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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1章 【VIP】 ……

    “你不是在京城嗎, 怎么會被抓到這里?”夏樞一把抓住一副萬念俱灰模樣的夏眉。許久未見,阿姐身穿緞面襖、綺羅裙,臉蛋也比閨中時豐腴白皙, 光鮮了許多。

    她這模樣, 顯然剛被抓住不久,但無論怎么想,她也不該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啊!

    夏樞不理解。但任他怎么詢問, 阿姐都是一臉麻木、心如死灰的模樣,垂著眼皮不說話, 夏樞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自從被抓之后, 他就對紅棉沉默以對,但此時,他卻恨極了她, 怒道:“你若恨我, 命你直接拿去, 干什么要抓了阿姐,讓她受異族折辱。你覺得燕國公府害了三舅舅, 和淮陽侯府有仇,恨燕國公府、恨我,我都認(rèn)了, 但你現(xiàn)在和異族勾結(jié)、殘害無辜人士的行為,又高尚到哪里去。”

    “原來你還知道燕國公府和淮陽侯府有仇呢,我還以為你們夫妻倆都忘光了呢。”紅棉見他無礙, 便一手匕首一手藥粉, 警惕地離遠(yuǎn)了些。

    景璟瞠目,難以置信地瞪著她:“你勾結(jié)異族,與李垚、李留他們合伙綁架小樞哥哥, 竟是為了這個?”他氣道:“阿爹之死和燕國公府無關(guān)!”

    “無關(guān)?”紅棉冷笑了一聲:“那燕國公府也認(rèn)為元英之死與你阿爹無關(guān)?”

    景璟登時一噎。

    很顯然,燕國公府并不這么認(rèn)為,元州至今還認(rèn)為阿爹殺了燕國公府的元英,因此對淮陽侯府喊打喊殺,對褚源動輒開罵呢。

    “你們兩個豬油蒙了心、拋家棄族,妄想站在血海深仇上與仇家相親相愛、白頭偕老,褚源這個沒有脊梁、自私自利的為了皇權(quán)地位對著仇人搖尾乞憐,被人騎到頭上罵都不敢吭聲,卻對百姓冷血?dú)埧嶂翗O。但是……”紅棉咬牙切齒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你們一般無恥忘祖,沒有脊梁!”

    “你所謂的沒有忘祖、擁有脊梁是什么?”夏樞怒道:“抓幾個李朝的雙兒和女人,讓雙兒和女人為異族之禍付出代價,來獲取心理上的安慰?”

    “還有!”夏樞憤怒地反駁道:“褚源沒有對誰搖尾乞憐,他也沒有對百姓冷血?dú)埧幔皇菫榱舜缶植蝗ビ?jì)較……”

    “大局?”紅棉跟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似的:“李朝皇室里還有人在乎大局?”

    “高坐皇位的那個權(quán)術(shù)耍的厲害,為了打壓淮陽侯府,勾結(jié)異族,陷害忠良,致使三爺血灑疆場,北地自此再無猛將;生的兩個畜生上梁不正下梁歪,為了皇位,私聯(lián)異族,最近還打算在京城斗上一場呢,你猜他們和狗皇帝三方都依靠異族,最后哪個勝?還有這兩個……”

    紅棉手指指向不知何時醒來的李垚以及李留父子,笑的幾乎眼淚流出來:“慫到了極致,也壞到了極致,竟把你想象成他們自己,以為你會拿著解藥威脅他們,覺得被身世低賤的雙兒威脅是侮辱,就和異族合作,妄圖綁架你之后,從你這個大善人手上奪取隨心的解藥,然后再從你這個身世低賤的雙兒身上出一出這么些年被狗皇帝及走狗欺壓的氣。你說是不是很可笑?等抓了你之后,才發(fā)現(xiàn)你在異族這里遠(yuǎn)比他們重要,受不了,就借機(jī)抓著你喂了隨心,一是想讓你試一試藥,二是想出氣,沒想到被異族打的哭爹喊娘,跪地求饒,那場面別提多詼諧有趣了。”

    “最最惡心的是你的夫君,我曾經(jīng)以為的褚家人!”紅棉擦掉笑出來的眼淚,收斂了笑容,厭惡道:“表面上仁義道德,其實(shí)最為薄情寡義的就是他。淮陽侯府養(yǎng)大他,他卻嫌棄淮陽侯府沒落,娶了你、發(fā)現(xiàn)你身份之后,轉(zhuǎn)而就巴結(jié)燕國公府,任打任罵,活得毫無尊嚴(yán)。枉我先前還對他抱有希望,錯以為他與軟弱無能、婦人之仁的侯爺不同,誰知他比之侯爺更為不堪。侯爺再不濟(jì),手上也沒有染上普通人的血,他卻為了拿下定南郡,號令一方,屠殺百姓,令多少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不愧是李氏皇族的種,夠狠,夠毒,也夠顧‘大局’。”

    夏樞不評價她對其他人的看法,但關(guān)于褚源,他不信:“褚源不是那種……”

    “你又了解他多少?”紅棉鄙夷地打斷了他的話:“你不過是他養(yǎng)的一只寵物,他所做的一切血腥之事,都交代了人要瞞著你,省的嚇到你這個可憐、可愛、單純的小玩意兒。我與貓兒就被私下警告了幾次。定南郡之行,他殺了那么多人,到處血流成河,你問問你的景尚儀,他對你一向無話不說,但定南郡里發(fā)生的事,你能從他嘴里問到什么細(xì)節(jié)嗎?”

    夏樞一愣,看向景璟。

    景璟下意識抖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挺直了脊梁,紅著眼眶瞪著紅棉,怒道:“那是他們該死!”

    紅棉眉頭一下子皺的死緊,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該死?”

    她要?dú)獐偭耍话炎プ【碍Z的衣領(lǐng),手在抖,嗓音都是牙縫里擠出來的:“你一個褚家人,竟然覺得普通百姓……”

    “他們不是普通百姓,他們是一群劊子手!”景璟眼眶都紅了,眼淚在眼中滾來滾去,卻咬著牙道:“你根本不知道情況,你不知道我們到定南郡之后,真正的老百姓過得是什么樣的日子!”

    景璟嘴唇顫了顫,別過臉:“你到定南郡的時候,我們已打開了府城及附近縣城的糧倉,強(qiáng)制征收了大商戶的藥鋪和大夫。你只看到壓迫者的下場,卻沒看到朱門酒肉臭,朱門之外尸體遍地、十室九空的場景。百姓們……他們餓的只能吃死去同伴的……”

    景璟猛地捂住嘴,干嘔了一聲。

    盡管他沒有說出那兩個字,但在場的都明白了,臉色都有些發(fā)白。

    紅棉顯然也驚住了,她深情怔然,但回過神來后,卻冷臉搖了搖頭:“就算那些人再罪大惡極,他也不該連十歲的小孩子也不放過……”

    “是他們咎由自取。”景璟收了軟弱,冷冷道:“王爺本來只打算問罪十四歲以上的男人,但他們卻欺王爺眼盲心善,多次謀劃利用家里脫罪的小孩子刺殺王爺,暗殺救民的兵士。”

    “你知道光死在十歲以下孩子手中的兵士們有多少人嗎?你知道王爺脖頸上那道差點(diǎn)兒危機(jī)性命的傷是怎么來的?”景璟稚嫩的臉隱隱顯出冷酷表情:“誰不是爹娘生,爹娘養(yǎng)的,他們享用了百姓們血肉積起來的潑天富貴,就該付出代價。更別提,死在他們手中的兵士,誰家里沒個十歲小兒在等著。王爺家里更是有小樞哥哥在等著,憑什么就該沖著年紀(jì)放過他們?那死去的人,不管是定南郡餓死、病死的百姓,還是跟隨王爺前去救助的禁軍,誰曾放過他們?”

    紅棉垂著眼沒說話。

    景璟也沒等她回應(yīng)的意思,說完之后,胳膊在眼睛上一抹,便小心翼翼地在夏樞身邊蹲下,癟了癟嘴:“我不是不愿意告訴你。”

    夏樞終于知道他們?yōu)楹螘M莫如深了。

    他手心摸了摸景璟的腦袋,將人攬進(jìn)懷里拍了拍背:“沒事的,都過去了。”

    “嗯。”景璟吸了下鼻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

    “你倒真是個大善人。”紅棉諷刺道:“他外公為了讓他阿娘嫁給狗皇帝做皇后,給你阿娘下毒,想要在你還是個胎兒的時候就除掉你,最終沒除掉你,除掉了你阿娘,你倒也能毫無芥蒂。我可真佩服你這個‘有情有義’的雙兒!”

    她是見褚源沒法諷刺了,就把矛頭對準(zhǔn)夏樞。

    夏樞還沒吭聲,景璟就是身子一僵,趴在夏樞懷里,一動不敢動。

    夏樞醒來的時候,他就是一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模樣。夏樞知道,景璟是聽進(jìn)去了李垚的話并記在了心里,怕自己怪罪。但現(xiàn)在這個情況,怪罪與否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最重要的是讓景璟和狀態(tài)不對的阿姐逃出去。

    他拍了拍景璟僵硬的脊背:“不說你外公下毒毒害我阿娘這事兒只是李垚的一面之詞,就算是真的,你為我深陷如此境地,一心一意待我,我還能為不是你做的事而怪罪你嗎?”

    “再者……”他苦笑一聲:“若我要為這個怪你,你是否要怪我導(dǎo)致你阿娘沒收到你阿爹的最后消息,含憾離世?”

    “不……”景璟趕緊從他懷里退出來,搖了搖頭:“不怪你,你那個時候才一兩個月大,你什么都不知道。都是異族人的錯,若不是他們要搶你,也不會有后面的事。”

    “那你外公對我阿娘下手的時候,你還沒出現(xiàn)在你阿娘肚子里呢?”夏樞給他擦掉眼角的淚水,虛弱地笑了一下:“你只要好好的,我這輩子也算沒什么遺憾了。”

    這話的意味太過不詳,景璟愣了一下,急道:“你也要……”

    “好了!”夏樞拍了拍他的背,目光移向紅棉,神色淡了下來:“我相信你身為女人,不是那種只會拿女人和雙兒出氣的人。”

    紅棉冷嗤了一聲,沒有吭聲。

    夏樞繼續(xù)道:“你的目標(biāo)是我,他們是無辜的,包括褚源都是被你誤會的。我可以滿足你的一切要求,聽從你的任何安排,只希望你放過他們兩個,給三舅舅留下最后的骨血,也給養(yǎng)我長大的阿爹留一個贍養(yǎng)的人。若是你對李朝百姓還有一點(diǎn)兒仁慈,我希望你能拿出一顆隨心的解藥,讓他們帶回去。”

    第222章 【VIP】 。

    “說的好像我有多可惡似的。”紅棉嗤笑道:“他們兩個, 一個是非要自己作死追來的,一個是被男人拿來換了權(quán)力的,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他們現(xiàn)在想走, 我都不會攔著, 我自始至終的要抓的就只有你。”

    被男人拿來換了權(quán)力?

    夏樞一愣,這不會是景璟,那就只可能是……

    他低頭看向阿姐。自她被圖塔扔進(jìn)來, 便是一副枯槁模樣,一動不動, 被夏樞抓著肩膀, 也全無反應(yīng),但聽到紅棉的話,她卻身子一僵, 呼吸粗重起來。

    “阿姐!”夏樞眉頭皺的死緊, 一把把她扯了起來。他氣的不行, 想問問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兒,怎么過成現(xiàn)在這般模樣, 卻在看到她閉著眼眼淚猶如雨下的模樣時,到嘴邊的話變成了無奈嘆氣。最終一個用力把她抱進(jìn)了懷里,話也變成了輕語安慰道:“沒事了, 我在這里呢。”

    他們姐弟倆小的時候因?yàn)闋帄Z阿爹的喜愛齟齬不斷,但隨著年齡增長、阿爹不在的那些日子里,他們相依為命, 卻是比誰都親密。阿姐心思細(xì)膩, 包攬了他的衣食住行,他大大咧咧、脾氣強(qiáng)硬,為她阻擋外界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十來年的感情, 雖然沒有血緣關(guān)系,雖然相處磕磕絆絆不全是美好的回憶,但他們依舊是這世間最好的姐弟之一。

    只是后來,一場賜婚和一場意外,兩人的人生軌跡發(fā)生了改變,最后近乎決裂。但此時,人生最黑暗的時候相遇,也許是人生最后一次相見,前塵過往還有什么重要的呢。夏樞只希望她能好好的。

    許是夏樞的擁抱給了夏眉依靠和勇氣,她從無聲哭泣慢慢的變成抽噎出聲,最終嚎啕一聲,緊抱著夏樞大哭出來。

    這一哭就是許久。夏眉像是找到了發(fā)泄的出口,哭聲里滿是委屈和怨憤:“我好后悔啊,我對不起阿爹,對不起你,我真的好想殺了他啊!”

    夏眉一直沒開口,但混合著絕望和不甘的哭聲,甫一開口卻叫夏樞心驚肉跳,忙后退了一下,抓著她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不敢相信地道:“阿爹出事了?”

    他隱隱明白夏眉口中的“他”是誰,驚的臉都白了:“他對阿爹怎么了?”

    阿爹不是寫信告訴他一切都好嗎?

    阿爹一向喜歡報喜不報憂,但他都因擔(dān)心阿姐而不去封地看夏樞,夏樞怎么也不會相信京城的一切都是安寧美好。他預(yù)想的都是阿姐嫁入二皇子府就像他初嫁入侯府時那般,事情不斷,但都是些讓人心煩意亂的雞毛蒜皮的事情。怎么也沒料到,阿姐、阿爹的處境能差到現(xiàn)在這個情況。

    “你們在京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夏樞見她垂下頭不吭聲,氣道:“現(xiàn)在不說,是還要瞞著我嗎?”

