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謝華良和陳叔趕回來的時候, 燕清羽已經再次昏迷,被程洋和姜白手忙腳亂地扶著。
謝華良著急問:“怎么回事?”
程洋和姜白都還沒緩過神來。
程洋愣愣地說:“說起來你可能不信, 小先生剛才扇了云簡一巴掌。”
謝華良:“……?”
病成這樣了還有力氣扇人呢?
謝華良又注意到被錘子砸壞的門:“……這個也是小羽毛干的?”
姜白:“小嫂子讓我砸的。”
謝華良:“……”
以前真沒發現小羽毛是這么暴脾氣的人哈。
謝華良來不及再細問:“總之,趕緊把他帶回房間去,我給他重新包扎處理一下。”
程洋連忙點點頭,安排了傭人和陳叔一起把燕清羽抱上三樓房間。
到這時程洋才想起姜云簡:“哦對了,還有云簡他好像在畫室里自殘了。雖然沒太聽懂小先生在罵什么,但大意好像就是發現云簡要自殺,要是云簡敢死他要先當云簡面死。”
謝華良也走到畫室門口, 看到了仍然在角落里, 傷得也不輕的姜云簡。
他簡直一個頭兩個大。
這倆神經病, 怎么還湊一塊犯病了呢。
謝華良嘆口氣:“把姜云簡也給我抬上去。真是的,我上輩子欠你們的嗎?一個兩個的都不讓人省心。”
程洋進畫室攙扶姜云簡,姜云簡始終一言不發,但還算配合,只是他不肯回自己的房間,倔強地要往燕清羽房間去,程洋也就由著他了。
謝華良先給燕清羽的手心重新換藥, 因為回來得匆忙,沒帶止痛劑, 上藥到一半燕清羽就被疼醒了,本能地抽手。
謝華良眼疾手快摁住他:“別動, 換藥呢。”
燕清羽不動了。
謝華良又嘆氣:“你說說你,知道自己怕疼, 又是拔針又是打人,而且怎么打人還非要用左手?讓姜云簡疼醒就行了,還給自己折騰成這樣。”
燕清羽沒吭聲。
當然是故意的。
故意要讓姜云簡心疼, 讓姜云簡內疚,看他還怎么趁他不清醒的時候跑去自殘自殺。
謝華良給燕清羽包扎完,再給他腦門上貼個退熱貼權當封印了,又轉去處理旁邊沉默的姜云簡。
“還有你,早上剛犯病要動你堂弟,下午又開始鬧自殺,你幼不幼稚?這就符合你的霸總氣質啦?”
謝華良給姜云簡包扎就完全沒收著力度,姜云簡又抿著唇不肯吭聲,倔得很。
謝華良絮絮叨叨:“之前勸小羽毛那會兒勸得那么起勁,現在輪到你自己了,你又開始一心不想活了?人小羽毛發著燒跑來找你,就是不想看你出事,你倒好,就這么回報他的?”
聽到這里,姜云簡才抬頭,看向燕清羽的方向。
燕清羽不理他,裹著被子翻身直接睡回籠覺。
折騰一天,累死人了。
姜云簡又低下頭,像是被拋棄的大型犬,怪可憐見的。
謝華良該發泄的在姜云簡傷口上發泄完了,包扎完就拎著醫藥箱準備離開,臨走前對裝睡的燕清羽說:“晚點陳叔會把藥送上來,你點滴沒打完,還沒退燒,不許再折騰了啊。”
燕清羽沒動也沒吭聲,謝華良就當默認了,離開房間,把空間留給這精神不穩定的小兩口。
過了會兒,姜云簡才操縱輪椅,到了燕清羽背對著的床沿邊。
燕清羽聽到輪椅的聲音,沒睜眼,冷淡趕人:“滾去吃東西,否則不準進我房間。”
姜云簡現在不敢不聽話,回了個沙啞的“好”,隨后就操縱輪椅出去了。
燕清羽一直到聽到房門關上的聲音,這才又翻了個身,混混沌沌的睡著。
中途他被叫醒吃了點東西喝了一次藥,但實在太累,迷迷糊糊吃完喝完又迷迷糊糊睡著,等真正的再次清醒,已經到了晚上。
房間里只開了一盞昏暗的小夜燈,姜云簡趴在書桌上淺眠,雙手都纏著繃帶,為了不壓到傷口,還墊了個小枕頭,姑且算是聽話沒再折騰自己。
燕清羽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他支撐著坐起身,腦袋上還貼著尚有些冰涼的退熱貼,應該是姜云簡不久前剛給他換的。
燕清羽感覺現在狀態好了點,燒應該退得差不多了,掀開被子起身,臨去洗澡前看了眼趴桌睡的姜云簡,腳步一拐,走過去輕踢了一腳他的輪椅。
姜云簡睡得淺,睜眼看到燕清羽站在旁邊,立馬就清醒了,直起身:“你——”
他的話還沒來得及說下去,就被燕清羽打斷:“困了就上床睡,趴在這干什么?想裝可憐博我同情,還是想把你自己也弄生病?”
姜云簡低著頭:“我只是想給你守夜。”
燕清羽:“去床上守不行嗎?我又不是不給你上床。”
姜云簡小心翼翼抬眼:“那你,還生我氣嗎?”
燕清羽:“你再不滾上床我就生氣地把你踹出去。”
姜云簡這才往床邊去。
燕清羽沒管他,走向衣帽間拿換洗衣服,進浴室前隨口說:“我去洗個澡,你要困了就自己先睡。”
姜云簡在床邊若有所思似的應了一聲。
等燕清羽洗完澡出來時,床上空空蕩蕩的,房間里已經沒了姜云簡的蹤跡。
……人又跑哪去了?
燕清羽疑惑,但沒管,可能出去喝口水什么的,晚點自然會回來。
他拆掉左手的防水塑料膜,用毛巾擦干發尾,又簡單地打理了一下。
燕清羽看著已經過肩的發尾,思索起改天去把頭發剪一剪的行程。
他正想著,門口傳來開門聲,是姜云簡回來了。
只見姜云簡又換了身家居服,身上還帶著些濕漉漉的水汽,明顯是剛洗完澡回來。
燕清羽:“?”
燕清羽:“你剛剛跑回你房間洗澡去了?”
姜云簡乖乖地回答:“洗干凈了,再和你一起睡,比較合適。”
燕清羽:“……”
這話聽著怎么這么像被誘拐的良家婦男,或者一顆水靈靈的清純小白草呢?
這時候就不說不符合他的氣質了?
燕清羽懶得再管他:“自己上床。”
姜云簡乖乖地上了床。
燕清羽始終背對著他坐在床邊,等聽到姜云簡那邊動靜停歇后才起身,把毛巾掛回浴室,也關燈回到床上去。
姜云簡已經躺下,燕清羽也很自然地直接躺進姜云簡的懷里,感受到姜云簡一瞬的緊張僵硬。
片刻后,姜云簡才緩緩放松,試探著伸手,也抱住了他。
沐浴露的香氣交纏在一起,祛除了令人作嘔的濃烈血腥氣味,姜云簡也終于真的安定下來。
姜云簡微微低著頭,將腦袋埋在燕清羽的頸窩間。
燕清羽嫌棄地推了推,嘟囔似的:“你頭發扎到我了,好癢。”
他推拒的動作很輕,倒不如說更像欲拒還迎,姜云簡就沒動。
過了會兒,姜云簡才問:“清羽,你下午說……喜歡我,是真的嗎?”
姜云簡溫熱的鼻息落在燕清羽頸間,癢癢的,又似乎有些酥麻。
如今的燕清羽面對感情,已經失去了坦率的能力,只輕哼一聲:“不然呢,我管你干嘛?還害得我手傷得那么嚴重。”
姜云簡微微收緊了手:“對不起……”
燕清羽:“知道對不起我就別瞎折騰,我救你回來不是看你又去自殘自殺的。”
姜云簡啞聲回答:“我只是怕,怕我又會害了你……我已經克死很多人了。”
燕清羽不耐煩地“嘖”一聲,一腳把姜云簡踹開,翻身給被子扯過來不給他蓋:“我不跟封建迷信的人睡一屋,滾回你自己房間去。”
姜云簡愣了愣,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對不起清羽,我知道錯了。”
燕清羽回頭看他,兇巴巴地問:“錯哪兒了?”
姜云簡:“我不該說那樣的話,也不該……自輕自賤。”
燕清羽勉強滿意,姑且把被子重新分給他蓋,但還是和姜云簡隔了點距離。
姜云簡自己腿不能動,沒辦法挪過去抱他,只可憐巴巴似的又喊了一聲:“清羽……”
燕清羽聽不得一點他這種腔調。
“真是受不了你。”他嘴上嘀咕著,翻個身又蹭回到姜云簡的懷里。
這次姜云簡立馬就緊緊抱住他,像是生怕燕清羽等會兒又嫌棄他。
燕清羽沒給他太久的甜頭,開始算賬:“你吃藥抑制腿部知覺恢復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姜云簡動作微僵:“你……知道了?”
燕清羽:“你去醫院那天,我看到了,還有程洋車上的藥味,瞞不過我的,程洋就都招了。”
姜云簡低頭,再次把腦袋埋在燕清羽頸窩里,悶聲問:“如果我如實說,你可以不趕我走嗎?”
燕清羽戳他腦袋:“你看你現在,還有霸總的氣質嗎?”
姜云簡收緊了手,沒吭聲,生怕燕清羽是真嫌棄他。
燕清羽無奈:“你先說,我視你給出的理由決定趕不趕你走。但你要是敢撒謊,就永遠別想再進我房間。”
姜云簡過了會兒才悶悶地回答:“我怕我控制不了腿傷引發的精神病發作,傷到你,就想把后患斷絕了。反正從和你聯姻開始,我就計劃好最多三年,處理完所有事情讓你繼承我的遺產。”
“現在也只是改成等你復仇結束,我再把一切都給你。我的腿康不康復對我來說沒有意義。”
燕清羽聽完,認真地想了想:“要不我們今晚還是分房睡,我怕我實在忍不住想抽你。”
敗家玩意,這么大個姜氏集團是他隨隨便便就能當遺產送的嗎?!
還打一開始就想死!
姜云簡對此沒敢反駁,只是握住了燕清羽的右手,放到自己下午沒被挨打的那半邊臉上,垂著眼,很可憐似的:“只要別用你的左手,你想怎么打我都可以。”
燕清羽:“……”
燕清羽一口氣沒提上來,又被姜云簡給澆滅了。
以前怎么沒發現姜云簡有抖M屬性,還是個隱性狐貍屬的?
第92章
燕清羽終究是心軟了, 抽出手戳了戳姜云簡挨打的那半邊臉:“疼不疼?”
姜云簡低聲:“臉不疼,心疼。”
燕清羽:“……”
燕清羽:“少給我玩這種油嘴滑舌的套路。”
姜云簡重新圈住燕清羽的手:“不是油嘴滑舌, 是真心話。看到你手心暈開的血跡,我的心臟真的在抽痛。”
還真是病理上的心疼。
燕清羽理性:“抽空去醫院再做個全身體檢吧。”
姜云簡更理性,認真點頭:“好。那我們一起,你也需要好好檢查一次。”
燕清羽:“嗯。”
他再次抽出自己的手:“睡覺。”
姜云簡轉而圈住他的腰,鼻尖在燕清羽的頸側蹭了蹭:“我好像,有點睡不著……”
燕清羽:“?”
燕清羽:“你干什么了睡不著?”
