用那么多鐵器?”
“不是鐵的,是鋼。”主要就是貴在這些鋼上面,大師傅純手工鍛造,成本極高,“燒開水用的。”
趙淩跟顧潥解釋了一下蒸汽機的原理。
“這要是成了,將來船只可以不用人力驅使。不只是船只,車輛之類的也可以用蒸汽機來驅使。”到時候他就可以工業革命了,就是得注意污染問題。
顧潥聽得跟天書似的,不過趙淩以往的戰績過于輝煌,他還是很信任的:“那你好好干,缺錢了跟先生說。”
“好的。”
“那這一艘船造好了給先生?”顧潥還是不死心。
趙淩說話比竇榮委婉一點:“這艘是試驗船,肯定會有很多問題。等調整過后,再給您造一艘新船。您看學生給姑外祖母的畫舫,也是第二艘。”
顧潥聽這話覺得有道理,勉強接受:“今年能造好嗎?”
趙淩不確定:“明年肯定能造完。您可以先玩豆豆的船嘛,反正您平時忙,也沒什么空……”
他看著顧潥的眼神,聲音越來越小。
顧潥冷哼一聲:“你們好好干,也不要忘記了本職工作。工部那么多事情,一個個都找不到人。”
褚尚書唯唯諾諾地答應了,照舊天天往船廠跑:“我這個尚書本來就不用干什么,有兩位侍郎在,他們能處理好的。”
趙淩也滿口答應下來,還是每天下午待在船廠:“先生說的要加緊造。”
竇榮是壓根沒答應:“敢逼我,我就去告訴姨母。”又對趙淩說,“你也別那么聽話,姨父無理取鬧,你就告訴太后娘娘去。”
他姨父雖然全身都是疑心病,但尊敬母親,小事情上還妻管嚴。
只是一艘船的“小事”,他還不出錢,能有啥問題?
一群人在船廠干得熱火朝天,完全錯過了這一科的會試和殿試。
趙淩朝會都請假了好幾次,被親爹逮著去參加的時候,已經是新科進士們出去游街的時候了。
趙淩頓時感到時光荏苒:“我已經變舊了。”
在他身邊的一名官員忍不住“噗呲”一聲,年紀能當趙淩父親的五品官員抬手輕輕摸了摸趙淩的腦袋:“瑞瑞還是很新的。”雖然已經不是新科狀元了。
看著剛被賜了袍服出去的新科進士們,今年年紀最小的都有二十三歲,說起來確實是青年才俊,但比起趙淩那一屆,年長了許多。
想想身邊這小子真可怕,狀元不狀元的也就算了,起步就是五品,到今年年底大考,官職肯定還得再往上提一提。
趙淩看到新科進士們,突然想到一樁好事情,等大朝會結束后,就去問他陛下先生:“先生,您現在有新的庶吉士了,學生是不是不用再天天待在御書房了?”
他現在很多時候都干著庶吉士的活,還沒庶吉士的工資領。
顧潥倒是沒考慮過這個問題:“怎么,你就這么不愿意待在御書房?”
“這不是學生想著新科的上來了,學生可以……”
“可以出去玩是不是?”
“不是。是可以專心給您造船。”
顧潥看了看趙淩。
趙淩被他看得后背發涼。
咋了?
他說錯什么話了?
顧潥對他招招手:“朕帶你去個地方。”
“啥地方?”
顧潥小聲對他說道:“親學生才能去的地方。”他想了想,突然說道,“算了,親外甥也去。李伴伴,把竇翊叫上。”
趙淩和竇榮都以為顧潥臨時起意,帶他們去的地方不遠,結果一走就走到了天色擦黑。
趙淩忍不住說道:“去皇陵?”
咋?皇帝太喜歡他們了,帶他們來看將來的陪葬墓?
顧潥瞟了他們一眼:“那么多話,到了就知道了。”又對趙淩吩咐,“有空多造點輪胎。”
相比較輪胎,杜仲膠還是更應該優先用于密封件上。
趙淩不答應:“沒那么多杜仲膠。等我把新船造出來,您就知道有多厲害了。”
顧潥冷哼一聲:“給朕畫大餅呢?”
說著,馬車停了下來。
趙淩和竇榮這時候一點都不意外看到了一座陌生的軍營。
趙淩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以顧潥的性格和他爹的態度,顧潥手上肯定還有一支實力強大的私兵。
竇榮也能隱約猜出來。
讓他們真正確定這支軍隊存在的決定性因素是火器。
竇榮雖然用過火器,但不知道火器是哪里生產的。
趙淩更是。
他雖然搗鼓出了威力還算不錯的火藥,但從火藥到用于戰爭的火器這個階段他是不知道的。
他們意外的是,顧潥竟然會帶他們過來。
顧潥沒給他們多解釋什么,只丟給他們兩枚令牌:“讓你們倆小子待在神都享福還不樂意,愛往外跑就待在外面吧。竇翊,好好練兵。趙瑞瑞,給朕把火炮裝到船上。”
命令完,顧潥就連夜回去了。
竇榮和趙淩站在軍營門口面面相覷。
“火炮都搞出來了?”竇榮只看過趙淩隨便畫的火炮的圖紙。
趙淩則是意外顧潥不僅已經搞出了火炮,而且還想到把火炮放到船上去。
仔細想想又不意外,顧潥好歹是正經打過仗的,雖然沒有經歷過先帝那樣的大規模戰爭,但軍事素養絕對不低,會想到這點不意外。
竇榮拉了拉趙淩的手,感覺有點涼,趕緊拉著他往軍營里走。
軍中已經有小吏等候,小聲道:“竇將軍、趙直院請隨下官來。軍中已經給二位安排好了住處,你們看看有沒有缺的,到時候再給你們準備。”
趙淩順嘴問了一句:“廚子也給準備嗎?”
“給。”小吏笑笑,提著氣死風燈走在前面帶路。
軍營在群山包圍之中,天色似乎是瞬間暗下來的。
氣死風燈的光線照不遠,倒是能夠看到腳下的水泥路。
趙淩和竇榮的住所距離軍營的大門口不算遠,走了一陣就看到了一個有著高高院墻獨立的小院。
一整排的屋子廊下掛著兩個燈籠,看起來竟然有些熟悉。
趙淩還在打量,小吏就笑道:“這是照著趙直院在梁州軍營那邊的院子蓋的,里頭的格局也參照了一下,只是多加了炕。山里頭涼,今天白天已經給燒過了,一會兒你們試試會不會太熱。熱的話,另外一邊屋里放著床。”
行叭,早有預謀。
小吏沒再多說什么。
屋子里的人聽到聲音,推門而出,是常禾。
趙淩:“……常二哥。”還真是一點都不意外呢。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抓周 天上掉下個林妹……
家里跟過來的也只有常禾, 剩下的四名伺候的是宮里頭的太監,平時都是跟在顧潥身邊伺候的,趙淩和竇榮都認識。
小吏走了, 趙淩和竇榮進屋, 才問:“余琪、余飛和趙文敏呢?”
“送去老爺那兒了。老爺知道這個事情, 這邊有些東西都是老爺給安排的。”常禾說道, “還沒用晚膳吧?鍋上蒸著包子, 我再給你們炒個菜,簡單做個紫菜蛋花湯。”
“行。”趙淩和竇榮確實都餓了。
包子是樸實無華的大肉包子, 蔬菜炒了兩種。
兩人吃完洗漱的時候,發現用的東西都是從自己家帶來的, 屋子的格局都參照了兩人的生活習慣,顯然不是一天能蓋起來的。
竇榮甚至在床頭和炕柜里找到了慣用的脂膏。
趙淩已經徹底失去說話的欲望了, 看著鋪好的被褥,鉆進去的時候注意到炕頭擺著兩團東西。
他不確定地叫了一聲:“抹布?”
兩個尖尖的耳朵豎了起來:“喵?”
“抹布~咪咪~”趙淩頓時顧不上糾結了, 一臉欣喜地看著炕上的兩只貓。
竇榮也是一臉意外:“怎么連抹布和咪咪都給送來了?”
抹布還知道蹭蹭趙淩和竇榮, 咪咪躺在窩里根本懶得動彈,軟乎乎地翻過肚皮隨便人摸。
竇榮摸了摸兩只貓,吹滅了蠟燭,把趙淩拉到自己懷里。
趙淩往他懷里學著抹布團好:“丸辣, 我們被軟禁了。”
“瞎說什么?拿著令牌可以自由出入的。”
“在這么個地方, 跟被軟禁有什么區別?”他突然想起來一個事情,“我說當初太子殿下在皇陵待了那么久……你說皇后娘娘知不知道這個事?”
竇榮幾乎不用考慮:“肯定不知道。”
這種屬于大事,姨父肯定不會告訴姨母。
趙淩還記得好幾年前他爹和七姨娘關于修建皇陵的銀錢的事情, 怪不得顧潥由著人幾萬貫的貪墨。
這哪里是貪墨,分明是左手倒右手。
他爹頂多就是沾了點油水。
竇榮看他動來動去的,問:“睡不著?”
“沒。”趙淩咕噥了一聲。
竇榮知道他對陌生地方還有些不習慣, 跟他說一些聽來的八卦,就當講故事。
要說八卦,趙淩天天在御書房里坐鎮,知道的八卦更多。
八卦之間還能相互印證。
兩人也不知道聊到什么時辰才睡著。
趙淩早上醒過來的時候,難得竇榮還在炕上,下意識問了一句:“今天休沐?”
羽林軍會有操練,但竇榮平時習慣按照自己的套路安排早課,起床會比較早。
通常竇榮早課做完,洗完澡,再回房叫趙淩起床剛剛好。
只有休沐的時候,竇榮會陪著趙淩一起多躺一會兒。
竇榮輕笑了一聲:“我們被姨父帶到軍營里來了,忘了?”
趙淩愣了一會兒:“哦,對。”
他把臉埋在竇榮頸窩,悶悶地說道:“不想起床。”
竇榮聽他的聲音有點鼻音,一個緊張碰了碰他的額頭,倒是沒發熱,還是不放心,趕緊披衣起床:“我去叫大夫。”
趙淩都沒反應過來:“我沒生病啊。”
只是生不生病不是他說了算,大夫過來一診脈,確實受了點風寒,只是不嚴重:“喝上一劑藥,多注意點保暖就好。山里頭涼,趙直院要多穿兩件衣服。”
趙淩聽到要吃苦藥,臉比藥還苦:“唉,我知道了。”
他看著大夫唰唰唰寫藥方,里頭烏七八糟啥東西都有,感覺果然加了特別多料的亂亂的東西就是不好吃。
竇榮看他這幅樣子,就知道他心里面想的什么,忍不住嘴角上揚:“這是藥,又不是吃的。常二給你熬了粥,一會兒你吃完了就喝藥。”想了想,他覺得不是很放心,“算了,我盯著你喝完。”
趙淩沒好氣地瞟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吃藥都要你盯著。”
反正就一劑,他閉著眼睛把心一橫就灌下去了。
竇榮越是聽他這么說,就越是不放心:“前陣子給你喝藥調理的時候,你就把藥倒了。”
趙淩一聽就瞪了他一眼:“沒事喝什么藥?”
這是趙淩這個年過得不開心的第二個原因。
去年過年回老家路上趙淩風寒斷斷續續的沒怎么好,竇榮就覺得他體虛,一直琢磨著給他調理。
只是總有各種事情,一來二去的耽擱到過年那陣。
竇榮特意去太醫院請了一位太醫直接住在家里,天天給趙淩把脈調理。
趙淩喝得苦不堪言,恨不得跟竇榮分房睡。
竇榮不信任趙淩口中的“沒事”,還真就盯著趙淩喝完了藥,給里三層外三層裹了個嚴實,才拉著一起出門。
趙淩昨天來的時候,衣服確實單薄了一些,不過這會兒穿的衣服也太厚了。
他看了看竇榮,也不敢反駁。
山里面確實比外面要冷一點,但也沒冷太多。
山崖邊上幾株桃樹開得特別紅艷漂亮。
不過根據他的經驗,這些花特別漂亮的桃樹,結的桃子都不太好吃,個頭小果肉硬,倒是桃核適合用來雕刻。
他琢磨著一會兒是不是去桃樹底下轉轉,看看能不能撿幾個桃核,雕幾個桃籃桃舟給侄子侄女戴上。
竇榮來這里是練兵,趙淩是搞科研,兩人雖說是待在一個軍營,但實際上離得很遠。
這一片被包裹在群山之中的盆地,面積非常大。
也就是因為靠近皇陵,且有兩萬多明面上的軍隊駐守,一般人根本不會靠近。
像鞏盛所在的京畿軍營附近,有村落有集鎮。
皇陵附近卻什么都沒有。
幾乎所有的物資都仰賴外界運輸,倒是有自己種植一些蔬菜,養一些雞和羊。
負責這些的都是一些身體素質不太行的老兵。
這些蔬菜和肉類規模不大,只能作為日常飲食的補充。
趙淩跟著昨天帶他們進軍營的小吏上了一輛馬車,一邊聽著他講解軍營的各種布置。
靠近軍營入口的地方,算是生活區。
生活區相鄰的,就是趙淩剛才看到的種植養殖區。
這兩片地方穿梭著兩條不大不小的河流,中間匯聚成一個湖泊,看得出人工挖掘的痕跡。
過了這一片區域,眼前就是正經的軍事訓練的地方。
他們沒有穿過軍事區,而是繞道往另外一邊,沿著一條河流繼續走,穿過好幾道明哨暗哨,到了一座一點都不比憑欄湖小的大湖邊上,湖邊還有趙淩熟悉的船廠。
要不是周圍的地形實在差距太大,趙淩還以為自己轉了一圈又到了憑欄湖邊上。
趙淩:“……”
小吏解釋:“船廠的人都不知道這里是哪里,趙直院也別說漏嘴。”
趙淩一聽就明白了:“這邊和憑欄湖相連?”
小吏笑道:“是。您和祝庶吉士做出來的挖河的工具很好用。水路本來就是通的,不過我們又挖寬了一些。”
趙淩看著年紀已經有三四十的小吏,知道這位在軍營的時間肯定不會短。
這種吏員不能以官職品級來論。
能夠在這里當吏員的,絕對是顧潥心腹中的心腹。
掛一個吏員的名頭,只是因為這是個……保密單位,不方便進入朝廷的序列罷了,不是人家沒本事。
趙淩就把想法轉變了過來。
他不該一門心思只想著給豆豆造個大玩具,跟火藥一樣,戰船屬于軍用,那就得受國家管控。
要不是他和竇榮都深受陛下信賴,被人參一本,還真就能給他喝一壺。
私鑄甲胄都是重罪,更何況他直接干個戰船出來。
難道他不往船上裝火炮,就不是戰船了嗎?
趙淩抹了一把汗,真的熱出來的汗,穿的實在太多了。
船廠里工作的人,還是原先的班底,一個不落。
他們大概也明白了什么,不該問的一個字都不問,還是繼續干之前的事情。
其實也沒多大差別,只不過換了個地方造船罷了。
趙淩給安排調整了休息時間,改成每半個月連休四天,主要是現在的船廠離城太遠,要是和以前那樣一旬休息一天,那路上一個來回就沒了。
竇榮過來直接擔任主將,他休息跟著趙淩走,沒人說得出什么來。
家里也很快習慣了他們的作息,只以為是竇榮在京畿的哪個軍營里練兵,至于趙淩是陪著他一起去的。
畢竟以前趙淩也沒少往軍營跑,趙淩的有些東西和軍隊聯系緊密。
四月份兩人回到神都,參加趙悠悠小朋友的周歲宴。
趙淩拿出了一把桃核雕,不算太精致,但顯然也不是一兩天能雕刻完的。
趙辰從旁邊還看到一把桃木劍,拿起來把玩:“看來你很閑啊。”
沈蘭手上也有兩個一模一樣的盒子,這是給他兒子女兒的。
趙婉清剛給他生了個兒子,現在還沒出月子。
今天沈蘭是帶著大女兒來的。
沈壯壯小朋友接過木盒子,大聲道謝:“謝謝四舅舅!”
趙淩摸摸沈壯壯的兩個小揪揪,很是喜歡。
沈蘭攔著不讓趙淩抱自家女兒。
趙淩就很不高興:“咋?”他抱抱自己外甥女怎么了?得罪小舅子的后果知道不?
沈蘭冷哼:“你們倒好。祝陽前腳去了西州,你后腳就沒了人影,你知道現在御書房里就我一個庶吉士,日子是怎么過的嗎?”
完全沒有輪班的人也就算了,陛下應該是跟趙淩習慣了,有事情就想問趙淩。
可現在趙淩不在御書房,陛下就問他。
他能知道個嘚兒!
但陛下問話,他又不能不回答。
這一個月的日子過得簡直比科舉那會兒還辛苦,他必須每天補充知識,避免陛下問他一問三不知。
他妻子上個月底生產,他又擔心又喜悅,簡直心力交瘁。
趙淩奇怪地看著他:“不應該啊。咱們都是過氣的老人了,新科狀元他們不是已經考出來了嗎?怎么還你當庶吉士?”
沈蘭沒好氣地瞪他:“人家剛高中,不得回家報喜啊,有三個月的假……”他突然想起來,“我三個月的假到現在都沒請!”
沈家就是神都人,別人高中之后請假回鄉。
他當時就留在京城直接干活,本來想著等祝陽和趙淩回來之后再換班,他好休假。
結果祝陽和趙淩兩個人庶吉士的事情是基本不干,破事情一個比一個多。
這一忙,眼睛一眨就是三年。
三年啊,他這三年到底是怎么過的?
過來叫沈蘭和趙淩去跟客人招呼的趙驊聽到,都有些不忍心了。
趙淩聽得替他抹了一把辛酸淚,然并卵:“那我現在有事情,連回城的時間都沒多少,也沒法幫你。不行你找聶院使幫你想想辦法?”
趙驊拍拍沈蘭的肩膀:“三年都過來了,也不差這三個月……哦,還剩兩個月了。多在陛下面前露露臉,陛下肯定會給你安排個好去處。”
沈蘭聽岳父這個過來人這么說,心下稍安:“我倒是想去鐵脊縣看看。不出意外的話,今年我二堂哥會回來。”
可惜他也知道,陛下不可能連著派兩個沈家人去鐵脊縣。
他在庶吉士的位置上,表現得并沒有多么亮眼,也沒有像他岳父那樣表現出某一方面極其突出的才能,不知道將來會被安排去什么位置。
偏偏作為庶吉士,他未來的職位安排,起到決定性因素的是皇帝,也只有皇帝。
他在吏部使勁也沒多大用。
趙淩看了看沈蘭,想了想還是沒說。
趙驊看了出來,見趙淩不吭聲,自己也沒沒吭聲,拍了拍他們的肩膀,說道:“來,長輩們都來了,都過來打一聲招呼。”
“是。”三個人跟著趙驊一起,看到趙辰牽著一看就很敦實的趙悠悠小朋友在一塊圈起來的地上,慢慢走來走去。
四周有把桿,周圍全是軟靠。
身邊一群男女老少圍著。
趙悠悠小朋友認真練習走路,沒一會兒走累了,就往他爹的腿邊一靠,慢慢滑坐到他爹的腳背上,張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認真打量周圍的大人,最終選定目標,張開雙手:“媽媽。”
竇榮一臉不敢置信:“我?”
趙悠悠小朋友堅定:“媽媽。”
趙辰看得發笑:“悠悠現在只會叫著媽媽。”
竇榮彎腰把趙悠悠抱起來。
趙悠悠瞬間成了全場最高點,開心地露出小米牙:“哈!”
趙淩拉拉趙悠悠的小手:“上面的空氣新鮮嗎?”
趙悠悠開心地左看右看,拍拍手:“媽媽!”
竇榮抱著趙悠悠轉了一圈,趙王氏和米氏那邊已經安排好了抓周的東西。
竇榮把趙悠悠放到擺滿了各種東西的矮桌前。
趙辰和米氏趕緊一左一右護在他身邊:“悠悠來,看你喜歡什么?”
趙悠悠眼睛往桌上看了看,毫不猶豫地抓起了一個金算盤:“哈!”抓完,另外一只手又抓起了官印。
一只黑白花的大貓突然叼著一只同色系小貓跳到了桌上。
小貓大概兩三個月大,毛呲呲的一團,四條腿走路各有各的意志,勉強學著家長貓坐穩之后,沖著趙悠悠叫:“咪~”
趙悠悠頓時眼前一亮,抱住小貓,偏偏手上的金算盤和官印都還沒撒手:“咪咪~”
趙淩他們看著都忍俊不禁。
前兩者很好理解,抓個貓算什么?
趙辰哭笑不得,把金算盤和官印從兒子手上拿下來,再把小貓還給半蟬:“可以的,爹爹還沒學會叫,倒是學會了叫咪咪。”
趙悠悠看著趙辰傻笑:“嘿嘿。”
趙辰教他:“叫爹爹。爹、爹~”
趙悠悠回答得很快:“哎~”
一群人看得忍不住笑出聲。
本來趙悠悠的周歲宴也就是請了一些自家人,米家人如今都在涼州,在經歷了那樣的事情后,他們也不愿意回來。
就趙家在神都的親戚,根本就沒幾個。
只是趙驊、趙王氏和趙辰、米氏的中伙伴、小伙伴們,都想借著這個機會聚聚,一個不小心就擺了許多桌。
另外還有管博澹和王延的老伙伴們,也有幾個。
幸虧趙家如今是兩套宅子,地方倒是能容得下。
趙悠悠的周歲禮收了許許多多。
等把客人們都送走之后,趙辰拿過賬房記下的禮單,都不敢看:“這些往后都得回禮。”
怎么那么多?
感覺他現在的這點俸祿都不夠。
算了,他這點俸祿,養家都不夠。
他想了想兒子抓到的金算盤,抱著兒子的小手搖搖:“悠悠,你以后要多賺錢,爹爹以后就靠你養了。”
趙淩笑他:“你就不能有點出息?”
趙辰想也不想就回答:“沒有。”
他看趙淩和竇榮準備上馬車,抱著兒子站在門口送,問:“你們明天在家嗎?”
“怎么了?明天你們過來?”