    “沒有故意瞞著你。”夏眉一把捂著臉,眼淚刷刷流下,抽噎哭道:“是我沒臉……”

    夏樞擔(dān)心阿爹,心中又急又怒,卻最終化為一聲無奈嘆息:“我能不能活過這個冬季都不好說,過往的一切還有什么可介意的呢。”

    夏眉愕然地抬起了臉。

    夏樞難過地給她擦掉腮邊的眼淚,靠著木樁子,無力地笑了一下:“我總要在死之前知道阿爹的情況。在活著的時候,為你最后一次謀劃,讓你逃出去。”

    夏眉猛地瞪大了眼睛,她搖了搖頭:“不會的……”說著,眼淚便跟決堤的河水似的涌了出來,一把抱住夏樞,痛哭失聲:“不會的,你不會死!”

    夏樞眼眶濕潤:“你剛剛也聽到了,我是燕國公府的雙兒……”

    夏樞頓了一下,沒有說下去,摸摸夏眉的腦袋,神色坦然平靜地道:“說說吧。”

    夏眉自與李茂相識,就一直處于一個極不正常的狀態(tài),先前她或不敢承認(rèn)或不愿承認(rèn),但此次李茂把事情說開,拿家里人威脅她,把她送給異族人換取支持,她才知道從一開始她就進(jìn)入了李茂精心編織的一場騙局。

    “這枚玉佩是安王送予你的吧?”夏眉從懷里掏出一件夏樞怎么都沒想到的物件。

    夏樞接過那枚與褚源初遇時被褚源拿在手中把玩,后來掩埋在花花墓旁又被他無意中挖出來的圓形、中間雕了一只小狗的玉佩,整個都有些懵:“玉佩怎么在你這里?”

    難怪他找來找去,一直都未找到。

    夏眉一聽他這話,就知道自己猜對了,苦笑一聲:“我打掃屋子的時候,在柜子底下?lián)斓降摹!?br />
    那年入冬,她回家拿厚衣裳,然后就在兩個柜子的夾縫底下看到了這枚玉佩。她猜是夏樞的,因?yàn)橛衽瀣摑櫣鉂伞阻禑o瑕,除了是她那個嫁入侯府的阿弟帶回來的,家里旁人也買不起這么個昂貴的物件。

    她那個時候已經(jīng)在京城住了一段時間,知道高門勛貴與普通百姓家之間的差距。她本是個敏感的性子,褚源私下里通過二叔警告了她一番,叫她徹底打消了某個念頭,但不免的就變得更加自卑,覺得被蔣家兩兄弟欺辱后的自己連個雙兒都不如。雖然想去侯府找夏樞,把玉佩還給他,但總覺得自慚形穢,生怕在侯府行止不合時宜鬧出笑話,更叫人看不起。因此,玉佩一直留在她手里,直到她聽丫鬟們說小弟在宮宴上落水,貌似生病了。

    她學(xué)著京中見到的小姐們的妝容拾掇了一下,鼓足勇氣,壓著怯意,拿著玉佩去探望小弟。

    “人果然是不能貪心,也不能起一絲惡念。”夏眉朝夏樞露出一個自嘲的笑。

    夏眉在昏迷過去的小弟床頭坐下,不過詢問了兩句小弟的病情,就被侯府兩個丫鬟奚落嘲笑她癡心妄想,又被侯夫人在院子里扯著嗓子當(dāng)眾極盡羞辱了一番。她狼狽地逃出侯府,在大街上失魂落魄地走著,差點(diǎn)兒被馬車撞到,然后手中的玉佩掉落,她落入了李茂的眼中。

    夏樞可以想象阿姐當(dāng)時的狀態(tài),愧疚地道:“是我沒管好丫鬟們。”他如今被紅棉挾持,又何嘗不是管理下人不善的一個惡果呢。

    夏眉卻搖了搖頭:“都是我起了不該有的心思,自作自受。”

    若不是她嫉妒小弟,突地起了一雪前恥、把侯府踩在腳下的心思,又怎么會在聽到李茂手下失言叫出二皇子后,接受了李茂的殷勤對待,并在李茂貌似和善地詢問玉佩是否是她的時,干脆地認(rèn)了呢。

    她太過不知深淺,以為嫁了李茂,李茂深愛她,就可以揚(yáng)眉吐氣,但李茂那樣有野心,若沒有旁的意圖,又怎么會娶一個流民家庭出身的女子呢?

    “他成婚許多年,后院姬妾無數(shù),卻一直未有子女出生。”夏眉垂著眉眼道:“他說懷疑后院被人施了手段,擔(dān)心我進(jìn)了他的后院,也會遭遇暗算,就提出讓我先給他做外室,待得生下孩子,再將我納進(jìn)府。”

    “……外室?”這是沒名沒姓,連個婚禮都沒有了?夏樞不敢相信:“阿爹怎么會同意?”

    “阿爹沒同意。”夏眉羞愧地低下頭:“我未婚先孕了!”

    夏樞:“……”

    夏眉前半生所遇男人皆垂涎她的美色,手段低劣又骯臟,令人極度厭惡。李茂出身皇族,身份高貴,相貌堂堂,后院佳麗堪比永康帝后宮。他萬花叢中過,擁有的風(fēng)流手段又哪里是普通男人可以相提并論的。夏眉被哄騙的以為李茂深愛她,非她不可,他們會長長久久一輩子,所以寧愿不要名分,頂著未婚先孕的罵名,為李茂誕下子嗣。但哪里又知道地位高的男人因著近乎無限的權(quán)力,行起事來更加的露骨無恥、不擇手段、沒有底線,比普通男人更為不堪。

    “孩子生下后,他接我進(jìn)了府。但是沒過多久,他就以我身份低下,不配撫養(yǎng)他的長子為由,把寶寶奪走,送到王妃膝下?lián)狃B(yǎng)。”夏眉捏緊了帕子,當(dāng)時對她來說可以算是天塌地陷、五雷轟頂。她恨道:“他不讓我見孩子,說不想讓孩子沾染低賤的生母,影響孩子的前程……他對我極盡羞辱!”

    夏眉想起過往,手都是抖的:“我怎么求他都無用,他不讓我見孩子,也不讓孩子乳娘收我給孩子準(zhǔn)備的禮物。直到十月中旬寶寶周歲宴,宮中為慶祝和異族即將和談,就借著寶寶周歲這一喜事,辦了一場盛大的抓周宴,朝臣命婦包括異族都要參加。他覺得寶寶讓他大出風(fēng)頭,心情好,才允我給孩子準(zhǔn)備兩樣抓周的禮物……”

    “我不能參加宮宴,體己又有限,就親手繡了一只布老虎,又從你給寶寶的禮物中選了一副金質(zhì)的長命鎖……”夏眉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吸了下鼻子:“我在皇子府的處境一直瞞著阿爹和二嬸,寶寶周歲,他們一早就在盼著,準(zhǔn)備了好些禮物。我不想讓阿爹和二嬸發(fā)現(xiàn)我過得不好,就在宮中的抓周宴結(jié)束之后,想去求他,讓我和孩子單獨(dú)相處一會兒,讓阿爹和二嬸見見寶寶。”

    誰知卻叫夏眉在書房門外聽到了讓她魂飛魄散的談話。

    “他勾結(jié)了異族,想在新年那一日借異族的兵力攻占京城,取皇上而代之。”當(dāng)然,若是只有這一件事情的話,夏眉或許會裝作沒聽到。她見識有限,也不關(guān)心皇權(quán)爭奪這些,像二叔二嬸當(dāng)初說的,跟著二皇子李茂,勝了她就榮華富貴,敗了她再差不過回到最開始的生活,做農(nóng)人種田養(yǎng)家。而且,若是李茂過得不好,變成庶民,她未嘗沒有機(jī)會把孩子奪回來。所以,她原是不在意李茂布局的。

    但是,她卻在聽李茂得意地和那異族人說他找到了異族人想要的異寶,就是安王妃,證據(jù)就是她曾和李茂說過小弟不是阿爹親生的以及她早上拿出來給寶寶抓周的金質(zhì)長命鎖時,她直接懵了。她在皇子府后院,消息極為靈通,自然知道異族和李朝和談的條件就是李朝要給異族提供一件異寶。所有人都以為那件異寶是一個物件,朝堂上也找瘋了,但夏眉怎么也沒想到那異寶竟是一個人,還是她小弟。李茂為表合作的誠意,還提醒異族安王正在進(jìn)京的路上,安縣無人,可以趁著各方?jīng)]注意派人去抓安王妃。

    極度震驚之下,再聽到異族人夸她美貌,向李茂討要她,李茂毫不猶豫地送出時,夏眉已經(jīng)不驚訝了。

    “我趁他們不注意,趕緊出府去找暫留在京城等著看寶寶的阿爹和二叔二嬸。”夏眉抽噎了一聲:“阿爹聽了之后,要立即帶我去安縣尋你,他擔(dān)心你的安全。只是……”

    夏眉頓了一下,低下頭:“我不舍得寶寶,就想把寶寶也帶過去。”

    “你被發(fā)現(xiàn)了?”夏樞問。沒有計(jì)劃,從戒備森嚴(yán)的皇子府毫無聲息地帶走李茂唯一的子嗣談何容易,想帶出京更不容易。

    夏眉愧疚道:“我和阿爹帶著寶寶剛出京,他們便追了上來。后來,阿爹看甩不開他們,就讓我抱著寶寶下馬車,躲在草叢中,他駕著馬車一路往北,把人都引過去。他說讓我一路步行往南去尋進(jìn)京的褚源,把情況告訴他,說天下有可能會亂起來,讓他別進(jìn)京了,趕緊回去守著安縣、保護(hù)你。他則引著人一路往北,待得通知北地軍注意異族動向后,就會南下與我們匯合。”

    “那你遇到王爺了嗎?”景璟趕緊問道。

    夏眉搖了搖頭,眼淚聚集了起來:“我剛進(jìn)固原郡,他們就攔住了我,拿二叔二嬸還有鴻弟的命威脅我,讓我放下孩子,老實(shí)跟異族人走。還說阿爹已經(jīng)被他們追上,車翻了,阿爹掉入云河,已基本不可能生還,讓我珍惜剩下的家人。”

    說完,夏眉的眼淚便涌了出來:“這都怪我當(dāng)初起了壞心思,孩子沒了,阿爹沒了,你又陷入現(xiàn)今的境地,這都是我的報應(yīng)!”

    夏樞怔怔的,傷心阿爹性命岌岌可危,但聽到她的話,卻是心中一震,怕她鉆牛角尖,趕緊安慰她:“這與你沒關(guān)系,都是……”

    “就和我有關(guān)系。”夏眉大哭著打斷了他的話,后悔莫及道:“若不是我為一時嫉妒和憤恨,冒認(rèn)了那枚玉佩,他也不會把我誤認(rèn)為褚源娶不了的心上人,為羞辱褚源,對我極盡勾引之能事,得手后又用盡手段踐踏,甚至要把我送給異族人做軍妓。我若沒有那一時歪念,阿爹、你、孩子、還有我自己,何至于此!”

    最后一句,夏眉說的是撕心裂肺。夏樞則是愕然,驚的幾乎說不出來話:“你說什么?”

    第223章 【VIP】 ……

    景璟也驚到了:“他怎么會認(rèn)為你是王爺?shù)男纳先耍俊?br />
    “很簡單啊, 她符合李茂對王爺心上人的所有猜想。”紅棉在旁邊聽足了笑話,一邊摳著手指頭,一邊閑閑地開口道:“一, 她長得像紅杏;二, 她手中拿著王爺親自雕刻出來、據(jù)說要送給心上人的玉佩。”

    景璟更懵了:“為何長得像紅杏,就認(rèn)為她是王爺?shù)男纳先耍首硬皇怯胁“桑俊?br />
    “他可不是有病, 他雞賊著呢。”紅棉跟看笑話似的,說道:“他外祖是王長安, 王夫人是他姨, 淮陽侯府在他那里幾乎就是透明的。王爺多年來都在北地尋找一名貌美女子,為此還從北地帶回了據(jù)說面容相似的紅杏,這事兒外界少有人知, 但他有王夫人在, 估摸著紅杏的模樣已在他心里轉(zhuǎn)了不知多少回。正巧皇上賜婚時, 府里又流傳出一則消息,說王爺有個暫無音訊、一直在尋找的心上人, 不愿接受賜婚一個雙兒。兩廂結(jié)合起來,看到夏小姐與紅杏容貌肖似,手中又拿著王爺親手雕的玉佩, 若再一打聽,知道夏家與褚家有婚約,王爺卻只能娶夏家的雙兒, 可不就認(rèn)為夏小姐是那個王爺想娶又娶不得的心上人嘛。”

    景璟:“……”他都給搞無語了。

    而夏樞聽完紅棉的話, 則是一陣心驚肉跳。

    他記得褚源告訴他,上一世的他曾向褚源憤恨過褚夏兩家的婚約,因?yàn)閷⒔銚镒? 將他們夏家滅門的人說過誰讓他們與淮陽侯府有婚約,這是他們該死。

    褚源說褚夏兩家的婚約除了侯爺褚霖,旁人都是不知的。但有沒有一種可能,因婚約牽涉褚洵、褚源的婚事,侯爺在合適的時候私下里和王夫人提起過,叫李茂知道了。李茂緊盯著褚源,他這輩子會設(shè)法勾搭阿姐意圖讓褚源難堪,難保上輩子沒因婚約去觀察過阿姐。若他發(fā)現(xiàn)阿姐模樣與紅杏相似,夏家又是北地遷過來的,會不會誤以為阿姐既是褚源的婚約人選,又是褚源的心上人,然后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滅門無足輕重的夏家,強(qiáng)擄走阿姐,意圖讓阿姐恨透了褚夏兩家的婚約,恨透了淮陽侯府或者是褚源……

    夏樞正在想上一世的事情,又聽紅棉對夏眉道:“雖然有人替我背鍋,我是挺樂意的,但既然你都這么慘了,我就發(fā)發(fā)好心讓你好受一些。”

    夏樞、景璟、夏眉三人都是眉頭微蹙地看著她,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紅棉沒在意他們的眼神,老神在在地道:“異族不是從李茂那里知道的安王妃的身份,今年四月份的時候,他們就已經(jīng)從我這里知道了安王妃是燕國公府的親生雙兒,也就是他們尋找了十幾年的異寶。”

    夏樞心里一沉,夏眉一臉茫然,景璟卻是不敢置信:“你怎么確定小樞哥哥就是燕國公府的雙兒,你就沒想過自己會搞錯嗎?”他猜測小樞哥哥是燕國公府的雙兒是因?yàn)樗老哪飳υ萑隽嘶牛坪跏窍胙诓厥裁矗瑢?shí)際上關(guān)于小樞哥哥的身份他也只是猜測,并沒有證據(jù)。

    夏樞看著紅棉,想到一種可能:“你也是根據(jù)長命鎖……”

    “但是長命鎖這玩意兒很常見啊,又怎么能確認(rèn)身份?”景璟不解。

    關(guān)于李茂怎么發(fā)現(xiàn)小弟的身份,夏眉到現(xiàn)在也是懵的,她同意景璟的話:“小弟的長命鎖形制雖然少見,但尋個銀鋪里的老師傅就可以照著打,寶寶都有兩副,怎能作為身份的證明?”