姜云簡:“我怕一覺醒來,你說喜歡我的事情就只是我的一場夢。”
燕清羽:“……是我當時打你打得還不夠疼是吧?”
姜云簡垂眼, 在夜色中看向燕清羽開合的唇瓣, 什么都沒聽清, 就輕輕“嗯”了一聲。
燕清羽忍無可忍地又呼了他一巴掌:“睡覺!”
——當然,用的右手,并且力道輕得與其說是扇耳光,不如說是調.情。
姜云簡還是安生地閉眼睡覺了。
雖然嘴上說著睡不著,但抱著懷里的燕清羽,嗅著熟悉的氣味,姜云簡睡著得比燕清羽還快。
燕清羽聽到耳邊逐漸平緩的氣息聲, 稍稍抬頭,看到姜云簡略有些憔悴的臉色。
都是最近這段時間頻繁加班, 和今天這一通折騰給鬧的。
燕清羽低聲罵了一句“笨蛋”,也總算閉眼睡覺。
—
第二天, 正好是個周六。
燕清羽和往常一樣早早地睜眼,撞上了姜云簡沒來得及收回的視線。
他打了個哈欠:“早。”
姜云簡依然摟著他的腰, 低頭在他發梢處蹭了蹭:“早上好。”
燕清羽很喜歡姜云簡身上淺淺的冷香,由著他抱,自己也在他懷里賴著。
想開了就是好, 這么個暖融融的人形大抱枕,隨時想抱就能抱。
就是姜云簡這個木頭,非在這種溫情的時候,提出一個燕清羽不想提及的話題。
“清羽,你好像每到周末都會早起很多,到底是為什么?”
燕清羽撒開手:“你就非要在這個時候問這個嗎?”
姜云簡緊張:“是不能問嗎?”
燕清羽懶洋洋地說:“我怕你聽了原因又犯病,反正不是什么好原因。”
無非就是周末不用上班,文南信和封江冉他們比較有興致大清早就來折磨他。
姜云簡又抱住了他:“對不起……”
燕清羽沒拒絕:“你又道什么歉?”
姜云簡:“讓你不開心了。”
燕清羽輕哼一聲:“你這幾天讓我不開心的時候還少嗎?”
姜云簡不說話了。
過了會兒,他才看著燕清羽,誠懇地問:“那我該怎么哄你?”
燕清羽也認真地想了想:“等會跟我去醫院,把你的腿和你的病都去治了。”
姜云簡:“……只有這一個方案嗎?”
燕清羽:“?”
燕清羽:“你要是敢告訴我你現在還想著去死,我就讓你完蛋。”
姜云簡連忙保證:“我不會那么想了。”
他和燕清羽都是瘋子,他知道要是自己還敢這么想,燕清羽威脅他的那些話他肯定也做得到。
他賭不起這個以命換命。
姜云簡補充:“我不太會哄人,只是想提前問問你,以后如果我不小心惹你不開心了,我該怎么哄你,你會開心一點。”
都能想到以后了,那應該是有點好好活下去的覺悟了。
燕清羽心情平復點:“隨便你。我沒那么小氣,不是什么原則性大錯,只要讓我看出你的誠心就行。”
如果觸犯他的底線原則,那就直接死刑,哄都沒得哄的。
姜云簡認真點頭:“好,我記住了。”
燕清羽又在姜云簡懷里賴了會兒床,差不多到早餐時間了,才起身先重新量一次體溫。
36°8,至少終于是退燒了。
燕清羽感覺今天狀態也好一點,估計是昨天晚上睡得足夠安穩。
他起床去衛生間洗漱,看著東西不多的洗手池臺面,直接提議:“姜云簡,你把你東西搬過來吧。”
姜云簡已經坐上輪椅,聞言頓了頓:“是要……住一起嗎?”
燕清羽:“怎么,你不樂意?”
姜云簡:“沒有,只是我以為你還會需要一段時間適應……”
燕清羽語氣疑惑:“都結婚好幾個月了,一起睡過那么多次,有什么好需要適應的?”
姜云簡想想也是。
他非常麻溜地回了趟房間,又兩手空空地回來。
燕清羽:“你東西呢?”
姜云簡:“我想買新的,情侶款的。”
“……你還挺會得寸進尺。”燕清羽無奈,“行吧,隨便你。條件是你今天就得跟我去找謝醫生。”
姜云簡乖乖聽話:“好。”
燕清羽洗漱的過程中,姜云簡直接打電話給程洋,準備讓程洋幫忙買一些情侶款的生活用品回來。
燕清羽打斷了他:“不用了。既然是生活用品,還是得自己去買比較好。”
姜云簡有點擔心:“可是你病還沒好。”
燕清羽:“又不急這一天兩天的,過幾天正好天氣也暖和一點。”
姜云簡還遲疑了會兒才點頭:“那好吧。”
他繼續和程洋的通話:“沒你事了,等會兒直接過來吧,晚點去趟醫院。”
燕清羽一邊拿毛巾擦臉一邊補充:“順便讓程洋把調查的資料再拿過來一份。”
姜云簡復讀:“順便把你調查的資料再拿過來一份。”
程洋那邊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猶豫:“可是,目前的調查結果顯示和昨天差不多,你確定要看嗎?”
姜云簡:“不是我要,清羽要。”
程洋松了口氣,這次答應得飛快:“行,那我帶一份過來。”
姜云簡掛斷電話,這才問燕清羽:“你是覺得調查過程會有問題嗎?”
燕清羽把毛巾掛回去,從衛生間里走出來:“嗯。以姜白的腦子,不像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姜爺爺我不了解,但如果他真的故意害死你的父母,在那個時間段沒必要保你,直接讓姜白原形畢露就可以了。”
姜云簡現在理智在線,點頭認同,但還是疑慮:“可這次調查全程都只有程洋自己,沒有其他人協助參與。”
燕清羽眸色微閃:“記得你昨天手上的那把水果刀嗎?”
姜云簡被提醒:“你是說,還有人知道這件事情,并暗中操作過?”
燕清羽:“嗯。不然以你隨時有可能失控的狀態,辦公室里絕對不可能有一把你觸手可及的刀。”
昨天的燕清羽和姜云簡腦子都不清醒,沒空細想這些,今天是該重新處理一下了。
燕清羽晃了晃腦袋。
算了,等程洋過來再說,大清早的動腦好累哦。
燕清羽等姜云簡也洗漱完,和他一起出門下樓,把謝華良召喚給來給他們換藥。
謝華良接到電話的時候還沒醒,但出于職業習慣,非常快速地把自己收拾好就帶著醫藥箱過來了。
燕清羽順便問他:“你認不認識水平比較好的心理醫生?”
謝華良挑眉,看向姜云簡:“你這是終于愿意去看病了?”
姜云簡:“嗯。”
謝華良:“果然啊,還得是挨頓收拾才老實。”
他又給燕清羽豎個大拇指:“不愧是我們小羽毛。”
燕清羽收下了謝華良的夸獎,重復第一個問題:“所以你有推薦嗎?”
謝華良想了想:“我有位堂姐是心理醫學的,她搞的是理論研究,但應該會認識不少這方面的專業人士,我幫你們問問她。”
燕清羽:“行。”
謝華良又問:“那小羽毛你要不要也看看?我記得你說你病也沒好。”
燕清羽:“我就不用了。姜云簡活著我就不會死。”
姜云簡抬眼看向了燕清羽,但燕清羽沒看他。
似乎也是后知后覺意識到這話的真正含義,燕清羽藏在垂落發絲間的耳朵微微有些泛紅。
很可愛。
姜云簡輕輕拉住了燕清羽沒受傷的右手,捧在自己掌心沒受傷的地方。
謝華良被突如其來的狗糧噎到,嘟囔:“行,我就知道這種問題我一個單身狗不該問。你們這小兩口真是越來越黏糊了。”
姜云簡:“知道你就快點。”
不要打擾他和燕清羽的二人世界。
謝華良直接踐行了姜云簡的催促,給燕清羽認真包扎完后,很潦草且依舊沒收著力道地給姜云簡換藥。
多少帶點個人情緒。
姜云簡這么多年不知道自殘過多少次,對疼痛的忍耐性很強,謝華良就是泄憤也聽不到他喊疼。
燕清羽看著謝華良包扎,也留意到姜云簡微微撩起的袖口里,似乎藏了些陳年舊傷。
他皺了皺眉,直接上手把姜云簡的袖子一把擼上去。
“清羽……!”姜云簡來不及阻止,手又被謝華良摁著不給動,只能任由手臂上大大小小少說十幾道傷痕全都袒露在燕清羽和謝華良面前。
燕清羽抿著唇:“這些傷,都是你發病的時候弄的?”
姜云簡低著頭沒敢吭聲。
謝華良都沒見過這架勢:“你小子真夠狠啊,對自己都這么下得去手,難怪給你包扎叫都不帶叫的。”
燕清羽又氣又心疼,直接拿過謝華良手里的紗布傷藥:“包扎我來,你現在去聯系一下你堂姐問問。”
謝華良看出這個氛圍不太適合他在場,麻溜起身:“行,我去外面打個電話問問。”
他轉身去了院子那邊,獨留燕清羽和姜云簡在客廳待著。
燕清羽看著姜云簡手臂上那些肯定沒被好好處理過的舊傷,指尖輕輕撫上那些粗糙的紋路,低聲問:“是不是很疼?”
姜云簡本來想說不疼,可是看著燕清羽低垂眼睫滿是心疼的模樣,還是輕聲回答:“……疼。每一次,都很疼。”
可那時只有疼痛能喚醒他的理智,他別無選擇。
燕清羽不再說話,一味地低頭給姜云簡包扎。
這場景也真是格外熟悉,只不過上次是姜云簡一言不發地給燕清羽包扎。
片刻后,還是姜云簡先嘆了口氣,輕輕摟住燕清羽,將他擁入懷中。
燕清羽嗅著姜云簡身上熟悉的淺淡冷香,將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悶聲用了姜云簡上次對他說過的話:“你以后也不許讓我擔心。”
姜云簡心下微顫,片刻后輕撫著他的后頸,低聲:“好。我保證以后不會再這樣了。”
第93章
謝華良在院子里打了很久的電話, 回來時燕清羽都順手把醫藥箱給收拾好了。
燕清羽看向謝華良,問:“你堂姐怎么說?”
謝華良:“她確實認識一位業內很有名的心理醫生, 不過那位醫生最近出國交流了,估計下周回來,可以給你們約下周的。”
燕清羽:“行,那就下周。”
謝華良拎起醫藥箱:“還有我事兒不?沒我事兒我可回去了,不打擾你們小兩口卿卿我我。”
燕清羽想了想:“等會要去找你哥,你一起吧,這段時間他的腿傷情況可能還要你多留意。”
謝華良:“那行, 我回去放個東西就回來。”
謝華良拎著醫藥箱離開, 燕清羽又一次對姜云簡翻舊賬:“抑制你腿部感覺恢復的那個藥, 你現在沒再吃吧?”
姜云簡乖乖回答:“沒有。”
燕清羽:“那你現在腿疼不疼?”
姜云簡下意識回答:“還好。”
燕清羽盯著他。
姜云簡默默改口:“疼。”
燕清羽這才收回視線:“以后疼不疼,哪里疼的事情都記得告訴我,不許自己忍著。”
姜云簡:“我能忍的,就是怕你擔心……”
燕清羽:“我發燒的時候也能忍啊,我發燒的時候不跟你說你就不擔心了?”