“嗯。想帶悠悠到你家園子里轉轉。”
現在天氣正好,可是家里孩子還小,不敢跑太遠,也不敢去人多的地方,想來想去還是桃溪巷那邊合適。
那邊的院子里還有一片為了方便給馬活動的草地,很適合小寶寶活動。
“你們想來就隨時來唄,不用等我們在。小蝶和嘉珍就天天來。”沒道理親大哥比堂妹還生分。
沈壯壯舉高手:“壯壯也想去玩~”
“好啊,壯壯也去。”趙淩一口答應下來。
趙辰和沈蘭本來都覺得主人不在家,他們上門不太好,但聽趙婉蝶去,感覺自己去也沒什么問題。
反正他們也不可能經常去,頂多就是休沐的時候去遛娃。
趙淩和竇榮現在還真不好說自己什么時候在家,哪怕他們休沐的時候,可能也在宮里或者鎮國公府。
最近竇桓終于松口要成親了,竇姜氏說是要從涼州趕回來,給兒子操持婚事。
趙淩聽竇榮說起這個事情很意外:“哥,他不是不愿意成親么?想通了?那家里的園子是不是要好好收拾收拾,給娘辦花會?”
“辦花會做什么?”竇榮反應過來,“我哥他自己相中了對象。”
他哥這條件,想要找個合適的姑娘成親挺難的。
倒不是說他哥就找不到對象。
相反,以鎮國公府的招牌,竇桓尚公主都是可以的。
竇鳳和竇姜氏都認真考慮過尚公主。
竇桓腿已經殘疾,將來大概就是一輩子做輪椅,注定遠離權勢。
公主雖說地位尊崇,但也就是個名頭好聽,想要活得久,最好還是遠離朝政。
但是如今的幾位公主年紀和竇桓相差太大,竇桓因為腿傷的事情,心底對天家有一根刺,肯定是不愿意尚公主的。
再說公主們也未必愿意嫁給一個殘疾人。
哪怕成就了婚事,注定也是一對怨偶。
竇鳳和竇姜氏的意思是找個性子沉穩一些的姑娘,家世方面倒是不用太在意。
只是兩人在涼州那邊壓根沒有合適的姑娘,神都的姑娘倒是多,無奈竇桓是個死宅,也沒什么意愿成親,一年出門的次數不超過五次。
就這樣,他靠著自己能找到合適的姑娘才出鬼了。
論理,竇桓的婚事可以由皇后這個親姨母來操持,但還是因為竇桓心底的疙瘩,皇后覺得好的姑娘,竇桓肯定心存疑慮。
最后這事情看似是落在了竇榮和趙淩身上。
但竇榮對各家的姑娘完全不了解,趙淩知道的多是文官家庭的姑娘。
竇家的情況,顯然不能再和文官家庭聯姻了。
現在趙淩聽竇榮這么說,很是意外:“哥自己相中的?上哪兒相中的?天上掉下來的?”
竇榮一言難盡:“還真是天上掉下來的。”他指了指馬車外面經過的院墻,“姑娘翻墻掉下來,被我哥接住了。”
“啊?”
竇榮說道:“你不是給哥送了一輛杜仲膠輪胎的輪椅嘛。出門方便了一些,我哥最近還挺愿意出門的。他平時在家里寫話本,也愛看話本,比較常去東市那邊的書肆買書。東市那邊你也知道的,馬車不太好走。我哥就提前了一點下車,讓人推著輪椅到書肆去,回來的路上就遇到了這個事情。說起來,我未來嫂子你應該知道。”
“啊?”趙淩都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家住在東市附近,還得翻墻出來的姑娘,他印象中并沒有這樣的人啊。
竇榮沒賣關子,說道:“五妹妹之前定親的貝家還記得?”
“嗯。難道是貝向榮的那個表妹?”貝家就貝向榮一個兒子,上頭幾個姐姐已經都出嫁了,住在貝家的,應該就只有一個表妹了。
“對,就是那個林姑娘。”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蒸汽船 他鄉遇故知……
當初貝向榮去花街柳巷被趙淩和竇榮看到, 后續去調查貝向榮的事情,還是竇榮出的手。
調查到貝家還有個表小姐的時候,他們就知道這婚事不成。
林家姑娘父母雙亡, 外祖家不放心, 把外孫女接到自己身邊來養也在情理之中, 但貝家的樣子顯然是想吃絕戶。
只是對著自己的親外孫女, 也不知道怎么下得去這個手?
要是貝向榮還沒定親, 讓貝向榮娶了林姑娘,還能說一句怕姑娘嫁出去受欺負, 但貝向榮已經和趙婉蓉定了親,讓自己外孫女給自己孫子當妾, 這都已經不是吃相未免難看的程度了。
只是當初趙家想著退了和貝家的婚事,林姑娘怎么樣, 他們也管不到,后續沒再關心。
本來以為兩年多過去, 貝向榮早就和林姑娘成了親, 怎么林姑娘還能翻墻……逃跑?
竇榮解釋:“林姑娘不傻,當初林家的那些族親不好相與,她不能留在林家。貝家想著林家的錢,死活非得把她接到貝家來。其實是兩邊都想吃絕戶。為了爭奪林姑娘身上的錢財, 貝家是給林家寫了契書的, 保證了林姑娘的婚事不能強迫,林姑娘帶來的錢財都會作為陪嫁給出去。”
能做出這樣的保證,顯然是貝家覺得林姑娘和貝向榮同處一個屋檐下, 朝夕相處,自然日久生情,到時候用不著逼迫, 自然就能成就好事。
至于貝向榮已經定親,那是無關緊要的。
哪個男人不三妻四妾?
再說,哪怕趙婉蓉進門又能怎么樣?
別說趙婉蓉只是一個趙家庶女,就算是嫡女,趙家的門楣也沒多高,只要帶錢進門,具體誰掌家,不是貝家人說了算嗎?
反正深宅后院關起門來自己過日子,趙婉蓉怎么樣,誰又能知道?
趙婉蓉一個外人,怎么能親過自家表妹呢?
林姑娘父母雙亡的時候雖然已經有些懂事,但就跟當初倉促嫁進趙家的米氏一樣,十幾歲的小姑娘能懂什么?
被自己的親外祖母親舅母一洗腦,她還真信了這套說辭,只是心底一直有疑慮。
竇榮笑道:“她說她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做妾,覺得自己想當家,完全可以招贅。后來五妹妹退婚,貝向榮的事情暴露出來。貝家本來就是表面光鮮,可由不得他在外面置產養外室,把那兩個女人和孩子都接了進來。本來以為能把事情瞞得好,可住在一個宅子里,能瞞得了才怪。林姑娘知道之后,就更加不可能答應和貝向榮的婚事。可是她自己一個人也沒辦法,也知道自己的錢不可能都帶走,只能表面順從,背地里籌劃。”
趙淩倒是很好奇:“那她碰到哥的那天,是籌劃好了?籌劃成什么樣了?”
“她給自己立了女戶,還置辦了宅院。”竇榮突然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你猜是誰幫她辦的這些?”
“還能是我認識的人?”
“是薔薇湯的綠柳姑姑。”
兩人說著,已經到了家。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竇榮見趙淩呆愣住了覺得好玩,直接上手把人從車上抱下來。
“哎?”趙淩下意識摟住竇榮的脖子,“綠柳姑姑?”
“是。貝家要臉,林姑娘平時出門不受限制,就是出門的時候有丫鬟婆子跟著。貝家不是離東市近嘛,哥常去的書肆,林姑娘其實也常去。后來有了薔薇湯,她就去泡澡。薔薇湯你也知道的,那些丫鬟婆子只能在外面等著。一來二去的,就和綠柳姑姑熟悉起來。”
綠柳自己就曾經被婆家算計過,看不得林姑娘這樣的小姑娘被自己外家算計,見林姑娘自己也是個有成算的,就答應幫忙。
她在薔薇湯做掌柜,平日往來的都是一些富貴人家的女眷,自己又曾經是太后跟前的大宮女,面子和人情都有,只不過給個姑娘辦個女戶,不算什么大事。
有了獨立的戶口,置辦房產就更加容易。
林姑娘給自己的謀劃一切都很順利,只是沒想到翻墻這么難,好不容易翻了出去,還砸到人,甚至還驚動了貝家。
情急之下,竇桓把林姑娘帶上自己的馬車,避開了貝家人,送到了薔薇湯。
反正一來二去的,兩人算是認識了。
至于成親這事情,兩人要說什么一見鐘情再見傾心是沒有的。
林姑娘逃跑的時候選在了傍晚,本來計算著最好貝家發現她人不見的時候已經是宵禁的時候,這樣她能通過綠柳姑姑轉移到自己置辦好的宅子里。
只是她想的還是太簡單了。
她逃跑的時候雖然出了意外,但轉移得還算順利。
她跟著綠柳在薔薇湯住了一晚,結果第二天就發現她偷偷置辦的宅子已經被貝家知道。
神都宅院昂貴,她雖然手上有大筆錢財,但要瞞過身邊那么多丫鬟婆子,“偷拿”那么多錢財出來并不容易。
貝家哪怕在上層圈子里已經是個破落戶,也不是她一個孤女能夠抵擋的。
竇桓雖然和趙淩不算親近,但其實還蠻喜歡的,自然知道薔薇湯是趙淩的產業。
他把林姑娘送到薔薇湯之后,擔心會給趙淩惹麻煩,第二天又去問了,得知后續之后,思量了一下,就私下和林姑娘見了個面。
他總不能一輩子不娶妻,林姑娘也需要靠山來保全自己,兩人相互之間也沒什么惡感,倒是一拍即合。
以鎮國公府的權勢,貝家也不敢怎么樣。
林姑娘原先帶不走的那些嫁妝,現在一文不少都得帶走。
貝家想鬧也沒辦法,畢竟當初寫的契書還在,林家那里還有備份。
“貝家也不敢鬧。”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本來想著把外孫女哄著侵吞財產,到最后白養了幾年,錢是一文沒撈著。
趙淩見他把自己抱到了浴室,湊上去親親:“一起洗?”
竇榮咽了咽口水:“嗯。”
他伸手搖了一下鈴,外面很快就響起了鈴聲。
府中下人熟悉他們的生活習慣,早就準備好了熱水。
他們在浴室中只要打開水龍頭就能淋浴和沐浴,不需要下人再進門服侍。
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小朋友們果然都過來玩耍。
除了趙悠悠和沈壯壯小朋友,還有沈家的幾個差不多大的小朋友,另外還有咪咪原來主人劉家的兩個小朋友。
沒過一會兒,桃溪巷其他幾家也帶上小朋友們過來一起玩耍。
趙淩給貓、狗和馬搭建的一些玩具賽道,對小朋友們也特別適用。
一群大人孩子們正在玩的玩,聊天的聊天,來福過來說道:“四郎,戴鳳小郎君過來拜訪。”
竇榮還不清楚,問:“戴鳳是誰?”
趙淩倒是一下就想到了:“桃桃啊,我同鄉。我回鄉縣試的時候,桃桃也一起考試來著。”他對趙辰喊了一聲,“大哥,桃桃來了。”
趙辰一下沒想起來:“哪個桃桃?向家的桃桃嗎?”他還以為是鄰居家的小朋友。
“不是,是戴鳳。我們回鄉考試的時候認識的,比我歲數還小的那個,還記得不?”
“啊!那個桃桃啊。他今年考上了嗎?不是說今年考生的年紀都大?”趙辰說著,把孩子從桿子上“摘”下來,放到草地上讓他練走路,別路都還走不穩,就想著爬桿子。
趙辰陪著趙淩一起去迎接客人。
來福說道:“戴小郎君今天去家里遞拜帖,老爺讓他直接來這邊。”
趙淩現在的休沐時間自己安排,和旁人不太一樣,要是真的等正經遞拜帖回帖的流程走,見面得再過半個月。
竇榮把剛摘的一盤草莓交給小朋友們,也跟著一起走出去。
來福認識戴鳳,自然不會讓人在外面等著。
戴鳳坐在屋里,身邊有伺候的下人,身邊擺著茶水糕點,見趙淩和趙辰過來,第一眼就認出了趙辰,站起來拱手道:“趙辰兄。”
他們考試的時候,趙辰已經十六歲了,和現在的容貌改變不算太大。
戴鳳接著才認出趙淩:“趙淩兄。你的變化真大啊,差點認不出來了。”
趙淩倒是沒覺得自己有多大變化。
他從小就長得帥,現在只不過變得更加英俊瀟灑罷了。
“戴兄!”他跟小時候那樣對著戴鳳一拱手,見戴鳳打量竇榮,拉住竇榮的手介紹,“這是我夫君,竇翊。”
“夫君?”戴鳳感覺自己的腦子有些混亂,趙淩兄雖然長得好看,可怎么看都是男的啊,怎么有夫君?
竇榮笑道:“戴兄請坐。早就聽水靈說起在家鄉遇到一個神童,今日才得見一面。”
戴鳳頓時不好意思起來,笑道:“不敢跟兩位趙兄比。”
他父親原先在膠州做縣令,今年即將調任京縣縣令。
他父親還沒過來,他先過來打前哨戰,安排各種事宜,以及關鍵的給自己找個合適的書院上課。
只是戴家在神都并沒有親朋故友,戴鳳過來兩眼一抹黑。
他爹倒是幫他聯系了一位昔日同窗,但他按著地址找上門,人家早就去了外地當官,房子現在是出租的狀態,自然幫不上他什么忙。
他身上倒是不缺錢,已經租下了一個小院,想起年幼時一起縣試的趙辰趙淩兩兄弟,倒還真的存著兩人當初寫下的地址,萬萬沒想到一找就找到了一位侍郎家里。
現在順著趙侍郎的指點,發現趙淩住的地方更加不得了。
他來的時候都看到皇城了。
不過這些加一起都比不上趙淩……的夫君。
怎么就跟個男人成親了呢?
他看看趙辰這個親大哥沒什么表示,以為這是神都的風氣開放。
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女人和女人在一起,這樣的事情他沒少聽說,只是很少有正經成親的。
果然是他少見多怪了。
聽戴鳳打聽神都這邊書院的事情,趙辰就說道:“我帶你去我以前讀書的書院瞧瞧。你現在有沒有空?我直接帶你去山長家。”
戴鳳沒想到事情這么順利,自然答應下來。
趙淩讓常威跟著戴鳳:“常大哥,你幫著戴兄先安頓下來。”想著戴鳳剛來神都,可能不認識什么人,就說起自己翰林院的勤工儉學的臨時工,“戴兄要是不嫌棄,倒是可以過來試試。錢是沒多少,主要是可以認識一些人。”
戴鳳一聽能進翰林院抄書,整個人都快驚呆了:“我真的能去?”
“能。你等等,我這就去給你寫個條子。”想著自己沒時間去翰林院,就說道,“到時候讓我姐夫帶著你去。”
趙辰說道:“你們先坐一會兒,我去跟我妹夫說一聲。”讓沈蘭一會兒幫忙把他兒子帶回去。
今天是爹爹帶娃局,孩子娘都出去游玩放松了。
至于現在就不用把孩子帶出來了,沒得騙人家的見面禮。
在神都居住讀書花錢如流水,還是省著點錢花。
趙辰很快就帶著戴鳳走了。
竇榮說道:“以后見面別叫人家小名。”
趙淩從這句話里咂摸出一點酸味,嚴肅臉保證:“知道了。我以后會注意的。”又拉起竇榮的手嘿嘿一笑,“以后只叫你的小名。”
竇榮被他湊在耳邊說的耳根發燙:“你就跟我不正經吧。”
趙淩故作不解:“難道你還想我對你正經?”
竇榮被說得瞬間噎住:“臭水靈。”
趙淩往他嘴上啃了一口,就拉著他繼續去看小娃娃們玩耍。
竇榮看著剛才還全在跑的小孩兒,一會兒就變成連滾帶爬,沒一會兒又變成爬,一個個爬得還飛快。
幾個當爹的在后頭根本追不上。
天氣正好,午飯也是直接在草地上鋪了席子野餐。
一群人玩到下午,趙婉蝶和蘇嘉珍日常過來遛彎,這次還帶上了蘇家的祖父祖母。
一位大理寺卿在眼前,不超過五歲的孩子們完全不在意,但孩子的爹爹們已經慌到不行。
時間也不早了,孩子們也已經玩累了,一群人就全都撤退。
蘇老夫妻倆倒是很喜歡小孩兒。
兩人總共就一個女兒,女兒又隨女婿長年在外,只是剛才看到一地亂爬的臟兮兮還又笑又叫的小孩兒,也有些頭疼,從來沒想過那么多孩子在一起會那么吵鬧。
幾個人待在花房里,泡上一壺茶,看看書,聊聊花草,摘草……
“我草莓呢?”趙婉蝶找了一圈,沒找到一顆成熟的小草莓。
趙淩往外面的草地指了指:“被小寶寶們吃掉了,沒有咱們小蝶寶寶的啦。”
草莓已經進入最后的階段,產量已經明顯減少。
不過一些早熟品種的水果已經能漸漸接續上,倒是不至于斷了水果吃。
“哼。”趙婉蝶被堂哥說得不好意思,小臉一紅轉身道,“我去找慢慢玩!”
果然沒一會兒,剛才孩子們玩耍的草地上,幾匹馬跑了出來。
數量比蘇老夫妻想象中要多:“那么多匹馬?”
趙淩說道:“這不是春天了,給慢慢和輕煙配種。”
輕煙是竇榮現在的坐騎,一匹純白色的馬,在經歷了趙淩近乎肆無忌憚的空間伙食投喂后,漂亮得不沾染一絲煙火氣,跑起來的時候真的像它的名字那樣,仿若一道升騰而起的裊裊炊煙。
和慢慢的暴躁脾氣不一樣,輕煙的脾氣很好,屬于不被騸掉都能上戰場的戰馬。
不過趙淩在慢慢的屁股上看到過牙印,輕煙身上也有,兩匹馬私底下應該沒少打架。
不管打架的結果怎么樣,反正在人眼皮子底下,兩匹馬瞧著倒是關系還不錯。
現在散落在草地上的幾匹馬,除了點點這匹退休狀態的老馬之外,剩下的都是牝馬,現在還瞧不出有沒有懷孕。
等確定懷孕后,他就得把這些馬都甩手給他顧先生。
哦,不對。
他可以把馬帶去軍營,就近照顧。
要是他能把這些懷孕的母馬一直從開始照顧到小馬生下來,再把小馬帶大,那這些小馬得長得多漂亮!
趙淩瞬間心動了,然后他休沐結束后,就帶著這些馬去了軍營。
為了防止可能已經懷孕的母馬過度勞累,他還專門叫了牛車來裝馬。
考慮到保密問題,牛車和趕車的車夫都是軍營里的。
他本來還想讓點點也上牛車,但點點更愿意跑一跑。
反正牛車的速度也不快,趙淩摸了摸點點的臉:“那你跑不動了跟我說哦。”
點點蹭了蹭趙淩的臉,跟在慢慢身邊小跑。
慢慢蹭了蹭點點的臉,像自己還是小馬的時候那樣。
竇榮看了看點點的狀態,只覺得點點更加仙氣了一些,四肢強壯有力,皮毛順滑油亮,眼睛有神,哪里有一點跑不動的樣子?
他們的車隊過于龐大,特意一早就出了城。
這一小群馬的到來,顯然在軍隊中引來了小小的轟動。
主要是點點、慢慢和輕煙三匹馬都太漂亮了,連配種的幾匹母馬和別的馬匹站一起都明顯要漂亮很多。
這里的軍營幾乎都是騎兵,對馬匹的熱愛是刻在骨子里的,要不是趙淩太忙,恨不得跪求養馬的方法。
竇榮無奈,拿著趙淩以前寫的養馬的小論文,開始從頭教他們怎么養護自己的戰馬;完了又根據自己的經驗,給小論文重新做了一些完善。
春去秋來,船廠的第三艘船終于下水,卻不是竇榮的新玩具,更不是趙淩期待的蒸汽輪船,而是一艘速度相對更快一些的客船。
主要是船廠的眾人往返通過水路。
坐船雖然平穩,但是時間比較長。
而現在專門的客船,要不就是只能坐著的小船,要不就是長途客運的大船。
船廠現在只是在造試驗船,主要是科研人員和一些大師傅,人數不多。
反正趙淩本來就打算給自家造一艘往返老家和神都的自用客船,干脆就先把這艘船給造了出來。
一群人被材料卡得□□,突然改成造普通的客船,像是大學生做小學一年級數學題一樣,整個人都升華了,造得格外快。
趙淩之前還覺得自己要求挺多的,畢竟船上的各種用品都需要固定,自家用的話,各方面都得精細一些。
船體結構也改善了一些,減少阻力。
但是大師傅們完全不覺得有什么,有幾個大師傅帶著的技藝也是大師傅級別的徒弟,閑下來還在船上各種雕花、螺鈿。
在趙淩給了他們幾片金葉子后,他們有事沒事就開始敲金箔。
趙淩的本意是給他們額外的獎金,只是沒想到人家以為是裝飾材料。
他受到感染,在想事情的時候也開始拿著個錘子敲敲敲,給他心愛的豆豆敲了一束金箔花。
一直到過年前,整個團隊才算是把分量合適的蒸汽機加上鍋爐,裝到了船上。
這已經是他們打造的第三個了。
第一個應該是材料質量不過關,還沒裝到船上就鍋爐爆炸,差點傷到人;
第二個是沒考慮分量,剛搬到船上,船直接就沉了。
現在這個打造的比預計中要小得多,也不知道能提供多少動力。
竇榮得知之后,也不練兵了,過來看他們試新船,生怕又出什么意外。
褚尚書卷著袖子,露出精壯的胳膊,一腳踩在跳板上,被兩個身強力壯的工匠扣著抓下來,嘴里還在嚷嚷:“讓老夫上去!”
竇榮瞥了老頭一眼:“別鬧。”
褚尚書頓時感覺被一頭猛虎盯上了一樣,安靜了下來。
嘖,才不是他一個老頭怕小年輕,他只是體量人家擔心自己妻……相公。
褚尚書看著比他高出一個頭的“小媳婦”,不敢吱聲,放下衣袖,往邊上站遠了點。
竇榮看著船上的趙淩,想到前兩次失敗的實驗,都有些后悔自己為什么要造戰艦了。
但他看著站在甲板上神采飛揚的趙淩,還是忍不住露出一個笑臉。
考慮到可能會發生實驗事故,船上的人數盡量減少,也以反應快的年輕人為主。
船也異常簡陋,別說裝飾了,幾乎就是個殼子。
就是這么一艘空殼船,在煙囪冒起白煙后,竟然真的開動了起來!