    “我原也認(rèn)為長命鎖不能證明什么。”紅棉掃了夏樞一眼,譏笑道:“你也算是個奇葩了。自出生就引起血雨腥風(fēng)一片,連你阿娘都受你連累而死。夏娘一個好好的侯門嫡女不做,非要為你這個不是她親生的雙兒落個有家不能歸、到處流亡逃竄的下場。其實(shí)說來也感謝她,若不是她關(guān)心則亂、多此一舉地去泗源鎮(zhèn)的孫記銀鋪交代人家隱瞞長命鎖原始設(shè)計(jì)人的身份,我還不能確定你就是燕國公府的雙兒呢。”

    景璟還想再挽救一下:“你怎么知道是夏娘去交代的,萬一是別人呢,你又沒親眼見過與孫記銀鋪接觸的人。”

    紅棉跟看傻子似的:“身材高挑、一臉燒傷傷疤、背著一把長刀、眉眼冷厲、行動干練……若是一兩個特點(diǎn)倒也罷了,所有特點(diǎn)集中在一起,你覺得除了她還會有誰?”

    夏樞想起阿娘先前忽悠他把長命鎖收起來不要讓旁人看到的事,心里已基本確定紅棉說的話是真的。他嘴唇抖了抖:“你先前說泗源鎮(zhèn)有一對神醫(yī)父女……”

    “那就是你的外公和阿娘。”紅棉神色里竟稍稍有些遺憾:“你阿娘嫁入燕國公府之后就再沒回過泗源鎮(zhèn)。你外公為你親自設(shè)計(jì)、打制了一副長命鎖之后,說要去外面尋些珍貴藥材給你做生辰禮,之后就失去了蹤跡。說來若是他還在,王爺?shù)难奂矊λ麃碚f不過是小菜一碟,也不至于現(xiàn)在事事都要做縮頭烏龜、看你燕國公府的臉色。”

    景璟不高興聽她某些話:“你不要故意讓小樞哥哥難受。一切要怪就怪皇上和異族,沒有他們,小樞哥哥的阿娘就不會去世,夏娘也不用躲躲藏藏,王爺?shù)难劬σ矔煤玫模懈绺缫膊挥脧男∵h(yuǎn)離爹娘、受了那么多苦。若是沒有他們,甚至沒有你,我們現(xiàn)在正待在安縣,努力賺錢籌措糧食,未來不管是發(fā)生戰(zhàn)爭、災(zāi)難還是別的,都可以救更多普通百姓……”

    “還真以為自己是救星啊。”紅棉嘲諷:“不過是一個被禿驢批了命、被各方爭來搶去的禍國殃民玩意兒罷了。”

    景璟受不了她這么貶低夏樞,怒道:“你放屁!”他一向文雅,幾次失了教養(yǎng)都是對著紅棉,顯然是厭惡透了她。

    紅棉卻笑了一下:“你又有什么高尚的呢,你敢說你拋家舍業(yè)、不要性命地追著他一路過來,不是為了一個男人?”

    景璟沒反應(yīng)過來:“誰?”看到紅棉揶揄的笑,他才反應(yīng)過來,登時漲紅了臉,氣道:“你別胡說,我……”

    “我有沒有胡說,你自己心里清楚。”紅棉故意不聽他把話說完,又笑了一下:“你畢竟是三爺?shù)碾p兒,放心,之后用這個所謂的異寶與李朝的君臣做交易時,我會順手幫你圓夢的。”

    “你……”景璟登時氣了個仰倒。

    “還有你……”紅棉把目光移向夏樞,神情挖苦:“別搞得我綁了你就是要害你性命,就是耽誤你去做大救星似的。異族人搶奪你,不過是要拿你換取想要的東西,想來不過是李朝的財富與臣服。燕國公府位高權(quán)重,永康帝又一心想讓你做他的皇后,王爺目前看來也是一副情深義重、愿意付出的模樣,想來他們都是愿意拿出一些東西來換你以及李朝太平的。沒有我,你只是個蝸居偏僻小縣的王妃,有了我,你將會風(fēng)風(fēng)光光、聲勢浩大地從偏僻一隅走向李朝朝堂,想來未來最低也會是個萬千寵愛于一身的皇后,為你元家光宗耀祖。你大可放一萬條心,畢竟各方爭搶捧在手心,你的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這話太過惡心,氣的景璟又想不顧教養(yǎng)罵些什么,夏樞卻神色未變,也沒有應(yīng)她的挖苦。

    他一把摁住景璟的胳膊,示意他別沖動,然后定定地看著紅棉半晌,冷靜開口:“你的目的是什么?”

    紅棉卻突兀地靜了一下。

    她別過眼,沒有吭聲,只收斂了表情,從懷里摸出一紅一白兩瓷瓶,從中倒出兩顆藥丸扔到夏眉腳邊:“用處你問他們兩個,選哪顆也看你自己。他們兩個一個是自己找死,一個是出生就帶著罪孽,你是無辜的,但能幫你的也就這兩顆藥丸了。”

    說完便一垂眼眸,將瓷瓶收進(jìn)懷里,轉(zhuǎn)身打開門出去了。

    談話結(jié)束的突兀,讓景璟憋了一肚子氣。

    “什么人啊!”景璟一想到自己曾好心擔(dān)心她的安危,把藥丸給她一半,就有些慪氣。不過想到小樞哥哥暫時沒有性命安危,他又松了一口氣。見夏眉一臉茫然地把兩顆藥丸撿起來,他便湊近了低聲告訴她:“顏色淡些的那顆是讓人產(chǎn)生那種魚水之歡幻覺的,顏色深一些的那顆是效用極強(qiáng)的春/藥,若是哪個男的太過惡心,可以給他用直接廢了他。”

    定南郡之行,景璟見識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對這些藥丸的運(yùn)用極為嫻熟,他也沒有以往的害羞扭捏,認(rèn)認(rèn)真真、大大方方地交代道:“藥丸入酒即化,辛辣味掩藏在酒味中,一般是發(fā)現(xiàn)不了的。產(chǎn)生幻覺的藥丸進(jìn)肚后大約半刻鐘起效,效用是一夜。春/藥也是大約半刻鐘起效,至于效用持續(xù)多長時間,這個倒是不太清楚。”

    夏眉聽的一愣一愣的,拿著藥丸的手都有些抖。

    夏樞想著她沒經(jīng)歷過這些,有些擔(dān)心。他問景璟:“還有紅顏嗎?”

    景璟沒有回答,他手上帶著鐐銬不方便,舉著胳膊示意夏眉靠近些:“你用臉蹭蹭我胸口這里,應(yīng)該有些用。”這才和夏樞解釋:“發(fā)現(xiàn)你被紅棉勾結(jié)外人給擄走,我便與侯魁帶著一百禁軍隨著馬蹄腳印來追你,王校尉去追王爺,紅杏、銀月、貓兒他們?nèi)齻則和剩余的禁軍留守安縣、晉縣。不過擔(dān)心情況亂,出什么意外,我就把紅顏又勻出來三份,給了他們這些女孩子和雙兒各一份。分了之后,留下的就不多,異族人搜身的時候,沒抓好盒子,全撒我衣裳上了。”

    夏樞沉默了一下:“那侯魁……”

    “不清楚。”景璟也沉默了一瞬,情緒低沉道:“他們怕有人裝死,騎著馬挨個去踩死去的尸體,我……”他鼻子有些酸,哽咽了一下,沒能說下去。

    “景璟,你說我是不是真如她所說就是個禍端?”夏樞苦笑了一聲,靠著木柱子,神情里都是茫然。

    “當(dāng)然不是!”景璟趕緊收拾好情緒,安慰他道:“你從一出生就顛沛流離,餓肚子、被欺辱,就算嫁給褚源,日子過得也是勞心勞力、提心吊膽,鮮有真正安寧的時候。你又沒有做過傷天害理之事,就算出身燕國公府,也從未因這個身份得到過什么便利,紅棉那一套理論在你這里根本行不通。你沒有享受過燕國公府帶來的榮耀福利,憑什么要在她這里承受她對燕國公府的怒火。她不過是欺你心軟、欺你好欺負(fù)罷了。你別理會她。”

    夏眉雖然不知前情,但景璟的話她卻是同意的,她蹭過景璟的胸膛之后,就又依偎到夏樞跟前,說道:“你別理她,左右這事兒也不會太久,說不得過年前你就回去了。”

    她對朝堂上的事都是過耳不過心,想著紅棉說小弟身份高貴,皇上會同意拿東西與異族換人就放了心。

    然后這會兒才有心神打量夏樞,只是這一打量,她就是一驚:“你臉上怎地血淋淋的,扎了恁多粗麻的倒刺?”

    景璟頓時愧疚:“都是為了我!”他忙半蹲在夏樞跟前,湊近了道:“他手上也有,姐姐指甲長,能不能幫他把刺都拔/出來?”

    夏眉看向他的手指,然后嚇了一跳,忙抓住他的手腕:“怎地手上也是血肉模糊的?”

    夏樞的拇指、食指、中指上不止扎滿了粗麻倒刺,連指甲都是裂的,露出紅紅白白的皮肉,看的人頭皮發(fā)麻。

    時隔經(jīng)年,誰都沒想到,姐弟倆再一次親昵地依偎在一起,是夏眉給夏樞挑臉上和手指上的刺。

    “你以前最怕疼了,但也最調(diào)皮,成天不穿鞋,不是這里扎了就是那里扎了,然后就會眼淚汪汪地找我,硬憋著淚說不疼,讓我?guī)湍闾舸獭!毕拿贾浪绿郏贿呅⌒囊硪淼赜弥讣装汛唐鰜恚贿呅跣踹哆兜剞D(zhuǎn)移他的注意力:“都說寶寶肖舅,不知寶寶會不會隨了你,以后也是個怕疼的小淚包。”

    夏樞想起過往阿姐幫她挑刺的時候,心里也是一陣感慨。他故作不滿地瞪眼反駁:“你才是個淚包。阿爹親口說的。”

    “但阿爹也和我說過你是個淚包。”夏眉不讓他,瞪著他,反唇相譏。

    姐弟倆相互瞪了一會兒,便“噗嗤”一聲破了功,忍不住笑起來。

    景璟指甲剪的干凈,幫不了忙,蹲在旁邊看著姐弟倆相處,羨慕的不行:“我要是也有個兄弟姐妹就好啦。”

    “你也有啊!”夏樞接過他的話頭,挑了挑眉。

    景璟沒意識到他的陷阱,一臉懵:“哪有……”

    “褚源啊!”夏樞笑了起來。

    景璟瞬間面無表情:“……”謝謝你哦!

    有這么一個表兄,他真的只想有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

    夏樞見他一臉怨念,笑的更開心了。最后揉了揉他的腦袋,笑了一下:“以后,要幫我看著褚源,知道嗎?”

    第224章 【VIP】 ……

    景璟心里一咯噔, 正想說些什么,忽聽夏眉道:“夏娘是誰啊?她是你們在安縣認(rèn)識的人嗎?”

    夏眉神色猶疑地看了一眼夏樞和景璟,有些拿不準(zhǔn):“我怎么聽著她有些像阿娘呢。”

    景璟對夏家了解不多, 但夏樞卻是一愣, 猛地坐直了身體:“阿娘?”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不顧手上的傷,一把抓住夏眉的手, 急道:“阿娘不是很漂亮嗎?她怎么會像阿娘?”

    “阿娘……”夏眉頓時有些不知該怎么說,她下意識看了一圈, 想著阿爹不在這里, 就吭吭哧哧道:“阿娘她臉上都是燒傷,疤痕糾結(jié)的……模樣其實(shí)也、也就……一般吧。”

    夏樞一時間人都傻了,不敢相信:“……你和二嬸不是說阿娘長得很漂亮、很溫柔嗎?”

    他不說也就罷了, 一說夏眉就很郁悶:“還不是你!阿爹和二叔二嬸商量著要繼續(xù)出去找阿娘, 我哭著不要他去, 你反而在阿爹面前大方的不得了,說去吧去吧, 阿爹一定要早些把漂亮溫柔的阿娘帶回家,你想要阿娘了,把阿爹哄的笑開了花。我要哄阿爹喜歡, 當(dāng)然也要跟著你夸阿娘啊。二嬸一個妯娌,明知道阿爹心里眼里都是阿娘,總不能背后當(dāng)著阿爹孩子的面嚼阿娘容貌的舌根子, 當(dāng)然是你想要什么樣的阿娘, 她就夸阿娘是什么樣的。”

    夏樞:“……”

    那是因?yàn)樗r候見旁的小孩都有阿娘就特別想要阿娘,阿爹說阿娘走失了,正在找。他就好奇問阿爹阿娘漂亮嗎, 阿爹說天下最漂亮,沒人比得過。他問阿娘溫柔嗎,阿爹也說阿娘是天下第一溫柔,所以他一直覺得自己的阿娘天下第一漂亮溫柔。等阿爹帶著他在蔣家村落戶,他從陌生的二嬸阿姐口中確認(rèn)阿娘確實(shí)是他心目中的阿娘,就迫不及待想讓阿娘早些還家。

    他一個小屁孩,哪里想得到情人眼里出西施,一信就信了近二十年。

    “阿娘她……”夏樞有些艱難地開口:“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嗎?”