換位思考,姜云簡不倔了:“好,我知道了。”
燕清羽站起身, 姜云簡下意識拉他袖口:“你去哪兒?”
燕清羽看一眼自己被拉住的袖口:“你現在這個樣子,咱倆到底誰是霸總誰是嬌妻?”
姜云簡又默默松了手, 但認真反駁:“你不是嬌妻,你是我愛人, 姜家的小先生。”
燕清羽承認,他又被這個直球木頭給蠱到了。
他丟下一句含糊的“我去給你找保暖護膝”, 接著便徑直離開上樓。
燕清羽在這之前沒對任何人真正動過心,雖然早上還說著都結婚這么久了,沒什么需要適應的, 但或許這心態轉變后的相處……確實還是需要重新適應。
在他的身后,姜云簡有些茫然地看著他的背影,緩了會兒才反應過來燕清羽轉身前略有些不自在的神情。
……所以是害羞了?
姜云簡喉結上下動了動。
好可愛。
片刻后,燕清羽還真拿著一雙保暖護膝下來,蹲在姜云簡面前,撩起他的褲腿幫他穿上。
姜云簡乖乖地沒動,只是疑惑:“你什么時候買的?”
燕清羽:“上周五。”
也就是下雨前一天,看了天氣預報以后他就去買了好幾雙保暖護膝。
說到這,燕清羽又哼一聲:“本來上周就要給你的,看到你背著我偷偷去醫院,就不想給了。”
姜云簡自知理虧:“對不起。”
燕清羽大度似的:“勉強原諒你吧。”
又要裝大度,又要說“勉強”,小小傲嬌似的神情簡直可愛得不行。
燕清羽給姜云簡穿完護膝,戳了戳他的腿:“你的腿現在還有感覺嗎?”
姜云簡:“藥沒吃太久,還有一點點。”
燕清羽又站起來,上下打量一番。
姜云簡不明所以:“怎么了?”
燕清羽摩挲著下巴:“還是得雙腿健全,站起來比較好抱,坐輪椅只能坐你腿上,太硌了。”
有燕清羽這么一句話,姜云簡復建的心可就徹底堅定了:“好,我一定努力復建。”
站著的燕清羽比姜云簡高,順手揉搓了一把他的腦袋。
姜云簡也沒反抗,隨便燕清羽的蹂.躪。
于是乎,程洋拿著檔案袋剛一進來,就被糊了一臉的狗糧。
他輕咳一聲,試圖引起兩人的注意。
燕清羽回頭看到他:“來了?”
程洋走上前,把檔案袋遞給燕清羽。
燕清羽坐在沙發上,拆開來簡單翻閱一遍,基本內容和程洋之前發給他的郵件差不多。
所有線索最終指向的都是姜白和姜爺爺。
燕清羽問:“你確定從頭到尾,跟進這件事情的都只有你?”
程洋點頭:“我確定。就連那個司機的訊問情況都是我親自和警方那邊溝通的。”
燕清羽看著程洋,深褐雙眸鎮定沉穩:“那你確定,就連你的那位小助理都不知道你在調查這件事?”
“我……”程洋本來想點頭,忽然靈光一閃,想起點細節,“等等……之前小誠確實問過我都在忙什么,我就隨口提及了一句在調查幾起車禍的事情。”
燕清羽眸色微沉:“在那個司機歸案前還是歸案后?”
程洋的心也跟著一沉:“歸案前。差不多就是歸案前幾天。”
燕清羽:“那就很合理了,你的那個小助理是文南信那邊的臥底。”
程洋沒想通:“可是姜家以前和燕家文家都沒什么交集,文南信怎么會和那個時候的車禍有關?”
這次回答他的是姜云簡:“不需要有關系。他們只需要找到一個頂罪的司機,讓一切都往他們想讓我們覺得的方向去發展。”
燕清羽點頭補充:“不要忘了,之前姜那個什么耗子,是和燕家有過接觸的。他們的接觸可能不止在剛聯姻那個時候。”
程洋終于反應過來:“所以有可能是文南信們很早就在謀劃這個,從姜志浩那里得知了些什么,并利用了這個來誘發云簡犯病?”
車禍的事情姜云簡之前不可能沒查過,而姜志浩是姜家家主之位爭奪中,最難纏的競爭對手,如果這場車禍真是姜志浩所為,他一個人也不至于能夠隱瞞那么多年,背后肯定有其他助力的人。
但這樣一來,文南信和姜志浩很有可能是在他重生的節點之前,也就是姜云簡提出聯姻之前,就已經有所聯系了。
燕清羽想起姜云簡說過覺得文南信眼熟的事情:“姜云簡,你能不能想起你之前到底是在哪里見到過文南信?”
姜云簡皺著眉深思,最終還是搖頭:“實在沒有太深的印象,應該是在什么宴會上。”
燕清羽:“你腿傷之前還是腿傷之后?”
姜云簡:“應該是腿傷之后吧。腿傷之前見過的人,我應該多少會有印象。”
燕清羽繼續問:“那你暗戀我這么多年,除了這次聯姻,還有沒有做過什么,有可能讓別人知道你喜歡我的事情?”
姜云簡又想了想:“那大概是……你成年的那一天,我給你送了成人禮,還在你成人禮的宴會外面,看了一整晚。”
“……?”燕清羽討論正事的狀態暫停,“我十八歲成人宴的時候,你在宴會廳外面?”
姜云簡:“嗯。宴會廳有扇大玻璃窗,從那里可以全程都看到你。”
燕清羽:“……我覺得你是真有點變態的潛質。”
姜云簡沒敢回話。
燕清羽:“我記得我的成人宴是不需要邀請函的,你怎么不直接進來?”
姜云簡低聲:“那時我剛開始坐輪椅,看到你在宴會廳里眾星拱月,覺得我已經配不上你了。”
程洋默默舉手:“我作證,當晚我在場過一段時間,我還勸過他進去,他死活不肯,怕被小先生你嫌棄,硬是在外邊待了一夜。”
燕清羽一時有些無奈:“你到底還瞞了我多少事情?”
姜云簡:“真沒有了,我一直不太敢打擾你的生活,也就那一次待得久了點。”
燕清羽:“不敢打擾我的生活,那你還敢找我聯姻?”
姜云簡低頭:“因為我想讓你順理成章地繼承我的遺產。姜家地位最高,你也很聰明,只要我把有威脅的人都處理掉,以你的能力肯定能讓別人信服。這樣有了姜家這份財產,就不會有人敢欺負你了。”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尊重燕清羽自己的意愿,只要燕清羽拒絕,他就再也不會來打擾。
燕清羽想到前面三世,被他拒絕以后就再沒出現過姜云簡,又問:“那如果我拒絕你呢?”
姜云簡:“我會等到你成家,等到你找到值得托付的人結婚,然后以你的名義,把我的資產全部捐給各種疾病的研究基金會。”
因為燕清羽的身體很差,他不知道未來燕清羽會不會生什么很嚴重的病,他能做的只是盡可能讓各種病癥都有充足的基金去研究出更新的成果。
不管燕清羽未來的身體情況如何,救治成功的概率都能提升。
前幾世的燕清羽沒有等到姜云簡的這份癡情,但至少這一世,姜云簡不再是獨角戲了。
燕清羽掐了一把姜云簡的臉:“你說你好好一個霸總,那么戀愛腦干什么?那么自卑干什么?你長得那么帥,就不知道充分發揮你臉蛋的優勢來勾.引我嗎?”
姜云簡輕輕握住燕清羽的手,抬頭看他:“那你會上鉤嗎?”
漆黑澄明的雙眸倒映出燕清羽的身影,這兩天的折騰讓姜云簡臉色比以往要蒼白些,坐在輪椅上,握著他的手還纏著繃帶,將他稍稍拉近了些。
姜云簡的面容在燕清羽視線中放大,褪去往日的凌厲與沉穩,像剛被撿回家的流浪犬,渾身臟兮兮還帶著傷,執拗地搖尾乞憐。
溫熱的呼吸剎那間交纏在一起,滿是對方的氣息。
會上鉤嗎?
燕清羽心想。
早就已經無可救藥地上鉤了。
第94章
程洋輕咳一聲, 打斷他們:“那個,我也很不想打擾你們, 但是我們現在是不是應該,稍微回歸一下最開始的正題呢?”
燕清羽這才想起旁邊還有人:“噢,原來你還在。”
程洋:“。”
程洋:“謝邀,我也希望我不在。”
燕清羽抽出自己的手,稍稍坐正:“剛說到哪了?”
程洋體貼提醒:“您連問了老板幾個問題,最后一個問題是,老板有沒有做過什么能讓別人察覺到他喜歡您的。”
“噢。”燕清羽回想起來, “那就對了。文南信一直以來都在避免我有任何離開燕家的可能, 程云起和封江冉都是認識我在先, 最后卻被文南信勾走,成為文南信的棋子。”
文南信是在姜云簡腿廢以后有接觸的,那有可能是在成人宴那次無意知道了姜云簡的存在。
他本來應該想和對付程云起、封江冉一樣去對付姜云簡,只可惜姜云簡是個癡情戀愛腦沒成功,所以改成了針對姜云簡。
比如之前安插在姜云簡公司鑒定組里的間諜員工,安插在別墅里完成綁架他那一環的間諜傭人,再如就是接近作為助理程洋的小助理, 李守誠。
燕清羽又想起個細節:“難怪在公司里見過一次李守誠以后,那個封江冉就不像之前那么煩人了, 應該是從李守誠那里得知了我和姜云簡是真的感情好。”
幸好那時封江冉找他旁敲側擊詢問,他因為懶得扯謊說了實話, 后來也直接改變策略,不用姜云簡繼續裝變態, 否則文南信那邊估計就察覺到他們的偽裝了。
也幸好有關綺夢設計的事情,他基本不會在不熟的人面前討論。
招小助理的事情是程洋自己做主的,聽到燕清羽這么說, 他也理清了因果,一時內疚:“都怪我沒審理好人員……我這就把他開了!”
“不急。”燕清羽制止了他,“現在開了他只會打草驚蛇,既然知道他是臥底,留在身邊正好,可以好好利用。”
姜云簡側眸看他:“你想利用那個李守誠給文南信那邊傳遞假消息?”
燕清羽:“嗯。封江冉不是之前才被我們坑了一大筆么?他最近肯定會有些公司方面的動向,說不定會想趁機針對姜氏集團。可以利用這個李守誠,再坑他一筆。”
在前世,根據燕清羽的了解,封江冉的流動資金除了投給醫療器械的部分以外,其他大部分也是嘗試在國內建立產業,好得到家族那邊的認可。
醫療器械的讓謝華良去搞,剩下的既然他們送了個好用的工具人過來,那就可以完全交給姜云簡了。
姜云簡聽出燕清羽對他的信任,握住他的手:“好,那這一塊交給我,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這話由姜云簡這么鄭重地說出來,像什么山盟海誓似的。
燕清羽哪能不知道他的小心思,無奈:“你當然不會讓我失望。我之前想主要靠自己復仇,是因為我怕你也會和程云起、封江冉一樣,最后叛變到文南信那邊。”
不等燕清羽說完,姜云簡立馬緊張保證:“我絕對不會!”