速度竟然很快。
岸邊一群人安靜了好一會兒,看著船越開越遠,才突然歡呼起來:“動起來了!”
“動了!動了!”
“我們把船造出來了!”
竇榮也跟著歡呼雀躍,又很快安靜了下來:“他們怎么越開越遠了?”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新任命預告 被皇帝堵……
湖面上的船, 用一種很快的速度,變成了一個小點。
一群人聞言,也跟著安靜了下來。
褚尚書突然有些心虛:“船上有經驗豐富的船長, 應該沒什么問題。”
“船長也沒開過蒸汽船。”
“我們準備了很多制動方案, 不會有事。”
“可能趙郎中只是想試試能開多遠?”
趙淩是想試開多遠嗎?
并不是。
他這次的實驗目的是能開起來。
只是開起來之后, 發現大家都是新手, 對于怎么控制航速, 怎么掌握方向,以及怎么能好好停靠都得摸索。
好不容易開動起來了, 還是在湖中間一點試,對自己對別人更加安全一點。
竇榮很快就帶著人搖著小船過來, 沒靠太近,以免影響實驗。
蒸汽船已經放慢了速度, 很平穩地在湖面上練習畫圈圈,只是機器的聲音很響。
竇榮試圖對船上喊話, 根本沒人聽到。
情急之下, 他拿出自己的一條帕子,綁在船槳上舉起來揮了揮。
繡著大黃貓的帕子顏色還算鮮艷,方向又正對著船首,倒是很快被人注意到。
趙淩拿出望遠鏡一看, 也拿出同款帕子揮了揮。
確定趙淩沒事, 竇榮就讓小船遠遠停下,期間還給船上運了一次煤。
從一大早實驗到了下午傍晚申時,經驗豐富的船長憑借著對船只的掌控力, 把蒸汽船磕磕絆絆地停靠在碼頭上。
一群人來不及說什么,第一反應是……
“餓死了!”
“今天一整天都沒吃飯。”
“快吃飯。”
“今天怎么沒人來送飯?”
看守哨卡的士兵一臉無語:“送了,叫你們了, 沒一個人長耳朵的。”
褚尚書沒想到會有人這么跟他說話,但餓得實在沒力氣。
他老頭子可不能和小年輕比,一天沒吃飯,腿都軟了。
他看向跳板都不用,就從船上跳下來的趙淩,故意冷哼一聲,臉上卻全是笑:“跟個貍奴似的,天天跳上跳下的,有沒有一點當官的樣子?”
實驗成功蒸汽船,趙淩感覺自己可以載入史冊了,壓根不覺得餓,興奮地把老頭子一背,帶頭沖向船廠食堂:“嗷嗷嗷!”
一群人被他的興奮感染,也跟著呼喊起來,簡直就是兩岸猿聲啼不住。
巡邏的士兵聽到喧鬧聲,一時間還以為發生了什么事情,警戒地過來探尋,結果發現是他們自己人在鬧騰,看到已經停靠在碼頭的怪船,他們也都嘴角帶笑的重新回到自己的崗位上。
有些設置在山上的哨卡,視野開闊,今天幾乎圍觀了全程蒸汽船的實驗。
自從河道拓寬之后,軍營很多物資都仰賴水運。
蒸汽船的速度明顯比原來的船要快得多。
他們都不敢想這么快的船,要是運用在水戰上,得多厲害。
竇榮連夜進宮見了顧潥。
顧潥都已經睡著了,被叫醒聽到竇榮來了,問了時辰之后,鞋都顧不上穿好,直接快跑出去,看到等候在外面的竇榮:“是船造好了?”
竇榮的眼睛亮晶晶的:“不負陛下所托。”
顧潥頓時興奮起來,來回轉了一圈,抬手拍了拍竇榮的肩膀:“行了。臭小子跟姨父來這一套。朕跟你一起去。對了,瑞瑞那個夷人朋友叫什么雷奧那多的,不是要成為我大虞子民嘛,朕準了。”
竇榮頓時明白為什么顧潥一直沒準這個事情。
不是顧潥忘記了,是因為大虞的造船技術顯然已經落后夷人,若是輕易同意,說不定會給大虞埋下后患。
譬如雷奧那多在摸清楚了大虞的虛實后,利用先進的戰船,騷擾甚至攻占大虞沿海地區。
現在他們雖然只是造出了一艘蒸汽船的樣品,但他們顯然已經掌握了更先進的技術。
當自己已經變成一頭成年雄獅的時候,就不會在意一只小老鼠究竟在想什么了。
顧潥當下直接匆匆洗漱,完了就和竇榮一起出宮前往軍營,一到就把趙淩叫醒。
趙淩:萬萬沒想到有一天會被皇帝堵被窩。
趙淩抱住抹布不動:“你們不困嗎?”又奇怪地看了一眼竇榮,“你什么時候出門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顧潥對趙淩的容忍度奇高,見慣了他這憊懶的模樣,不以為意:“睡什么睡?起來給朕看看蒸汽船。”
竇榮倒是反應了過來:“天還黑著呢。姨父您先將就睡兩個時辰,等天亮了再去。”
為了趕時間,顧潥是騎馬來的。
趙淩完全不明白他們在說什么,不等他們說完,頭一歪又睡了過去。
竇榮見狀,趕緊解釋:“水靈連軸轉了好幾個月,今天光顧著試船,一整天都沒吃飯。”
“行了行了。朕還不知道你們。”顧潥對竇榮說道,“朕聞著味兒了,是不是在煮宵夜?”
竇榮倒還真沒關心這個:“應該是吧。剛看到常二哥醒了。”
趙淩不知道竇榮出門,常禾是知道的。
常禾也不知道竇榮這么急匆匆出門,晚上還會不會回來,只是提前做了一些準備。
這會兒他跟小太監們給他們一人端了一碗小餛飩,放了紫菜蝦皮豬油和蔥花,一碗沒多少個,就是大冬天的喝點熱乎的驅寒。
聞公公笑道:“瑞瑞不在,倒是可以多加點料了。”
常禾笑道:“瑞瑞吃東西簡單些。”
其實越簡單的東西想要做到好吃,對食材的要求就越高,但趙淩就是個挑剔鬼,一盤菜里幾乎就不允許超過三樣東西,連調料都要簡潔。
明明很多香料還是趙淩讓夷人搞來推廣種植的,他自己卻不怎么喜歡。
竇榮又安排顧潥一行休息。
第二天天剛亮,趙淩就被吵醒,抱著抹布睜著眼睛看向顧潥,眼神疑惑然后肯定,眼睛一閉,又睡了過去。
怎么做夢都重復?
他總不能被皇帝天天堵被窩。
肯定是還沒睡醒。
竇榮哪怕習慣早起,這會兒也才剛開始洗漱,聽到臥室的動靜,叼著牙刷子就跑了過來,不滿道:“姨父,您怎么隨隨便便就進我們臥室?”
顧潥原本沒考慮到竇榮和趙淩已經成親了,論輩分,趙淩現在是他的外甥媳婦,說出去確實不像樣。
但顧潥怎么可能承認?
他背著手說道:“你們兩個臭小子,我這個姨父還不能管了?水靈,快起來!”
趙淩還沒起,抹布已經徹底清醒了,從趙淩的懷里鉆出來,抱著他的腦袋唰唰唰舔毛,把他額頭幾下就舔得通紅。
“痛痛痛,別舔了。”趙淩捂著腦門坐起來,瞧了一眼還沒消失的顧潥,再看看叼著牙刷子的竇榮,不太理解這畫面是怎么同框的,“早?”
一番折騰之后,一行人終于來到船廠。
褚尚書沒料到會看到顧潥,趕緊行禮。
想想倒也不奇怪,蒸汽船這么大的事情,要是利用好了,他們大虞江河湖海哪里不能去?
不說那么遠的,就說如今東西南北的物資運輸得方便快速多少?
配合如今開展的各項水利工程,簡直功在千秋。
顧潥登船,倒是不介意蒸汽船的簡陋。
今天竇榮和褚尚書等人也都上了船。
體會了一把船跑得跟馬一樣的速度。
顧潥下了船之后,還一臉興奮。
趙淩倒是跟他說道:“現在是空船,您要是想著在船上裝上火炮,或者是裝滿貨物,速度肯定沒那么快。具體怎么設計合理,還得進一步實驗。”
現在的火炮他去看過,整一個傻大粗,威力也就那樣。
這東西后坐力還不小。
想要把這種東西裝到船上,如今以木結構為主的船體可能不太行,得更換更多的鋼結構。
要是改成貨船的話,會簡單一些。
其實以現在的社會需求,貨船和客船反倒是比戰艦的需求更加迫切。
講真,以蒸汽船的速度,船頭裝個撞角,可能比裝個火炮的殺傷力更大,看到小舢板直接撞碎了完球。
不過想想其中的計算量,趙淩只感覺頭禿。
顧潥感到很滿意:“行了,收拾收拾回家過年。”
“要過年了?”趙淩已經忘記了今夕何夕。
顧潥笑道:“過年倒是還沒有,你得回去準備準備,跟翊兒一起去象州接替太子。”
趙淩滿腦子都是造船的數據,反應比平時慢了好幾拍:“太子殿下回來了?我們能開蒸汽船去象州嗎?”
顧潥想把蒸汽船留下給自己玩耍,但自己畢竟不是小孩子了,這東西不是玩具:“嗯,朻朻快回來了。你們得等明年開春了再去,具體到時候再說。”
趙淩算了算,右手拳左手掌地捶了一下:“太好了,讓太子殿下幫忙計算……祝陽是不是也回來過年?他們兩個的腦子都得借來用……”
褚尚書在邊上聽得人都麻了:知道趙淩跟陛下一家親近,沒想到這么親近。
當著人皇帝爹的面,就想著抓太子當壯丁,膽兒可真肥。
不過太子殿下的腦子確實好使。
顧潥是一點兒都不生氣,還笑著問趙淩:“要不要把你爹也借過來用?”
趙淩想都沒想就拒絕:“不用。我爹的腦子已經舊了,只能管管錢。這一科進士里有什么……”
顧潥只對新科一甲的三人有些印象,感覺也就中規中矩,對其他新科的進士們是什么表現并不清楚,就說道:“回去了你自己挑人。”
“謝陛下!”趙淩高興了。
有了皇帝的命令,他一點都不耽擱,立馬讓人收拾東西回到桃溪巷,感覺恍如隔世。
來福迎接他們都有些恍惚:“還以為你們過年都來不及回來呢。三郎都從鐵脊縣回來了。你們正好明天回去老宅給三郎接風洗塵,后天回鎮國公府。竇五郎的新婚賀儀我看著準備了,你們看看有沒有需要改的……”
趙淩和竇榮聽著他的一連串話,感覺像是重新回到了人間。
來福想了想說道:“對了,明天正好是大朝會,你們回來了得參加的吧?”
趙淩突然暴躁:“我不想參加!為什么不是明天再回來?趕著回來就是為了參加大朝會嗎?”
這是氣話,哪怕只是為了在朝堂上刷臉,他也得參加。
第二天,天還黑著呢,他就老老實實等在了殿外,靠在竇榮懷里補眠。
趙驊本來見到許久沒見的兒子,還想聊幾句,見狀也不好多說什么,只能和竇榮小聲打了聲招呼。
竇榮倒是解釋了一句:“這兩三個月都沒怎么休息,昨天下午才剛回來。”
趙驊雖然人沒去過顧潥的私兵營,對里面的賬目是知道的。
船廠搬遷過去后,開支陡然上升了一個臺階。
趙驊應了一聲:“現在是事情辦完了?”
“差不多。”竇榮想了想說道,“接下來得等太子殿下。”
“哼。”趙驊看假裝睡著的趙淩,沒好氣,“別人沒能耐給人摘桃子,這傻小子天天給人送桃子。”
趙淩早上沒睡飽就起了,這會兒站在殿外吹冷風,還要被老爹叨逼叨,火氣一下就起來了:“我干嘛給人送桃子?還不是因為拼爹拼不過別人?”
太子的爹是皇帝,這沒法拼。
但好歹趙驊在侍郎的位置上十幾年了,兢兢業業勤勤懇懇,論資排輩都該輪到他當尚書了。
結果十幾年了一動不動,像是焊死在了這個位置上。
趙驊比他還生氣:“那是我不想升嗎?”
上面倒是空點位置出來啊?
這些年空出來的位置也就一個吏部尚書,這位置是他能肖想的嗎?
剩余的像是太子太傅那樣的位置,得要德高望重的。
他相信以自己的年紀,熬也能熬死幾個老頭。
趙淩哼哼:“反正事實就是你升不上去。”
趙驊就很氣:“說的好像你就能升上去似的。”
別說他能不能升上去了,趙淩現在都很難升上去。
身上兩個五品官職,也就一個翰林院直院算是正正經經的五品,要說手上有多少權,也就是能安排幾個臨時工;另外一個工部郎中還是編外的,是管了多少匠人,還是管了多少物資?
頂多就是拿兩份俸祿。
趙驊又嚴肅批評了趙淩連著幾個月沒來辦公的失職。
趙淩嘴皮子沒他爹利索,只能憋屈地聽著。
他們說話很小聲,別人只聽到他們父子倆似乎是爭執了幾句,然后就是趙驊單方面的輸出。
“早就聽說趙侍郎教子極嚴,還以為是傳言有誤,沒想到……”
他要是有個不到二十歲就已經官至五品的兒子,做夢都能笑醒,完全不明白趙驊怎么還能罵得下去。
等了一會兒,大殿門打開,文武百官陸續進殿。
趙淩這種剛夠資格上大朝會的品級,依舊是站在最角落。
這次他倒是認真聽講。
有兩三個月沒怎么關心過國家大事,都不知道最近發生了什么。
可惜朝中沒什么大事發生,似乎和去年沒什么不一樣。
頂多就是年底了,誰誰干得好,誰誰干得更好,皇帝陛下干得最好。
趙淩這種頌詞苦手,到現在寫奏折,前后兩段的頌詞都是直接寫了五個統一模版,按心情換著用。
反正他一年也寫不了幾封正經奏折,寫的要交上去的東西也不一定是奏折的形式。
五個模板夠用了,總不能天天讓他娘來代筆。現在不住一起了,有些麻煩。
大朝會結束,趙淩就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趙瑞,到御書房來。”
聽皇帝點了一溜人名到御書房去開小會,趙淩抹了一把眼角的生理性淚水,跟著群臣一起退出大殿,下意識往翰林院走。
今天大朝會,早飯沒吃什么,餓了。
家里應該已經送來了午飯,不知道吃什么?
他有點想吃炒蝦仁。
走了一陣,他突然感覺自己走不動了,回頭看到竇榮拉住自己的手,小聲不解:“豆豆,一起吃飯去啊?”
竇榮拉著他換了個方向,往御書房走,忍著笑道:“剛才陛下叫你去御書房。”頓了頓湊到他耳邊笑道,“就知道你沒注意聽。”
趙淩歪頭認真想了想:“沒叫我吧?我今天認真聽了。那些人把陛下夸得……”他都不敢聽。
說好的言官一言不合撞柱子呢?
等他把橡膠樹找到了,在大殿的柱子上裹一圈防撞條嘎嘎嘎!
竇榮看他突然自顧自傻樂:“又想什么呢?”
趙淩就說:“你說我用杜仲膠給大殿的柱子都裹上,到時候有人想撞柱子死諫會不會被反彈?”
“噗。”竇榮聽他描述的場景就發笑,“你就損吧。”
其他人已經都在御書房里就位了,看到竇榮和趙淩兩人最后進門,顧潥就笑罵:“趙瑞瑞你耳朵呢?朕最后叫的你名字,還能頭也不回往翰林院走,大朝會上到底聽到什么了?”
趙淩這會兒想起來了,趕緊認錯:“臣聽到趙瑞,沒反應過來。”
新任的庶吉士不由得多看了趙淩一眼。
這會兒御書房里的氣氛還是比較輕松的。
褚尚書笑道:“平時叫瑞瑞叫習慣了。趙瑞聽著不知道是自己,還是跟以前一樣叫趙水靈?”
趙淩頗有一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您是長輩,您愛叫什么就叫什么。”
顧潥拍了拍桌子:“好了,趕緊說事。先說蒸汽船的事情,接下來要花多少錢,把實驗船真正造完?”
趙淩大致估了個數字:“回去我再計算一下,下午送過來。”
“行。趙瑞瑞,你明年開春就去象州市舶司,竇翊你去準備接管象州水軍。一會兒新科的這些進士里……杜卿,你給趙瑞瑞挑選一些精通算學和外文的人,到時候跟著瑞瑞一起去象州。”
庶吉士記錄到這里,又不由得抬頭看了一眼御書房里畫風格外不同的趙淩。
趙淩眼前一亮:“杜尚書,下官要親自考。”
杜舒是現任的吏部尚書,原來的禮部尚書,也是看著趙淩長大的,聽他這么一說,一點都不覺得被冒犯,還笑瞇瞇道:“那敢情好。你多出幾張卷子,以后照著你的卷子考。”
“一會兒你們自己商量去。”顧潥示意這個議題過了,“趙瑞瑞、竇翊,沒你們兩個的事了,先退下吧。”
趙淩出門還感到有些不可思議:“我不是最后一個走的嗎?”
這還是他第一次御書房里的人沒走光,他就先走的。
竇榮進去就是走了個過場:“大概是姨父看出你餓了。”
趙淩頓時往他身邊一靠:“餓了,走不動了。”
竇榮就把他背起來:“走吧,家里的飯應該送到了,不知道今天吃什么?”
“想吃清炒蝦仁。”
“天氣那么冷了,莊上還撈魚抓蝦嗎?”
“唉……想吃脆脆甜甜的蝦仁。過年我們去莊上抓蝦。我明年研究一下怎么養蝦。”他空間里好多小河蝦呢,可惜沒法名正言順拿出來吃。
“你還有三個學生呢,還有空研究怎么養蝦?”
“這又不沖突。”趙淩感覺腿長真好,幾步就到了翰林院。
家里的飯菜果然已經送了過來,還真有一小盤清炒蝦仁。
顯然蝦不多,只有趙淩的這一份有,連竇榮的那份里都沒有。
不過兩人的飯食經常不太一樣,起碼竇榮的飯食分量更大。
他消耗大,菜色中牛羊肉占比更高。
聶院使本來還想著趙淩今天過來,能蹭個小灶,結果一看竇榮陪著一塊吃,頓時端著自己的食盒去了一邊。
唉,他家給他準備的也是兩葷兩素,怎么就跟趙瑞瑞的飯菜差距那么大?
他正在哀怨自己的咸菜甲、咸菜乙、咸魚、咸肉,竇榮就給他端過來了一碟子腌脆黃瓜和鹵肉,兩個菜碟還沒放下,看到聶院使面前的一堆腌的,重新端了回去,換了一盤拍黃瓜,又劃拉了兩根烤羊排,一碟香菇菜心。
趙淩端過來一碗魚丸湯,看到聶院使面前的菜色,不客氣地把咸魚端走了。
聶院使很想端著盤子跟他們湊一桌,但那桌子上已經擺滿,竇榮一個人感覺就能占滿一張桌子,自己也搶不過,也不敢當著竇榮的面打劫趙淩。
算了。
這么多菜他一個人壓根吃不完,要不把拍黃瓜帶回去吃?
這多大冬天的,吃上一口水分充足的小黃瓜可真難。
陛下也不說賞賜一點。
聶院使心里面嘀咕了一個中午,晚上回家的時候,家里已經送來了一車新鮮蔬菜,種類不少,分量不多,里面還有一籃子草莓。
“怎么沒小黃瓜?”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篩子精 招聘舉人以上……
竇桓和林姑娘的婚事, 準備了大半年。
別看現在有條件的人家,早則從孩子出生起,晚則從定親起就開始給孩子們準備嫁娶用品, 但從定親到成親, 還有許多東西需要準備。
譬如說房屋購置、新建, 或者翻新, 各種日常器物、金銀首飾等要用時新的款式等等。
像趙王氏給家中子女準備的這類東西, 從剛開始準備到最后實際用上的,起碼換了三版。
最早是有就好, 接著開始講究多一點花樣,再來就是得精巧、得時新。
或者再配合各人的姓名生肖, 不同的時節等等做一些變化。
趙家的許多嫁娶用品,都是用了趙英娘提供的圖樣做的。
趙淩這樣和一個男人成親的, 更是完全出乎趙王氏的預料,準備的給未來兒媳的珠寶首飾完全用不上, 只是東西實在精巧, 舍不得融了重新打,也不好給別人,最后東西還是給了出去,另外再給準備了一份男用的首飾。
對外說是趙淩自己私房里出的, 實際是趙家的“小賬本”里出的錢。
竇桓和林姑娘能夠大半年就籌備好一切完婚, 已經算是速度快的了。
林姑娘現在還住在貝家。
竇姜氏特意從宮中請了足足八個教習嬤嬤和女官到貝家,完全不用擔心林姑娘在貝家受委屈,或者被貝家人說些亂七八糟的話。
趙淩和竇榮在鎮國公府吃了一頓飯, 竇姜氏和竇桓把大婚當日的事情都跟他們說了一遍。
竇鳳本來要回來的,但中途暴雪封路,回不來了。
竇桓不良于行, 接待客人的任務就交給了竇榮和趙淩。
竇榮交代趙淩:“你那天別喝酒。”
趙淩知道自己的酒量,不逞能:“保證不喝。”
梳理完竇桓大婚當天要做的事情,接下來兩人每天從宮中下班出來,都是第一時間先到鎮國公府,幫忙確定各種婚禮的事項,拉著一群人過了一遍流程。
兩人都是已經成親過的人,趙淩還參與幫忙了上頭幾個兄姐的婚事,對流程非常清楚,列了清單一樣樣核對勾選,沒幾天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梳理清楚,又準備了備案。
竇姜氏實在不善于管理內務,松了一口氣:“得虧瑞瑞幫忙,不然我還一團亂麻。”
“娘都已經準備好了,我沒幫上什么忙,要說也是豆豆幫忙多。”一些錯漏的地方,這么趕的時間里補救到位,全都是竇榮搞定的。
這年頭買東西可不方便。
尤其是鎮國公府的東西,費工費力的,想要找到合適的人去什么地方定制都有講究。
趙淩可不知道這些。
竇姜氏回憶了一下這幾天的過程,發現還真是:“豆豆還會管家?”