    夏眉原也只是覺得形象相似,隨口那么一說,但發(fā)現(xiàn)他神色不對,人一下子就懵了。

    “她叫什么名字我當(dāng)時太小,不清楚。”夏眉茫然地打量夏樞的神色,想要確定些什么:“阿爹和二嬸稱呼她叫月娘,她不會真是阿娘吧?”

    月娘……夏娘閨名叫元月……還有一張被東宮大火摧毀的臉……以及阿姐與褚源相近的生辰……

    夏樞看著茫然不知的阿姐,只覺得五雷轟頂,人都木了。

    景璟從這姐弟兩人的對話中也明白過來,夏娘東宮大火之后為保褚源,抱著淮陽侯府的嫡出小姐遠(yuǎn)去北地,嫁的人可能就是小樞哥哥和夏眉兩人的養(yǎng)父,只是他不是曲中人,腦袋還算冷靜。他仔細(xì)打量了一下夏眉的長相,提出了疑問:“姐姐和我、褚洵以及王爺,甚至王夫人……都沒甚相似之處啊!”

    淮陽侯府相關(guān)人員唯一和夏眉長相相似的也就紅杏,但紅杏很明確只是北地一家農(nóng)戶的女兒……和淮陽侯府沒什么血緣關(guān)系。

    褚源肖母,褚洵肖父,景璟雖然不知道長得像誰,但他美人胚子一個,眉眼細(xì)看有些褚洵、褚源的影子,又有景政親口明證是褚家人,不會弄錯。王夫人日常雖精妝打扮,臉上五官被胭脂水粉覆蓋,但夏樞偶然也見過她素顏一兩次。夏眉確實(shí)與這四人長相無相似之處。

    夏眉不明景璟之意。她對只是進(jìn)侯府探病小弟就挨罵的經(jīng)歷耿耿于懷,對沒碰過面就罵她的王夫人深惡痛絕。若是沒有王夫人那些對她的羞辱,她或許不會頭腦一熱就冒認(rèn)玉佩,上了李茂的車,之后這些或許都不會發(fā)生,阿爹不會因?yàn)樗鍪拢瑢殞毑粫姴坏接H娘。她心里厭惡,語氣就有些不好:“我為何要與你們長得相似?”

    景璟有些尷尬,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能看向夏樞,試圖弄清情況再和她解釋。他問夏樞道:“王爺為何要尋和紅杏長相相似之人?”

    “不知道。”夏樞一頭霧水地?fù)u了搖頭。

    他其實(shí)比景璟還疑惑。因?yàn)轳以磳λ麕缀鯖]有秘密,把上一世的事情都跟他說了,卻從來沒提過在北地尋人的事。后院丫鬟們排擠紅杏的時候,有提過她是褚源從北地帶回來的,一進(jìn)府沒多久就和紅棉同級。當(dāng)時夏樞沒在意,只以為是褚源心善,看紅杏被家人欺負(fù)的可憐,就把她帶回來了。不過看紅棉提起褚源尋人的模樣,她估計(jì)也不知道褚源為何尋人。

    所以……阿姐到底是不是王夫人的女兒?夏娘到底是不是阿爹一直尋找的阿娘。

    “其實(shí)還有個疑點(diǎn)……”景璟想起那晚上夏娘與褚源的談話,猶豫了一下,開了口。

    “何疑點(diǎn)兒?”夏樞趕緊問。

    夏娘的身份牽涉太多,不管是阿爹近二十年的尋找,還是王夫人與侯爺之間二十多年的怨結(jié),還是褚源與淮陽侯府的恩怨……若是夏娘是阿爹要找的人,那阿姐就必定是王夫人的女兒。夏樞無論如何,就是拼了性命,都要想辦法讓阿姐逃走,返回京城,回到親生爹娘的懷中。

    這是他們元家欠阿姐的,也是褚源欠淮陽侯府的。

    而且,若是阿爹還活著,阿姐也可以告訴他夏娘就是他尋找了十幾年的妻子,阿爹只要等在安縣,他們夫妻兩個因夏樞而起的十幾年分離就可以結(jié)束,就可以全家團(tuán)聚……

    “你說吧。”想明白之后,夏樞悄悄握緊了拳頭,認(rèn)真道:“阿娘那天晚上和褚源還說了什么?”

    夏娘和褚源的談話,景璟能告訴夏樞的基本都說了,只是涉及夏娘想要掩藏的兩個秘密,景璟都沒說。一個是夏樞的身份,一個就是夏娘所抱淮陽侯府嫡女的歸處。

    現(xiàn)在這個時候,也不是隱瞞的時候,景璟就實(shí)話實(shí)說了:“疑點(diǎn)就是夏娘說她被迫不能歸家,也不能親自照顧那個孩子,就寫信把褚熙姑姑給王爺預(yù)作后路的積蓄的存放處告知了孩子的養(yǎng)父,她說那些積蓄足夠孩子一輩子做個富貴閑人。”

    夏娘一個國公府嫡女,東宮女官,所見錢財無數(shù),她口中的富貴閑人絕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富貴閑人。而且,那些積蓄畢竟是褚熙這個擁有半個淮陽侯府嫁妝的侯府嫡女為自己和宣和太子的兒子準(zhǔn)備的,說不得其中也有宣和太子的手筆,絕不會是尋常數(shù)目。

    但夏家人別說顯貴口中的富貴閑人了,他們連普通人眼中的富貴都沒有達(dá)到。夏樞嫁入高門之前,夏家就是貧農(nóng)家庭,處處被普通鄉(xiāng)民欺壓的。肚子都難填飽,哪來的富貴。

    這下,夏樞是真的懵了。

    他自小跟著阿爹到處跑鏢,一路尋找阿娘,后來北地實(shí)在過不下去,二叔二嬸帶著阿姐鴻弟遷到蔣家村,他才跟著阿爹與夏家人在蔣家村碰面。先前在北地的事,他是一概不知的。

    “阿姐,家里以前在北地的時候有錢嗎?”夏樞問低頭抓著他一只手仔細(xì)挑刺的夏眉。

    其實(shí)聽了這一會兒,夏眉已經(jīng)隱隱約約明白這兩人在聊什么了,畢竟京里關(guān)于褚源身世的流言不少,她在后院無事,可不就成天就打聽這些街頭巷尾的閑言打發(fā)時間。

    不過聽到夏樞詢問過往,她卻神色淡淡地?fù)u了搖頭:“小的時候阿爹在北地跑鏢,二叔也在北地和京城之間跑商,家里有田,甚至還買了兩個婆子照顧著,日子比在蔣家村的前十幾年要好很多。不過后來北地亂起來,阿娘失蹤,阿爹去外地跑鏢尋找阿娘,二叔生意慢慢不好做,就回家種田,再后來又連年饑/荒,種田填不飽肚子,日子就越來越不好過,逐漸的就過不下去了。”

    一言以蔽之,有過安寧小富的生活,但從來沒有大富大貴過,且阿娘離開后,戰(zhàn)亂饑/荒頻發(fā),越來越窮。不存在突然有了一批財寶暴富的情況。

    “也許阿娘只是和夏娘一樣被意外毀了容呢。哪有那么多巧合叫阿爹找了十幾年阿娘都沒找到,你一到安縣就碰到了呢。”夏眉知道夏娘的一些經(jīng)歷后倒是一點(diǎn)兒都不掛心,也無所謂夏樞的糾結(jié):“別想了,把另一只手給我。”

    夏樞趕緊微側(cè)了身,把另一只手交給她。

    冬季里天黑的早,屋里光線已經(jīng)有些暗了,夏眉看的不太清晰,就湊近了些,眼睛幾乎貼在了夏樞的手指上。

    夏樞小心翼翼地打量她認(rèn)真的神色,猶豫了一下,還是試探著道:“你是不喜歡阿娘嗎?”夏樞總覺得阿姐對阿爹尋找阿娘這事兒態(tài)度很冷淡。

    夏眉捧著夏樞手指的手一頓,沉默了一會兒,她沒抬頭,也沒停下手中的動作,只是眉眼冷淡了許多,坦然承認(rèn)道:“是!”

    許多年來,她是第一次當(dāng)著小弟的面,真實(shí)表達(dá)了她對那位曾經(jīng)阿娘的態(tài)度。

    她也沒讓夏樞回應(yīng),也沒看夏樞反應(yīng),一邊仔細(xì)挑著刺,一邊仿若隨意地道:“有一件事你不知道,阿爹也從來沒提過。”

    夏樞意外,問她:“什么事?”

    “你以為我是和你一樣被阿爹撿回家的,其實(shí)我不是……”夏眉看著夏樞的手指頭,慢慢道:“我不是阿爹的親生孩子,但我卻是她與前夫的親生孩子……”

    “所以……”夏眉抬眼看向夏樞,冷淡道:“她既然能拋下我和阿爹,那就永遠(yuǎn)都不要回來了。”

    第225章 【VIP】 ……

    四周很安靜, 天很快黑了下來。

    沒一會兒,屋門外便傳來異族人怪腔怪調(diào)的吆喝聲,間或夾雜著下流話語與調(diào)笑聲, 他們要去喝酒吃飯了。

    但屋內(nèi)三人卻不由得心里緊了起來。

    景璟看看這個, 又看看那個,想說些什么,卻最終閉了嘴。

    正在三人相對沉默時, 房門砰地一聲打開,冷風(fēng)沖進(jìn)屋內(nèi), 紅棉冷淡地走了進(jìn)來。她沒看夏樞, 也沒看景璟,只站在門口離的遠(yuǎn)遠(yuǎn)的,背后的雪光映照著她面無表情的臉, 看著地上蹲著的夏眉, 冷聲命令道:“把頭發(fā)梳好, 跟我走。”

    此話一出,夏樞、景璟、夏眉三人皆驚, 夏眉更是嚇的驚叫一聲,松開夏樞的手,就慌忙往他身后躲。

    夏樞忙伸開胳膊擋在她身前, 抬頭看著紅棉,努力說好話:“她身子不適,今晚就算了。”紅顏的效果若想顯現(xiàn)出來, 至少得過一兩個時辰后, 夏樞想拖延時間。

    但紅棉卻懶得理他,只干脆利索地抽出腰間匕首,對夏眉喝道:“出來!”

    景璟看她助紂為虐, 氣的不行:“都是女人,你為何要作踐……”

    “能幫的已經(jīng)幫了,別得寸進(jìn)尺!”紅棉不耐煩地道:“她是李茂送來做軍妓的,這還只是在路上,等到了異族軍中等待她的會比這恐怖千倍萬倍,你們以為她逃過了今日能逃過以后嗎?都醒醒吧!特別是你……”

    紅棉怒瞪著景璟:“早些把你的天真愚蠢收回去,她之后下一個輪到的就是你。沒甚用處,只會添麻煩的蠢貨,還以為自己是貴雙呢,都這個地步了,再不老實(shí)聽話,就別怪我不客氣。”

    說著話的功夫,便從懷里掏出一只小瓷瓶。

    夏樞一看到那熟悉的瓷瓶,就想到一路被迷暈的經(jīng)歷,受迷/藥的影響,他腿腳到現(xiàn)在都是軟的,頓時一陣頭皮發(fā)麻,趕緊把景璟往后拉了拉,繃緊身子,手稍稍往下按,示意紅棉自己無害:“你別激動!”

    他回頭看了一眼恐慌萬狀、瑟瑟發(fā)抖的阿姐,微垂著頭想了想,然后抬頭看向紅棉,神色平靜地道:“你把我的腳鐐打開,我替她去!”

    圖塔叫紅棉帶阿姐過去,想也知道是要干什么。阿姐這般模樣,就算拿著藥丸,夏樞也不放心。從小到大,他雖沒過過幾天真正舒心的日子,但他畢竟姓元,阿娘這個元家人為了褚源叫阿姐離開真正的爹娘,阿娘也因?yàn)榫人黄葤佅掳⒔悖尠⒔愀宥䦆疬^著寄人籬下的生活……夏樞總要替阿娘和褚源把債還了的。

    他雖然被迷/藥和饑餓弄的渾身乏力、狀態(tài)極差,但他到底是雙兒,會些武藝,若是把那兩粒藥丸用上,未嘗不能把圖塔制住……

    景璟卻是一驚:“不要!”

    夏眉更是臉色發(fā)白,眼淚都流出來了,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不要……”

    紅棉嗤笑一聲,視線掃過景璟、夏眉,再回到夏樞身上時,卻是滿面嘲諷:“大善人不愧是大善人!”

    夏樞對她的譏嘲不以為意,他認(rèn)真地看著她的眼睛:“你不是恨我嗎?不是想拿我出氣嗎?這正好是一個機(jī)會……”

    “嗤!”紅棉不屑地笑了一下:“就你這樣的,你還真以為自己是香餑餑啊!除了瞎子,誰看的上?再者……”

    她冷冷地哼了一聲:“你當(dāng)我是傻子嗎!”

    說著,便是毫不猶豫地打開藥瓶,一小指甲蓋的藥粉說風(fēng)就是雨地就沖著夏樞撒了去!

    夏樞對她早有防備,但耐不住她突然變臉,再加上腳上緊緊綁著繩子,身子又被麻繩七纏八纏地捆在柱子上,除了暫時自由的手捂住唇鼻外,他連躲都沒法躲。

    然而那迷藥效用到底是太厲害,夏樞捂著唇鼻沒一會兒就憋得眼冒金星,他忍不住想換一下氣,只是剛吸了一小口,連一個呼吸時間都沒過,就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

    再次醒來,屋中又黑又冷。夏樞迷迷糊糊中聽到斷斷續(xù)續(xù)的壓抑哭聲,還以為是阿姐遭了難,心中一慌,一激靈便醒了來:“阿姐!”