燕清羽按下他的手補充:“所以現在得知文南信對你的策略是要刺激你,毀了你,我反而放心了。”
這話聽起來有點無情,但姜云簡可是大名鼎鼎的姜氏集團總裁,穩坐家主之位這么多年,除了精神疾病被文南信那邊抓住利用,論其他,文南信那樣的貨色絕對玩不過姜云簡。
有姜云簡作為絕對助力,燕清羽不怕搞不垮一個小小的燕家。
燕清羽:“那這件事情就先這樣,這幾天你也別上班了,假裝出了事在家里休養。”
上周為了躲燕清羽加班一整周,姜云簡正好也累了,欣然同意。
同意完,又抬眼一眨不眨地看向燕清羽,也不說要干嘛,就這么盯著他看。
燕清羽好笑地揉搓一把他的腦袋:“我當然還是要上班啊,反正綺夢設計那邊他們也不知道是我。最近司樂橙司樂煦他們新設計圖馬上要出來了,我得幫忙看看。”
姜云簡垂下眼睫,低聲:“嗯。”
聽起來沉穩冷酷,實際上臉上的失落藏都藏不住。
燕清羽向他保證:“得空我就早退,回來陪你,行不行?”
姜云簡重新抬眼:“嗯。”
明明是一樣的回答,這次燕清羽無端聽出了幾分雀躍。
燕清羽又戳了戳他的臉:“你之前不是總端著你的霸總氣質嗎,你看你現在哪里還有半點剩余的?”
姜云簡一動不動,由著燕清羽動手動腳:“沒事,沒有外人在。”
燕清羽看了眼旁邊的程洋:“程洋還在呢。”
姜云簡稍稍直起身,拉開和燕清羽的距離,顯然剛才又把程洋給忘記了。
外人·程洋露出一個標準假笑:“謝謝小先生還記得我哈。”
正好這時收拾完東西的謝華良過來,救程洋于狗糧之中,一塊上車前往醫院。
林清雅從謝華良處聽說了燕清羽和姜云簡受傷的事情,這次也提前等在了謝華文的辦公室。
姜云簡去復查的間隙,林清雅心疼地拉住燕清羽受傷的手:“怎么傷得這么嚴重?是不是很疼?”
燕清羽溫良乖巧:“謝謝清雅姐關心,現在已經好多了。”
林清雅還是不放心:“來小拾,小良說之前只是給你包扎,沒給你做過全面檢查,正好這里是醫院,我給你仔細檢查一下。”
燕清羽不在乎傷口到底怎么樣,但是聽到林清雅喊他小名,還是緩和了態度,配合:“好,謝謝清雅姐。”
林清雅拉著燕清羽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確認傷口雖然看著深,但沒傷到骨,恢復后也不影響燕清羽彈鋼琴,這才真正松口氣。
燕清羽看著林清雅為他忙前忙后,在林清雅看報告單的間隙,起身給她倒了杯茶:“清雅姐,喝點水吧。我都說我沒事了。”
林清雅愣了愣,旋即彎眼笑得溫柔:“你這孩子,果然是被你媽教育得很好。可憐你后來被你那個爸和你后媽他們那樣對待……”
她說著,又忍不住嘆了口氣,應該是聽說了之前燕清羽刻意引導的有關燕遠志和文紅英的輿論。
燕清羽在她旁邊坐下:“沒關系的清雅姐,那些事情都過去了,現在有云簡陪在我身邊,我過得很好。”
林清雅:“可小姜他畢竟……”
林清雅沒說完,轉為一聲輕嘆。
他們在姜氏集團名下的醫院工作,對姜云簡的情況多多少少了解一些,雖然這次謝華良沒明說燕清羽和姜云簡受傷的原因,但林清雅能從上周姜云簡來醫院時的表現推測出一些。
林清雅把燕清羽當成半個外甥不是說說而已,她是以家人的角度,真心希望燕清羽能過得好。
燕清羽輕輕拍了拍林清雅的手,彎眼笑著:“清雅姐,你放心吧,云簡曾經是我媽媽的學生,我能被媽媽教育得這么好,云簡底色肯定也不會差的。而且云簡已經決定要去找心理醫生,把病治好了。”
林清雅微訝:“小姜同意治病了?之前我和阿華勸過他幾次,他從來不聽的。”
燕清羽眨了眨眼:“大概,還是得要特定的人來勸吧。”
林清雅被他逗笑:“好好,這么看來你們的感情確實不錯,我也就放心了。”
燕清羽:“嗯。不過還是謝謝清雅姐的關心。”
林清雅溫柔地撫了撫燕清羽的發梢:“你的媽媽待我如同親妹妹,我也是真心把你當家人。以后啊要是誰敢欺負你,包括小姜,你都可以來找我們。你也是有人給你撐腰的,不要怕。”
燕清羽眸間笑意溫和許多,輕輕點頭:“我知道啦,我不會怕麻煩清雅姐的。”
林清雅再次被他逗樂,起身:“走吧,小姜那邊檢查應該也要做完了,我陪你回去。”
燕清羽跟著起身,和林清雅一起回到謝華文那邊的辦公室。
謝華文和謝華良正湊一塊研究病歷,一起給姜云簡制定詳細的復建計劃。
姜云簡獨自坐在一邊,像是在等著什么人給他領走。
燕清羽快走到他身邊,就被他很自然似的拉住了手。
姜云簡示抬頭問他:“你的檢查怎么樣了?”
燕清羽:“沒什么大問題,康復后也不影響彈琴。你的腿呢?”
燕清羽問完,品了品,總覺得這有點像個病友交流會談。
姜云簡毫無所覺地回答:“謝醫生給我的藥偷工減料了,所以還沒造成什么影響,可以正常繼續復建。”
燕清羽挑眉,看向謝華文。
謝華文抽空抬頭,推了推眼鏡:“從上一次你們一起來復查的表現來看,我就猜他應該不能堅持多久就會重新復建,所以沒給正常劑量的藥。”
燕清羽給他豎了個大拇指,謝華文收到,低頭繼續和謝華良討論,燕清羽則繼續和姜云簡小聲聊天。
林清雅見狀,不再打擾他們,笑著對燕清羽說:“小拾,那我就先回去啦。”
燕清羽起身送她:“好清雅姐,之后要是有空了,我去謝家找你玩。”
林清雅:“好,那我可就等著啦。”
醫院畢竟是林清雅更熟悉,燕清羽只送到門口就被趕回去,再回到姜云簡旁邊時,就被姜云簡目光灼灼地盯著看。
燕清羽:“?”
燕清羽回到剛才的位置坐下:“怎么突然這么看著我?”
姜云簡勾住他的手:“我可以叫你小拾嗎?”
原來是覬覦他小名了。
燕清羽:“不可以。我在綺夢設計那邊用的名字就是燕拾,容易被聯想。”
姜云簡失落地收回手,又被燕清羽握住。
燕清羽笑著補充下一句:“不過私下里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可以叫。”
姜云簡對上燕清羽難得坦然明媚的真實笑容,微愣,旋即點頭:“嗯。”
清羽笑起來真好看。
姜云簡回握住燕清羽的手。
……好想親。
第95章
姜云簡最后還是沒敢真親。
兩人坐在角落里頭對頭地小聲聊天, 姿態比以往每一次都要親昵得多。
謝華良都不知道該不該打攪他們了。
后來還是謝華良的視線太過幽怨,被燕清羽捕捉到。
燕清羽很自然地抬頭:“商量完了?”
謝華良清清嗓子:“商量完了。接下來只要云簡他乖乖配合治療復健, 估計最早六七月能站起來。”
現在已經三月了,這個進度還是很可觀的。
燕清羽:“站起來以后復健還要多久?”
謝華良:“想要正常行走少說一兩年吧,不過借助手杖的話,再半年多就可以靠自己走路了。”
姜云簡皺起眉。
他不喜歡那種要依靠手杖走路的感覺,有點顯老。
燕清羽倒是想象了一下,摩挲著下巴思索:“那找司樂橙司樂煦他們定制一個合適的手杖的話,感覺會很帥。”
姜云簡皺起的眉頭松開:“都聽你的。”
謝華良哪里看不出姜云簡那點小九九, 哼笑一聲:“剛還一副嫌棄的表情, 聽到小羽毛夸你帥就不嫌棄啦?”
姜云簡面不改色:“清羽喜歡就行。”
謝華良輕嘖:“你的戀愛腦真是沒救了。”
他沒打算聽姜云簡的回答, 省得又多吃一口狗糧,把報告單和康復計劃給燕清羽:“具體詳情都在這里了,小羽毛你也可以看看有沒有問題。”
燕清羽接過來看一眼,看不懂,直接收起來:“你們安排就行,你們比較專業。”
謝華良:“那沒事的話就回去吧,小羽毛你病還沒完全好呢, 需要好好休息。”
謝華文聞言抬頭:“小羽生病了?我只聽小良說了你們受傷的事情,怎么還生病了?”
燕清羽:“沒事, 就是有點著涼,前兩天發燒了, 今天狀態已經好很多了。”
謝華良單手撐著桌子,補充了燕清羽昨天的戰績:“那可不是有點著涼, 發著高燒大清早奔波去找人,結果挨了一刀昏迷。好不容易醒了在住院,結果液沒輸完又自己拔針打車回家, 又給自己折騰暈一次。”
燕清羽沒吭聲。
謝華文眉頭皺得更深:“這也太莽撞了,快過來,我再給你檢查一下。”
燕清羽乖乖地過去了。
謝華文仔細地給他檢查一番,發現他身體確實很虛弱,又從抽屜里給他翻出幾個暖手寶讓他揣著:“你這病還沒好呢,跑來跑去亂折騰容易又加重的。下次不要那么莽撞了,你這身子骨也太差了。”
說完謝華文還不放心:“有時間你來我這,我給你再做個全身體檢,你這身體抵抗力不行,容易生病,還是需要定期體檢。”
謝華文比謝華良沉穩成熟,也更像個醫生,燕清羽對他的話還是會聽的:“好。正好我和云簡都有過段時間做體檢的打算,到時候來找您。”
謝華文“嗯”一聲,又問:“小良給你開過藥了吧?”
這問題是謝華良回答的:“沒有,小羽毛不能吃西藥,我是找了鐘尹醫師給他開的中藥。之前給小羽毛調理身體的中藥也都是鐘尹醫師開的。”
謝華文疑問:“不能吃西藥?為什么?”
燕清羽垂眸:“我吃西藥會反胃,吃不進去。”
謝華文更不解了:“怎么會?正常不應該出現這種情況,是心理原因嗎?”
姜云簡還在這,燕清羽就含糊著說:“差不多吧。”
謝華文已經把燕清羽當成自家人,嚴肅地勸:“如果是心理問題一定要盡早去看心理醫生,別給自己憋出病來,否則以后再要治療就更難了,也不知道會不會發展成影響你自己生活的程度。”
燕清羽總覺得這段話不止是在說給他聽。
燕清羽安撫:“放心吧謝醫生,我心里有數的。我清楚自己的心理狀況,不會刻意強撐著,真的需要的話我會主動去找心理醫生的。”
姜云簡總覺得他們兩人的對話都有在暗指。
謝華良悄摸戳了下姜云簡肩膀:“哎云簡,你知道小羽毛的心理問題是怎么回事嗎?”