竇桓作為馬上就要成親的人,倒是沒以往那么兩耳不聞窗外事,這次是認認真真跟著一起準備自己的婚事,并且要把自己在神都的家業都給撐起來:“這些年都是豆豆在管家。”
聽說林家是巨富,林姑娘對他的那點產業管理起來一定很簡單就能上手了吧。
竇家在神都就竇榮一個人,很小的時候生活在宮中,和皇子們在一起。
但稍微長大了一點,他就住在鎮國公府。
家業的打理雖說不用他親力親為,但他要是真的一點都不管,那鎮國公府的那些產業早就被敗光了。
竇姜氏反應過來:“跟你姨母學的?”
“嗯。”竇榮跟竇桓說道,“家里人口少,管起來沒什么難的。正好年底了,一些掌柜、管事會上門報賬,等嫂子進門,你們一起管著。”
竇桓聽著怎么覺得自己像是要跟兄弟爭財產似的,皺眉道:“你管著就好,我這種樣子能管什么?”
他只是想管自己的那點私房,原先都交給他弟了。
竇榮半點不客氣:“還想讓我白干?”
他又不差錢。
不提他和趙淩兩人的私房,就是兩人的俸祿和賞賜,都足夠兩人過上很富足的生活。
一般家庭開支的大頭,譬如房產——他們家是皇帝賞賜的;譬如孩子——他們倆不會有孩子。
他們家最大的開支像現在這個時節就是一個小琉璃宮的采暖,另外就是養各種牲口。
其實這方面開支也不大。
小琉璃宮白天只要陽光好,根本不需要再額外采暖。
神都的溫度比涼州要暖和得多,晚上保持著十度以上的溫度即可,根本不費多少。
神都家中蓋了小琉璃宮的人家也發現了這點,很多人家的小琉璃宮并不大,采暖更便宜。
現在就是小琉璃宮的建造費用昂貴,還得排隊等。
嗯,排隊的人更多了。
家里牲口確實多,趙淩養起來更是不遺余力,但牲口……或者說寵物們吃的用的,基本都是自家莊上的,開支遠不如外人以為的那么多。
哪怕這次造船開支巨大,竇榮也漸漸體會到趙王氏面臨的問題——有錢沒地花。
竇桓再三確認竇榮是真的要把鎮國公府在神都的產業都交給他打理,勉強答應下來,又表示不理解:“怎么還有人給錢都不要的?”
“呵。你是哥哥,本來這些事情就該你管著。”他錢夠花就行了,再說了,“明年我跟水靈去象州,這邊我也管不上。”
看了看時間不早了,他準備走,想了想又叮囑自己不善管家的母親和沒什么經驗的兄長:“你們有機會給自己置辦一些私產,家里這情況,給自己稍微留點后路。”
按理,他們爹竇鳳是鎮國公世子,他們兩人作為竇鳳的嫡子,自然是下一任的鎮國公世子以及鎮國公。
但竇桓殘疾,哪怕這些年已經恢復了不少,平地拄著拐杖也能走一段,但肯定無法再建功立業,連轉做軍中的文職官員也不行。
竇榮和趙淩成親,將來就算是有子嗣,也得是從別家過繼,究竟未來如何不好說。
按照竇榮自己的意思是,他連鎮國公的這個爵位都是不想要的。
比較理想的情況是,竇桓和林姑娘成親后,生下的兒子能夠表現出天賦成為下一代的世子,但那就遠了。
再過十幾年,誰知道將來怎么樣?
竇桓肯定要給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多做考慮,哪怕用不上。
竇榮哪怕也會給家人們考慮,畢竟隔了一層,總歸會差一些。
兩人回到家,等到了躺進被窩里,竇榮才抱著趙淩吐槽:“你看看我娘和我哥,整一個缺心眼,怪不得能那么多年給姓顧的出生入死。你再看看我姨父,那篩子精,私底下養了那么多兵,就在離神都不遠,誰都不知道。別處還不知道有沒有呢?”
趙淩心想篩子精還好意思說別人篩子精,真不愧是大篩子精養大的小篩子精。
“怎么不說話?”
趙淩心想還有個老篩子精。
他要是沒料錯,太后娘娘應該還有一支規模不算小的私兵,壓根不知道在哪兒。
篩子精這個事情,應該根子在太后那兒。
“應該沒了。沒那么多錢。”趙淩從財務角度分析。
竇榮想想他見到的私軍營里的火器營和騎兵營,哪一樣都是需要花大價錢的。
要是再算上蒸汽船,花的錢他都不敢算。
頭一回鍋爐爆炸,成千貫的銀錢幾乎就打了水漂,得虧是姨父的錢。
他突然想到趙淩說的蒸汽機也能替代馬匹,剛想問趙淩是不是能把蒸汽機裝在馬車上,突然輕哼一聲:“趙水靈!”
“怎么了?”他只是從財務角度測量一下豆豆的各項身體數據而已。
竇榮咬牙:“你一會兒哭也沒用。”
“我才不會哭。”趙淩嘴硬,反正明天沒有大朝會,他可以睡晚一點。
然后就直接請假了。
趙淩難得在家親自教學生,只是沒個先生的樣子,躺在搖椅上,頭上頂著抹布,懷里抱著咪咪。
三個學生在書房里正襟危坐。
余琪課桌兩邊一頭蹲著一只三花貓,另一頭趴著一只黑貍花,一看就是親傳弟子。
余飛的課桌上團著一球虎先鋒。
趙文敏左看看右看看,覺得自己好歹是跟了先生姓的,必不能輸,把坐在后面課桌上的大黃狗抱到自己桌上。
宇樹對小孩子很是沒脾氣,舔了舔小孩兒的臉,就趴好了。
這邊書房的課桌是趙淩定制的大長桌,擺上這些貓貓狗狗倒是不耽誤學習。
助教常禾在邊上看著,感覺自己是不是也該抱個什么東西。
趙淩講課跟其他人講課很不一樣。
三個人說是趙淩的學生,其實并沒有多少機會跟著趙淩學習,更多的時候是跟著常禾和趙王氏。
雖說都是打基礎,但趙淩的講學會結合實際生活應用,讓學生們知道自己學習的這些看起來天馬行空的知識,在實際生活中代表著什么。
竇榮帶著戴鳳回來的時候,驚訝了一下:“還在上課?”
趙淩一看有客人,站起來笑道:“戴兄來了。”
戴鳳拱手笑道:“今天輪到我去翰林院抄書,想著快過年了,請幾位兄長到家中吃一頓便飯。”
說著,他遞出一張請帖。
本來還想著今天在翰林院里直接跟趙淩說,沒想到趙淩今天不在,還好碰到了竇榮,沒白跑。
他打量了一下所在的書房,心中羨慕極了。
上次他過來,只坐在正堂里,覺得深宅大院氣派非常。
今天跟著到了書房,這……讓他死在這兒都甘愿!
趙淩對學生們擺擺手:“下課吧。”
學生們站起來,對趙淩鞠躬之后收拾東西離開書房。
戴鳳看著學生們身后跟著的一起伸懶腰慢悠悠走出去的貓貓狗狗,感覺怎么這些小動物才是學生本體,再看看趙淩一張愈發不似真人的精致臉龐,有一種誤入了妖精窟的錯覺。
嗯,這是一個擁有很多藏書的特別厲害的大妖精!
趙淩留戴鳳用了晚膳。
戴鳳因為要讀書,并沒有隨父親住在京縣縣衙,而是住在了原來趙淩置辦的職工宿舍里。
那里原本住著來福和梓萱夫婦。
現在他們搬到了桃溪巷,來福和梓萱也自然搬了過來。
戴鳳退了原先租住的小院,在現在的小院住,不僅距離書院近,還能蹭到趙家的教育資源。
戴家和趙家本來就是同鄉,趙驊也不介意關照一下晚輩。
戴鳳在翰林院里抄書十分認真仔細,交好的翰林院大佬倒確實不多,但和一同工作的幾位學子已經非常熟悉。
他吃過飯,很真誠地跟趙淩道謝:“多虧了兩位趙兄提攜,小弟才能這么快就安頓來。”
“說的什么話。出門在外,我們是故交好友,相互幫助是應該的。”趙淩送他到大門外,看他上馬車,“天色不早,我也不多留你了,趕緊回家。”
戴鳳也不再多客套,跟趙淩道別。
趙淩才比他大兩歲,不僅上一科就高中狀元,而且已經官至五品,他卻還是一個小小的舉人……不,他不能妄自菲薄。
達者有先后,他把自己的學問夯實,再去科考、當官,踏踏實實。
“十三哥,你站在門口接我呢?”
趙淩被叫回了神,看到趙婉蝶:“是啊,特意走那么大老遠來接你,感動不感動?”
“哼~”趙婉蝶拉著蘇嘉珍往屋里走,熟絡地跟回自己家似的,“我是來看慢慢的。”
蘇嘉珍笑笑:“我是來還書的。十三哥,我有幾個地方看不懂,你有沒有空幫我解惑?”
趙淩讓趙婉蝶自己去玩,把蘇嘉珍帶到書房,跟他講題。
講完題目,趙淩突然問他:“有沒有興趣跟我回象州待兩年?”
“嗯?十三哥是要外放去象州了?能回本地?”一般官員都是異地任命。
市舶司好像和象州一般的官府不太一樣,屬于戶部管轄,不受地方制約,性質不太一樣。
現在正式任命還沒下來,趙淩只是含糊應了一聲,說道:“我回去要一些算數好和會外語的。”蘇嘉珍這兩方面都不錯。
蘇嘉珍想了想還是拒絕了:“我就不回去了。祖父祖母歲數大了,我得留在他們身邊照顧。”又皺了皺鼻子,小聲說道,“不太想回家。”
他在神都這里很好。
祖父母慈愛,和妻子的感情好,還有妻子的娘家人也關系融洽。
他只要專心讀書就好。
不像他在象州的時候,明明他是小兒子,偏就像是家里的外人,就因為他跟娘姓蘇,就好像他不是親生的了一樣。
他爹他兄長他們也就算了,他娘也這樣,真是無語。
趙淩明白蘇家的情況,自己堂妹沒受委屈,別的他都管不著:“那行,你好好讀書。”
確定蘇嘉珍不打算跟他去象州之后,他就去吏部要了一份愿意補缺的名單,除了這一科的進士、同進士之外,還有歷屆沒補上缺的進士、同進士,甚至舉人,以及一些因為生病和丁憂等請了長假,回來后到現在還沒補上缺的官員。
名單到手之后,他就出了公告招收算數和外語方面的人才,確定了考試日期。
這部分想著補缺的人選,基本都待在神都,經過數日的通知,總算召集起一批裸考的。
很多考試名次不好,沒什么出路的進士、同進士,不管原先心氣有多高,經過一段時間的現實拷打后,幾乎是只要有個班上就好。
這次趙淩對于學歷要求還放寬到了舉人這一檔,哪怕時間很短,沒什么復習資料,參與考試的也有兩百多人。
人數比預計的要多,不過沒關系,趙淩本來就借用了貢院。
考試流程大家都熟悉,挨個檢查完之后,上午一場下午一場,午膳考場提供,考完就散場。
題目不算多,難度不算太高,不過因為這些內容和大部分學生學習的科舉內容不一樣,能夠表現良好的人不多。
外語考試還有一場面試。
面試考官趙淩請了他便宜外祖父……不,他的好貴外祖父王延出馬當主考官,兩個鴻臚寺的官員只能當陪考。
王主考官有多貴呢?
大概是一艘畫舫全權使用一個月,還得負責上面的一切用度的花費。
沒錯,老頭今年不打算回去過年,跟幾個老伙伴約好了要去莊上過,在暖融融的船上吃火鍋唱歌彈琴吟詩賞雪。
他都攢了許多老頭們出去游玩的詩畫集子了。
算了,錢不錢的倒是無所謂,就是飲食上多注意著點,別把這群瘦巴巴的老頭吃出三高來。
平時也就算了,過年這會兒牲口都出欄了。
這群老頭是真的能夠干出一頓飯炫一大碗紅燒肉的。
更別提莊上還有那么多肥羊肥雞肥鴨肥鵝,連他莊上養的魚都肥。
報名考試的有兩百五十三人,最后錄取的只有十三人,其中十個在算數方面底子還不錯,三個懂一點外語。
趙淩直接帶他們到吏部辦了手續,在貢院騰了兩間屋子出來當教室,給他們做集中培訓。
反正貢院平時沒什么人,給他用用就用用。
他也可以借著來上課摸魚。
把這些事情都上了軌道,終于到了竇桓和林姑娘大婚的日子。
這會兒距離他們從私軍營回來還沒十天。
趙淩和竇榮作為男方家人,提前一晚住在了鎮國公府,天不亮就起床開始做各種準備。
皇后娘娘不便提前到,派了許多宮人過來,連聞公公都特意跟著竇桓一起去迎親。
竇桓腿腳不便,自然不好騎馬,迎親用的是一輛四匹棗紅馬拉的馬車。
車廂用的不是冬季的轎廂,而是夏季的敞篷式樣。
貝家人本來心底嘀咕林姑娘不嫁“前途無量”的貝向榮,反倒去選一個瘸子,見了鎮國公府這陣仗,也說不出什么來,笑得……千奇百怪地把林姑娘送出家門。
林姑娘也沒有坐上花轎,而是在紅綢的牽引下,直接坐上馬車,坐在竇桓的身邊。
沒人敢說不成體統。
人家身邊跟著兩排宮女太監,難道是要跟天家說不成體統嗎?
或許一些言官敢,但貝家不敢。
接親很順利,新娘的嫁妝十里紅妝。
竇鳳沒能趕回來確實有些遺憾,但帝后和太子太子妃都來了,不能說這場婚事就不被重視。
許多賓客想得多的,還覺得是顯示天家對竇家的態度。
竇榮覺得這些人是想太多。
外甥成親,姨父姨母就住對門,過來吃個喜酒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他們要是不來,才能顯示出顧家對竇家的厭棄。
現在竇家還得守國門,能厭棄嗎?
真厭棄,姨父也不會把私軍營那么重要的事情告訴他了,更別說是讓他負責練兵。
竇榮心里面想著事情,面上一點都沒露出來。
竇家的賓客武官比較多。
趙淩本來還擔心武官喝了酒之后會不會比文官們難纏,結果并沒有。
帝后坐鎮,所有人都好說話得很,連勸酒的都沒一個,全都在夸新郎好新娘好,雙方天作之合等等等等。
趙淩本來還擔心會喝醉,結果白擔心了,就是累。
他自己成親因為喝醉了,中間就躺平,真沒多累,這次可算是還上債了。
送走最后一個客人,趙淩抬手搓了搓臉,把焊死在臉上的笑容搓下來:“笑得臉酸。”
竇榮聽得發笑,回頭跟竇姜氏招呼:“娘,你也趕緊去休息吧。我和水靈也回去了。”
竇姜氏頗有點暈頭轉向:“啊?你們這么晚了還要回去?不在家住一晚嗎?”
“不了。回去沒幾步路。”反正是坐馬車,用不著他們走路,“明天早上我過來幫你收拾,你也趕緊去休息。”
竇榮說的收拾,肯定不是收拾那些杯盤狼藉,而是清點禮單,以及準備新嫁娘的回門禮等等。
竇姜氏一聽竇榮會來,心里面安定了很多。
她還真不知道怎么當個婆婆。
她總共就倆兒子。
小兒子成親了,但是分出去單過,“兒媳”還是個男的,平日里相處就跟多個小兒子似的。
她的妯娌們倒是有許多兒媳,但那種不是想著我拿捏你就是你拿捏我的相處方法,她看不過眼。
竇榮第二天很早就到了,竇姜氏往他背后看了看:“瑞瑞沒來啊?”
“沒。他今天還得去貢院那邊上課,有人今天要塞人進來,他得去看看。”
一個部門一次招收了那么多人,要求還“不高”,對很多人都很有吸引力。
誰家還沒個舉人以上學歷的待業青年呢?
雖然現在還沒確定具體是什么官職,但通過正式考核之后,肯定是個官。
這可比翰林院的那些個臨時工好多了。
很多人家里并不缺錢,也不指著一個小官的俸祿過日子,但有沒有官,其實就是有沒有權,是社會階級的象征。
商人、地主就算有再多的錢,在官員面前照樣低一頭。
趙淩知道其中的規則,其實不在意塞不塞人什么的,只要培訓通過就可以,培訓通不過,那到時候也不能說他沒給機會。
數學這東西吧,不會就是不會,不是有沒有機會。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草莓蛋糕 吃獨食……
趙淩通過“擴招”, 兩個班人數達到了五十人。
過年前又“請走”了七個人,給剩下的四十三個人布置了海量的寒假作業,確保他們過年期間能夠做到筆不離手。
他打算得很好, 打包了心愛的豆豆就去到了竇榮的莊上過年。
也可以反向理解為, 竇榮打包了心愛的石獅子去了莊上過年。
竇榮的莊子比較遠, 平時他們沒什么時間去。
他想著也沒人能找過來。
結果發現想多了。
竇桓和林氏也過來了, 自然帶著竇姜氏一起。
倒不是說他們就住到了竇榮的莊子上, 而是竇桓的莊子就在隔壁。
當初竇姜氏給兩個兒子置辦產業都是一起的。
竇桓是長子,自然需要重視;竇榮沒養在身邊, 有所虧欠,也得補償。
最后的結果就是竇姜氏在給兩個兒子置辦產業的時候, 盡量做到一碗水端平。
城內的鋪子,城外的田產, 都是一樣的。
趙淩感覺像是還住在城里一樣。
兩邊莊子的距離,甚至比從鎮國公府到桃溪巷還近。
這倒也無所謂, 住得近, 方便天天一起炫牛肉。
這邊莊上引進了福滿莊先進的養殖理念,專門蓄養了肉牛和梅花鹿。
不過就算是肉牛,在當下吃起來也不能太打眼,還是直接在莊上現殺現吃又方便又新鮮。
一頭牛能出幾百斤肉, 他們這幾個人當然吃不完那么多, 架不住王延隔一天就會指使著畫舫過來轉悠一圈,裝走牛肉和鹿肉,放下羊肉、豬肉和雞鴨鵝。
一艘好好的畫舫, 被老頭愣是當成了貨船。
趙淩坐在河邊的棚子里,只動嘴巴:“魚拿走,我自己釣。”
王延踩著跳板, 健步如飛的:“你釣到多少了?給我看看。”
一群中老年全都跟著下船,一瞬間把趙淩的釣魚棚子擠得滿滿當當。
“喲,這魚還真不小呢。”
“瑞瑞今天釣到蝦了沒?”
“上次你的那些小蝦特別好吃。”
“是啊。拿著跟老黃瓜一炒,嘖嘖嘖,那叫一個鮮。”
“冬瓜也可以。放湯也好吃。”
“沒。現在天氣冷,沒口。”趙淩心想:能不鮮嗎?那些小蝦可是他空間出品,上次好不容易偷渡了一波,就被這群老頭給一窩端了,他都沒吃上。
“小水靈就會睜著眼睛說瞎話。沒口,你釣那么大魚?”
趙淩就真的睜著眼睛說瞎話:“不是我釣起來的。其實是我在外面買了,找了個人在水底下給我掛到鉤子上,假裝釣起來的。”
“這臭小子,嘴里沒一句實話。”
“竇翊呢?怎么不陪著你?”
“他去哥哥那兒了。”真是作孽,誰家小兒子教娘和兄嫂管家的?
幾個小老頭中老頭老老頭還不等怎么樣,突然一左一右把他架到船上。
趙淩還真不敢掙扎,怕把老頭們推水里,等上了賊船……上了船才問:“干嘛呢?”
最后一個進來的老頭把門關上,船艙里暖融融的,飄著一股羊肉鍋子味。
管博澹手上拿著根小黃瓜:“喏,想問問你招的那些人,最后能留下幾個?往后是去鴻臚寺還是去戶部。”
趙淩的正式任命還沒下來,但像管博澹這樣的品級,肯定知道他會去什么地方。
王延這樣在象州當了幾十年官的,也很清楚。
趙淩招收的人員要求那么明顯,稍微有點了解的都能看出來,他是要去市舶司。
市舶司有點類似于后世的海關,現在隸屬于戶部。
由于現在對外貿易量很少,并不怎么受重視。
但海上貿易這一塊的趨勢,很多人都能看得出來。
尤其是趙淩這個人有點特殊,如果市舶司不受重視,顧潥怎么會把趙淩派出去?
總不能是御書房石獅子成精了,能到處跑了。
老頭們關心的問題很現實。
現在鴻臚寺這個外交部有點邊緣性質,并不怎么受重視。
戶部就不一樣了。
別看趙驊這個戶部侍郎在朝中升遷困難,很多事情也說不上話,其實都是假象。
他不說話,那是不想說。
就看御書房里的小朝會,幾乎都少不了趙驊,就知道趙驊的權勢。
很多時候戶部就叫趙驊一個人,畢竟干什么事情都得要錢,要錢就得過趙驊的手。
他去年過年請了四個月假,朝中耽擱了多少事情,還是抓了好多人代班的情況。
代班的也只是暫時把事情拖延住,大部分事情還是等他銷假回來安排的。
戶部侍郎自然是大權在握,戶部下面的官員也是橫著走的。
趙淩現在招收的這些人,將來究竟是去鴻臚寺還是戶部,對這些人來說很重要。
這些老頭給自家子孫安排個小官當不是問題,如果趙淩的這批人將來往鴻臚寺去,那他們沒必要湊這個熱鬧;反之要是去戶部,他們覺得是個不錯的起點。
趙淩則是覺得,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這都什么時候了,算上寒假,都得半個月時間了,距離他調任頂多就兩個月時間,這會兒才想到過來走后門,是不是想太多了?
這年頭能夠考上舉人的,起碼學習能力沒什么問題。
尤其是在數學不會就是不會的前提下,后面塞進來的一群人的重點都是外語,還不是傳統的陸上鄰國類似塔爾罕那邊的外語。
還將來進什么地方?
鴻臚寺難道是什么很差的衙門嗎?
講真要是真的算數好,戶部會不要?
市舶司算什么?
他趙淩算什么?
真以為他搶人能搶過戶部?
他現在選的這些人都是六部挑剩下來的好不好?
真干活的,誰不歡迎算數好的?