    他猛地掙了一下,只是這一掙除了差點(diǎn)兒把他胸腔給勒斷以及帶起嘩啦啦一陣鐵鏈碰撞的聲響外,絲毫沒有用處——紅棉趁他昏迷,不僅把麻繩換成了鐵鏈,還把他層層捆到木柱子上,叫他連動都不能動。

    夏樞都給氣無語了。

    “小樞哥哥?”景璟動了動蜷縮的身體,帶著困意的聲音響了起來。他掙扎著半坐了起來,在地上一個翻滾,滾到了夏樞身邊。

    夏樞這會兒眼睛適應(yīng)了光線,發(fā)覺屋中除了縮在角落里的李垚、李留父子外,并沒有其他人,阿姐還沒回來。

    景璟頭依著木柱,屁股一拱一拱,好一會兒才依著夏樞坐了起來。

    夏樞的手無意碰到他的手,一片冰涼:“你怎么睡地上去了?”不知是不是景璟弄的,他的屁股下面墊著一層不薄的麥秸稈,雖然還是冷,但比先前直接坐在地上,涼意透過屁股傳遍全身,人幾乎凍僵的感覺好受了許多。

    “本來是靠著你的,睡著就滾跑了!”景璟有些小窘迫。

    夏樞:“……”

    他動不了,胳膊被鐐銬捆著,也沒法抱著景璟,只好道:“你趴我腿上睡吧。”

    景璟實(shí)在又冷又困,沒有拒絕:“我只睡一會兒,累了你和我說。”

    “嗯。”夏樞輕輕地應(yīng)了一聲,等他趴好之后,叫他把手放在自己袍子之下暖著。

    不知是不是睡意斷了,景璟本來還很困,但換了個舒服的睡姿,手也暖和起來之后,他反倒睡不著了。

    “小樞哥哥,其實(shí)……”景璟想到夏眉現(xiàn)在的處境,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夏娘說她給那孩子找了個養(yǎng)父,并告訴那個養(yǎng)父,孩子是她和前夫所生的。還有……”

    頓了一下,景璟繼續(xù)道:“夏娘說那孩子已經(jīng)成婚,但她拒絕告訴王爺那孩子的消息,說哪一日王爺徹底安全了,她若還活著,才會把那孩子的消息告訴王爺。”

    “那孩子嫁的是高門,且和王爺是敵對狀態(tài)。”夏樞把景璟的言外之意說了出來:“阿娘擔(dān)心淮陽侯府會轉(zhuǎn)頭支持她所嫁之人,背叛王爺,所以選擇了對王爺,或者說對淮陽侯府隱瞞。”

    “所以姐姐她……”景璟欲言又止。

    雖然他與夏眉也才認(rèn)識了幾個時辰,但畢竟同出一門,他并不想看到她被人欺辱。

    當(dāng)年北地戰(zhàn)亂,夏娘托人送信,很有可能那封信并未送到夏家人手中,所以夏家是否是富貴人家,根本不能拿來證明夏娘不是月娘。

    夏樞閉了一下眼:“這里是望京鎮(zhèn),到處都空蕩蕩的,往北是靖遠(yuǎn)鎮(zhèn),靖遠(yuǎn)鎮(zhèn)多年前有屯兵,可能會有糧食。異族想要穿越靖遠(yuǎn)鎮(zhèn)以北的雪原回到王都,必會在離開靖遠(yuǎn)鎮(zhèn)之前準(zhǔn)備足夠的口糧。所以到達(dá)靖遠(yuǎn)鎮(zhèn)之后,他們外出尋糧是一個極好的機(jī)會,你們兩個必須得逃出去。”再往后拖下去,后果絕對會不堪設(shè)想。

    景璟一愣,忙從他腿上爬起來,急道:“你也得和我們一起。”

    夏樞無奈地笑了一下:“你還沒看出來嗎?紅棉不會讓我逃掉的。”他不過是起了個挾制圖塔的念頭,就被紅棉撒藥,她是不想給他半點(diǎn)兒機(jī)會。

    甚至夏樞有種感覺,相比于圖塔,紅棉更不想讓他逃跑。紅棉是想把他一路帶到王都的。

    景璟想起紅棉滴水不漏的提防,頓時一陣無力,氣道:“這個叛徒!”

    “其實(shí)不說紅棉。”夏樞淡淡地道:“就算沒有她,我也逃不掉的。”

    從聽到阿姐說異族要拿和談?chuàng)Q取他,他就知道自己在劫難逃。

    景璟忙安慰他:“你別怕,我們想辦法,實(shí)在逃不掉,王爺肯定會想辦法從異族手里換你,燕國公府現(xiàn)在估摸著已經(jīng)知道了你的身份,他們也會想辦法,還有……”

    夏樞搖了搖頭,沒讓他繼續(xù)說下去。他背靠著木柱輕輕嘆了一口氣:“異族四月份從紅棉那里知道了我的身份,但一直悄悄潛伏,按兵不動。七八月份陳兵北地邊境后卻突然提出議和,條件是讓李朝拿異寶來換。除了與異族達(dá)成逼宮合作的李茂,朝堂上竟無一人知道異寶是個人,還是燕國公府的雙兒。異族人冷眼看著朝堂上尋寶求和談的人,私下里卻綁了我一路急奔王都……”

    夏樞看向景璟,神情淡然地笑了一下:“大皇子李旭一派的官員壓榨百姓,黨同伐異、官官相護(hù),造成定南郡慘劇,差點(diǎn)兒引起暴亂。為逃脫懲罰,威脅朝堂,他們突然牽頭與異族和談。你覺得異族是會在朝臣們的期許下在新年與李朝簽訂三十年的和平協(xié)議,還是會在新年那日借兵給李茂逼宮造反……亦或是在李茂、李旭兄弟兩人的各懷心思、引狼入室之下,直接攻下京城,發(fā)動攻南之戰(zhàn)?”

    景璟一下子愣住了。

    夏樞沒等他的回答,繼續(xù)道:“分別的時候,褚源說會與韓大人一起盡量拖延和談時間,給李朝爭取一年半載的和平時間,你覺得可能嗎?”

    景璟嘴唇顫了顫,一把抓住夏樞的手,卻眼眶通紅,哽咽的說不出來話。

    “我在這些事情中其實(shí)無足輕重。”夏樞眼睛也有些發(fā)紅:“但既然做了明面上的籌碼,我就不能讓人有機(jī)會攻訐褚源,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因?yàn)樽约旱脑颍傩諅儽划愖宀仍阼F蹄之下。我總要去做些什么。”

    第226章 【VIP】 …………

    隆冬的夜還很長, 但聊過之后的景璟卻再也睡不著了。夏樞擔(dān)心著阿姐那邊,也無心睡眠,兩個人沉默著依偎在一起, 睜著眼睛, 聽著門外嗚嗚刮過的西北風(fēng),靜靜地等著黑夜過去。

    正是在這么個沉寂環(huán)境中,剛剛出現(xiàn)在夏樞迷迷糊糊睡夢中的哭聲又響了起來, 壓抑、酸楚、痛苦、亦還有其他情緒,夏樞懶得去分辨了。

    他靜靜地聽了一會兒, 聽那聲音嗚嗚咽咽沒個停止的意思, 便開口道:“你若還有力氣,就把他抱過來。”

    那聲音突地一停,似乎沒想到他還醒著。景璟也是一愣, 抓著他的衣袍, 坐了起來:“小樞哥哥?”

    夏樞沖他微微搖了搖頭, 沒有說話。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衣料摩擦、腿腳踉蹌的聲音響了起來, 又過了一會兒,沉重不穩(wěn)的腳步聲響起,從角落里, 慢慢朝房中移動。

    眼尾一暗,李留抱著李留腳步不穩(wěn),在夏樞身側(cè)噗通一聲摔下。景璟嚇了一跳, 瞬間跳了起來, 警惕地瞪著兩人。

    盡管已適應(yīng)了黑暗,但黑布隆冬的,根本無法分辨人臉上的表情, 夏樞只能看到李留臉上隱隱的淚光。

    雙手被綁,沒法像往常一般靈活地給人診脈,夏樞神色淡淡地指揮著李留把李垚稍移動位置,胳膊擺好,手腕放在他手指下,這才捏著李垚那毫無溫度的手腕診脈。

    預(yù)料之中的,診了片刻,他便移開了手,搖了搖頭:“早做打算!”

    雖然沒給李垚摸骨,但圖塔那一腳將李垚踢到墻上造成的骨頭斷裂聲卻是聽的分明。平常時候,若是剛受了傷就施藥正骨,可能還有救,但此時此刻,骨頭刺進(jìn)肺臟里,流血過多又沒藥沒糧,李留那么大的動作,李垚都全程沒有反應(yīng),很明顯他身體雖然還沒硬,人也沒咽氣,但已經(jīng)不行了。

    “嗚——”李留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無知無覺的李垚失聲痛哭:“阿爹!”

    哭聲酸楚又悲慟,景璟就算防備著他,也不由得有些動容,輕嘆了一口氣:“待在候莊不好嗎,非要來這一出。異族人畜生不如,又怎么會把李朝人當(dāng)人看,你們怎么會想到與他們合作,真是……”他想說自作自受,但聽著那哭聲,到底把難聽話咽回到了肚里。

    李留抱著李垚嗚嗚咽咽地哭著,沒有回應(yīng)。

    許久之后,李留似乎哭夠了,才擦了一把眼淚,低聲道:“你外公周良作為皇上的走狗,功名富貴、權(quán)勢榮華應(yīng)有盡有,你自然無法體會我們這些被皇權(quán)玩弄之人的茍且偷生。再者……”他語氣嘲諷:“當(dāng)年你外公和異族合作,可不是你這樣說的,他可是相當(dāng)自豪呢。”

    景璟阿娘自嫁人后就和娘家人斷了來往,外邊人傳是阿娘嫁給阿爹的時候未婚先孕,有辱門風(fēng),被外公拒之門外,但景璟卻知道是阿娘主動和娘家斷的關(guān)系,因?yàn)樗碌臅r候,阿娘親口/交代過遇見周家人就當(dāng)作不認(rèn)識。阿娘自己也多年不和娘家聯(lián)系,景璟記憶中,也就阿娘死前幾日與外公見了一面。景璟阿爹在朝堂上做官,他要外出和同齡人交際打聽官場及后院消息,表面上自然不會如阿娘要求的那般同周家人關(guān)系生硬,不過他也沒主動和周家人交際過,都是態(tài)度溫和地應(yīng)付過去。他外公高居吏部主事,日理萬機(jī),要找也是找他阿爹,找不到他頭上,所以兩人實(shí)際上就沒怎么說過話。景璟印象中,上一次說話還是外公在元宵宮宴上逼他嫁給褚源,否則就叫他去死的時候。

    景璟受阿娘影響,對自己外公其實(shí)沒什么好印象,不過李留的話還是叫他生了氣:“你別胡說!”

    “我是不是胡說,他自己心里清楚。”李留神情平靜地道:“他要是沒有把柄抓在我們手里,受我們脅迫,你以為他為何要屢次在皇上動殺心的時候,勸諫皇上放我們一條生路?”

    夏樞嫁進(jìn)侯府后留在京城的時間短,不知道周良在朝堂上做過什么,但他有自己的疑問:“李倓不殺你們,難道不是因?yàn)樗湍惆⒌侵\害宣和太子的同伙,他需要你阿爹幫他頂下全部罪名?”

    “不是……”李留想反駁。

    夏樞卻搖了搖頭:“我不信。若你阿爹沒做過對宣和太子不利的事情,你也沒必要在我們定居安縣之后,日日憂懼,以致于眼疾惡化,后又擔(dān)心我們不給解藥,選擇鋌而走險,陷入今日境地。”

    他道:“你從我與王爺待普通百姓的態(tài)度上就應(yīng)該知道,若是沒有大錯,我們通常都是輕輕揭過,給機(jī)會讓大家重新來過。你們?nèi)绱耍贿^是心中有鬼罷了。”

    李留沉默。他旁邊卻突然傳來一個虛弱又充滿了憤恨的聲音:“我當(dāng)年是被逼的。”李垚不知何時醒了過來。

    “阿爹?”李留沒想到他還能醒來,差點(diǎn)兒喜極而泣,忙一把抓住他的手:“阿爹,你感覺怎么樣?”

    “我無事!”李垚咳了一聲,吐出一口血沫子,對著自己的兒子,他的聲音極盡溫柔,努力提起一口氣:“等阿爹與他說完話……”

    “哎,好!”這個時候李留哪里敢拒絕,眼中含著淚,趕緊應(yīng)了。

    李垚胸中劇痛,血沫子不斷從口中涌出,但他知道自己是回光返照,不敢浪費(fèi)一點(diǎn)兒時間:“當(dāng)年我是個不受寵的皇子,無意皇位爭奪,只想在成年后獲封一塊封地,帶著阿娘出宮安享晚年。李倓野心勃勃,意與宣和太子爭奪皇位,就拿我阿娘的命要挾我,讓我在朝堂上參奏太子皇兄謀反。但我真的不知曉李倓已事先著人在太子?xùn)|宮里埋了巫蠱娃娃。我想著太子皇兄清清白白,應(yīng)該無事,迫于無奈才寫了奏折……”

    “驢子手里有李倓當(dāng)年脅迫我以及誣陷太子皇兄的證據(jù)。”李垚呼吸急促起來,緊緊盯著夏樞:“你只要想法救了驢子,給他一顆解藥,他就會把證據(jù)交到朝堂上,你們可以把李倓從那個位置上拉下來,把安王推上去,到時候你就是母儀天下的皇……皇……”

    洶涌的血流從李垚口中、鼻中涌出,他瞪著夏樞,用力抬起頭,想要把最后幾個字說出來,但臉都扭曲了,都沒能再吐出一個字,就這么死死地盯著夏樞,抽搐了兩下,徹底軟癱了下去。

    李留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李垚話沒說完就一命嗚呼了,登時撲到李垚身上,放聲大哭:“阿爹!”