姜云簡搖頭:“不知道。清羽怕刺激我的情緒,沒和我說過。”
能到刺激姜云簡情緒的程度,那估計以前吃的苦可不輕。
謝華良:“這燕家也真是的,尤其是那個燕遠志,小羽毛多可愛一小孩啊,還非偏心一個上不得臺面的私生子。”
燕清羽渾不在意地聳了聳肩:“他不愛我媽媽,自然也不會愛我這個兒子。反正我也不需要這個爹,早晚讓他遭報應。”
謝華文不太清楚具體內情,但也知道前段時間燕清羽精神病的事情,憐惜道:“沒關系。那個畜生不要你,你來我們謝家。就算沒有血緣關系,你也是我和小雅的外甥,我們就是你的家人。”
家人這樣的詞,對燕清羽來說有些遙遠,在第一世結束以后他就徹底放棄了家人,成為一個無家可歸的人。
他和謝華文還不太熟悉,沒有因此產生多少動容,只是體面地露出一個淺笑:“謝謝您。以后有時間我一定多去謝家找您和清雅姐玩。”
謝華文:“嗯。那你們快回去吧,趁著周末,這兩天好好休息。”
燕清羽:“好。”
他和謝華文道別,起身推著姜云簡離開。
程洋和之前一樣只在車上等他們,車里開著暖氣,還放了味道比較淺的香薰,上去就是暖融融的淺香,驅散醫院里冷冰冰的消毒水氣味。
燕清羽不由得打了個哈欠。
姜云簡問:“困了嗎?要不要睡一會兒?”
今天周末起得早,燕清羽病又沒好全,被這么一問確實覺得自己困得睜不開眼。
他拿起一個抱枕抱在懷里,直接蹭到姜云簡身邊去,歪頭靠在他肩膀上找了個舒服點的位置。
自然又親昵。
前排倆單身狗沒眼看,程洋直接升起了擋板:“有事叫我們哈,我們就不礙你們的眼了。”
姜云簡很滿意他的識趣,冷淡地回了個“嗯”。
擋板是隔音的,完全升起以后,姜云簡抬手輕撫燕清羽發梢。
燕清羽打了個哈欠,勉強撐著點清醒意識:“你是不是有什么話要問我?”
姜云簡看他實在困,想了想,還是沒問:“沒事,你先睡吧。”
燕清羽閉著眼哼了一聲:“你現在不問,下次你再問我就不回答你了。”
他腦袋還靠在姜云簡肩膀上,說的是威脅的話,可因為太困,語氣軟綿綿的,半點威懾力都沒有。
姜云簡指尖插.入他柔軟的發梢間,有一搭沒一搭似的輕撫:“在謝醫生和你說燕家的時候,你好像有點不開心了,我想問問你原因。是因為燕家嗎?”
燕清羽睜開了眼,但沒動,一時也沒有回答。
姜云簡:“你要是不愿意說就算了,睡吧。”
燕清羽又閉上了眼,過了會兒,在姜云簡以為他快要睡著的時候才開口說:“我不會因為燕家難過,在第一個夢境里我選擇跳樓的時候,我對他們就只有恨。”
姜云簡的手落在燕清羽頸后,掌心微微收攏。
燕清羽繼續:“我也沒有在難過。我只是覺得我不需要家人,早在第一個夢境里我就被家人背叛過了。”
姜云簡得到他的信任,只是姜云簡自己用實際行動讓燕清羽相信,他做不出傷害他的事情。
面對其他人時,燕清羽還是和以前面對姜云簡一樣的態度。
不需要,不在意,止步利用就夠了。
可他明明并不擅長用完就丟。
姜云簡稍稍偏頭,也靠上了燕清羽的發梢。
燕清羽不擅長利用別人的好心,所以他會有負罪感,他只是把他的負罪感藏了起來,藏在他自己不想知道的地方。
姜云簡看得分明,但他只說:“沒關系。不需要家人就不要,不需要朋友也可以不要。別不要我就行了。”
燕清羽直起身看他:“……?”
他原本那點小情緒,被姜云簡最后一句給吹沒了。
姜云簡垂眼,握住燕清羽的右手,輕輕地十指相扣,低聲:“別人被你始亂終棄沒影響,他們還有他們別的生活。我被你始亂終棄會死的。”
放在別人身上像玩笑一樣的話,放在姜云簡身上還真是實話。
燕清羽再次發問:“你知道你現在像什么嗎?”
姜云簡抬眼看他。
燕清羽:“搖尾乞憐的流浪狗。”
姜云簡不太喜歡這個評價:“我很干凈的。”
燕清羽擴充:“搖尾乞憐的干凈流浪狗。”
姜云簡接受了:“那你愿意對我負責嗎?”
燕清羽接著擴句:“搖尾乞憐還很會碰瓷的干凈流浪狗。”
燕清羽倒頭又靠回了姜云簡肩膀上:“不過算你運氣好,碰上一個愿意被你賴上的。”
姜云簡攬著他,也靠回他的發梢上,補充打岔前沒說完的話:“如果什么時候你需要家人了,我也可以是你的家人。在我這里,你永遠有家。”
燕清羽卻忽然說:“你不是家人,你是我的愛人。”
姜云簡攬著他的手微微收緊。
燕清羽懶洋洋地繼續補充:“等我什么時候對你有點膩味了,你就是家人了。”
姜云簡立馬緊張起來:“那還是不要做家人了,我覺得愛人就很好。”
燕清羽感受到姜云簡的身體忽然緊繃,忍不住輕笑出聲。
他終于正經點:“逗你玩呢,不會對你始亂終棄的。”
姜云簡聽到燕清羽的笑聲,反應過來,放松了些,低頭時正好能看到他嘴邊仍然掛在的一絲淺淺笑意。
是使壞后小小得意的模樣。
也很可愛。
……還是很想親。
第96章
沒有燕清羽的同意, 姜云簡始終沒敢親。
而這個前提條件的“同意”,姜云簡也沒敢問, 最后只是攬著燕清羽,陪他睡了一路。
燕清羽身體沒好全,回到家后的周末兩天,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房間里安生休息。
買情侶款生活日品的事情最近實現不了,姜云簡就暫時還是把自己原來的搬去燕清羽房間,正式開始同床共枕的同居,姜云簡的睡眠質量在這兩天都好了不少。
到了周一早晨, 燕清羽起床準備去上班的時候, 姜云簡還在睡。
他盡可能放輕動作, 但姜云簡還是在他離開他懷里的時候迷迷糊糊醒來。
“……清羽?”姜云簡茫然了一瞬才恢復清明,“你要起床了嗎?”
燕清羽穿著衣服回答:“嗯。今天還要上班,你要還想睡你再睡一會兒。”
姜云簡坐起身,以實際行動給了燕清羽回答。
燕清羽也不管他,自顧自收拾好,到衛生間去洗漱,然后下樓吃早餐。
姜云簡過了會兒也下來, 默不作聲到燕清羽旁邊陪他吃早餐,等燕清羽吃完以后又默不作聲地送他到門口。
燕清羽無奈:“以前你去上班的時候也沒見你這么粘人啊。”
姜云簡垂眸:“上班的時候有工作可以忙, 待在家里只能想你。”
……可惡,又被撩到了。
燕清羽揉搓一把他的腦袋:“知道了, 今天我看看忙不忙,不忙我就早點翹班。”
姜云簡滿意了, 目送燕清羽上車。
燕清羽到公司的時候,司樂橙和司樂煦已經在他辦公室里嚴陣以待。
他進門前還愣了愣,退出去一步抬頭看門牌。
……是他的辦公室沒錯啊?
燕清羽一頭霧水地走進去:“你們怎么這么早就到我辦公室來了, 是遇到什么問題了嗎?”
司樂橙和司樂煦都看向了他被紗布包裹的左手。
司樂橙:“我們聽大哥說前兩天姜先生在公司精神病發作,還說當時燕燕你也在現場……所以姜先生真的傷到你了嗎?”
司樂橙心疼又擔憂:“你這可是鋼琴家的手啊。”
燕清羽笑著安撫:“別擔心,沒有傷到根本,好了以后還是能正常彈琴的。”
司樂煦嘆氣:“問題不在于能不能正常彈琴,而在于姜先生這個病確實有些不可控,燕燕你身體差,又手無縛雞之力,萬一下次不是手……”
燕清羽沒有對他們說實情,垂下眼睫似乎也被戳中了什么心事,但很快又故作堅強地抬頭,笑著說:“沒關系啦,這次就是云簡及時收手才沒有傷及根本,這病也不是云簡想得的。云簡在我生病時那么耐心陪伴我,我也不可能就因為這個而拋棄他。”
這話也在理,司樂煦嘆口氣:“你們夫夫倆也挺不容易的。你們有沒有考慮過去找心理醫生?”
燕清羽:“有試過的,可是云簡那邊實在是做不到在心理醫生面前直面過去,所以一時也沒什么進展。不過沒關系啦,慢慢來,我會陪著云簡到他也能放下過去的那天。”
司樂橙和司樂煦看出他們是真的相互感情很深,終于不再勸說。
司樂橙:“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我們的地方,也記得隨時來找我們哦!我們可是好朋友,一定會盡力幫忙的!”
燕清羽微微垂眸。
好朋友啊……這也是他在第二世選擇在浴缸溺亡以后就放棄的東西。
燕清羽很快又揚起笑臉:“謝謝你們。正好我現在也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司樂橙興致勃勃:“什么事?你盡管說!”
燕清羽:“云簡已經在給雙腿復建了,可能差不多半年以后可以靠手杖行走,他吧霸總包袱有點重,想看看能不能找你們定制一款符合他氣質的手杖。”
司樂煦抓住一個重點:“姜先生的腿還有康復的可能嗎?”
燕清羽點頭:“嗯。因為他的腿也沒有傷到根本,前幾年是抗拒復建,最近一段時間愿意配合了,恢復情況也挺好的。”
司樂橙真心實意為他們感到高興:“那很好呀。都能重新站起來的話,過去的心病肯定也能慢慢克服的。手杖設計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吧,包符合姜先生氣質的!”
燕清羽彎眼笑笑:“麻煩你們啦。另外這件事情也希望你們能保密,因為目前是往好的情況去預估的,我也怕到時候出意外,云簡會遭到更多非議。”
司樂煦:“燕燕你放心,我們不會外傳的。也祝姜先生的復建一切順利。”
燕清羽:“謝謝小煦,我會向云簡轉達你的祝福。”
關于燕清羽和姜云簡的話題到此停歇,正好張森元在這時敲門進來,給燕清羽送來近段時間的珠寶設計行業動向,以及公司這邊的相關報表。
燕清羽不常在公司中晃蕩露臉,所有文件最后都是經由張森元的手送來。
他一鍵開啟上班模式:“張總先坐會兒吧,正好小橙和小煦現在也都在,等會兒我們稍微開個小會。”
聽到要開會,司樂橙有點坐不住了:“要不我先回去拿點東西,等會兒再過來?”
燕清羽清楚她耐不住的性子,莞爾:“都行,你和小煦有一個人在就可以了,不強留你。”
司樂橙嘿嘿一笑,拍了拍司樂煦的肩膀:“我去把最近的設計稿拿來,辛苦我親愛的弟弟啦。”
司樂煦無奈:“行,回去摸你的魚吧。”
張森元已經習慣了他們姐弟倆的性格,坐下后問:“燕先生是有什么新的規劃了嗎?”
燕清羽接手公司已經有半個月,但一直沒有定下最新的公司發展規劃,張森元這段時間都有點坐立難安,怕燕清羽真的只是富家公子哥隨便玩玩。
燕清羽安撫他:“嗯。我有一段時間沒有涉及珠寶設計領域了,所以最近一直在觀望行業動向。放心,我可沒有懈怠我應該做的工作。”
他朝張森元眨了眨眼,點出了張森元的心思,但又不不至于像責問。
張森元撓了撓臉頰:“抱歉,我沒有要指責您的意思。”
燕清羽笑了笑:“沒關系,張總會不安是很正常的。我們以后會是長期的合作伙伴,所以我希望我們都能開誠布公。”
“長期的合作伙伴”就表明了燕清羽不是單純玩玩的意思,張森元稍稍安心,又抓住另一個重點:“燕先生說有段時間沒涉及這個領域……是以前也做過這個嗎?”