瞧他大哥趙辰就被搶去了吏部,他三哥趙縉讀書讀得稀爛,這次回來也升了一級變成了正八品,當上了小領導,都不用趙驊給走動關系。
田學智還因為算數太好,沒回來,也是升了一級,在鐵脊縣打算再干三年,回來的時候估計七品沒跑。
還不屑去鴻臚寺,看人家鴻臚寺要不要吧?
趙淩在內心瘋狂吐槽,面上不顯:“將來的事情不好說。我現在手下這群人倒是都想著先干起來再說,我也一樣。我都不知道那邊什么情況呢,怎么知道以后去哪兒?”
老頭們聽他這么一說,也覺得合理。
管博澹到底是親師公,一聽趙淩這話就知道他的意思。
其實同樣的話他也說過,只是這群老伙伴也不知道是裝糊涂還是真糊涂,裝聽不懂。
管博澹不想讓趙淩跟這些人繼續掰扯,把趙淩趕下船:“釣你的魚去。我們回去了。”
趙淩就重新回到自己的棚子里,看著船家收起跳板,把畫舫撐走。
船上幾個老頭對著管博澹笑罵:“我們跟瑞瑞多說幾句怎么了?”
“就是,我們又不會吃了他。”
“你這個師公不能只想著把好徒孫藏起來。”
管博澹擺擺手:“去去去。你們這群老貨心里面想什么,我還能不知道?現在市舶司是個什么情況,你們問王老哥就知道。就你們家那些個公子少爺,能受得了一個破衙門?”
“趙瑞都能在涼州生造出來一個鐵脊縣,更何況是在象州?”象州那可是出了名的富庶。
今年大考,免不了各種官員的升遷調任。
象州的幾個職缺,哪怕一個□□品的小官,都有不少人爭搶。
王延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眼皮子一抬:“當官的事情,問我是問錯人了。不過太子殿下把夷人的船攔在外島,估計市舶司也是要搬去島上的。三星島那邊就幾座石頭山,土都能被吹掉,草都長不出幾根。”
他差不多當了一輩子的六品官,只是這群老貨還看不起鴻臚寺?
嘖嘖嘖,真當外語那么好學呢?
嗯,他小兒子能夠趁著這股東風進市舶司,他就已經很滿意了。
嘿,他不說。
他悶聲發大財。
再說,他小兒子的外語只比他差一點,去了市舶司能給趙淩幫忙。哪里像這些老東西,一個個屁本事沒有,還想著拿市舶司當跳板。
幾個老頭一聽,雖說知道王延的話里面有水分,但想著自家孩子的德行,別說是去海上的石頭山了,就是去涼州都不愿意。
畫舫走了之后沒過多久,竇榮就回來了,把趙淩提溜回屋:“就算是搭了棚子,你也不能下雪都不知道回屋。不冷嗎?”
趙淩一下跳到他背上:“嘿嘿。你是看到下雪就回來了?”
竇榮趕緊伸手托住他的膝彎,往家里一路跑:“沒,算著時間。再不回來,你西北風都快吃飽了。”
兩個小廝在后面收拾趙淩的漁具和漁獲。
那一大桶的魚,他們兩一下還搬不動,得分兩次。
兩人還沒進門,就看到幾輛馬車,看樣子應該不是一家的。
人顯然已經被請進了屋,現在下人們正在把卸轎廂、安頓馬匹。
趙淩趴在竇榮耳朵邊絮絮叨叨:“我們都躲這么遠了,怎么還天天有客人?不會是真的讓我給補習的吧?他們怎么不去找我爹補習?看我好欺負嗎?”
他今天要是接下那群老頭的子侄當手下,免不了給他們開小灶。
老師也是要過寒假的好不好!
竇榮也沒有把他放下來的意思。
今年的冬天剛開始很冷,這幾天又開始轉暖,雪雖然下著,地上卻積不起來,一會兒就變成了冰,滑的很。
莊上沒有家里那種游廊,屋檐比較窄,竇榮一直把他背到堂屋才放下來。
屋里的客人們看到他們回來,紛紛站起來。
“趙瑞兄,竇翊兄。”
趙淩才剛給竇榮把大氅解下來,聽到聲音回頭看去,發現是戴鳳,放輕松地笑了笑:“戴鳳兄來了啊。戴伯父也來了。來得正好,這天氣是要把你們留在我們這兒不讓走了。”
竇榮也跟著趙淩一起招呼,拍了拍趙淩頭上落下的雪花,把大氅遞給過來伺候的下人。
比戴家父子慢一拍的也是兩對中青年組合。
中年人都眼熟,都是工部的,算得上趙淩的同僚。
竇榮看是趙淩的客人,就先帶著單純來拜年的戴家父子去了別處。
趙淩把他們帶到采暖更好一些的偏廳:“坐這邊暖和一些。”
兩位同僚來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想讓兒子跟著趙淩干活。
其中一個姓衛的,是被趙淩開除了的。
這人倒也不是態度有問題,而是:“令郎的長處不在算學方面,來我手下怕是耽誤了,不如再等等更好的機會。”
衛家“孩子”真的不是不努力,而是不會就是不會。
就他短暫的相處,了解下來,感覺這位其實很適合去做個教書先生,像他表姐夫那樣去做個教諭就很好。
只是做家長的總是望子成龍,想給兒子謀劃更好的未來。
在小縣城里當個教諭能有什么前途呢?
升個縣令都費勁。
要是跟著趙淩去市舶司,要是做得好,無論是去戶部還是鴻臚寺,說出去都是京官;哪怕做得一般,待在象州也是繁華富庶之地,生活必不能差了。
這邊說完了,另外一家姓薛,迫不及待上前,也是想要到趙淩手下干活的。
“犬子之前在外游學,錯過了統一招考,特意來趙郎中這兒尋個出路。”
“好說。”趙淩就隨口出了幾道題,算學的外語的都有。
這位顯然是特意準備過的,兩方面都能答上一些,只是水平一般般,算不上優秀。
他就說道:“今天先住一晚,明日回城去我家中,找我家人拿一份教材先學起來。每月一考,合格就留下來。”
這對父子一聽,高興得像是已經拿到了任命一樣,連連道謝。
趙淩看他們這么高興,有些不理解,多問了一句:“就算考核通過了,也就是個從九品的小官,值得這么高興?”
“嘿嘿。哪怕考核沒通過,只要算學好,在六部謀個小官當也沒問題。”怎么證明算學好呢?經過趙淩的檢驗。
趙淩無語:“走吧,吃鍋子去。這么冷的天,大老遠跑過來,也不怕受了風寒。”
竇榮興致不錯,親自拿著凍好的肉,唰唰片肉。
肥瘦相間的牛羊肉很快就裝滿了一盆又一盆。
戴鳳父子正跟著常娘子他們在學著包餃子:“神都的面食就是比別處的好吃,花樣也多。我們家來了神都之后,都胖了好多。”
現在的人可沒有什么身材焦慮。
胖才是好看,富態。
窮苦人家才瘦巴巴的。
身無二兩肉是窮酸。
戴父這么說,一是實話,二是帶著點炫耀,三也是暗中捧一捧趙淩。
他剛才包餃子才知道,神都這些花樣百出的面食,很多都是出自趙淩。
當然,趙淩只是動動嘴,真正做的人是常娘子。
常娘子現在也養得富態,人白胖了許多,穿著也講究。
她一個兒子是秀才,奶大的孩子又有出息,自己已經是當奶奶的人了,每天依舊在廚房忙活,只是不用負責準備家中的飯菜,天天琢磨著給家里的孩子們做些新鮮好吃的。
趙家的那些吃食鋪子,每年趙王氏都會給她包一個大紅包,不明說是分紅,但就是這么個意思。
其實她完全可以出去自己當個富家太太,只是她這么些年早就已經習慣了跟在趙淩身邊生活,總覺得見識多,還有她愛做吃的,趙淩點子多也愛吃,就很好。
她是會做菜,可讓她管理一個酒樓什么的,她可不會。
戴鳳說道:“都是面包餡兒,沒想到能搞出什么多花樣來。我就特別愛吃奶黃包,也不知道餡兒是怎么弄的。”
奶黃包只有東市趙家的點心鋪子偶爾有賣,貴,還少。
常娘子聽他喜歡吃,就給他細細地講怎么做。
戴家、衛家和薛家都吃驚,這么賺錢的方子就這么輕易地說了出來?
然后他們一聽,一個包子餡兒,里頭要用到牛乳,還有奶油……奶油怎么做,黃油怎么做,聽得簡直比科舉還復雜。
戴鳳搖搖頭:“有些錢,就該讓別人賺。”
能搞這些東西,還跟這邊莊上養牛有關系。
雖然莊上養的牛以肉牛為主,但需要耕地,也養了一些水牛。
莊上以水田為主,水牛的數量不少,就有很多的水牛奶。
晚飯就是簡簡單單的銅爐火鍋涮一切,包的大量的餃子根本吃不完,拿出去凍著,明天再吃。
吃過晚飯之后,常娘子等他們回房,才送去了精心制作的草莓蛋糕:“特意挑了幾個粉一點顏色的,看上去漂亮點。”
因為是第一次試著做奶油蛋糕,蛋糕不大,常娘子總共就做了兩小個,另外一個讓大兒子跑腿送去隔壁。
趙淩看著漂亮的小蛋糕,眼睛都亮了:“常媽媽太厲害了!這個好漂亮!”
確實好看,白色的奶油加上粉白色的草莓,看著就特別少女心。
趙淩堅決不承認自己有什么少女心,但好看就是好吃。
竇榮看著趙淩白里透紅的臉,喉結滾動了一下,轉頭說道:“我去泡一壺茶。”
平時趙淩吃小蛋糕喜歡配茶。
常娘子想說已經讓人去泡了,但看竇榮已經走了出去,就笑瞇瞇地說道:“試試好不好吃,好吃我以后多做。”
“嗯。”趙淩送走了常娘子,看竇榮搬了茶具過來,完全沒多想就跟竇榮一起分食小蛋糕,還感慨,“吃獨食的感覺真好~”
竇榮慢條斯理地煮茶,偏頭吃一口趙淩喂過來的草莓蛋糕,甜甜蓬松的奶油夾雜著酸甜的草莓,口感非常清新,確實好吃,不用咀嚼就能咽下去,笑道:“分給我也是吃獨食嗎?”
趙淩送到他嘴邊的勺子頓時拐進自己嘴巴里,不滿地瞪他。
竇榮湊過來,舔掉他嘴角的奶油:“生氣了?”
趙淩叼住他嘴唇氣勢很兇狠地咬了一口:“你跟我還分?”
竇榮一點都沒覺得痛,知道趙淩壓根舍不得真咬他,只有他會……
煮上的茶,喝得時候已經燒少了一半,沒能解膩。
小蛋糕甜得膩人,喝了茶還茶醉。
趙淩最后都有些迷糊了,偏還堅持生氣,逮著竇榮真咬了一口,一覺醒來就對上了自己的犯罪證據,下意識拿自己的嘴巴比劃了一下。
確定是自己干的,又心虛地舔了舔。
竇榮倒抽了一口氣,語氣警告卻眉眼帶笑:“一會兒再鬧。”
家里的客人們來的真不是時候,真想這么跟他的水靈在床上躺一天。
“鬧什么鬧。”趙淩一張口,就覺得自己的嗓子干疼。
過分!
竇榮被他瞪也覺得開心,耳邊似乎還在回想昨天趙淩說的那句“你和我還分”。
他被趙淩視作一體。
他隨便披了一件衣服起身,讓人先送了溫水過來,喂趙淩喝了一杯,自己快速穿戴個大概,才給趙淩穿衣服。
趙淩隨便他擺弄,也不知道豆豆昨天晚上受了什么刺激,把他折騰得夠嗆,現在一根手指頭都懶得動。
勉強出去陪客人們用了個早膳,把人送走,趙淩實在困得不行,回房休息了。
竇姜氏他們過來反饋昨天的草莓小蛋糕,順便看看兒子/兄弟的時候,沒見到人:“出去了?”
常娘子說道:“沒,在屋里休息。”
“現在還休息……”竇姜氏說著就頓住了,老臉微紅。
真的是,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兩個才是新婚燕爾。
她知道竇榮對趙淩的感情,但她總覺得這份感情有年少慕艾……甚至是年少輕狂的成分。
年輕人,誰不喜歡漂亮的呢?
盡管竇榮喜歡得有點歪,不僅喜歡上了男的,而且還是窩邊草,但她總覺得竇榮的這份喜歡,有求而不得的……助長。
在她隱秘的想法里,覺得只要竇榮真的和趙淩在一起了,可能反倒沒那么喜歡了。
這樣的情況她見得多了,少年男女指天立誓尋死覓活的,等真的成親之后,還不是一堆糟心事,最后相看兩相厭?
尤其是竇榮為了趙淩,幾乎放棄了自己的仕途。
她以為竇榮會后悔。
然而事實是竇榮依舊滿心滿眼都是趙淩,連過年都不愿意回家過,特意把趙淩帶到這邊的莊上。
她還記得竇榮在看到他們也到莊上的反應,一瞬間是驚訝的,甚至有點抵觸。
她的小兒子壓根沒想著跟他們一起過年。
她沒表現出什么,跟竇桓、林氏一起返回了自己的莊子。
竇桓看出了一點,問她:“娘,你在為小弟擔心什么?”
竇姜氏不知道該怎么說,總不能說她盼著小兒子夫夫的感情不好:“沒什么。我是在想,是不是該考慮給他們過繼個孩子了。”
數年內,看來兩人和離,擁有自己孩子的可能性是沒有了。
“不急。這事情看緣分。”竇榮和趙淩都還年輕,帶個孩子在身邊比較麻煩,“他們腦子都清楚,想要孩子的時候自己會跟您說。您這事情就別跟他們提了。”
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封侯 市舶司
竇榮打算得很好, 一個春節七天假期,他帶著趙淩往莊上一藏,誰都打擾不到他們。
結果他都躲這么遠了, 還是訪客不斷。
雖然有開心的時候, 但總有人分走趙淩的注意力就不開心。
回去的路上, 趙淩把原先去梁州時候的車子拿了出來, 掛在馬身上。
車廂有些窄, 倒是足夠長,夠竇榮躺平。
兩人原本挨著坐一起, 聊一些開年之后的安排,很快就變成挨著躺一起。
昨天晚上折騰得晚, 尤其是趙淩,說了沒幾句就眼皮耷拉了。
窄小的車廂讓兩人緊緊挨在一起, 呼吸交纏。
回到桃溪巷家里,趙淩醒過來還不是很精神, 稀里糊涂吃了一頓飯, 本來想著回房去睡,被竇榮硬拉著去花房。
“白天睡太多,晚上要睡不著。”
趙淩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往躺椅上一癱:“我晚上睡不著, 你不是正好?”
昨天晚上真的是太過了, 有一種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豪橫。
問題是他們倆又不是什么久別勝新婚,過年這幾天都夜夜笙歌好嘛。
冬天的花房里栽了幾株小黃瓜。
竇榮一進花房就開始翻找小黃瓜,聽到趙淩的話, 不吱聲。
他倒是想,這不是趙水靈不行嘛,唉……
桃溪巷這里的黃瓜就沒有長老的時候, 也不知道老宅那邊怎么能留出老黃瓜來的。
家里其實有兩個小琉璃宮,一個是花房,另外一個種菜的大棚,在靠近廚房那邊。
產量雖然異常高,但也沒拿出去賣錢,自家親友分一分,再給他手下的臨時工們加個餐也就差不多了。
臨時工小弟們的午膳,錢是翰林院出的,飯菜是他直接讓人在家里做了送過去的。
一來距離近,冬天送過去,飯菜還是熱乎的。
二來也是避免中間商。
他這個項目本來就是勤工儉學,每個月能給這些輪流抄書的學生們吃一頓好的,也算是額外的員工福利。
至于跟著他現在上課的人,正經通過考試招入的十三人也是一樣的餐標,后期通過加塞進來的就沒有了。
畢竟前期的十三個人已經是在吏部登記過了的,屬于在職員工,后面的還得通過考試。
開年上來之后,大量年前公布的調任官員開始陸續交接上任,少量像趙淩這樣的調任也開始公布。
趙淩調任市舶使,全權負責象州市舶司,免除翰林院直院的職務,依舊兼任工部郎中,負責營造造船事務,并封興業侯,食邑瀘陽縣。
前面的任命講真挺不講道理的。
市舶使是從五品,雖說直接隸屬戶部,但也是外放。
免了趙淩一個正五品且是翰林院的官職,給他一個從五品的官,這分明是貶官啊。
不說趙淩這幾年的功勞,就說去年把蒸汽船給搞了出來,直接升四品也不為過,怎么還貶官了呢?
結果大招在后面,先是負責營造造船事務,連個限定的地區都沒有,限定的造什么船都沒有,這權力就大了。
接著更是好家伙,直接封侯!
要知道趙淩是個文官,文官封侯是很難的,更別說是在如今的太平盛世。
興業侯的爵位相當于從三品,食邑還是自己老家,這就相當于直接告訴家鄉父老——快來看,家鄉出了一尊金娃娃!
衣錦還鄉、光宗耀祖八個大字直接懟臉上。
但看看趙淩做過的事情,被封興業侯也算是實至名歸。
官職上面壓一壓,恐怕還是考慮到爵位一下給的太高。
可是官職真的壓了嗎?
市舶使直接負責整個市舶司,雖說是個從五品,但在市舶司就是趙淩的一言堂,不像在翰林院和工部,上頭的領導一抓一大把。
到了市舶司,趙淩可以自己做主。
原先海上對外貿易這一塊確實不受重視,往來的夷人太少,但如今其中的利益有些已經變成實質,譬如各種香料、蔬菜,尤其是玉米。
玉米不僅可以做為糧食,而且可以榨油,可以作為飼料。
要知道大部分的家禽家畜,多少得吃一些糧食,才能長肉。
如今世面上的菜肉價格比往年已經低了一些,普通百姓家吃肉的頻率也高了不少,起碼雞蛋、豆腐之類,也不是只有逢年過節才舍得吃。
對外貿易的量少沒關系啊,質量高就行了。
錦寧關那里的互市,交易一些馬匹,利益確實高,但權貴家庭多上一兩匹千里馬,能改善普通百姓的生活嗎?不能。
梁州對濟國的互市,交易一些藥材,利潤也不低,但普通百姓家看不起病還是看不起。
對于如今的大虞,絕大部分的百姓要面臨的首先是吃飽飯,甚至于是餓不死。
再說趙淩這樣簡在帝心的人,官職究竟是幾品重要嗎?
趙淩今天拿了調令就回家去告訴自己爹娘好消息。
趙王氏抬手就拍了他腦袋一下:“貶官了還這么高興?傻不傻?”
“不是啊。我現在是侯爵了!侯爵!娘,我給你請封誥命。”趙淩故意像小時候那樣,抓著趙王氏的衣袖搖啊搖。
趙王氏一下就把自己的袖子扯出來,拍了拍被他抓出來的褶子:“起開!我現在就是三品的誥命夫人!”
哦,對。
說起來趙王氏這個誥命,還是趙淩小時候立功之后,順勢通過的。
趙驊原來請封了好多次,都沒過。
為了這事情,他這些年一直跟禮部不對付。
偏現在的吏部尚書是原來的禮部尚書,反正他已經對和別的部門打好關系放棄了。
趙淩又去抓趙王氏的袖子:“豆豆現在是水軍都督,也封侯了。”封的定遠侯,爵位比他高,封地比他的大。
嘖,一定是皇后娘娘吹枕頭風了。
趙王氏看著自己被抓成咸菜干的袖子:“那你們兩個都是侯爺了,私底下還一個豆豆一個水靈呢?”跟兩個小孩子似的。
“哎呀,這不是在家里嘛。我在外面還是很威嚴的,不信你問爹。”
趙王氏看向趙驊,想象不出這年不及弱冠的白嫩嫩的好大兒怎么個威嚴法。
趙驊吐槽:“威嚴個什么?陛下叫他趙瑞,他都不知道是在叫自己,以為自己叫趙瑞瑞。”
趙淩頓時惱羞成怒:“還不是你們天天這么叫我?不跟你們說了,我去找悠悠和靈靈玩。”
“哎!這孩子跑什么?我還想問問他竇翊呢?沒跟他一起來嗎?”趙王氏下意識追了兩步,停在門檻前。
趙驊笑道:“一起來了。剛下車就被壯壯拉著要去習武,去小校場了。”他突然拉著趙王氏的袖子往里面走。
趙王氏沒好氣地把袖子扯過來:“你怎么跟你兒子一個毛病?我這袖子沒法好了。”
趙驊自己都沒意識,改成拉趙王氏的手:“這不是順手嘛。”等到了書房,剩下他們兩個人,才說道,“大哥一家要回老家了。”
“啊?他跟你說了?什么時候?”難道是過年的時候在莊上說的?
趙驊否認:“他沒說,但我估摸著大差不差。他現在應該差不多認清自己兩個小兒子不是什么讀書的料,再學個十年也考不上秀才。兩個人歲數也到,在神都找不著什么像樣的姑娘,還不如回老家能找個適合過日子的。這次淩兒封地直接就是老家,他應該想著自己能當侯爺的大伯,回老家去當大老爺。”
趙王氏覺得合理又不合理:“那大哥要是舍不得他養的豬呢?”