    哭聲伴隨著嗚嗚的風(fēng)聲,凄涼無比,也讓人同情無比。

    但夏樞對這個老者前面說的話,是一個字都不信。

    褚源曾說過,李垚阿娘出身官婢,外家均是重罪流放,他在朝堂上被百官鄙夷,在先皇那里被極度厭惡。先皇子嗣不豐,只有三個皇子。東宮案之前,宣和太子居太子之位十五六年,李倓被封親王七八年,李垚年歲與他兩人差不多,卻連個王的封號都沒有,先皇把他給無視了個徹底。按正常情況,他一個及冠皇子,先皇不封他,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封號,更別提封地了。他口中所謂帶著阿娘到封地頤養(yǎng)天年,根本不可能做到,除非他自己奪位或者坐擁從龍之功,從新皇帝那里獲得。很明顯,宣和太子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他追隨宣和太子就無從立功。而與李倓合作,把李倓推到那個最高位置上,才是他獲得封地的捷徑。所以他說只寫了奏折參奏,別的沒參與,且參奏宣和太子也是被迫的,夏樞一個字都不信。

    夏樞自認(rèn)受足了偏見的苦,所以對人盡量抱持著寬容之心,也盡量別用一件事定義了一個人的品行。

    但就算反復(fù)提醒自己該客觀,他也難以掩飾內(nèi)心里對李垚的厭惡。

    他從來沒有那么討厭過一個人。

    只說綁架他這件事。若只是單純想要解藥,才劍走偏鋒綁架他,說到底是為了自己的孩子求活,一副慈父之心,夏樞可以給予諒解。因?yàn)橄臉兄溃羲暮⒆用媾R危險,他也會拼卻一切為孩子謀劃,這是天性。但李垚對自己兒子好,對別人卻無半點(diǎn)兒慈悲之心。景璟和貓兒口頭上和李垚有過齟齬,他想報復(fù)兩人也算能理解,畢竟觸到了李垚的逆鱗。但紅杏卻從未對李垚、李留有過半絲不敬,甚至因?yàn)楹羁屠盍粜值芟喾Q,紅杏待李垚也與自家長輩也無異了。李垚竟然為巴結(jié)圖塔,積極把懷孕的紅杏推出來……宋大夫說他的雙兒是懷著孕被異族人虐殺的,夏樞都可以想象,若不是當(dāng)時王府被禁軍層層包圍,這些人進(jìn)不了王府,紅杏會有什么下場。

    人性復(fù)雜,夏樞愿意去包容苦難下的迫不得已,但他包容不了李垚這樣的人。

    這還是李垚無權(quán)無勢之下有心無力做的惡。若是永康帝稍微做個人,沒讓李垚為他頂罪,李垚真的坐擁從龍之功,位高權(quán)重……夏樞都不敢想象他這般沒人性,能做出多少惡事來。

    只能說惡人自有惡人磨,李倓這個惡人壓制了李垚,倒叫旁人少受些苦難。

    不過李垚雖惡,他說李留那里有永康帝誣陷宣和太子的證據(jù),夏樞是信的。

    李垚都能拿周良的把柄威脅周良為他辦事,夏樞不信他如此一個惡人,會不對同是惡人的永康帝抱著戒心,留下一手。

    有時候,惡人才最了解惡人。

    夏樞想明白了之后,最后又瞥了一眼父子倆,便淡淡地移開了目光:“節(jié)哀!”

    第227章 【VIP】 …………

    后半夜屋中的三人都沒睡覺, 睜著眼睛等待著天亮。

    天快亮的時候,外邊雪地上傳來了或輕或重的腳步聲。沒一會兒,房門砰地一聲踹開, 鬢發(fā)散亂的夏眉被猛地推了進(jìn)來。

    “阿姐!”夏樞一驚, 掃了一眼她的狀態(tài),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氣。

    “阿弟!”夏眉一見他猶如見了救星,臉色蒼白地趕緊朝他身邊爬去。

    推夏眉進(jìn)來的異族人滿臉胡子, 眼睛打量了一下屋內(nèi),又掃了一眼景璟的臉, 沒有進(jìn)屋, 扔了一塊看不出是什么肉的烤肉塊到夏樞腳邊,笑容帶著說不出的古怪:“昨晚伺候的不錯,將軍心情好, 這是賞你們的, 快點(diǎn)兒吃, 一會兒就要出發(fā),再往北可就沒有這好日子了。”

    “肉?”夏眉被揪著胳膊走了一路, 沒想到這人拿的肉竟是給他們的,眼睛頓時一亮,也顧不得害怕了, 忙從地上撿了起來,仔細(xì)抹掉上面的灰,放到夏樞嘴邊:“阿弟先吃。”

    夏樞自被綁架就日日餓肚子, 紅棉為防他逃跑, 不是迷暈他就是餓著他,整個人瘦的臉頰肉都沒了,顴骨突出, 眼窩深陷,肚子餓的成日里火燒火燎,恨不得一口吞下一只牛。聽到肉的時候,他就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肚子也不爭氣地咕咕響,但不知怎地,當(dāng)阿姐把那塊肉放在他嘴邊,鼻尖就聞到一股說不出的詭異味道,讓他一瞬間胃中翻滾:“嘔!”

    他趕緊別過臉,對著無人處嘔起來。

    夏眉和景璟同時一愣,忙湊近了他,擔(dān)心道:“怎么了?”

    “沒事!”夏樞肚子里沒東西,就是嘔也嘔不出什么,但他聞著那肉味,就是止不住的犯嘔,一邊歪著頭盡力離遠(yuǎn)些,一邊示意兩人不用管他:“你們吃吧,我沒什么胃口。”

    景璟和夏眉對視了一眼,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兒,但想著一會兒就要出發(fā),肚子也實(shí)在餓的緊,得趕緊填一填肚子,省的一會兒沒力氣,路上受苦。特別是景璟,見夏眉只是頭發(fā)有些亂,臉色有些白,并無別處傷痕,想來是安全度過了昨晚,心里高興,臉上的表情就輕松了許多。

    他對夏眉道:“沒有刀沒法分,你先吃吧,吃完我給小樞哥哥留一份。”

    夏眉還沒回答,角落里突然響起李留有些虛弱的聲音:“可、可不可以分我一些?”

    “咦?”站在門口那異族人似乎才發(fā)現(xiàn)光線黑暗的角落里還有個人,眼睛往里掃了一眼,臉上瞬間起了一絲興奮:“這里有人死了嗎?”

    說著話,便抽出腰中刀,沖景璟嫌惡道:“你有病,給老子離遠(yuǎn)些!”

    夏樞這才明白這人為何一直站在門外不進(jìn)屋,心中不由得閃過一些念頭,叫景璟往離門口遠(yuǎn)些的地方移一移。

    景璟聽話地蹦到一邊,那人才警惕地瞪了他一眼,靠著墻進(jìn)了屋,去拖角落里李垚的尸體。

    李留沒想到這人如此無禮,上來一句話不說就要拖著他阿爹尸體的頭往外拖,忙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想要阻攔:“你干什么,放下我阿爹!”

    “嘿嘿!”那異族人非但不生氣,反而看著李留,舔唇笑了一下:“剛剛藏角落里沒發(fā)現(xiàn),這么站起來一看,你比這老頭兒嫩多了,估摸著更肥。”

    這話莫名讓人汗毛直豎,只是不待夏樞這邊三人細(xì)想,門口就傳來一聲厲喝:“把手里那塊肉扔了,趕緊的!”紅棉拎著水囊和兩塊面餅站在門口,臉色陰沉地瞪著夏眉。

    夏眉正注意角落里的事,被她突然出聲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就緊抓著肉藏到身后,咽了咽口水,堅(jiān)定搖頭:“不扔!”

    昨晚紅棉在門口守了她一晚,時不時的和她搭一兩句話,才讓她有了膽子,度過此生以來最難熬最詭異的一夜。她對紅棉是感激的,但對她突然變臉強(qiáng)人所難是不能理解的,再一次搖頭:“不扔!阿弟瘦成這般模樣,他得好好補(bǔ)一補(bǔ),不然都沒得力氣往前走了。”

    “哼!”紅棉嗤笑一聲,竟也沒堅(jiān)持,手一揚(yáng),兩塊手掌大小的餅并著水囊便扔到了景璟腳下:“好言難勸好死鬼。既然這么想補(bǔ)那就補(bǔ)吧,畢竟對元家人來說,別說人肉了,他們什么吃不得。”

    說完,竟是連看都不再看屋里人一眼,扭頭就走。

    屋里幾人剛開始還沒反應(yīng)過來,等反應(yīng)過來她的話中寓意之后,胃中瞬間翻滾,捂著嘴就犯嘔起來。夏眉更是嚇的尖叫一聲,扔了肉,腿腳軟癱著就朝夏樞身后爬:“阿弟!”

    “哈哈哈哈哈哈……一群慫包。”似是覺得他們的動作可笑,那異族人仰著脖子哈哈大笑起來,手中的馬鞭勒住李垚尸體的脖頸一邊外拖,一邊笑著朝李留交代:“那塊肉他們一群女人雙兒膽子小不敢吃,就算你的了。小子可要好好養(yǎng)一養(yǎng),年輕人的肉嚼著還是比老的香哈哈哈哈哈……”

    眾人一震,這才明白過來他為何一見李垚的尸體就一臉興奮,臉色瞬間難看到了極點(diǎn)。

    李留更是瘋了,顧不得害怕,趕緊撲上去想掰開李垚脖頸上套著的馬鞭,搶奪尸體:“別動我阿爹!”

    那異族人本就是個蠻人,脾氣古怪暴戾,一看有人搶奪尸體,登時變了臉色,馬鞭刷刷便劈頭蓋臉朝李留身上抽去:“螻蟻滾開!”

    李留死抱著李垚的尸體不放,但他身體病弱,哪里又能抵得住狂風(fēng)暴雨的鞭打,很快便承受不住,開始哭著求饒:“求你放過我阿爹吧,我給你們做牛做馬都可以!”

    “你們李朝人慣會給自己抬價,他一個老的,不過是連畜生都不如的一坨肉,給老子們打打牙祭算他三生有幸,哭嚎個鬼啊!”那異族見他哭得鼻涕眼淚往下流,絲毫沒有尊嚴(yán),哈哈狂笑著:“不過也用不了多久,你們李朝人不管是老的少的,就都是老子們養(yǎng)的畜生,想吃就吃,想殺就殺,哪個哭嚎的,老子就直接生吃,所以別急,你很快就能見你爹去了。給老子滾開!”

    那異族一腳踹開李留,李留在地上翻滾了幾下,想要繼續(xù)往尸體處爬,那異族也不用馬鞭了,一手抓著李垚的頭發(fā)就把尸體往外拖,一手刷刷朝李留身上抽鞭子。

    夏樞、景璟、夏眉看著如此場景,直覺一股涼意直沖天靈蓋,臉色煞白煞白的。

    雖然極厭惡李垚,但人都死了,還是李朝人,哪能讓異族人如此禍害。

    “李垚是先皇的四皇子。”夏樞忍著惡心及害怕,在李留對異族的苦苦哀求以及慘叫聲中開了口,努力壓制著聲音中的顫抖:“他們兄弟為皇位鬩于墻,李垚曾被李朝現(xiàn)在的皇帝迫害,身中劇毒,他的尸體是不能吃的。”

    那異族人拖著尸體往外走的腳步一頓,轉(zhuǎn)頭死死地盯著夏樞,似乎他只要說謊,就要把他刮了:“當(dāng)真?”

    “自然是真的。”夏樞握緊拳頭,微微挺直了脖頸,努力使自己顯得鎮(zhèn)定從容:“我們這一屋里不是患病的就是身中劇毒的。李垚先前給我喂毒、我摳了他眼珠的事,你想必也看到了,我與他有仇,沒必要為他及他兒子說話,反而是圖塔將軍對我有恩,在李垚要報復(fù)挖了我眼睛時,救了我一命,我只是一報還一報提醒你們罷了。其他人的情況,你不信可以問問把我們抓來的紅棉,她手里捏著解藥,我們的命全在她手上。”

    異族人冷笑一聲:“你們李朝人最是陰毒不過了,就會些宵小計(jì)倆,那日真叫老子們看了一場好戲,長足了見識。”

    說著,眼睛掃過屋中其他幾人,視線特別在景璟及夏眉臉上打了個來回,也不知信了沒信,最終冷冷一哼,一腳將李垚踢開,拎著馬鞭就出去了。

    “嚇?biāo)牢伊恕!钡热俗吡嗽S久,景璟捂著胸口,才后怕地松了一口氣。就這一會兒工夫,他身上起了一脊梁冷汗,松懈下來后,全身拔涼拔涼的。

    夏眉雖然沒吭聲,但抓著夏樞肩膀的手卻顫抖個不停,顯然她也是嚇壞了。

    夏樞臉沉著沒吭聲,他打量阿姐的臉,神情非常凝重:“紅顏沒效果。”

    景璟一愣,看向夏眉,這才發(fā)現(xiàn)一夜過去,夏眉臉上干干凈凈,皮膚嫩的幾乎能掐出水……

    “可能是一路上被風(fēng)吹沒了,昨晚沒蹭上。”景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膛,昨晚光線暗看不清楚,現(xiàn)在太陽初升,他正對著打開的門看的清楚,黑色的衣裳上沾染的紅顏粉末已經(jīng)沒了。

    “你臉上的頂多也只夠撐兩個月。”夏樞道:“需得盡快打算,還有你……”

    夏樞看向李留,神色冷冷道:“我不知你們父子當(dāng)初為何跟著異族北上,對李朝抱著何樣的心思,但有一點(diǎn)兒我希望你明白,李朝沒了,不止李朝普通百姓會淪為異族人圈養(yǎng)的畜生,你也會。今日就是一個教訓(xùn),無論你是皇室血脈還是普通人,對異族人來說都一樣,落在他們的手里,你就是砧板上待宰的魚肉,希望你早些想清楚,盡早離開。”

    “剛剛謝謝你幫我保下阿爹的尸體。”李留從地上艱難地爬起來,將阿爹的尸體擺放好,把阿爹剛剛被異族人扯亂的頭發(fā)拾掇好。捂著胸口咳了一聲,露出一個苦笑:“你以為我不想離開嗎?”