哎呀,說漏嘴了。
燕清羽對上司樂煦同樣疑惑的神情,面色不變,淡定地笑著圓上:“我家以前的產業也和這個有關聯,雖然我不參與家族產業,但多少了解一些。”
張森元更不解:“燕先生家以前也是做這個的?那為什么不選擇家族企業呢?”
燕清羽嘆口氣:“家里人不要我了,我比較熟悉的又只有這個領域。”
“啊,抱歉……”張森元以為戳中了燕清羽的傷心事,愧疚道歉。
燕清羽莞爾一笑:“沒關系,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司樂煦看著燕清羽,張嘴想說什么,但正好這時燕清羽低頭開始看報表,想了想最后還是沒有說。
燕清羽從張森元送來的文件中,著重看了最近燕家那邊的企業近況。
這半個月時間他說是在觀望,實則是把有關燕家近二十年的動態全都扒了一遍做詳細分析。
燕遠志本身不具備商業天賦,二十多年前依靠顧漫蕓重新盤活燕氏集團,顧漫蕓被害死后,他又用賣畫得來的資金投入到公司運作,小幅度地再創流水高峰。
可那筆資金終究有限,從近五年開始燕氏集團就呈現業績下滑,產品收效不好的諸多問題。
燕遠志思維古板老舊,推出的產品根本就跟不上如今的時代潮流,用戶群體流失很嚴重,而且流失的絕大部分是年輕群體。
如今也就有一些老顧客,以及單件的高定價高利潤維持著公司的運作。
世家圈中的豪門太太很看重品牌知名度,燕氏集團的燕翎珠寶怎么也算百年老品牌,即便最近產品質量下滑,依然有人為品牌買單,想要從這方面入手并不容易。
那自然就只能選擇緊跟潮流的年輕群體。
燕清羽隱去和燕家百分百針對的部分大概說出提案,張森元和司樂煦都沒有意見。
張森元本身也有抓年輕群體受眾的意向,只是綺夢設計這邊的設計師大都也有一定資歷,太年輕的經驗又不足,所以一直猶豫徘徊。
但如今有作為設計總監加入的司樂橙,這個難題迎刃而解。
司樂橙本身也是世家圈的大小姐,不常在世家圈中出現不代表沒有同樣世家圈的好友,她最清楚豪門千金們會更喜歡什么風格的飾品,這對他們來說也是有利。
正好這時,司樂橙也拿著最近的設計稿過來,燕清羽大致翻了翻,和第一世時給出的差不多。
燕清羽直接從中挑選出在第一世反響最好的兩件投入實體打樣,又從中抽出了相對潦草的一件。
“過陣子姜氏集團會聯合舉辦一個珠寶設計比賽,這件可以打樣參賽。”燕清羽將設計圖放在張森元、司樂橙和司樂煦面前。
司樂橙和司樂煦對他們的設計比較熟悉,司樂橙疑慮:“可是這一幅是所有設計圖里完成度最低的,為什么不選一個更好的?”
燕清羽笑了笑:“姜氏集團是第一世家,由姜氏集團主辦的設計比賽,肯定會有不少高口碑高品質的設計公司參賽,我們一舉奪冠或許能成為萬眾矚目的黑馬,但我們對外是沒有背景的普通小公司,更有可能招來想把我們扼殺在搖籃中的打壓。”
“我們只需要露臉的知名度,不需要沖得太猛。”
燕清羽這話是有邏輯問題的,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漫星是世家圈的人,漫星加盟的綺夢設計,不可能因為一舉奪冠而輕易被扼殺。
但他需要隱瞞這點,在姜云簡辦的比賽中表現得優秀但不突出,這樣就不會引起文南信那邊的警覺了。
所幸其余三人應該都沒察覺出不對,最終一致通過了燕清羽的提議。
張森元去安排打樣,司樂橙拉著司樂煦留下來興致勃勃地八卦。
司樂橙:“姜先生那邊怎么突然要辦珠寶設計比賽了?是為燕燕你辦的嗎?”
燕清羽坦然:“哦不是,是我剛剛臨時想到的快速提高知名度的辦法。等晚上回家了我再讓云簡去安排。”
司樂橙&司樂煦:“……嗯?”
好家伙,敢情還是現辦的啊。
司樂橙豎了個大拇指:“果然是有人脈好辦事啊。”
燕清羽笑著贊同了。
之前他不信任姜云簡,所以想完全依靠自己,還得穩扎穩打一步步來。
現在不擔心姜云簡背叛了,不得不說,姜云簡是真好用啊。
第97章
晚上回家, 燕清羽就和姜云簡說了讓他找個順理成章的名頭辦個比賽的事情,姜云簡完全沒猶豫, 直接給程洋安排下去。
在比賽具體時間安排上,姜云簡詢問燕清羽的意見:“比賽要安排在下個月嗎?現在才三月初,到下個月的話應該還算充足?”
初賽設計圖準備和篩選一個月,再半個月打樣出品,舉辦線下終賽,時間上還算合理。
燕清羽估算了下:“行,看你安排吧, 反正下個月應該沒什么事。”
姜云簡抬眸看他:“有一件事。”
燕清羽歪頭, 沒想出來:“什么事?”
姜云簡:“你的生日, 和顧老師的……”
忌日。
最后兩個字姜云簡沒說出來。
燕清羽的生日是四月十號,顧漫蕓又是在他十一歲生日當天出的車禍去世。
這對燕清羽來說,或許不是一個好日子。
燕清羽也默了默。
但不是什么傷春悲秋,只是前世三年的囚禁模糊了他的時間概念,他也都忘了還有生日和忌日這回事。
姜云簡握住他的手,小心地問:“你……要過嗎?”
燕清羽看著姜云簡生怕刺痛他的樣子,噗嗤一下笑出來:“過呀, 生日當然要過,為什么不過?”
姜云簡看他這么豁然, 茫然地眨了眨眼:“我怕你難過。”
燕清羽:“要是媽媽在天之靈,得知我因為她而再也不過生日, 那媽媽才會難過。媽媽希望我過得好,而不是沉浸在過去的悲痛中。”
姜云簡想了想, 這確實是顧漫蕓會有的想法,只是他沒想到,燕清羽也能這么坦然地接受這個理念。
姜云簡還是猶豫, 怕燕清羽在強撐:“可顧老師去世后,除了那次成人宴,你好像也確實沒再舉辦過生日宴……”
燕清羽反問他:“你覺得,媽媽不在了,還有誰會在意我的生日嗎?”
姜云簡愣了愣。
燕清羽:“我不能吃普通的蛋糕,以前都是媽媽給我做,媽媽去世后,燕遠志就以不知道蛋糕配方,怕對我身體不好為由,沒有再給我過過生日。成人宴也只是他交際的手段。”
姜云簡心疼地握緊了燕清羽的手。
燕清羽倒是不覺得有什么:“所以每年生日,我會自己買一個小小的蛋糕,去墓園里和媽媽一起過。”
姜云簡想象著從十二歲起,就自己拿著小蛋糕,坐在墓碑前自己給自己點蠟燭,自己許愿,自己吃蛋糕的燕清羽,心底更是酸澀脹痛。
他側身將燕清羽抱入懷中,聲音悶悶的:“以后你的所有生日我都陪你過。”
燕清羽拍了拍他的腦袋:“知道了。我都不難過,你難過什么?”
姜云簡沒吭聲,抱著燕清羽的手又收緊了些。
燕清羽無奈,由著他抱,等他情緒平緩了些才問:“對了,那你爸爸媽媽的忌日是什么時候?我也還沒去看望過你爸媽。”
姜云簡直起身,拿手機看了看日子:“爸媽的忌日在六月,不過下周三就是爺爺的忌日了。爸媽和爺爺在同一個墓園,要一起去嗎?”
燕清羽又看了眼天氣預報,下周天氣還算不錯:“那下周三去給爺爺掃墓,正好一起都見了。”
姜云簡:“好。”
*
到了他們約定好的周三,經歷完一輪倒春寒的天總算回暖放晴。
燕清羽提前訂好了花束,趕在出門前送來,都是今天要去見的三位家長喜歡的花。
姜云簡見狀還愣了下:“你怎么知道爺爺和爸媽他們喜歡什么花?”
燕清羽調出和姜白的聊天記錄,在姜云簡面前晃了晃:“找姜白問的。既然是第一次去見家長,當然不能太失禮。”
姜云簡看到了聊天記錄里顯示的,是上周燕清羽提出要掃墓的第二天,就已經找姜白詢問了喜好的事情。
他眸色更為柔和。
即便只是在墓園中的見面,燕清羽依然很用心地在對待。
姜云簡:“那上車吧,姜白和我說今天他也會去,已經提前到墓園那邊等我們了。”
燕清羽歪了歪頭:“姜白不是住得離我們挺近的嗎,怎么不過來一起去?”
姜云簡微低頭:“他說暫時不太敢和我共處在一個狹小空間里。”
燕清羽:“……”
看給孩子嚇的,都留下心理陰影了。
這周姜云簡才去找了謝華良堂姐推薦的心理醫生,開始第一療程,別到時候姜云簡病還沒治好,又病一個。
姜云簡看出燕清羽的顧慮,補充:“姜白心大,今天重新處一天,他放心了就沒關系了。剛犯病那會兒他也不是沒被嚇過。”
燕清羽沒再管了:“那行吧,上車,我們出發。”
他轉身走向車門,沒再像之前一樣先等姜云簡,而是上車后看著姜云簡也靠肘拐支撐著自己上車。
——自從上次燕清羽讓他用美色勾引以后,姜云簡似乎就覺醒了什么奇怪的屬性,再也不在燕清羽面前端著,怎么能討燕清羽歡心就怎么來。
燕清羽樂見其成,沒表現得太過關注,免得姜云簡又被他盯得不好意思了。
墓園比較遠,開車過去都要差不多一個小時,程洋就非常自覺地在他們上車后直接升了擋板。
最近這段時間燕清羽和姜云簡感情那是一個如膠似漆,程洋今天是自己開車,沒人給他分擔狗糧,他可不想受到那么久的傷害。
見狀,燕清羽也自在,拿個抱枕揉一揉,夠蓬松夠軟和,就直接抱著抱枕躺姜云簡腿上。
姜云簡本來看著窗外,感覺到腿上的重量,收回視線,輕撫燕清羽發梢:“困了?”
燕清羽理直氣壯:“不困就不可以躺了嗎?”
姜云簡眸色溫和:“可以。是你的話隨時都可以。”
燕清羽這才滿意,在姜云簡腿上找個舒服的位置,躺著問他:“姜云簡,你爸媽和爺爺是什么樣的人?”
姜云簡:“你感興趣?”
燕清羽:“嗯。你都那么了解我媽媽,我好像對你爸媽還有爺爺一無所知。而且我也蠻好奇,什么樣的爸媽會養出你這種戀愛腦。”
姜云簡有一搭沒一搭地撫著他的頭發:“那我這可能算是遺傳的吧,我爸對我媽也是一見鐘情。遇到喜歡的人就要結婚,一輩子在一起就是我爸教給我的。”
燕清羽挑眉:“你爸對你媽的第一句話也是‘你好結婚’?”