她是萬萬想不到,趙復那么個好吃懶做的人,竟然還能養豬養出了成就感,甚至照著趙淩寫的養殖小論文也總結起了養豬經驗。
趙驊本來想說怎么可能,但一想他大哥現在的樣子,連最心愛的姨娘都沒豬有吸引力,頓時就無語了。
好半晌,他才說道:“反正過年的大豬都出欄了,他要是舍不得,大不了抱幾只小豬仔回去。在縣上辦個養豬場也不是不行,好賴也是一門營生。”
趙王氏一想也是,然后花花腸子就起來了:“等他們搬走,家里的房子能空出來一些,是不是有地方蓋個花房?我看淩兒的花房就很好,還能種許多草莓。”
家里蓋的那個不叫花房,叫菜棚。
草莓倒是也種了一些,菜棚里種不下,只能放在大書房外面的廊道下,被家里一群“種花圣手”摧殘,勉強活著而已,一個冬天下來結不了幾個果子,她想給小孫女摘一個都得找好半天。
家里人口多,菜棚里的菜都供不上自家吃的,還得每天從桃溪巷那兒送一些過來。
趙驊覺得趙王氏的想法太樂觀:“大哥一家走了,肯定還有別人來。家里都快成書院了。”
家里的客人多,根子還在王延身上。
原先趙驊瞧著師傅和師兄們人不少,但他們在神都都有自己的住所,哪怕來做客,通常也不會留宿。
王延就不一樣了。
王延雖說是武州王氏的旁支,但旁支也是武州王氏,出了門同氣連枝。
用趙淩的話來說,王延對著當今皇帝都能叫一聲侄子。
王家人脈遍布整個大虞。
老頭出身好,學問好,致仕之后性格也不古板了,出門自帶社交BUFF。
什么武州的、王家的、象州的、曾經的同僚等等,只要來神都,都會拜訪一下王延。
有一些小輩,來了之后難免給予一些照顧。
尤其是遇到會試那年,總有一些學子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找不到住處,或者是合適的住處。
趙家肯定不是什么客人都留宿,但總會有幾個沒法拒絕的客人。
別的不說,下一科考試,王延的孫輩就會來幾個,還不包括趙王氏的幾個姐妹家的兒子們。
趙家自己的幾個兒子侄子,考試都算是很早的,其實二十多下場考試才正常。
想到這里,趙王氏想到周家,問:“周家伯伯的調令出了沒?去哪兒?”
“出了,秘書監。”雖說是個四品上的官職,還是三省官員之一,但論起權勢,還真不如當個知府。
只不過周家伯伯的年紀擺在這兒,但凡能年輕個五六歲,說不定能當個六部的侍郎。
當然,現在沒什么職缺。
趙驊想到職缺,就覺得心累:“也不知道誰接任翰林院直院。”
“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我又不是吏部的,也不在翰林院里,我怎么知道?”他事情很多的好嘛。
趙淩和竇榮的調令,都是他剛回家和兩個孩子一同坐車的時候說起的。
可恨他生了四個兒子,還有兩個比較擅長算數的侄子、一個女婿,一個都沒撈著給自己打下手。
不對,他還有個小兒子呢。
臭小子前陣子說是往鐵脊縣去了,路上還不知道怎么樣,也不知道往家里寫封信。
別跑得不知道回來,錯過會試。
趙王氏覺得趙驊沒用極了,白了他一眼,確定他沒別的事情,就說道:“我跟淩兒說話去。”
“哎?”趙驊眼睜睜看著自己妻子走了,嘀咕,“我還想說今年蓉蓉是不是要去封地。”
算了,他去跟葛姨娘說。
趙婉蓉要是真的要隨二皇子就封,應該是不需要他們家來準備什么東西。
但他們要是真的一點都不準備,心里面肯定放不下。
只是現在二皇子會去哪里就封都不知道,希望不是去什么苦寒之地吧。
趙淩和竇榮兩人都封了侯,桃溪巷的宅子也得做一些更改,符合一座侯府該有的氣度。
這些都是由工部動手。
改動不多,最顯眼的改動是換了扇大門。
而竇榮的封侯,也代表了竇榮徹底放棄繼承鎮國公的爵位。
在一些想法多的人眼里,這是明升暗降。
至于讓竇榮負責水軍?
水軍總共才多少人,多少船?
能和涼州鐵騎比嗎?
再說趙淩和竇榮兩個男人,又生不出孩子來,兩個爵位又怎么樣?都不能傳給后人。
侯爺也就是說著好聽,能有實權重要?
在眾多的不理解中,趙淩按部就班地在神都籌措自己的班底,經過兩個月的教學和考核,最終除了原先的十三人之外,又只額外留下了兩個人。
剩下的人在聽說市舶司將來是要待在海外小島上的,頓時就打了退堂鼓;不過更多的是考核沒通過的。
這些有本事加塞進來的人,本就不那么愁沒官做,迫切性和首批招收的十三人不一樣。
兩個月的學習就當了上了個補習班。
趙淩給后來的兩人去吏部登記好之后,就著手準備去象州。
蒸汽船是開不走的,說是給竇榮造的大玩具,但錢是顧潥出的,后續還得把空客船完善,往上面裝火炮。
趙淩估摸著他在象州新造一艘蒸汽船出來,第一艘的火力系統都未必能搞定。
嗯,時間太短了,要是能再多兩三個月,他高低得給自家客船裝上一個蒸汽機,現在還得原始的搖啊搖。
趙復一家果然跟著一起回,趙復也果然要帶走小豬仔。
他還試圖把小豬仔放在自己的房間里,被趙淩嚴詞拒絕。
“不行,你要跟小豬仔睡一起,那就去睡豬圈。”
趙復用一種“你無理取鬧”的神情看向趙淩:“放貨倉我不放心。我房間那么大,容得下幾只小豬,多的還能放趙靜、趙學的房里。”
趙靜、趙學:“……”
盧姨娘經過了兩三年的養豬生涯,如今身子骨強健,哪怕今天換上了綾羅綢緞,瞧著也不像是貴婦人,倒像是貴婦人身邊得用的管事娘子,聽見趙復的話,“輕聲細語”道:“好了,船上也不是只有你住。十三郎他們還要讀書呢,不影響到人么?”
對上這個侄子,趙復一次都沒占到過便宜,偏還每次都要杠上一回,也不知道是哪里有毛病。
盧姨娘現在已經認命了,對自己變大了許多的嗓門都已經不想改了。
改什么?
她回去了肯定還得跟著趙復一起養豬。
早知今日,她當初還不如直接去嫁個屠夫,當個屠夫娘子。
不對,屠夫宰的豬,哪有他們養的好吃?
外頭的那些豬吃的都是些什么腌臜物,哪有他們自家養的豬吃得好喝得好?
趙復到底犟不過趙淩,只能委屈巴巴地把幾頭小豬仔親自抱到貨船上。
趙淩要帶上自己的學生、家人,船上的空間不夠再帶上那么多下官從屬。
這十五名下官可不是單身赴任,都是帶著自己家人的。現在的家人也不只是老婆孩子,有些還有家中老人、兄弟姐妹,以及伺候的下人。下人也多半不止一個兩個。
趙淩要帶,竇榮也要帶。
他甚至還帶了兩艘戰艦。
不過戰艦只起到威懾作用(?),客船和貨船才是主力。
一直到船隊出發,趙驊都沒多說什么話。
回去的路上,趙王氏就不太滿意:“孩子出遠門,你怎么一個字都不說?那么放心?”
趙驊遙指了一下碼頭的方向,反問:“那么一支浩浩蕩蕩的船隊,我能說什么?”
路上小心?
該小心的是別人。
“只希望現在水上太平些,別還跟我們以前那時候一樣,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趙驊是管過漕運的。
漕運油水足,但也危險。
在趙淩上輩子,有一句話叫百萬漕工衣食所系,指的就是依靠漕運這個行當維持生計的人數眾多,還都是壯勞力。
大虞的漕工肯定沒有百萬之巨,但也不少。
這些人從苦力,到拉幫結派,到好勇斗狠爭搶地盤,一直到壓榨普通船工、漕工,做大做強直接攔截水上的各路船只收取過路費,只花了很短的時間。
負責管理漕運的官員但凡稍微弱勢一點,都沒法鎮住這群人。
趙驊當初干的時候也就是年輕,背后又站著皇帝,別人敢跟他橫,他比別人更橫。
一直到現在,趙家的船往返水上都太太平平,當然也是他們基本都跟著葛家的船走。
葛家這樣的大商隊,黑白兩道都打點清楚,路上大概率不會有什么波折。
這次趙淩自己走,船幾乎都是新的。
兩艘戰艦考慮到速度和內河航運的吃水深度,船并不大,外行看著也并不會覺得有多少戰斗力。
趙王氏半點不擔心:“來了更好,正好給竇翊送戰功。那群人無法無天的,早就該收拾了。”
“真打起來,哪有不出意外的?”趙驊現在沒了年輕時候的那股子莽勁,“船隊里還那么多老弱婦孺呢。”
趙王氏顯然比趙驊狠:“出意外就直接把他們滅了。襲擊朝廷命官,等同造反,直接誅九族。你們這群人就是下手不夠狠,才讓那些人那么囂張。不能徹底解決,至少也該殺雞儆猴,免得他們把勢力做大。哦,也是。你們跟著人家漕幫一起收錢,拿的還是大頭,怪不得不清剿。”
“什么你們我們的?我什么時候干過這個事情?哪怕是當官的,也不是吃一個鍋里的,人家干的事情,跟我有什么關系?我是那種人嗎?”趙驊不滿。
已經遠航的趙淩則表示期待:“多來幾個收錢的,我把他們的關卡端了,就能把市舶司設到哪里。”
下官們表示疑惑:“市舶司不是只設在象州府,負責海外貿易嗎?”
“不不不。市‘舶’司,跟船有關的,我們都能管。”這是皇帝親學生特權,不然他真的立了那么多功勞還貶官嗎?
一個從三品的爵位就算是升官了嗎?
必然不能啊。
趙淩搓搓手:“沒事。我們只要不主動挑事,把事情解決之后‘暫管’,然后‘代管’,最后就變成我們的啦~”
下官們顯然不能理解趙淩這種帶著點調皮的輕松語氣。
竇榮很配合:“我已經吩咐戰艦上不露兵甲。這是新船,普通水匪也就幾艘小舢板,應該分不清戰艦不戰艦的。”
大虞的船運不怎么發達,水軍自然也是。
南方地區雖然水路眾多,但很多河道都不能通行大船,經常有河道淤堵、窄小、過于湍急等等不利航行的因素。
至于趙淩的這種行為在后世有一個專有名詞,叫釣魚執法。
竇榮雖然是個空軍佬,但趙淩是有技術的。
離開了京畿地界之后,他很快就感覺到有魚上鉤了。
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吞金豆 連環畫奏折……
竇榮的兩艘戰艦還是太子顧朻帶回來的, 膽子賊大地走了近海,從膠州經漣河到達神都。
他們這次從神都往象州,走的還是南北內河航道, 理論上本地水匪應該是沒見過的。
不過士兵們還是每天都想著法做點偽裝, 譬如裝個網, 在上面釣個魚什么的。
其實也沒什么給他們發揮的余地, 白天除了必要的開船和警戒的人員之外, 戰艦上的士兵就天天上課。
現在社會,讀書識字是一項門檻非常高的技能。
識字率非常非常低。
軍隊中連一些上層軍官都有可能大字不識一個, 下層士兵更是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
竇榮只是看趙淩天天給一群下官講課,自己閑著也是閑著, 就給自己的手下也上上課。
他干這個事情駕輕就熟,以前在涼州的時候就干過。
教材雖然沒帶, 但他記憶力好,不用教材也能教。
常禾倒是帶了一份, 召集了小官們閑暇時間抄寫了幾份, 一半給了士兵,一半給了這些小官們的家屬。
畢竟航程得將近一個月,可不能浪費了。
士兵和官員家眷們天天從天亮開始學習到天黑,沒有休息日, 天天高強度學習, 幾天下來,士兵們很快就摧殘出了一身打工人的班味,讓跟在后頭有些吃不準情況的水匪更加確定, 這兩艘有點怪的船,就是普通船。
至于船長得怪了點怎么了?
神都那么多有錢人,整點稀奇古怪的東西來一點都不奇怪。
于是傍晚船只停泊后, 趙淩在甲板上給貓剪指甲呢,就聽到“篤”地一聲,隨即船只輕微晃動了一下。
他所在的這艘船在船隊的最中間,聲音的傳遞來自于最外圍的船只。
為了釣魚執法……引蛇出洞,他們今天晚上特意選擇了一個不是碼頭的河岸邊臨時停靠,附近連個村子都沒有,還有一片適合隱藏小船的蘆葦蕩。
如此“良機”,水匪們當然不會錯過。
趙淩不慌不忙地抱著貓進了船艙,跟在艙內等著晚膳的下官和家屬們說道:“沒事,都坐著,一會兒就結束了。”
常禾從內艙跑出來,手上拿著趙淩的鞭子和弓,背上還背著箭壺,聞言:“啊?我們就坐著?不出去打仗嗎?”
“幾個小賊而已,說得上打仗?去看看也行。”趙淩脫掉顏色有些鮮艷的外袍,把鞭子掛在腰上,又背上箭壺拿起弓,“你們待在船艙里,離窗口遠一點。”
常禾興沖沖地跟在他后面。
趙淩不解:“你跟著干嘛?”
“我也去啊。”常禾拿出一把匕首,證明自己也是有準備的。
趙淩看著那把裝飾性匕首:“常二哥,你想要剿匪,現在開始每天扎馬步半個時辰。”
全家武力值墊底的家伙,還出去剿匪?別把自己摔河里。
他不跟常禾掰扯,快步往外面走去:“你們老實待著,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撿漏。”萬一有個把漏網之魚呢?
常禾:“……”他也是正經練過的好不好?
但是趙淩沒給他機會,身形一閃就不見了蹤影。
在這個人均夜盲癥的時代,夜襲非常少見。
水匪們顯然不具備夜襲的條件,通常會選擇晨昏交接的時間段。
趙淩這種從小就肉蛋奶平衡,全身神裝的人,對于一群水匪完全是碾壓式打擊,只是沒給他什么機會。
畢竟一群精兵不是白給。
一個暗搓搓泅水過來的水匪,通過一根蘆葦桿暴露了自己,也不知道是準備登船綁架人質,還是準備偷溜,還沒露頭就被趙淩一箭射殺,臨死都不知道敵人在哪里。
停在水面上微微起伏的船只,在他腳下如履平地,在船隊內圈來回穿梭,試圖再找到一個。
還是竇榮把他給逮住了:“用晚膳了,你這一圈圈的跑啥呢?”
他剛去客船,沒見到趙淩的人,出來才看到趙淩在外圍的貨船上跑。
趙淩跟著他走到自家客船上:“這就打完了?”
“嗯。”竇榮看到他掛在腰間的鞭子,取下來往河里面一卷,把剛才趙淩抓住的“水鬼”丟到戰艦上。
趙淩沒他這么大力氣和精準的控制力,看著他這幅不帶一點煙火氣的樣子,“哇”了一聲,配合地拍拍手:“我們家豆豆好厲害!”
竇榮剛想說什么,戰艦上傳來聲音:“都督,這水鬼沒死!”
竇榮就說道:“能救就救一下,看有多少活口,問清楚他們老巢在哪兒。”
“是!”
竇榮把沾過水的鞭子收起來,拿在自己手上:“還真被你撿到漏了。回頭給那群小子加訓。”
趙淩疑惑:“我沒把人打死嗎?”
他覺得自己的箭術還是挺準的,可能是沒考慮到水流的影響。
竇榮倒是不糾結這個問題:“要是沒被我拉起來,那水鬼要不了多久應該也淹死了。”
兩人攜手走回船艙。
晚膳已經準備好了,卻沒人有心思吃飯,全都對著外面翹首以盼,有幾個小孩兒感受到大人們的緊張情緒,忍不住哭泣起來。
見到趙淩和竇榮平安歸來,連衣服都沒亂,一船人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聲音大到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趙淩都愣了一下,笑道:“這么緊張做什么?吃飯。”
竇榮接過常禾遞過來的趙淩的外袍,給他披上,拉著他坐下,看著幾乎不怎么改變的飯菜,感覺等到象山之后,趙淩的食譜又要減少幾樣。
船上的飯食比較簡單。
所有人的飯食都是一樣的,一葷一素一飯一湯。
偶爾多一兩個菜,主要看停靠的渡口能夠買到什么。
再次起航的時候,一艘戰艦悄無聲息地脫離隊伍,到晚上又重新集合。
類似的事情沿途發生了三次,被違規攔停收過路費的事情,倒是出現了五次。
可惜,這些人在認出趙淩或者是竇榮的時候,全都滑跪,讓他們失去了立刻收拾的借口。
也不是不收拾了。
趙淩甚至畫了連環畫,來展現收過路費的人的窮兇極惡和前倨后恭,重點是這群人背后的關系。
關系怎么來的,肯定不是趙淩查出來的,而是竇榮派人。
調查過程異常順利,甚至都不能算是調查。
這群人盤踞一方,行事囂張慣了,連遮掩都沒有,大部分不用打聽,只要在城內的茶樓酒肆坐一會兒就能聽到。
雖說這種地方聽來的消息未必準確,但拿著這些消息印證不難。
趙淩到象州一個月,船還沒怎么造,告狀的連環畫就先送到了顧潥的案頭。
顧潥看得都笑了,把“密信”遞給身邊的李公公看:“伴伴,你看看這臭小子。這是情愿畫畫也不愿意正經寫封奏折!”
送到顧潥案頭的文件分三類。
最常見的就是經過翰林院預處理過的,遞交給皇帝審核的奏折。
接下來就是一些外放但有資格直接給皇帝遞奏折的官員,他們的奏折不需要經過翰林院的“預處理”。
譬如先前派往鐵脊縣擔任縣令的沈羨;作用是讓皇帝盡快了解第一手的信息。
最后一種是類似情報機構的密信,目前主要是控制在李公公手中。
密信的保密性質顯然是最好的。
趙淩的連環畫就是走的密信的路子,不是這些信息多么需要保密,而是趙淩不想寫正經奏折。
李公公已經看過了,笑道:“您學生這是千里迢迢還不忘記哄您開心呢。”
顧潥笑著搖搖頭。
這是真的哄他開心,肯定是知道要是正常上報漕運中的各種水匪猖獗、官匪勾結、乃至于養寇自重的情況,他肯定會特別生氣。
現在,他是想氣也氣不起來。
隨同趙淩的信一起來的,還有竇榮很正經又很簡潔的匯報內容。
幾乎就是一張清單,列舉了目前查到的有問題的各個官和匪的情況,并說明了自己會如何行動。
“這兩個小子倒是不讓朕操心。”顧潥看完,把密信放到一旁,“放起來,一會兒讓太子看看。”
水軍對竇榮來說是一個比較陌生的軍種,從水匪入門非常友善。
相對于正規軍,水匪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其中雖然偶爾會有一兩個具備一些軍事素養的“人才”,但水平撐死了也就是業余好手。
別說竇榮率領的水軍,無論是裝備水平還是人員素質都全面碾壓;就是竇榮和趙淩兩個人,花點時間用點奇襲都能把匪寨端了。
趙淩聽著出去半個月回來的竇榮這么說,不信:“這也太夸張了。我們水性還能比他們好?”
干什么事情都得天時地利人和。
水匪們雖然整體水平不行,但地利的優勢還是有的。
別的不說,那么多蘆葦蕩淺灘,戰艦開不進去。
水匪打不贏,往蘆葦蕩里一躲,誰能找得到?
竇榮聽出他的疑惑,擠擠眼:“沒關系,我讓那群新兵天天在河湖巡邏,他們要是敢冒頭就剿了。他們總要吃飯的。可惜現在不是秋冬,不然一把火直接就把他們燒出來了。”
不過火攻雖然奏效,但能不用還是盡量不用。
蘆葦是當地人非常重要的資源。
蘆葦桿可以用來制作各種物品,比較常見的是席子、籬笆,瓜果棚架等等;蘆葦葉可以用來包粽子;蘆花更是用于冬季保暖的好材料。
現在棉花種植雖然已經推廣,但總有一些窮人買不起棉花。
使用蘆花絮衣服,在天氣并不是特別冷的江南地區,已經能凍不死人了。
蘆葦蕩更是庇護了許多野生鳥類,要是運氣好的話,能夠撿到一些野鴨蛋,獵到一些大個的野鳥。
更何況很多蘆葦蕩的占地面積極大,火勢一旦起來很難控制。
趙淩問:“那他們要是假裝普通漁民呢?”
“那就讓他們當漁民。”真正要做到掃蕩得一干二凈是不可能的,除非寧可錯抓一百不能放過一個,但這么一來就容易造成不太好的影響。
現在是盛世,又不是亂世,這種手段不合適。
現階段對于一些漏網之魚,只要他們能真正改邪歸正,也就只能放過了。
趙淩覺得可以搞搞“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那一套,不過他暫時沒那么多人手。
他忙市舶司的事情還來不及呢。
市舶司的衙門原本又破又小,附近還沒有可以擴建的地。
趙淩來了之后,前任市舶使開心極了,立刻跟他交接了就走。
趙淩只能勉強湊合著用老衙門開展工作,另外著手把市舶司搬遷到靠近港口的位置。
顧朻這兩年把一個港口建造得有模有樣,幾乎在象州新建了一個新城。
當然,象州牽扯多,也沒有現成的煤炭資源,建造速度沒有鐵脊關和鐵脊縣那么快,但好歹已經有了個框架。
市舶司在海外三星島上的衙門反倒是現成的,原先顧朻就在那邊設立了一個辦事點。
有一處當初建造碼頭時候的工房,簡單改一改就能作為面對海外船只的第一站,主要負責貨物的檢驗檢疫、人員信息登記和疾病檢疫等等。
趙淩又做了一些擴建。
幾個上手快的官員,已經工作了一段時間。
原本比較凌亂的三星上島,已經有了一個小集鎮的模樣。
主要是外來的夷人的檢疫,目前主要還是采用隔離七天的辦法。
夷人對此倒是沒有多大意見,主要是中島的大量大虞海船看上去特別有威懾力,而且大虞人竟然還讓大夫給他們把脈看病!
至于隔離期間要求的剃頭刮胡子洗澡洗衣服,甚至于燒衣服完全不值一提。
虱子長在身上,難道他們自己不知道癢嗎?
能夠干干凈凈地洗個熱水澡,難道他們自己不知道舒服嗎?
而且長時間航行多少會有一些病,經過大夫的調理,能夠讓身體更加健康,付出的代價又在他們的能力承受范圍內,何樂而不為呢?
當然,這樣的全套待遇通常只有船長等少數人,普通船員只能待在船上。
未經隔離確認沒有傳染病的夷人,是不被允許進入大虞陸地的。
趙淩這些天島上、碼頭、衙門來回跑,感覺自己才回到家,竇榮一個出去清剿水匪的都回來了,速度有億點快:“你怎么剿匪跟遛彎似的,讓那些干了那么多年,養出那么多匪患的人情何以堪?”
竇榮挑眉:“去梁州堪、去西州、海州堪。現在的地方既然他們的能力不行,那就去簡單一些的能夠做出功績的地方去嘛。”
這些地方官也不能夠說能力不行,無非是想不想做的問題。
能夠在沿途這些相對富庶的州縣當官的,都有背景。
朝廷知道,當地的水匪、漕幫也知道。
水匪和漕幫想要做大做強,自然明白什么叫“民”不與官斗。
這些官員到了當地,“鄉紳”、“富戶”自然會來拜會,搞好關系。
若是有人求到官員那里,水匪和漕幫也愿意給官員一個面子。
官員要是有些不方便自己出面的事情,水匪和漕幫也會幫忙搭把手。
這些地方官為什么是肥缺?