    “自離開安縣進(jìn)入唐縣,看著跟隨異族人的有那么多晉縣豪紳地主,我就知道一路北上不會簡單。都是些小縣城里的人物,無權(quán)無勢,家財又被抄,異族人費(fèi)心費(fèi)力帶著他們?nèi)ギ愖逋醵迹馨彩裁春眯摹!崩盍魺o力道:“但已經(jīng)跳入火坑,哪里是容易逃出去的。”

    夏樞沒見過晉縣的地主豪紳們,剛開始邀約,這些人沒一個應(yīng),后來晉縣事務(wù)全盤交到徐壽手里,是徐壽和他們交鋒的,夏樞并沒有見過人,所以那日見到十幾個李朝人,他也沒認(rèn)出來是誰。

    李留說跟隨異族的那些李朝人是晉縣地主豪紳,那夏樞就明白為何李留的婚事辦的全無破綻了——晉縣那邊配合的人不少。

    不過夏樞現(xiàn)在也沒心思再去計(jì)較這個了。

    他道:“現(xiàn)在他們想來也清楚自己的處境了,你若有意,可私下聯(lián)絡(luò)他們,盡早打算。否則過了靖遠(yuǎn)鎮(zhèn),進(jìn)入以北的雪原,你們怕是要成為異族人的儲備糧、盤中餐。到時候再想脫離苦海,就為時已晚了。”

    第228章 【VIP】 …………

    李留那邊夏樞給過忠告之后就沒再注意, 他把全部心神用在景璟和夏眉身上。

    永康十八年十一月二十日,大雪紛飛中,他們一行人到達(dá)靖遠(yuǎn)鎮(zhèn)郊偏僻處的一個小院子。

    這次李留沒和他們關(guān)一個屋子里, 剛到小院就被抓去了草棚子里, 同來的地主豪紳們關(guān)押在一起,所以小屋中只有景璟、夏眉、夏樞三人。

    而正是只有他們?nèi)耍沤兴麄兦埔娏思t棉極其詭異的一面。

    晚飯時, 紅棉拿來幾張餅,卻沒有像往常那般扔給他們。而是跪在墻角, 把餅子整齊摞起來, 擺在身前,神情極為虔誠地對著屋子西北角拜了好幾拜。

    只看的夏樞三人目瞪口呆,一頭霧水, 不知道她是在搞哪出。

    紅棉卻是神情冷酷地警告他們:“若是敢亂嚼舌根子, 小心你們的舌頭。”

    說完才冷哼一聲, 把剛剛做祭品的餅子又扔給了他們。

    夏樞三人對視一眼,沒吭聲, 老實(shí)吃飯。

    直到晚飯結(jié)束,夏樞才叫住紅棉。

    他沒有問她那古怪行為是個什么意思,而是把剛剛的事情當(dāng)作沒發(fā)生過, 問起了他最在意的事情:“你說過不會阻攔他們兩人逃跑,那景璟身上的鐐銬你能不能幫他打開?”

    紅棉瞥了他一眼,這次情緒很平和, 沒有嘲諷, 也沒有說舉報他們,掃了一下景璟后,搖了搖頭:“我手里只有你的鑰匙。景璟的在圖塔那里。”

    景璟頓時一喜, 夏樞根本來不及阻攔,他便眼神急切地道:“那你能不能幫小樞哥哥把鐵鏈打開?”

    果不其然,紅棉原本好好的表情瞬間變了臉,嘴角扯著,露出嘲諷的笑容:“還做美夢呢。”

    說著便翻了個白眼,從懷里掏出夏樞極眼熟的瓶子。

    夏樞一看她這樣,頭皮子都要炸了,趕緊往后縮了縮腦袋以示自己投降:“你別沖動!”

    被全身捆綁,雖然不得自由,但他能看到身邊和外界的情況。被撒了藥粉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那感覺太恐怖,雖然他也就暈倒一兩個時辰,但夏樞真的不想在這樣嚴(yán)酷又危險的環(huán)境里對外界一無所知,被人隨意擺弄。

    景璟也嚇了一跳,不過為防他把麻風(fēng)病傳給夏樞,離開望京鎮(zhèn)之后,異族人便不允他再和夏樞同處一室,是夏樞求了許久,說捂住臉就能隔斷傳染性,且要治好麻風(fēng)病,他得日日觀察,病人不能離遠(yuǎn)了,紅棉又說好話,說保證會把景璟綁的遠(yuǎn)一些,不會傳染給夏樞,異族人才允他和夏樞待在屋里。景璟不敢得罪紅棉,只能好言相勸:“你別撒小樞哥哥藥,那藥效果那么好,越用越少,怎么能浪費(fèi)。小樞哥哥沒那個意思,都是我想多了。”

    最后一句話,他說的是相當(dāng)泄氣。

    許是見他眉頭緊皺,想來布遮住的臉上也是一臉愁緒,紅棉哼了一聲,少有的軟了態(tài)度,收起了那瓶藥。嘴角似譏似嘲:“你擔(dān)心他不如擔(dān)心一下自己,他是香餑餑,多的是人愿意花大價錢換他,你可沒這福氣。還有你……”

    她轉(zhuǎn)頭看向依偎著夏樞的夏眉:“把臉收拾一下,一會兒隨我去主屋。”

    主屋住的是圖塔,夏樞三人瞬間明白了紅棉的意思,夏眉臉?biāo)⒌匾幌戮桶琢恕?br />
    夏樞也是心臟一提,整個緊張起來。

    雖說阿姐手里還有一顆藥丸,但那顆藥丸若是用出來,絕對會被發(fā)現(xiàn)問題。而且,阿姐畢竟身單力弱,她去和圖塔單獨(dú)相處,夏樞又怎么會不擔(dān)心。只是他知道不能對紅棉的話做出任何否定,否則她絕對會撒他藥粉,讓他兩眼一閉人事不知。

    想了想,他打量著紅棉,試探著開口道:“你那里可還有產(chǎn)生幻覺的藥丸?”

    “只剩最后一顆了。”紅棉倒也沒有為難,把那個裝藥丸的白色瓷瓶扔到夏眉腳邊:“收拾好了,一會兒我來接你。”

    說完,便抬腳離開了屋子。

    經(jīng)歷過這幾日,夏眉也知道若是不趕緊逃走,他們要么會被異族糟蹋,要么就是成為異族的盤中餐,因此雖然害怕,但還是把藥丸撿起來,湊到夏樞跟前,小聲道:“一會兒我會想辦法把景璟的鑰匙偷來。”

    “只是……”她頓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你的鑰匙該怎么辦?”

    她打不過紅棉,紅棉只要一撒藥,誰都抵擋不住。而且紅棉每次送飯說話,都離的遠(yuǎn)遠(yuǎn)的,并不讓他們近身。給阿弟松綁的時候,也是拿刀架在她脖頸上或者拿藥防著,他們根本沒辦法制住她,從她身上拿到鑰匙。

    “我的你不用管。”夏樞頭一次見她這么勇敢,既欣慰又擔(dān)心,不過這樣的環(huán)境里,擔(dān)心也無甚用處,最重要的是未來兩日的謀劃。

    他道:“路上你也看到了,異族人待我還算重視。他們想從我身上換取利益,就不會傷害我。褚源、燕國公府包括永康帝若是知道我被異族人綁架,肯定會傾盡全力來贖我。我頂多是受些驚嚇,逃不走也不會有性命之危。”

    “但是你和景璟不一樣。”夏樞諄諄善誘道:“你們兩個得趕緊逃走。從靖遠(yuǎn)鎮(zhèn)到異族王都快馬加鞭需要半個月時間,所以在靖遠(yuǎn)鎮(zhèn)他們應(yīng)該會停留兩日準(zhǔn)備食物。這兩日是你們最后逃走的機(jī)會,一定要把握住。”

    景璟被綁在角落里聽不到他兩人小聲談話的內(nèi)容,但聽著隱隱綽綽的聲音,大致也猜到了他們在說什么,急道:“你必須跟我們一起,不管是到哪里。”

    現(xiàn)下天已半黑,院子里雖然沒有腳步聲,但保不準(zhǔn)誰出來辦個事聽到他們的談話,夏樞被景璟搞的心中一跳,忙道:“我自是永遠(yuǎn)和你們在一起的,你小些聲,省的那些人又記起你的病,把你拖出去了。”

    景璟話剛說完就意識到不對,趕緊閉了嘴,只是心卻沉了下去。

    夏樞提醒了景璟之后,就接著剛剛的話,繼續(xù)對阿姐小聲說道:“你們兩個若想單獨(dú)逃走并不容易,可以趁著李留他們明晚逃跑引起的亂子,找個地方躲起來。待得異族離開后,再行朝南逃去。”

    主要是北地地廣人稀,一眼望去是茫茫原野,大冬天的萬物凋零,地上都是白雪,根本沒法隱藏。阿姐不會騎馬,景璟帶著她的話,跑不了多遠(yuǎn)就會被異族人發(fā)現(xiàn),騎馬追上。

    他們現(xiàn)在唯一的優(yōu)勢是阿姐在靖遠(yuǎn)鎮(zhèn)長大,雖然離開這里已經(jīng)十來年,但這么些年來,北地戰(zhàn)亂頻發(fā),北地除了人越來越少以及越來越破敗外,旁的倒沒多少變化。阿姐和景璟找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遠(yuǎn)比直接往南逃合適。

    夏樞道:“待得你們成功逃離此處后,不要回京了,直接去安縣。”

    夏眉一愣:“為何?寶寶在京里,還有你的蹤跡我得通知……”

    夏樞搖了搖頭:“我這里你不用掛心,景璟早就安排人快馬去京城追褚源,這個時候,褚源那里估計(jì)已經(jīng)知道我被抓了。反倒是你這里,你現(xiàn)今的情況,若是被李茂或者異族人發(fā)現(xiàn)你逃回去了,會很危險。而且京城很快就會亂起來,寶寶是李茂唯一的孩子,跟著他會被保護(hù)的好好的,但你身單影只,待在兵荒馬亂的地方會很不安全。安縣在六原郡邊角處,被山包圍著,那里又有一千禁軍及十幾萬百姓守著,若是安排得當(dāng),就算李朝淪陷,也可以堅(jiān)持許多年,比別處都要安全。”

    “可……”夏眉嘴唇顫了顫,還是有些猶豫。她不是個會說話的,也不是個有主見的,但若就此和小弟分開,她可以想象小弟一人面臨的困境。她和景璟雖然也做不了什么,但三人相互陪伴著,就算是害怕,也可以相互說話,相互安慰、支撐。她和景璟走了,小弟就變成一個人,面對著如狼似虎的異族人以及對他心懷惡念的紅棉,夏眉想象一下,就知道他的日子會很難捱。

    “不用擔(dān)心。”夏樞一臉輕松地笑了笑,開玩笑道:“你們回去是用走的,走出北地至少就得兩個月,我回去有馬接送,說不定咱們誰先出北地呢。”

    他雙手捆著,沒法像以前那樣摸阿姐的腦袋顯示親近,就眼神溫柔地看著她:“你和景璟平平安安地到達(dá)安縣,讓我少操些心,我才能專心應(yīng)對那些人。若你們也在他們手上,我就會投鼠忌器,褚源他們那邊行事也會受人掣肘,不利于談判。”

    這話一說,夏眉心思敏感,臉上就有些訕訕的。她也知道自己很弱,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是個拖后腿的存在,只好打消了猶豫念頭,心想著一定要平平安安地逃出去,別再給人添麻煩了。

    姐弟倆因著快要分別,也沒因這一兩句話鬧僵氣氛,很快就轉(zhuǎn)移了話題,聊起小時候的事情。夏眉在靖遠(yuǎn)鎮(zhèn)生活到十一二歲,家里才遷去京郊的蔣家村。

    她小的時候,靖遠(yuǎn)鎮(zhèn)西北的鎮(zhèn)關(guān)鎮(zhèn)常打仗,異族人一來,阿爹沒外出跑鏢的話,會跟隨在此屯田的兵士們一起支援鎮(zhèn)關(guān)鎮(zhèn)或者守著靖遠(yuǎn)鎮(zhèn)。她則會被二叔二嬸帶著找地方藏起來,所以她知道很多藏人的地洞,包括不遠(yuǎn)處她先前的家里就有一個。

    “那地洞就在阿爹臥室的床底下,雖然地方小,但位置隱秘,阿爹和二叔加固過許多次,堅(jiān)固的緊,估摸著這么些年過去,應(yīng)該沒有坍塌。”

    夏樞還不知道阿姐與阿爹先前生活的地方距離此處如此近。他不免心生好奇,不過也知道自己沒有機(jī)會去看,只得壓下心中遺憾,問道:“家中可有糧食?”

    阿姐他們這一行若想逃回去,最重要的就是糧食。若是沒有糧食,就算沒有異族,他們也走不出北地。

    夏眉搖了搖頭,有些發(fā)愁:“當(dāng)年鎮(zhèn)關(guān)鎮(zhèn)失守,二嬸二叔帶著我與鴻弟離開家的時候,雖然匆匆忙忙,沒來得及把所有東西帶走,但異族人把鎮(zhèn)關(guān)鎮(zhèn)夷為平地之后,靖遠(yuǎn)鎮(zhèn)也沒幸免于難,想來糧食什么的都被刮完了。”

    如今的靖遠(yuǎn)鎮(zhèn)因著屯兵皆戰(zhàn)死,戰(zhàn)線后移,變成戰(zhàn)事緩沖區(qū),百姓們跑的跑,死的死,同南邊不遠(yuǎn)處的望京鎮(zhèn)一般,除了少數(shù)跑不動、無處可去、只能破罐子破摔之人還留在這里聽天由命外,它幾乎是一座死鎮(zhèn)。

    夏樞想了想,抬頭示意她:“你把我袖袋里的玉佩拿出來。”

    在夏眉的愣神中,他交代道:“南逃路上,到了人多的城鎮(zhèn),用玉佩換匹馬和一些糧食。”

    第229章 【VIP】 …………

    望京鎮(zhèn)以南的那一線城鎮(zhèn)雖沒有重兵駐扎, 但因直面前線,都有屯兵駐守。屯兵駐守,百姓們就會安心, 所以那些城鎮(zhèn)雖然破敗, 但真實(shí)人口卻不少,物資也比靖遠(yuǎn)鎮(zhèn)和望京鎮(zhèn)豐富。只要阿姐和景璟能在躲開異族之后堅(jiān)持兩三日,悄悄進(jìn)入那些城鎮(zhèn), 買上一匹馬快馬加鞭往南趕,就可以安全無虞了。

    夏樞在進(jìn)入望京鎮(zhèn)之前, 一路基本都處于昏迷狀態(tài), 不清楚異族人是如何通過邊關(guān)駐軍把守,把他們帶出來的。景璟說那個時候他也被紅棉撒了藥粉,一睡一整日, 再次醒來他們就到了望京鎮(zhèn)。夏樞拿不準(zhǔn)這些駐守的北地軍對異族人的態(tài)度, 但現(xiàn)今京城正在設(shè)法與異族人和談, 再加上汝南候是北地軍最高統(tǒng)帥,想來北地軍對這些異族人也多有通融。

    北地軍的態(tài)度模糊不清, 夏樞就不敢讓景璟和阿姐兩人冒險,對景璟道:“待你們遠(yuǎn)遠(yuǎn)地離了這里之后,再寫一封信托人送給駐守這里的偏將, 告訴他們做好準(zhǔn)備,異族人隨時有可能攻南。之后就什么也別管,也別回頭, 一路去安縣。”

    此時天已經(jīng)黑了下來。夏眉和夏樞說了一會兒話, 紅棉便來把人領(lǐng)走了。景璟求了紅棉,紅棉才把他換了位置,綁到夏樞身邊, 因此這會兒屋里只有兩人,也能小聲地討論未來幾天的事。

    “我與你待在一處。”景璟卻堅(jiān)定地?fù)u了搖:“我不走。”

    夏樞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為他的不聽話生氣,壓低聲音怒道:“你不走,是想被異族人拉去打牙祭嗎?”