姜云簡:“那倒沒有。我比他大膽點,我爸見我媽第一面沒敢上去,尾隨我媽回到家,才得知了我媽是哪家千金。”
燕清羽:“……那你們這變態屬性也是一脈相承的哈。”
姜云簡:“。”
姜云簡企圖給自己找補:“也沒有吧。至少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沒尾隨過。”
燕清羽笑哼一聲,又轉了另一個重點:“那你也沒勇敢到哪去,不然我們早八百年前就該談戀愛了。”
姜云簡低聲:“我本來想在你成年那天勇敢一次的。”
燕清羽沒聽清:“嗯?”
姜云簡:“沒事。你還想聽我爸媽的事情嗎?”
燕清羽:“想。”
姜云簡一時也不知道能從哪里說起,思考了會兒才繼續:“我爸媽留給我最大的印象,大概就是恩愛甜蜜,爸爸會在每年的所有節日、紀念日都給媽媽不一樣的驚喜,媽媽也會為爸爸精心準備各種禮物。從我有記憶以來,就沒聽到他們吵過一次架。”
燕清羽更好奇了:“你爸媽聽起來都挺浪漫的,怎么生出你這么個木頭?”
再次被質疑的姜云簡:“。”
姜云簡:“因為每每這個時候,我都只能和姜白一起待在房間里吃我們的兒童餐。”
燕清羽想到小小只的姜云簡只能和傻乎乎的更小只姜白共處一室,吃著他們簡陋寡淡的兒童餐,沒忍住,笑出聲。
姜云簡的視線變得稍有些幽怨。
燕清羽輕咳幾聲,勉強控制住:“好,好,我不笑了。”
姜云簡繼續:“我爸媽雖然不像姜白爸媽常年出門,但也確實很經常騙我和姜白待在家,然后自己出門去過二人世界。長大一些之后騙不動了,就把我丟給了顧老師去學畫畫。”
“姜白小時候性子鬧騰,我又被爺爺管得嚴,比較安靜能管住他,經常在畫室里坐著看顧老師畫畫,一坐就能安安靜靜坐好幾個小時。”
久而久之,姜云簡也就成了處事沉穩,波瀾不驚的性子。
燕清羽抬手輕捏了把姜云簡的臉:“你爸爸媽媽肯定很愛你,才會選中我媽媽給你做老師。”
姜云簡縱容著燕清羽的動作,眸色柔和:“嗯。他們雖然更愛自己的愛人,但之前也一直沒有缺席過我成長中最重要的時刻,我畫畫的天賦也是媽媽發現的。即便那時候爺爺不太同意我去畫畫,但爸爸還是去勸動了爺爺。”
燕清羽聽說過姜云簡懂事起,就被姜爺爺往繼承人方向培養的事情。
他問:“你爺爺會舍得讓你這么個好苗子去學畫畫?”
姜云簡眉眼間多了些笑意:“爺爺是刀子嘴豆腐心,雖然一直在很嚴苛地培養我,但也尊重我的愛好。”
燕清羽扎他心:“那你之前還懷疑你爺爺?哼哼,不孝孫。”
姜云簡摸了摸鼻子:“犯病時的陰暗想法我也控制不住……我會乖乖治病的。”
最后半句話姜云簡說得很輕,嘟囔似的,輕飄飄落入燕清羽耳畔,勾人得很。
燕清羽思緒忽然有些分散。
這時候要是突然親一口會怎么樣?
燕清羽想了一會兒要不要付諸行動,但是考慮到他還想躺姜云簡腿上睡會兒,未免觸及一些不必要的開關,他還是遺憾地放棄了實踐。
下次有機會再說吧。
第98章
車上暖融融的溫度很快就烘得燕清羽又犯起困來, 連打了幾個哈欠。
姜云簡注意到,撥了撥他額前的碎發:“困了嗎?困了就睡會兒吧。”
燕清羽揉著眼睛“嗯”一聲, 又在姜云簡腿上找一個更舒服的位置,安安心心閉眼睡覺。
姜云簡看著他的睡顏,感受到燕清羽壓在他腿上鮮活的重量與溫度,眸色更是溫和。
腿部有感覺……還是很不錯的。
……
差不多一個小時后,程洋在墓園附近停車。
燕清羽打著哈欠醒來坐起身,頭發睡得亂糟糟的。
姜云簡伸手給他打理:“你的頭發好像又長長了一點。要扎起來嗎?”
燕清羽隨手攏了攏:“算了,沒帶發繩。”
姜云簡慢吞吞地從口袋里拿出一個發繩, 發繩還裝在包裝袋里, 是完全沒用過的。
他問:“你需要嗎?”
燕清羽:“。”
差點忘了, 姜云簡的口袋跟個哆啦A夢細碎品版差不多。
他直接拿過來拆開,扎了個小揪揪:“過幾天還是剪一下吧,有點太長了。”
“要剪嗎?”姜云簡撫著他的發尾,“其實留長也挺好看的。”
燕清羽:“不太方便,馬上天也要熱起來了,剪掉涼快點。”
姜云簡:“嗯。那改天我陪你去。”
燕清羽覺得有點沒必要:“剪個頭發而已,我自己去就行。你不是還要處理你上周落下的公司事務嗎?”
姜云簡輕垂眼睫:“可是我想陪你去, 我還沒見證過你發型的變化。”
燕清羽:“……這有什么見證的必要嗎?”
姜云簡執拗地盯著燕清羽看。
燕清羽無奈地捏他臉:“行了行了,隨便你還不行嘛?”
姜云簡滿意了, 總算和燕清羽一起下車。
程洋只幫他們把后備箱的花束拿出來,不參與他們這一次“探親掃墓”。
姜白早早就等在墓園門口, 過來幫他們拿其中一束花:“小嫂子……大哥。”
喊姜云簡的時候,姜白語氣聽起來有些發怵。
他們兄弟倆的事情得他們自己解決, 燕清羽沒管,把自己的那束也丟給姜云簡。
反正姜云簡坐輪椅,最適合干點拿東西的苦力活了。
燕清羽自己也沒閑著, 到姜云簡身后去推著他走,姜白就被迫和姜云簡并排一起。
墓園里有完善的無障礙通行道路,姜白走在姜云簡旁邊也算在帶路,偶爾和姜云簡聊兩句,沒多會兒就漸漸重新適應了。
果真是個心大的傻白甜。
三人一路來到墓園最高處,走到了姜爺爺的墓碑前。
燕清羽看到了墓碑上的照片,是一位精神矍鑠的老頭,歲月在他容貌上留下痕跡,也將他的氣質打磨得鋒銳凌厲。
即便是隔著一張照片,也能看出老爺子生前掌舵時的氣概。
燕清羽看了看姜爺爺的照片,又回頭看了看姜云簡。
爺孫倆長相有幾分相似,氣質更是十足十地傳承。
他又看了看旁邊的姜白。
姜白和姜爺爺長得要更像一些,但姜白常年混跡人群花叢,忽略掉他風流瀟灑的表象,余下的便是渾然天成的傻憨憨氣質。
真的是丁點兒繼承人的風范都沒有。
姜白被燕清羽盯得發毛:“小嫂子……?”
燕清羽回神,平淡:“沒事。只是覺得爺爺的決定很對,你確實不適合當繼承人。”
姜白茫然。
燕清羽補充:“你看起來太傻了。”
姜白被扎心。
姜云簡輕笑了一下,拉著燕清羽的手:“嗯,確實。小白從小到大都傻乎乎的。”
姜白再度被扎心,抗議:“好歹在爺爺面前給我留點面子嘛。”
姜云簡:“你的名字都是爺爺給你取的,爺爺還不了解你嗎?”
姜白可憐巴巴地噤聲了,乖乖去拿工具給姜爺爺掃墓。
十多天前的小小隔閡消散在這不經意的調侃之中。
燕清羽將給姜爺爺的花束放在墓碑前,又給姜爺爺上了三炷香,算作已經見過姜爺爺。
給姜爺爺掃完墓,姜云簡又到了旁邊的一處合葬墓。
姜云簡的父母合葬在了一起,墓碑上的照片用的是他們的結婚照。
紅艷喜慶的結婚照最后歸于黑白,姜父姜母臉上的笑容燦爛甜蜜,也算他們共同走完了人生的路。
這塊墓碑由姜云簡親自擦拭。
燕清羽把兩束花都放在墓碑前,又留意到旁邊還有一塊空的墓地,石碑上已經刻了一個姜字。
燕清羽微瞇眼,偏頭看向姜云簡:“這是你給你自己準備的?”
姜云簡愣了愣,也看向旁邊,反應過來,摸摸鼻子:“嗯。之前想著給我自己準備的,現在短時間內肯定用不上了,我保證。”
燕清羽勉強滿意他的回答,在姜云簡擦完墓碑后,也給姜父姜母上了三炷香祭拜。
隨后他才起身,又打量了下旁邊的空墓地。
姜云簡:“怎么了?”
他怕燕清羽是對這個墓碑留在這感到不安,又緊張補充:“你要是不想留著這塊墓地,我就讓人轉賣了。”
“沒有。”燕清羽摸索著下巴,“我只是在想,你這個是不是合葬墓?看起來和爸媽的大小好像差不多啊。”
見過家長,燕清羽已經流暢地改了口。
姜云簡又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輕咳一聲,有些不自在地說:“確實是合葬墓。想著……說不定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你會喜歡我,我就偷偷帶點你的衣服,與你的衣服合葬。”
燕清羽:“……”
光聽前半截挺浪漫的,到了后半截怎么就這么驚悚?
燕清羽戳他腦門:“你一天到晚的就不能想點好的?死了都要這么變態?”
姜云簡乖乖挨訓,沒敢吭聲。
燕清羽收回手,又思索了下:“不過買了就買了,正好我也不用給我自己準備了。”
姜云簡抬頭看向燕清羽。
姜白樂呵地問:“小嫂子是想以后也要和大哥合葬嗎?”
燕清羽:“嗯。我覺得墓碑上放個結婚照挺好的,幸好領證那會兒我還裝了裝,不然還得離了重結。”
姜云簡滿腦子只聽到一個關鍵詞,緊張地拉住燕清羽的手:“我不會和你離婚的。”
燕清羽無奈:“又沒說真離,我只是說要是結婚照顯得太冷漠,得假離婚。”
姜云簡:“假離婚也不行。”
姜云簡握著燕清羽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低聲:“你是我的了,我不會放你走。”
這會兒倒是把占有欲顯出來了。
燕清羽抽回手捏姜云簡的臉:“我又不走。這不是結婚照也挺完美的嗎?以后生同眠死同衾,你總該放心了吧?”
姜云簡安心了:“嗯。”
旁邊的姜白總感覺自己好像莫名其妙吃了一嘴狗糧,早知道他就不搭這個腔了。
掃完墓見完家長,姜白也坐他們的車一起回去。
燕清羽看著墓園的名字,前綴是城西某某墓園,忽然問:“這邊是城西的墓園嗎?”
程洋給他們開車門,聞言回答:“嗯。城西地段最好的墓園。小先生是有什么問題嗎?”
燕清羽:“我媽媽的墓園也在城西,應該離這里不遠,要不順便也過去一趟吧。我好久沒有見過媽媽了。”
算上前世,已經有三年多將近四年了。
姜云簡有點猶豫:“要現在去嗎?我還沒準備好……”
燕清羽:“或者我自己去也行,就是忽然想媽媽了。”
姜云簡想了想:“我還是陪你去吧。我也很久沒有見過顧老師了。”
燕清羽把顧漫蕓的墓園名字發給程洋,程洋看了下地圖:“確實不遠,只有十分鐘左右的車程。這邊墓園多,花店也多,正好也可以買束花。”
燕清羽:“嗯。我知道一家花店,就在媽媽所在墓園的門口,我經常在那里訂花。”
姜云簡:“那就直接過去吧。”
程洋開車直接到了附近的墓園,光是門面就比不上姜爺爺所在的地方,看起來還有些樸素,算是普通平常的地段。
程洋看得皺眉:“燕家好歹也是個世家,顧女士從前家世也不錯,那個燕遠志就讓顧女士住在這里?”