主要收益來自于這里。
互利互惠的事情,他們怎么會主動去做清剿水匪和漕幫的事情呢?
按竇榮的想法,這群人非但沒有做到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反倒還挖墻角,沒有一點大局觀,只想著中飽私囊,直接殺了也不冤。
當然因為這些人背景深厚,往往來自于實權大官、士族門閥等等,牽一發而動全身,最多只能做到小懲大誡。
至于空出來的位置怎么辦?
當官還怕沒人嗎?
也不看看趙淩招市舶司的小官,都有兩百多人報名考試。
多少歷屆一甲前三的官員,都是從八品九品開始做起呢。
讓有能力的人,該升官的升官;讓擁有官員資格的進士、舉人去加入到官員隊伍中去;讓沒有背景的官員,從基層開始爭奪朝中一些大樹的養分。
這些事情竇榮都懂,只是覺得坐起來太麻煩,現在也就是配合趙淩才干得精細。
市舶司衙門現在還沒造好,舊衙門實在太小了,趙淩不愿意住過去,簡單修繕了一下,只給輪值的官員們安排幾間值房,剩下的官員們趙淩統一租了房子安置,只等港口那邊的房子造好之后統一搬過去。
趙淩現在基本住在自己的院子里。
聽他這么一說,趙淩就笑:“這不是貶官嘛。你說得對,管不好就閃一邊去,西州那邊其實不錯來著。上次我姐夫說外放的地方,我本來想提議到西州去。祝陽在那邊挖河,等把西川的河道修好貫通,黑龍澤就能變成良田。在西州種杜仲也可行,只是短時間內看不出多大成效。”
竇榮把自己的外衣脫了,又去脫趙淩的外衣。
這會兒已經是夏季,衣服單薄。
趙淩現在不是幾歲的小孩兒了,哪怕氣溫超過三十度,白天出門見人依舊得穿上兩三層衣服,一天下來感覺熱得整個人都發臭,嘴上說著:“現在洗了,一會兒睡前還得再洗。”動作倒是一點都不猶豫,進浴池的速度比竇榮還快。
由于這段時間要常住,小院重新收拾了一遍。
浴缸是用水泥砌的,還貼了瓷磚。
美觀是其次,主要是夠大夠牢固。
竇榮心不在焉地繼續話題:“那你怎么沒推薦姐夫去西州?”
“這不是我姐和外甥們還小。西州那邊畢竟艱苦一點,無論是水利還是杜仲,雖說容易出成績,但一個三年不夠,起碼得兩三個三年。姐夫還是在神都多待幾年的好……嗯。”趙淩突然悶哼一聲,“好好搓背就搓背,干……”
“我離開了半個月,你都不想?”總不能在外面找野豆豆了?
趙淩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到晚膳的時候倒是神清氣爽了,被竇榮又問了一遍,才回答:“忙得腳打后腦勺的,哪有空想這些?”
再說現在什么季節?
外面只有臭男人,哪里來的野豆豆?
金豆豆怎么可能野生?
他也算是曾經滄海難為水了。
有了金豆豆,啥豆豆都入不了眼。
竇榮不滿意,哄著趙淩非得要說些好聽話,晚上又洗了一遍澡才算完。
水匪和漕幫的事情,竇榮到年底才把整條大運河沿線給整肅完成,并初步完成了對一支水軍部隊的訓練,人數比他以往帶過的騎兵要多,達到了三千人。配套的人員超過兩萬。
竇榮對這點人數并不是很滿意:“起碼得有三千的精兵,現在這三千只能算是備選,還得再挑,能夠剩下一千就不錯了。現在還是內河航道,要是去了海上,說不定只能剩下五百。”
這時候市舶司的新衙門已經造好。
原來的舊衙門變成了一個城內處理夷人相關事務的辦事處。
趙淩和一眾下屬官員們統統搬入新居。
竇榮指揮著下人們搬家,一邊跟趙淩說話,沒聽見他的回應,扭頭去看他:“是不是又嫌我花錢多?我練兵沒你造船花錢多啊。”
趙淩抱著抹布,都不愿意搭理他,被他戳了一下,才抬臉說道:“我造船還不是給你用?你個敗家豆豆還好意思跟我比花錢?”
“那也不是所有的船都是給水軍的,不是有貨船和客船?”竇榮感覺身后有人靠近,回頭看到余琪和趙文敏拽著余飛跑開,叮囑,“別亂跑!”
三個孩子應了一聲:“哦!”然后繼續跑。
“沒有貨船和客船拿出去賺錢,哪里來的錢造軍艦?”掏空顧潥的內庫都不行。
工部那邊還在不斷手搓機床,并且通過機床加工更加精密的機床,循環滾動提高精密度。
竇榮聽出趙淩語氣中的不耐煩,作為被供養的吞金豆,不敢再繼續這個危險的話題,說道:“這邊事情差不多結束后,我讓人去接了表姐一家一起回瀘陽縣過年?侯府也不知道造得怎么樣了?都沒空去看過。”
趙淩封侯且食邑瀘陽縣,工部會派遣人員在瀘陽縣修建一座侯府。
只不過兩人到象州將近一年時間,忙得也就回去過三次,路過縣城都不停,直接去的趙家村,每次也都來去匆匆。
“花那么多錢造侯府做什么?還不如省下來造船。”造在瀘陽縣里,他這輩子也未必能住上一個月,完全浪費。
“……”看來錢真的很緊張,他明年得算著花錢了。
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算賬 合理合法收錢……
趙淩嘴上說著錢緊張不夠花, 發起年禮來是一點都不手軟。
市舶司的官吏一個個雞鴨魚肉糧食布匹,手里提不下,得用小車來拉。
這一年表現好的優秀官吏, 還有額外的獎勵, 小車拉了好幾回。
這些目前官職只有從九品的官吏, 一個月到手的俸祿不到兩貫, 另外有相當于三百公斤的米, 職田的收入很少,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去島上輪值的有點額外的津貼, 能稍微多一點收入,但真的就是稍微多一點。
家中人口要是多的, 這點錢過得非常緊巴。
要是人口少的,有一些別的開銷, 每個月還得賣掉一些米,才能換到足夠生活的錢。
當然, 苦日子只有剛開始的兩個月, 趙淩市舶司地事務理順之后,市舶司的日子就很滋潤了。
趙淩對整個海外貿易的進出口設置了規范的關稅,稅收比例很少,還有一部分免稅和退稅政策。
夷人商船需要繳納的稅費總體是很低的。
稅費其中的一部分還包含了隔離檢疫的費用等等。
這些走遠洋貿易的大商人心里面也有一桿秤, 雖說現在看著雜七雜八的繳費項目多了不少, 但算下來比他們每年賄賂象州官員的少多了,交錢非常痛快。
市舶司還給他們安排了統一售賣的商行,甚至允許留下幾個人長期在象州停留負責經營銷售。
像雷奧那多, 如今已經正式帶著妻子兒女開起了洋貨行,在象州府內置辦起了宅院,連孩子都送去了私塾上課, 就跟普通的大虞商人一樣。
榜樣的作用是無窮的。
這些大商人誰差錢?
要是能夠在大虞這樣繁榮的國家長期生活,誰愿意回到那個街道污水橫流、頭上爬滿虱子、看病更是比等死還難受的地方?
他希望自己子女們穿上華美的絲綢做的衣服,用上比少女皮膚還細膩的瓷器做的餐具,吃著花樣繁多美味可口的食物,晚上可以點燃白蠟燭,用上最細膩的胭脂水粉……
或許他的兒子也可以成為大虞市舶司里這樣剛正不阿的官員,他們辦事認真仔細,精通多國語言,耐心溫和,從不額外收取任何費用,也不會故意刁難他們,就像一個真正的貴族的樣子。
趙淩大概能知道這些大商人心里面的盤算。
人才引進、投資移民嘛,有什么不可以的?
進行規范化管理,還省得他們鬧出各種事情來。
他還把賬目放到明面上,看著收的不多,但養活他們市舶司的這些人綽綽有余了。
哪怕今年花錢造了衙門、員工宿舍、家屬院等設施,全都回本之余,還有些結余。
結余的部分,象征性上繳了一些,另外“按照慣例”留下來自己花。
海港有人開辦起了商貿行,主要負責給洋人商船聯系對應的官員和商人。
還有開辦旅行社的,其實就是購物團,帶領洋人在象州府城內游玩/購物。
這些商行有的是市舶司的家眷開的,有的是腦子快的商人開的,不管是什么來頭,都少不了市舶司的好處。
趙淩倒是不搞什么灰色收入。
如今整個海港都是他的一言堂,他完全可以通過堂堂正正的收稅來完成搶……增加收入。
總的來說,市舶司的這些官員,日子都過得比在神都要好,且收入來源都正當,不用擔心收了一點黑心銀錢就提心吊膽。
起碼有趙淩盯著的時候,沒人敢這么做。
王家二舅舅在海港蓋了個私塾,專門教外國語——教大虞人外國話,也教外國人大虞話;同時也教導外國人一些大虞的禮儀,也了解外國的一些禮儀和社會情況。
賺錢的同時,還非常體面。
那是真賺錢啊。
外國人對一位真正的飽學之士、世家大族子弟傳授禮儀,可太愿意花錢了,還是非得要送,不能拒絕的那種。
趙淩看得都羨慕。
伴隨著商貿往來增加,洋人的衛生習慣和生活習慣的改善,以及語言溝通的逐漸通暢,在象州府城已經越來越少使用夷人這樣帶有貶義的詞語,取而代之的是洋人、外國人這樣的中性詞語。
市舶司的年禮豐厚,水軍和船廠的年禮也不差。
水軍這一年來清剿了多少水匪,匪寨里的錢多錢少還不是一支筆的事情?
船廠除了對外賣船之外,還給外國商船提供維修保養(偷師)服務,雖說由于不賺錢的軍艦建造和研發業務,導致還談不上賺錢,至少有了不錯的收入。
這些年禮讓對應的商戶農民,賺了個盆滿缽滿,都能過個肥年。
周彥紅、陸鳳羽夫妻帶著一雙兒女過來的時候,站在碼頭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這也是渡口?怎么跟寧羅渡差那么多?”寧羅渡也算是個不小的渡口,但……算了,什么地方都不能跟這兒比。
水泥地平整開闊,道路兩邊種著大量的花草樹木,行人和車流分開。
中間道路上車馬川流不息。
常禾引著一家人上了自家馬車,指著來往的人流說道:“最近過年,不少城里人過來洋貨行買些新鮮玩意兒。咱們不用看那些,家里有好的。”
家里果然有好的,趙淩直接送了周彥紅一筐石頭。
這些石頭可不是普通的石頭,而是顏料的原材料。
趙淩繪畫雖然還可以,但懶得花大量時間去調制顏色。
周彥紅作為趙英娘和周毅兩位繪畫大佬的長女,在這方面的天賦不低,只是日常瑣事加上家庭開支如今更加側重在兩個孩子身上,讓她平時更多的只能畫畫水墨,對于這些昂貴的顏料已經很久沒碰過了。
兩個孩子還不知道這筐石頭到底是什么,竇榮看了看天色就說道:“趕緊喝口水就回去了。”
東西是早就準備好的,一些人很快上了車,前往附近一個內河渡口換了船,往瀘陽縣去。
周彥紅很是吃驚:“怎么坐船?”
竇榮輕描淡寫地說道:“哦,我把瀘江挖深了一點,現在能夠行船,不過吃水不能太深,明年還得繼續把航道加深一點。”
當然不是挖的,是用火藥炸的。
瀘陽縣所在的位置,原來是瀘江的主河道,只是淤積后,瀘江改了河道,現在變成了一條支流。
夏季豐水期的時候,倒是能夠行船,但也只能走走小船,大船根本不用想。
整個瀘江河道工程,預計需要三年時間。
周彥紅頭一回從這個角度看自己的家鄉,更讓她意外的是船竟然能夠直接到……
“這是外婆家?怎么感覺有點不太一樣?”她下船看向碼頭邊上的山,感覺山是對的,但村子感覺怎么不太對,又有點熟悉?
這邊的碼頭很小,鋪了一些石板,裝了圍欄。
趙淩剛才睡著了,這會兒走在后面,聞言說道:“不是,這是田家村,二姑姑家。趙家村的河太小了。”
拓寬加深河道花費太大。
反正田家村就在趙家村隔壁,趙淩就不費這個功夫了。
“淩兒!是不是淩兒回來了?”
他們正說著,山上突然傳來叫喊聲。
趙淩抬頭,循聲望去,只看到一個男人正站在山坡上沖他們揮手。
他趕緊揮手:“四叔!我們回來了!”
田家村的人也聽到了動靜,紛紛跑來。
一時間熱鬧非凡。
田學仁來得最快:“好家伙,到這么早?還以為你們要晚上才到呢。我都在碼頭準備好了燈,怕你們看不清路。”
一群人順著他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碼頭上掛著一串燈籠,還沒點起來。
田學仁又跟竇榮打招呼,又招呼周彥紅和陸鳳羽一家,熱熱鬧鬧把他們請進自己家里:“先坐一會兒喝口茶,裝貨卸貨要一會兒呢。放心,肯定天黑前把你們送回家里。我們兩邊的路用水泥鋪了,現在一點都不顛簸,走得還快。”
嗯?這么豪橫的嗎?
田學仁看趙淩的眼神就笑:“婉瑜表妹自己弄了個水泥作坊。我看過,質量比官府的稍微差一點,但是給我們村里鋪鋪路夠用了。”他突然奇怪地看了一眼趙淩,“錢不是你給的嗎?”
趙淩給幾個小孩兒發小紅包,下意識說道:“沒啊。”
竇榮說道:“給了,是我忘記告訴你了。”
家里的開支,當家主母肯定是清楚的。
“哦。”
田學仁看一個就隨口說了一句,另外一個也沒問具體多少錢,也不說話。
常禾已經指揮著把給田家的年禮都留下,把剩余給趙家人的年禮和行李都裝上了車,過來叫他們出發。
擔心一會兒天黑或者下雨,田學仁他們也不挽留,把他們送到村口。
趙淩說道:“明天再把車還回來。”
“不急。”
田家其他人在城里,家里就田學仁留守,主要負責帶孩子,送走了親戚們,回頭看到一群鬧哄哄的孩子,感覺頭都大了,恨不得也跟著一起去外婆家。
趙淩他們一行果然很快就到了趙家村,到了剛好吃晚飯。
沒有分餐,大圓桌上雞鴨魚肉的碗盤高高疊起三層。
最后上了一碗酒釀小圓子,趙淩一喝就軟了。
他還很冷靜,跟竇榮說道:“我喝醉了。”
同桌的趙繼哈哈大笑:“哪有喝醉的人說自己喝醉的?”
竇榮已經明顯感覺到趙淩的身體往自己靠過來,伸手攬住:“腿軟了?”
“嗯。”趙淩話是這么說,眼睛還看著剩下的小半碗酒釀小圓子。
竇榮就拿起碗來,喂他吃完,招呼了一聲把趙淩抱回房里。
趙繼看了看,突然擼起自己的袖子,比劃了一下。
楊氏一眼就看明白了:“你別比了。你沒那個力氣。”
趙繼不信:“我天天山上山下跑,茶園果園許多活都是我自己干的,力氣大得很。”
一百多斤的東西,他挑著能走山路。
養了兩年豬的趙復也擼起袖子:“嗤。老四你的力氣還沒我大。一兩百斤的豬,我隨便就能拽著走。”
哪怕已經過了幾個月,趙繼還是對自家那個好吃懶做的大哥養豬這件事情,感到不敢置信。
趙復養豬還真的不是出一張嘴讓人去養,雖說也雇了幾個人,但大部分事情他都親力親為,樣樣能上手。
田氏不去搭理自吹自擂的倆兄弟,都是當爺爺的人了,還能比得過一個年輕后生?
再說人家竇榮可是上馬打仗的將軍,把一百多斤的趙淩抱起來的時候輕飄飄的跟抱著一張紙似的,能跟他們哼哧癟肚地下力氣死扛東西一樣嗎?
田氏拉著楊氏商量明天的飯菜。
楊氏有些心不在焉:“大嫂,你說淩兒真這么輕?”
田氏被她一問也愣住了:“沒吧?淩兒不是習武的嗎?應該不輕吧?”
周彥紅原本挨在外婆身邊坐著,聽兩個舅媽這么說,下意識看向陸鳳羽:“十三應該不重,我家相公就很輕。他們兩差不多高。”
陸鳳羽頓時一張白皙俊秀的臉漲得通紅,聽她沒把將自己一腳踹下床的事情說出來,才松了一口氣,不是很有底氣地辯解:“我也沒很輕。”起碼百多斤還是有的。
周彥紅喝了點自家釀的米酒,臉色微醺:“十三應該稍微重一點。”
于是趙淩睡了一覺醒來,就面對一眾長輩奇怪的目光。
他下意識左右看了看,又看了看身后,確定這種目光是投向自己,疑惑:“怎么了?”
楊氏上前拍了拍他的胳膊:“淩兒,四伯母抱抱你啊?”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了,還抱……”趙淩瞬間就瞪大了眼睛,下一瞬自己就被騰空抱起,扭頭看見突然冒出來的竇榮,“嘿!你從哪兒冒出來的?”
竇榮黑著臉,神色不善地看向楊氏:“水靈大了,不方便被抱了。”
趙淩被竇榮像個小孩兒一樣抱在手上,一臉真誠:“對啊,不能被抱來抱去的了。”
趙繼上前說道:“給四伯伯掂掂有幾斤?”
趙淩居高臨下地看著趙繼,抬下巴:“肯定比你重。”
趙繼不信:“就你這小身板,怎么可能比我重?”
趙淩擼袖子:“我比我你高,比你壯!”
他長的都是瘦肉……呸,肌肉!
他體育課從來不逃課的好嘛。
他不信自己一個體育課優等生,還能比不過四伯一個沒上過體育課的。
“一大早的鬧什么呢?”趙爺爺拄著拐杖從里屋出來,笑呵呵地看著鬧騰的一大家子。
歲數大了就喜歡熱鬧。
只是現在家里的姑娘們都出嫁了,男孩子們讀書的讀書,當官的當官,平時也不都待在村里,縣城、府城到處跑。
小兒子去年在家待了兩個月,今年肯定是回不來了。
原先大兒子也跟著去了神都,今年算是帶著兩個孫子回來了。
趙奶奶想到趙靜和趙學,就問趙復:“十一、十二相看得怎么樣了?”
今年四月份回的家,眼瞅著一年都要過完了,怎么還沒聽說相中誰家姑娘?
趙復就拿眼神去瞅田氏。
田氏冷眼旁觀:“怎么?可別說我這個嫡母苛待庶子,姑娘我可沒少找,可也得十一十二當個人。”
趙淩一聽就明白了。
敢情這兩個“哥哥”到現在還認不清自己是誰,一心想著娶高門大戶人家的女兒?
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能有什么拿的出手的,讓人家高門大戶家的姑娘看上眼?
趙淩拍了拍竇榮的胳膊,讓他把自己放下:“放我下來,我們看戲。”
竇榮還有些不樂意,小聲說道:“我再抱一會兒。”
趙淩臉皮沒那么厚:“別鬧。”
竇榮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把人放下,還是把人攏在身前,像是把趙淩整個人都包裹住了一樣。
趙淩不好意思,把抬眼看著自己的陸蕊蕊小朋友抱了起來。
那邊田氏已經掰著手指頭給一大家子人數給趙靜趙學倆兄弟找的姑娘:“我找的地主人家的姑娘,你們嫌姑娘學問不好。行,我給你們找了秀才公家的姑娘,自幼讀書的,你們嫌人家家里窮。我又找了個又識字又會算賬還有錢的姑娘,人姑娘長得還特別漂亮,你們竟然嫌人家是商戶女!你們也不瞅瞅自己是什么身份,還有臉嫌棄這個嫌棄那個?”
田氏瞧不上趙復和盧姨娘,但對趙靜和趙學并沒有多么針對。
一來她是長輩,犯不著跟小輩計較;二來趙靜和趙學再怎么樣也是姓趙,哪怕讀書沒個樣,至少也是個聯姻工具,要是發展好了,也是趙廈將來的……助力指望不上,至少別拖后腿吧?
田氏給這兩個庶子找對象,真的已經千挑萬選,送到兩人跟前的幾個姑娘,她自己都覺得配這兩個庶子可惜了。
結果呢?
這倆貨竟然還看不上人家。
田氏說起來一肚子氣。
偏趙靜和趙學還不服氣。
“母親就是看不上我們兄弟是庶子。”
“明明母親給幾個姐姐找的夫家都很好,怎么輪到我們就只能娶這樣的姑娘?”
趙婉瑜是嫡出的大姐姐,是縣君有食邑,夫家是年幼時就定下的大地主人家。
剩下三個姐姐也都是姨娘生的庶女,最差的一個也是嫁給了舉人老爺家的兒子。
怎么到他們只能娶秀才家的姑娘了呢?
趙復還摻一腳:“就是。怎么也該給他們找個官家小姐吧?”
“那你們也嫁人啊,去當上門女婿。官家小姐?”田氏真的被趙復的無恥給惡心到了,“當年小弟鄉試考了頭名解元,也才娶了一個六品官的庶女,你兩個兒子連個童生都不是,還是哪里比小弟強,也敢說娶官家小姐?”