    其實(shí)更讓夏樞憂心的是景璟的臉。一旦紅顏失效,景璟的下場絕對難以設(shè)想。夏樞記得褚源說過景璟上一世是如何死的。他們這些人上一世沒一個有好下場,但他是為救貓兒被亂刀砍死,雖然死的時候疼,但心中的火焰未滅,想來也是心甘情愿、沒什么遺憾的。景璟不是。若是再讓景璟經(jīng)歷一遍上一世的事情,夏樞死都不會原諒自己。

    他手被綁著,沒法收拾景璟,眼睛卻幾乎噴火:“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

    景璟一向聽他的話,此時卻少有地倔強(qiáng),梗著脖頸怒瞪回去:“聽你的話,眼睜睜看著你送死嗎!”

    他癟了癟嘴,眼眶通紅地別過臉:“不管你說什么,反正這次我不會聽你的。”

    夏樞登時給氣了個仰倒,怒急而笑:“那你翅膀可真長硬了。”

    景璟別著頭不吭聲,臉上也收了表情,直直看著門口,一副隨便夏樞怎么說,就是不動搖的模樣。

    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夏樞氣的心窩疼。心想若是以后生個雙兒是這般模樣,絕對掃帚把子伺候。

    只是,這事情是他拖不起。

    最終,他深吸了一口氣,軟了聲音,試圖從感情方面說動景璟:“你知道我一直以來就非常想要個阿娘,對吧?”

    夏樞輕嘆了一口氣,仿若不經(jīng)心地說起往事:“小時候,阿爹要外出跑鏢,一邊養(yǎng)家一邊尋找阿娘,放在尋常孩子身上是絕對不會同意阿爹離家的,但我卻是極力支持,因?yàn)橄M⒌脙斔傅耐瑫r,我自己也想要個阿娘,特別希望她能被阿爹找到帶回家。阿姐與我不同,她就是那個不同意的,她極不愿阿爹外出離開她。為此,我們姐弟倆之間矛盾重重。她覺得我一個被撿的雙兒就會拍馬屁說好話搶阿爹的喜歡,我覺得她同樣被撿的,不過是比我早了幾年,和阿爹二叔二嬸混熟了,就高高在上嘰嘰歪歪忒煩人,相處的并不怎么好。”

    “后來阿爹還是出去了,我們也慢慢長大。她越長顏色越出眾,阿爹不在,村里的男人就總在家門口晃蕩,找機(jī)會調(diào)戲她。她性子軟弱,被人欺負(fù)了都不會回嘴,只會偷偷地哭。剛開始我是非常煩她的,覺得她一點(diǎn)兒本事都沒有,就會哭,雖然也幫她罵過流氓,但心里卻是不耐煩的。但有一次一個地痞直接越過院闖進(jìn)了家里,想要對她動手動腳,我就和那地痞打了起來。我那個時候又瘦又小,雖然和阿爹學(xué)了武,但體格跟個小雞崽子似的,哪里打得過一個成年男人,被一棒子開了瓢。那地痞見我臉上都是血,嚇的屁滾尿流地跑了,她也嚇的抱著我哇哇大哭。然后從那以后我們關(guān)系慢慢緩和,她問我為啥總拍阿爹的馬屁,阿爹說要出去我竟然還同意。我跟她說二嬸好兇,想要趕我走,我就想要個溫柔漂亮、不會趕我走的阿娘。她一聽我的話,立馬找到二嬸詢問當(dāng)娘要做什么,二嬸被她弄的一頭霧水,還以為她開竅想嫁人了,還真和她細(xì)說了一番。”

    夏樞說起往事,臉上帶著笑容。景璟不由得被他的笑容感染,也被他沒經(jīng)歷過的姐弟相處吸引,忍不住問道:“然后呢?”

    夏樞笑了一下:“其實(shí)她也就比我大了四歲,因?yàn)闆]有阿娘親自教養(yǎng),她有些時候就不是太著調(diào),竟真的跟養(yǎng)崽子那般待我。日常里噓寒問暖,平日里衣食住行都會為我考慮,其實(shí)后來我們關(guān)系融洽之后,她除了沒有拿著掃帚把子追著我打外,待我的行為與阿娘也沒什么分別了。”

    夏樞嘆了一口氣,神色里帶著說不出的蒼涼與無奈:“她本出生侯門,前二十年原該錦衣玉食、被爹娘捧在手心里,后幾十年合該同心意相許、門當(dāng)戶對的俊才成婚,生幾個孩子,和和美美地過完平順舒心的一生。只是因?yàn)轳以吹木壒剩话⒛飵ё唠x開親生爹娘,因?yàn)槲业木壒剩⒛锊荒苡H自照顧她,阿爹也不能親自陪著她長大,她一步步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不……”景璟趕緊握住他的胳膊,愧疚道:“不怪你,都怪我外公,若不是他,你親生阿娘不會去世,你會好好的長大,夏娘也不用四處逃亡,之后一連串的事情都不會發(fā)生……”

    “景璟。”夏樞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話,認(rèn)真地看著他:“我說這些不是糾結(jié)過往,而是我欠她許多,又深陷困境無法補(bǔ)償,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你了。你懂嗎?”

    景璟一愣,怔怔地對上他的視線,明白了過來:“你要我代你保護(hù)她?”

    “對。”夏樞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不會武藝又個性軟弱,我擔(dān)心她一個人不能逃出去,逃出去之后面對著慘淡又混亂的世道,無法生存。你幫我把她平安帶到安縣,若是屆時京城尚未混亂,你就給褚源、侯爺各寫一封信講清阿姐身世,留在安縣等他們后續(xù)安排。若是屆時京城陷入混亂,你就和阿姐好好生活在安縣,保護(hù)好自己。這個是我最掛心的事情,也只有你能幫我了。”

    第230章 【VIP】 ……

    寒冷黑暗的夜里, 夏樞和景璟兩個人都沒閉眼。夏樞是掛心阿姐那邊,阿姐沒回來,他心里提著, 根本沒法入睡。景璟是擔(dān)心著明日分開后, 小樞哥哥的命運(yùn),心中不安,也睡不著。

    兩個人依偎而坐, 各自想著事情,都沒有說話。

    本來以為這樣的安靜會持續(xù)到明早, 但子時剛過, 門外就響起兩串故意放輕的腳步聲。

    夏樞和景璟本就是耳清目明之輩,加上心緒不平,腦袋清醒著, 人一來他們自然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 不知道大晚上的誰鬼鬼祟祟過來想干什么, 就沒吭聲,靜靜地等著門外之人動作。但好一會兒, 門外都沒動靜。只是門縫里透過的雪光卻被遮住了,很顯然那兩人正透過門縫在觀察他們。

    實(shí)際上,晚飯過后大雪才停, 雪光映襯著,天倒沒全黑,但門縫不大, 又是從外朝里看, 黑洞洞的,也看不到什么。

    夏樞想了想,閉上眼睛, 腦袋一動不動,嘴中卻發(fā)出了一聲囈語:“阿姐,好餓~”然后掙了掙身上的鏈子,呼吸一錯,咕噥:“難受,呼~”打起了小呼嚕。

    “冷~”景璟似乎被他聲音擾了一下,也跟著囈語,往他身上蹭了蹭,腿腳還配合地抽搐了一下,嘟噥道:“好冷……”然后聲音緩緩落下去,“呼~”也打起了呼嚕。

    兩個人把熟睡表演的是惟妙惟肖。

    “睡著了!”片刻之后,夏樞與景璟終于聽到了動靜,是一句壓的極低的聲音。那聲音里帶著掩蓋不住的興奮和激動,不是夏樞想象中異族人的怪聲怪調(diào),而是帶著晉縣口音。

    夏樞和景璟都是一愣。

    被關(guān)押的晉縣地主豪紳們怎么跑出來了?而且跑出來之后怎么不趕緊逃命,到他們門外干什么?

    兩個人都沒說話,嘴里繼續(xù)打著呼,耳朵卻直挺挺地豎著,仔細(xì)聽著門外人的動靜。

    “娘的,要不是這個賤人,我們也不會落到這個地步,我老婆孩子也不會被那些異族人吃了,想想只是放一把火燒死他就覺得便宜了他。”另一個人開了口,聲音里是毫不掩藏的恨意。

    “噓,你小聲點(diǎn),別把他們吵醒了。”最開始說話的人嚇了一跳,趕緊提醒身邊人。不過許是心情好,提醒過后,自己都忘了壓低聲音,嘿嘿一笑:“其實(shí)他也得不了便宜,活著被咱們燒死,死后他那尸體估摸著……嘖嘖……”那人笑嘻嘻的,話語中滿是幸災(zāi)樂禍:“得碎成渣,骨頭渣都不會被放過!”

    那滿是恨意的人似乎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冷笑了一聲:“那也是他咎有應(yīng)得!”

    兩人抒發(fā)了一番大仇得報的暢快感情之后,就不在說話,專心在門口搗鼓。然后沒過一會兒,夏樞和景璟就隱約聞到了一股從門縫里飄進(jìn)屋的煙味。

    夏樞和景璟都是心中大駭。

    今日他們落腳的宅子是一座三進(jìn)宅子。似乎很久沒人住過,大部分廂房都傾圮了。主屋廂房異族人自己要住,自不會用來關(guān)押他們,于是他們就被關(guān)押到后院,有兩個異族人在旁邊看守著,另有兩個異族人守著宅子大門,一起防著他們逃跑。

    兩個李朝人能自由地過來放火燒他們,顯然異族人已被他們解決了。而且聽他們的意思,今晚就要逃走。不說他們提前逃跑打亂了夏樞的計(jì)劃,就說他們放火燒人,夏樞和景璟兩人被鐵鏈牢牢地綁著鎖在屋子里,逃無可逃,火勢若大些,煙再濃厚些,他們連求救聲都不一定能喊的出,更別提叫前院熟睡的異族人聽到。

    若是再耽擱下去,他們怕是要葬身火海。

    意識到情況危機(jī),夏樞故作被煙嗆醒:“咳!”大聲咕噥了一句:“什么味道,快叫紅棉那廝來看看!”

    景璟也跟著大聲道:“是不是什么地方著火了?”

    外邊的動靜突然一頓,最開始開口那人驚慌道:“快跑,他們要醒了。”

    “火苗還沒燒大,怕會被撲滅……”

    “快跑!”那人頓時大急:“你不要命了,他們一叫出來,我們就完了。”然后干脆不管身邊人,也顧不得遮掩聲音,拔腿就跑。

    那點(diǎn)火的人一看他跑了,踩的院子里松軟的雪“咔嚓”“咔嚓”巨響,心都提了起來,趕緊扔了火折子,跟著他朝前院沖去。

    而前院原本合力打暈了看守的,搶了幾匹馬,正在悄悄往外移動的人,一看到他們兩個從后院沖出來,還以為異族人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蹤跡,嚇的尖叫一聲,頓時不管不顧,開始爭奪馬匹,然后搶到手的人則翻上馬,一腳踢開擋路的,蒙頭朝外沖去。

    一時間,馬嘶蹄鳴,被馬踩了或者沒搶到馬的則哀嚎叫罵,院子一下子亂了起來。

    而屋子中的夏樞和景璟聽著院子里的混亂,看著片刻間就被火舌包圍的木門,整個都懵了。

    夏樞是想讓景璟和阿姐趁著混亂、異族人沒注意的時候逃走,但若是不及時救火,他們怕是連命都沒了。

    正在他想要開口大叫救命的時候,木門突然被猛地撞開,發(fā)出一聲巨響,“咣當(dāng)”落地。黑著臉的紅棉和滿臉惶急的夏眉、李留沖了進(jìn)來。

    “你們兩個必須現(xiàn)在就走,再晚就沒機(jī)會了。經(jīng)此一晚,異族人必會嚴(yán)加防備,之后想逃也逃不了。”紅棉扔了一個小瓷瓶到到景璟腳邊,看著夏眉拿著一串鑰匙慌亂地給景璟打開桎梏,卻立在夏樞身邊一動不動,一邊拿著匕首放在他脖頸上,一邊嘴里快速道:“瓶里兩顆隨心的解藥,若他能護(hù)你們出北地,你們分他一顆。”她說的他是指李留。

    李留一臉著急,不停地往外看,聞言趕緊道:“我搶了兩匹馬藏在后院墻外,一會兒直接翻后院墻,我一定會把他們安全護(hù)送到安縣的。”

    景璟顧不得聽這個,他眼看房子都要燒起來,紅棉還不給小樞哥哥解開鐵鏈,急道:“你快點(diǎn)打開小樞哥哥身上的鏈子啊!”

    “別說廢話,你們走了我再給他打開。”紅棉雖然滿頭冷汗,但聲音無比冰冷,喝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解開鏈子你們四個對我一個,你當(dāng)我是傻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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