趙復還不服氣,覺得自己兩個小兒子是千好萬好,雖說讀書比不上自己小弟,但:“那咱家跟小弟那會兒已經不一樣了。小弟是三品大員,淩兒又被封了侯,咱家現在哪里差了?”他大兒子也是個官兒呢。
他出門遇到縣令,人家縣老爺都對他客客氣氣的,叫他一聲趙大老爺。
這一點,趙爺爺和趙奶奶也認同:“對啊,我們老趙家今時不同往日了。”
田氏沒好氣地看了一眼兩個裹亂的老人家:“您二老先去屋里坐著,外頭冷,別受了風寒。”
二老聽勸進屋,但不想錯過看熱鬧……不是,是調解家庭矛盾,招招手讓一大家子都進屋去。
其實屋里屋外就是有風沒風的差別,要是出太陽,外面還暖和一點。
不過今天有些陰,外頭確實冷。
火炕這會兒還沒燒起來,炕屋也不適合討論這樣嚴肅的話題。
田氏讓人點了火盆放在屋里。
趙淩感覺溫度提升不快,去外面找了幾塊石頭擺在火盆旁邊,又拿了個比火盆更大一點的鐵鍋往火盆上面一扣,壓在石頭上,保證不封住。
很快,室內溫度就升了上來。
其他人不明白這是什么原理,陸鳳羽有心想問,但現在還是看熱鬧重要。
趙淩眼巴巴看著田氏,等著她繼續發威。
田氏其實剛才被打斷,一口氣已經泄了,本來對趙復和兩個庶子也沒什么感情,深知他們的德行,不抱希望也就不至于真生氣。
她見趙淩期盼的小眼神,笑了笑,扭頭看向趙復的時候,臉上的笑容頓時收斂:“你也知道那是你小弟,是你侄子,不是你,不是你兒子。你有什么?你有功名嗎?沒有。你有什么?有錢嗎?也沒有。”
趙復不服氣:“我怎么就沒錢了?”
他開始一一例舉:“我城里有酒樓有客棧!”
田氏冷冷道:“那是小弟家的。賺的錢是小弟孝敬爹娘的,跟你有什么關系?”
趙復可太知道那客棧和酒樓的前因后果了,后悔自己剛才嘴快,要是再惹到趙淩那個小煞星,再把他摁地上抽一頓怎么辦?
大過年的,當著這么多小輩的面,他臉還要不要了?
趙復立馬就想到自己擁有的財產:“我那么大一個養豬場呢!”
田氏冷笑:“哦,對啊,那么大一個養豬場,花了多少錢,賺了多少錢?”
趙復好歹也是趙家人,賬還是算得明白的,只看他想不想算而已。
養豬場是他的事業,賬目當然清清楚楚,然后就啞了。
家財萬貫帶毛的畜生不算。
豬也是帶毛的。
尤其是作為圈養的家畜,為了防止染病,降低養殖密度是必要手段。
趙家村的地本來就少,沒地方給他開養豬場,所以他的養豬場是開在了附近一個村子,自然需要包地。
另外豬要貼膘就得吃糧食,想要豬肉香,就得吃好的,還得把飼料都煮熟了喂。
光靠著他和盧姨娘兩個人怎么可能忙活得過來,還雇了人手。
地租、飼料、人工,必要的防疫藥物和措施,七七八八算下來,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那他的豬今年賺了多少錢呢?
一文錢沒賺。
第150章 第一百五十章 新聞播報 找個班上……
趙復現在手頭的豬, 一部分是當初從神都抱來的,一部分是從附近的養殖戶手上收來的。
他打算挑選優秀的種豬,一年下來只“賣了”一頭豬給養豬場所在的村子, 幾乎是半賣半送;另外一頭豬拿回家過年。
這一年總共就出欄了兩頭。
哪兒來的錢呢?
他都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本。
趙淩感覺自己把大伯帶溝里了。
照著他這樣養豬, 是賺不到錢的。
趙家莊子上的豬只留著自己吃, 是有道理的。
別看紅燒肉征服一切, 但豬肉畢竟是豬肉。
豬肉要是賣得跟鹿肉羊肉一樣價錢, 誰會花這個錢買豬肉呢?
不過趙淩倒是不在意最后趙復虧錢,反正家里公中的錢很多, 家里的人也很多。
大伯養的豬好吃。
大不了自家吃。
不用擔心自家吃不完,趙家村那么多人呢。
周圍還有許多親戚呢, 肯定吃得完。
但是趙復沒考慮過這點,他只知道自己養的豬好吃。
嗯, 現在的問題是養豬不但沒賺到錢,還虧了不少錢。
趙復腦子里想了半天, 最后說道:“那我還有村里許多地呢!”
田氏說道:“爹娘還在, 地是爹娘的。咱們家還沒分家呢。就算分家,家里兄弟三個,你也只能分到三分之一。這三分之一里,老大是嫡子分九成, 剩下的一成才是你兩個庶子的。就這, 想娶官家小姐?”
田氏覺得父子三人的腦子加起來都沒豬聰明,就去問如今已經一點看不出嬌媚的盧姨娘:“盧氏,你跟他們說說。別以為是我害了你們。”
盧姨娘趕緊站起來行禮:“妾不敢。”對兩個兒子說道, “你們母親是為了你們考慮,那些姑娘都是頂頂好的。”
說真的,哪怕她以前在縣城里頂著個趙夫人的名頭, 也沒法給兩個兒子找來這么好的親事。
這些年她也看清楚了。
她這兩個兒子不是讀書的料,當官就更別提了。
分家的話,她兩個兒子可撈不到一點好處,現在至少還能說自己是侯爺的堂兄弟,只要不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這輩子吃喝不愁,當個富家翁還是穩當的。
真要是把田氏得罪死分了家,那趙靜趙學真按著規矩來分家,到手能有多少錢?
別說是當個富家翁,怕是連縣城里一棟像樣的房子都買不起。
田氏給趙靜趙學找的人家,她自己是滿意的,無奈兩個兒子不滿意,另外就是她私心也覺得趙家的門楣又高了不少,憑什么她的兩個兒子不能娶到條件更好的姑娘呢?
瀘陽縣小,但府城、神都多的是好姑娘。
田氏找不到,就讓趙王氏去找。
反正趙王氏這個小嬸嬸也不是沒操持過晚輩們的婚事。
甚至于王家不也有很多適齡的姑娘嗎?
王家哪怕是個旁支的姑娘,也比別家強上許多,也是親上加親不是?
不過盧姨娘還算能認清楚情勢,見田氏生氣,生怕兩個兒子被分出去,真就沒法過日子,或者田氏干脆甩手不去管兩個兒子的婚事,她一個姨娘出面給兒子說親,哪個好人家會認?
別看她以前擺趙夫人的譜,那也是就是在一群下人面前這么說說,真要跟一些貴婦人交流,她都不配出去。
她能認識的也就是一些姨娘。
趙復出面?
算了吧。
田氏對趙復說道:“你們父子三個既然都不滿意我給找的姑娘,那你們就自己去找。”
她這話一出,別說是盧姨娘,就是一直自視甚高的趙靜趙學都有些著急了,趕緊跪下:“是兒子錯了。”
“但憑母親做主。”
趙淩看得索然無味,小聲吐槽:“戰斗力太差了。”不是大伯娘的一合之敵。
陸蕊不解:“瑞瑞舅舅,什么是戰斗力?”
趙淩看著感受到溫暖走過來的兩只貓,指著給外甥女解釋:“喏,咪咪的戰斗力就沒抹布厲害。”
陸蕊看著抹布走著走著,突然一下從后面抓住咪咪,鎖喉抱住了躺地上蹬腦袋,下意識抬手捂住自己的腦門,用一句最近跟趙淩學會的新詞說道:“腦袋瓜子嗡嗡的。”
竇榮看了看兩只打著玩的貓,又看看兩只……兩個跪著剛站起來的兄弟,感覺趙靜趙學兩兄弟腦袋瓜子可能還沒抹布的腦子清醒。
竇榮看完了戲,不想待在家里,就說:“我去還車。二姑姑他們不知道回家了沒有?”
趙淩一聽,自然是跟著一起去:“我也去……釣魚。那邊的水深。”
田氏跟著說道:“正好我也回一趟娘家。”
她娘家就是田家村的,說起來和田德耀是還沒出五服的堂姐弟。
趙靜趙學不知道嫡母這是什么態度,到底還想不想管他們的婚事,用求救的目光看向趙復。
趙復這會兒也不敢惹田氏,期期艾艾地問:“那先前說的幾個姑娘,還成不成?”
“成個……”田氏深呼吸一口氣,把到口的臟話咽了回去,“人家都是好姑娘,還能干等著你那兩個好兒子?喜歡人家姑娘的多得是,早就嫁人了!”
周彥紅這會兒也不好再干看戲,趕緊站起來挽住田氏的胳膊:“大舅媽,我給您帶了一身衣裳,繡樣都是我畫的,您去試試,看看合不合身?”
田氏不好拂了外甥女的面子,笑道:“你畫的繡樣還能差了?大舅媽不用看就知道肯定喜歡。你這孩子,自己把小家庭過起來不容易,身邊也沒個長輩幫襯著……”說著,被周彥紅帶著往屋里走去,想起來什么,對趙淩和竇榮說道,“你們去還車吧,我就不去了。我瞧著今天天氣不太好,怕是要下雨,你們也早點回來。”
“好。”
趙淩打算得很好,出門特意帶了傘,跟竇榮說:“我們一會兒散步回來。”
兩個村之間估摸著走路也就半個時辰不到。
竇榮自然是趙淩說什么就是什么:“好。”
他也打算得很好,想著兩人回來的時候共撐一把傘,漫步在江南煙雨中,想想就很美好。
然后回來就被雨水糊了一臉。
山里面的風雨真的是一點道理都不講,打傘幾乎沒什么用。
雨不大,風很大。
早上出門時候帶著的畫著翠綠柳條和黑色燕子的油紙傘,現在已經變成了燒火棍。
趙家人看到兩人回來的樣子又是吃驚又是好笑:“怎么搞成這樣?”
偏兩人手里還提著一串一斤左右的魚和一條三尺多長的大青魚,不像是去釣魚,倒像是下河去摸的魚。
本來跟著一起去還車的還有幾個人,但兩人不想被打擾,特意讓人先回去了。
雨也不是他們在田家村的時候下的,而是他們已經走在半道上開始下的。
雨其實不大,妖風大。
趙爺爺和趙奶奶都從炕屋里走出來看笑話:“哈哈哈!”
田氏也沒忍住笑:“趕緊回屋去把濕衣服脫了,我讓人送熱水過來。”
趙淩拉著竇榮把魚放去廚房,還不忘記交代:“那條黑魚給我留著,我來殺。”
“行了行了,你們趕緊回屋去。”一家人看完笑話,還真怕兩人著涼了。
周彥紅笑得齜牙咧嘴的,讓陸鳳羽給自己磨墨,鋪了紙開始作畫。
趙奶奶很新奇,湊在一邊看。
陸舟和陸蕊乖乖坐在外公身邊吃糯米團子:“娘肯定是要畫瑞瑞舅舅和翊舅舅。”
等趙淩和竇榮收拾完自己,過來炕屋烘頭發的時候,周彥紅畫的已經能看得出兩人的狼狽樣子了。
趙淩看得齜牙咧嘴的:“表姐你不厚道。”又說陸鳳羽,“表姐夫,你這是助紂為虐。”
陸鳳羽不以為意:“我們這叫夫唱婦隨。”
趙淩聽他說起唱什么的,就順嘴說道:“我看現在府城的茶館和酒樓里都有說書先生,有些說的還是邸報的內容。咱們家酒樓里有嗎?”別一天到晚講小說,播報個新聞也很實用。
楊氏說道:“沒呢。上次我們去府城也看到了,挺好的。都說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要是咱們家也有這么個說書的,倒是很好。只是回來之后,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有學問的可不會當說書先生,考上個童生都能教蒙學,當先生可比說書先生體面。”
說書先生叫先生,可不是真先生。
但凡學問過得去一點的,哪怕不繼續讀書科考,在自己家開個學堂當個先生;或者去衙門謀個簡單一些的差使,當個吏員;甚至是當個賬房先生,都比說書先生體面,且錢多。
瀘陽縣畢竟只是一個小縣城,教育資源就這樣了,哪里能請得到能解讀邸報的讀書人來當說書先生?
陸鳳羽說道:“上次我們去東州府城逛,倒是在酒樓里聽了一場,那說書先生說的倒是不錯。邸報上的內容,關鍵倒不是講得多精彩,而是不能偏頗,對說書先生的學問略有點要求。”
其實解讀邸報上的內容,算是讀書人的基本功之一。
作為一名官員預備役,要是連正確解讀公文都做不到,那這書也白讀了。
趙淩順嘴就說道:“十一和十二不是沒事干么?反正他們在家里閑著也是閑著,讓他們每天去酒樓講講邸報,倒也不一定要會說書。”
竇榮提議:“感覺更適合放在茶樓。客人們聽到邸報的內容就會討論,討論就會多點茶水。放酒樓的話,客人們吃飽了干坐著不好。”
“二姑父家不是有個茶樓,就在貢院對面來著。”趙淩一下就想起來了,“哎?二姑父的生意忙得過來嗎?我看他一直在外面忙著收租,說是得過兩天才能回家。”
趙奶奶笑道:“哪會一年到頭收租啊?就年前這段時間最忙。說邸報很好啊,去年你爹回來的時候,也跟我們講呢。反正十一和十二在家也沒什么事情,讓他們去做點事情也好。”
趙爺爺趙奶奶是歲數越大越想得開。
子女出息,孫輩更出息。
他們只管享福就是了,別的管那么多?
早幾年,他們還喜歡住在城里,現在他們只想待在村子里,跟一群老伙計聊天。
一天到晚的東家長西家短的有什么意思?
大家聊聊國家大事,好歹村里也出了侯爺了,村里人的格局打開,眼界也得高點。
趙爺爺也贊同:“正好讓他們過年這段時間給村里人講講,我聽聽看像不像樣。”
正好趙靜和趙學端著兩盆剛出爐的點心過來,模樣有些小心翼翼:“爺爺說什么呢?”
趙爺爺支使:“過來,給爺爺講講邸報。”
趙爺爺平時會看看邸報,主要作用是拿來跟老伙計們吹噓,炕屋里就擺著呢。
兄弟倆剛被嫡母訓了一頓,這會兒可乖巧了:“爺爺您不是都看過了嘛。”
“爺爺您想聽哪段?我念給您聽。”
趙淩聽著聽著,打了個哈欠。
炕屋的溫度對他來說有點太高了,暖融融的特別催眠。
竇榮摸了摸他的頭發已經干了,就招呼了一聲,帶著趙淩回他們自己屋里去,準備把頭發先綁起來。
離開了那個暖融融的環境,趙淩一下就清醒了:“不對,我還得殺魚呢。等著,我給你做魚湯。”
竇榮就隨便扎了一下頭發,跟著趙淩一起去了廚房。
趙淩系上圍裙,動作利落,看得在廚房看午飯的田氏都驚訝了一下:“淩兒還會做飯呢?”
趙淩把一條黑魚宰殺干凈,開始片魚片,得意:“這話說的,我家常媽媽的廚藝都是跟我學的。”
常娘子在大廚房里也在收拾魚湯,笑道:“嗯,我還真是跟四郎學的。”
趙淩驚訝了一下:“常媽媽你在啊?”然后他就看到常娘子往魚湯里放了一撮咸菜,頓時別開臉,“這個我沒教!”
廚房里的眾人都笑出了聲。
田氏笑罵:“你自己不吃咸菜,還不讓別人吃咸菜。雪里蕻做的咸菜燒魚可鮮了。翊兒吃咸菜的吧?”
竇榮也是眉眼含笑:“嗯,吃一點。”
他只是隨趙淩,平時不怎么吃咸菜之類的。
“那一會兒嘗嘗看。”
“好。”竇榮應下,扭頭看趙淩對他怒目而視,故意笑問,“怎么了?”
趙淩冷哼:“叛徒!”
竇榮還挑釁:“一會兒魚湯里給我放塊嫩豆腐。”
趙淩罵罵咧咧,但還是往里面放了豆腐。
竇榮又想讓趙淩多放幾塊生姜。
趙淩不耐煩:“你別太過分啊!”
竇榮像是看不出好賴一樣,繼續騷擾:“出鍋的時候多撒些白胡椒,再撒點蒜葉。”
趙淩罵罵咧咧地按照竇榮的要求做了:“臭豆豆,你完蛋了,一會兒讓抹布揍死你。”
廚房里其他人都一邊裝聽不見,一邊臉上帶著笑。
等竇榮把魚湯盛進碗里,田氏才說道:“淩兒這點倒是像小弟……你爹。你爹以前也總是偷摸著進廚房給自己開小灶,就是每次洗鍋子都洗不干凈。我們也只能偷偷裝不知道。”
“哎?我爹就給我們講過前半段。他還說自己給人看墓、寫墓志銘賺錢,真的假的?真能賺到錢?”趙淩很好奇。
“能啊。你爹后來讀書、去府城參加鄉試的錢,都是他自己賺的。”她悄悄給趙驊塞了一點。
只是那時候她沒掌家,用的還是壓箱底的錢,也不多。
當時她對科考一點概念都沒有,等她兒子趙廈開始讀書之后,才知道讀書多花錢。
她當初給趙驊的那一點,真的是聊勝于無。
田氏跟趙復成親的時候,趙復屢試不第,已經二十四了。
那會兒趙驊已經十五,比田氏小不了幾歲。
田氏一個剛過門的大嫂,不太好管那么大的小叔子,有些事情看在眼里,只是都沒法說。
她覺得明明小弟已經表現出了那么好的讀書天賦,怎么公婆非得把那么多錢花在趙復身上,搞得小弟連飯都吃不飽,還得自己想辦法。
只是她也沒法做什么,只能替趙驊遮掩一點。
趙驊多機靈一個人啊,知道田氏對他好,后面成親之后,才能安心把懷孕的趙王氏留在瀘陽縣,就是知道田氏靠譜。
中午吃過很多魚的午飯,一群小輩圍一起,繼續聽田氏說長輩們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田氏一點都沒不耐煩:“說起來,我還是你娘的第一個學生。”
趙淩立馬拉起抹布一拱爪子:“師姐。我也是我娘的學生。”
田氏沒好氣地拍了拍抹布軟軟的肚皮一下,干脆把抹布抱到自己懷里,才繼續說道:“那會兒你娘懷著你大哥,我就住在縣城里照顧你娘。那會兒人傻,都不知道可以出門,在家實在沒什么事情做,你娘就教我識字。哦,你爹還給你娘布置功課!”
她是真沒見過有這樣的夫妻的!
田氏的娘家在田家村家境還算不錯,兄弟年幼時上過兩年學堂,認得幾個字而已,她自己是不識字的。
她年輕的時候見識淺薄,也不怎么明事理,有些事情心里面隱隱覺得不對,又說不上來具體怎么不對,覺得對的事情也不知道為什么是對。
趙王氏自己學,也教田氏學。
田氏有了基礎之后,趙王氏雖然跟著趙驊離開了瀘陽縣,但還是時不時寄回來各種信(功課)。
也虧得田氏識字快,信基本都能看得懂。
趙復這個人貪財好色不假,但田氏有什么不懂的拿去問他,他倒也能認真教導。
他覺得妻子好學上進是好事,紅袖添香更是佳話。
田氏的目光落在趙靜和趙學身上:“你們倆現在能夠讀那么多年書,知不知道有多難得?”
趙靜和趙學紛紛羞愧地低下頭。
過了一會兒,趙靜才開口說道:“我們也不想學成這樣,是實在不懂。我們也知道,要是我們能夠有個功名在身,就能有個好前程,起碼能娶個身份更高的姑娘為妻……母親,我們真的知道錯了。”
趙學也跟著說道:“我們往后也會認真讀書,讓我們以后的孩子不愁沒書念。”他還機靈地舉了趙淩的例子,“小叔認真讀書,當了大官,才有十三弟能夠在文華殿讀書。”
趙淩翻了個白眼:“意思是對的,可我能在文華殿讀書真不是因為我爹。你看我大哥、三哥都是在你讀書的書院。你真當我在文華殿讀書是什么好事?現在想想還不如一直跟著姑外祖母在長樂宮上課。”
竇榮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嘴上卻不饒人:“你就是慫,你看看五妹妹多厲害?看不順眼直接打,你還能打不過那幾個廢物?”
趙淩偏過頭輕輕撞了他一下,沒好氣:“打不過!我那會兒才幾歲,拿什么打?”
再說一群小屁孩也不敢太過分,頂多就是不搭理他,偶爾嘴上逼逼兩句,把他的書丟地上什么的而已。
現在再看,那些所謂的皇親國戚如今就封的還是好的,更多的是連封號都討要不到的,拿著的那點津貼,都要每年被中書省建言削減,哪里有他日子好過?
“那你不會告訴我,我給你出頭。哎,抹布。我沒欺負你哥!你有點老貓的樣子好不好?”
抹布不聽:敢欺負它小弟,打死!
抹布追著竇榮繞著屋里跑了一段路,拍了竇榮好幾拳頭,扭頭跳到趙淩懷里,站起來抱著他的臉舔了舔。
趙淩抱著抹布得意洋洋地繼續追著竇榮打:“我是有貍奴的家人,你是沒貍奴的野人,竟然敢跟我大小聲,活膩歪了!”
趙靜和趙學到底在神都生活學習了不短的時間,說道:“將來十三要是有孩子,進文華殿就不會被欺負了。”
“對,將來十三肯定比小叔厲害。”
原本在打鬧的竇榮立馬停了下來,趙淩沒料到他急剎車,一下撞到他背上,下意識把抹布往竇榮頭頂一放,自己往竇榮背上一趴。
竇榮目光陰沉地掃了一眼趙靜和趙學:“你們倆在學會管好自己的嘴之前,就別出瀘陽縣了。哦,你們過完年就有活干了。”
趙靜和趙學這大半年閑賦在家日子不好過。
剛開始當然很高興,一下從繁重的課業中解脫出來,啥事都不用干,縣城雖然無聊,但是他們從小生活的地方,有很多狐朋狗友一起玩耍,日子要多瀟灑就有多瀟灑。
但很快,這種無所事事的生活就變得無趣,甚至迷惘起來。
他們總得找點事情干,難道天天這么傻玩嗎?
他們也想像小叔那樣,能夠言之有物,能夠有閑暇時候相互拜訪相互幫忙的厲害朋友和師長。
只要能夠考上同進士,小叔說一句話就能給安排當官,去往最容易出成果的地方。
甚至于到趙淩這里,只要有長才,舉人的功名就可以。
可他們讀書連個童生都考不上,舉人是這輩子都沒可能。
趙家人都擅長的算數他們也不擅長,看著猶如看天書,哪怕趙淩再怎么放水,也沒法給他們安排哪怕一個吏員來當。
這會兒聽到竇榮說的話,哪怕他們對竇榮很是懼怕,也不由得眼前一亮:“什么?”
趙學性子更急一點,已經開始保證了:“我們一定好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