燕清羽下車,習以為常:“他就是看不慣我媽媽比他能干,非要在這種形式主義上也計較。”
姜云簡跟著下車,補充評價:“這種人成不了大事。”
燕清羽:“嗯。不僅成不了大事,我還要讓他破大產。”
姜白坐在副駕駛上贊成燕清羽:“小嫂子,我支持你。”
燕清羽看了下時間,不再耽擱:“我和云簡先去買花了,你們要一起去嗎,還是在下面等著?”
程洋對這位傳聞中赫赫有名的畫家,姜云簡的老師格外好奇,但又覺得不太妥當:“你是去看望媽媽的,我們去……不太合適吧?”
燕清羽:“沒事,媽媽喜歡熱鬧。人多了她更開心。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在這里等我們。”
程洋當即道:“那我也想去!”
有熱鬧姜白就更要湊了:“我也去我也去!小嫂子長那么好看,媽媽肯定也是美人,那我得去拜會一下。”
程洋和姜白都興致勃勃,唯有姜云簡多了些郁悶。
二人世界又沒有了。
第99章
燕清羽先帶著他們去了墓園附近, 他常去的那家花店。
花店是一位老奶奶開的,平時還有她的小孫女幫忙干點雜活。
小孫女今年已經十歲, 在這一世里,上一次和燕清羽見面還是去年十月,時隔不算太久,一眼就認出了他。
“小燕哥哥!奶奶,是小燕哥哥來啦!”顧小茉開心地朝花店內喊,喊完又一路小跑到燕清羽面前。
她興奮地拉住燕清羽的衣袖:“小燕哥哥!你有好幾個月沒來過啦!”
燕清羽有一瞬恍神,在他記憶里已經三年多沒有見過顧小茉了, 最后一次見時, 顧小茉已經是差不多十三四歲的少女了。
他抬手輕撫女孩發梢, 盡量笑得和從前別無二致:“那小茉想不想哥哥?”
顧小茉笑容更加燦爛:“想!”
到這時顧小茉才注意到燕清羽身后還跟著三人,探頭疑問:“他們是小燕哥哥的朋友嗎?”
姜白比較擅長這種場合,笑著上前打招呼:“小朋友你好呀~我叫姜白,是你小燕哥哥的好朋友!你也可以叫我小白哥哥哦~”
顧小茉歪了歪腦袋,旋即也露出一個笑,大大方方地伸手:“小燕哥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叫顧小茉, 是茉莉花的茉。”
“你這小孩性格挺不錯嘛~”姜白和顧小茉握了握手,對顧小茉的第一印象還挺不錯的。
程洋也和顧小茉打了招呼, 只有姜云簡并不擅長應對這種情形,坐在輪椅上沒動也沒出聲。
顧小茉對姜云簡本能地畏懼, 拉了拉燕清羽的袖角,自以為小聲:“小燕哥哥, 他是誰呀?看起來好兇哦。”
被評價好兇的姜云簡又郁悶了,看向燕清羽。
燕清羽輕笑一聲,走過去拉住他的手, 向顧小茉介紹:“他是你小白哥哥的親哥哥,也是我的丈夫,我和他的關系就像小茉你爸爸和媽媽的關系一樣。”
顧小茉瞪大眼睛:“小燕哥哥已經結婚了嗎!”
姜云簡回握住燕清羽的手,神情緩和了許多,向顧小茉點頭致意:“你好。”
顧小茉原本那點害怕消散,小腦瓜飛快地轉了轉,清脆喊人:“嫂子好!”
姜白噗嗤一聲笑出來,蹲在顧小茉面前:“我管你哥喊嫂子,你管我哥喊嫂子,咱這算不算就成親家了?”
顧小茉年紀小小,但懂的不少,拍拍姜白的肩膀:“那你放心,以后你來這邊就報我顧小茉的名字,我罩著你!”
一大一小倆“親家”很快混熟,燕清羽由他們鬧騰,推著姜云簡進屋,看到了正在屋內打理花草的王秀芳。
“王奶奶。”燕清羽禮貌喊人。
王秀芳笑得慈愛:“哎。小燕來啦,剛才就聽你們和茉茉在屋外聊得開心,真是很少見你會帶朋友過來呀。”
燕清羽莞爾,給姜云簡介紹:“這位是王奶奶,這家花店就是王奶奶開的,自從花店開起來,媽媽的花我都是在王奶奶這里買的。”
“王奶奶,他是姜云簡,是我已經領證的愛人。”
姜云簡不擅長應對這種場面,只跟著禮貌喊人:“王奶奶好。”
王秀芳笑得更和藹了:“剛才就聽到你們在外頭聊啦,沒想到幾個月不見,小燕都成家咯。這樣也好,以后也有個伴,以前啊看你總是孤零零一個人過來,真是怪可憐見的。”
燕清羽笑笑:“以前也有勞王奶奶照顧了。這段時間因為有事情一直沒來,您也還好吧?”
“好,奶奶我身子骨硬朗著呢,能有什么不好的?”王秀芳笑著拉住了燕清羽,“你這段時間一直沒來,我還怕是你出了什么事呢。”
燕清羽:“確實是遇到了點事情……不過現在都解決了,以后我還會每個月都來的,和云簡一起,就麻煩王奶奶多幫我準備些花啦。”
王秀芳一口應下:“包在奶奶身上啊。”
說完,王秀芳:又提議“難得今天熱鬧,等會兒要不要留下吃頓飯?小茉那孩子成天悶在這邊,很少見她和誰玩得這么開心了。”
燕清羽以前偶爾就會在看望完媽媽后,留在王秀芳店里吃頓飯,聞言也不推辭,問姜云簡:“你想在王奶奶這里吃頓飯嗎?王奶奶手藝可好了。”
姜云簡有些擔憂:“會不會太麻煩了?我們今天人挺多的……”
王秀芳:“哎呀,不麻煩,不就是多加幾雙筷子的事兒嘛。這事奶奶做主了,你們等會兒都留下來,奶奶給你們做好吃的!”
聽到關鍵詞的顧小茉鉆進來:“奶奶又要做好吃的了嗎!”
王秀芳笑道:“你啊,就知道你小燕哥哥來了有好吃的。”
程洋和姜白跟著進店里。
姜白中氣十足:“奶奶好!”
程洋也乖乖一起:“奶奶好。”
“哎,好,都好。”王秀芳放下園藝剪刀和噴壺,用圍裙擦了擦手,“記得等會兒都留下來吃頓飯啊,讓你們嘗嘗我老婆子的手藝。”
姜白不是扭捏的人,當即捧場:“好呀好呀,奶奶您這花店打理得這么好,看您這氣質年輕時肯定也是聰慧能干的美人,我就等著嘗嘗奶奶的手藝啦!”
王秀芳被姜白哄得開心,主動問:“你們都愛吃什么呀,有沒有什么忌口的?”
姜白:“沒有沒有,您就做您最擅長的,我們都可好養活了!”
說話間,他還勾搭住程洋的肩膀,咧嘴笑得更像個傻憨憨了。
程洋無奈:“你說話的時候能不能別把手搭我肩膀上?”
程洋又看向王秀芳:“那今天就麻煩王奶奶了。”
顧小茉跑過來拉王秀芳衣角:“奶奶!你還沒給小燕哥哥花呢!”
“哦對對,看奶奶這記性。”王秀芳看向燕清羽,“小燕還是要和之前一樣的花吧?”
燕清羽單手搭在姜云簡肩膀上:“嗯,今天多準備一束大一點的吧。他第一次見家長緊張,不好意思空手去。”
被揭底的姜云簡耳朵微紅,但并沒有對燕清羽的話說些什么,像是默認。
王秀芳彎眼笑得更開心:“好好,奶奶這就給你們包啊。”
王秀芳忙碌著去包花,燕清羽怕打擾她,推著姜云簡到屋外去等。
姜白也到屋外去帶娃,只有略通些花藝的程洋留在店里頭給王秀芳幫忙。
姜云簡被燕清羽推到屋外,打量著花店的布置。
花店面積不算小,整體布置很溫馨,擺出來的花也開得很好,看得出來王秀芳平時照顧得很用心。
只是在這個荒郊野嶺的地段,這么好的花店平時也不會有太多客人光顧。
姜云簡得出了個推論:“這位王奶奶也是世家圈的人嗎?”
燕清羽沒隱瞞:“嗯。不過具體是哪一家我不清楚,王奶奶沒和我說過。我只知道王奶奶的女兒也在這個墓園里。”
姜云簡:“可她是世家老夫人,又是她疼愛的女兒的話,怎么會安葬在這里?”
燕清羽回憶著:“唔,具體我沒細問過,只知道王奶奶女兒也是遇人不淑,意外去世。但是在女兒出嫁前,因為一些事女兒和娘家鬧得不太愉快,所以直到去世前她們都沒再見過面。王奶奶對此一直很內疚。”
“得知女兒就在這個墓園后,王奶奶就直接來這邊開花店了,不挪位置應該也是不想擾了女兒的安生吧。”
別人家的家事他們不好管太多,姜云簡沒再細問,等王秀芳將花束抱出來后,道了謝接過來。
花束的錢王秀芳總不肯收,燕清羽就和往常一樣提前給了顧小茉,連帶著讓姜云簡多給了些,當今天的飯錢和給顧小茉的“改口”紅包。
這聲嫂子都叫了,姜云簡總該有點表示。
一行四人和王秀芳、顧小茉暫時告別,離開花店去墓園。
王秀芳看著他們幾人熱熱鬧鬧的背影,眼眶中泛起盈盈淚光,但又馬上擦掉了,笑著拉上顧小茉回屋:“走咯小茉,回去幫奶奶一起給哥哥們做飯!”
顧小茉不懂奶奶為什么會紅了眼眶,但懂得要懂事乖巧,甜甜一笑:“好!”
燕清羽對身后的事情并無所覺,推著姜云簡走在前面,一路來到了顧漫蕓的墓碑前。
燕清羽雖然有差不多五個月沒來過,但墓碑前依然干凈整潔,墓碑上顧漫蕓笑得溫柔優雅。
燕清羽長得像媽媽,尤其是笑起來的樣子,都是一樣的明媚燦爛。
姜白不由得贊嘆:“果然小嫂子是和你媽媽一脈相承的美貌。你媽媽真好看,便宜燕遠志那個渣男了。”
燕清羽贊同:“嗯,是太便宜他了。”
他將兩束花放在墓碑前,又清理了一些之前留在這里已經干枯的花束。
不知道是不是前段時間下過雨,雖然有快半年沒來過,但上次留下的花似乎干枯得也沒有太嚴重,感覺和他之前每個月來一次時看到的差不多。
燕清羽沒試過這么長時間不來,也沒太在意,收拾干凈后直起身看向墓碑上的照片。
程洋還在身后給姜白科普更多關于顧漫蕓生前在繪畫領域的事跡,姜云簡操縱輪椅到他身邊來:“一起給媽上柱香吧。”
燕清羽笑了笑:“好。”
他扶著姜云簡從輪椅中下來,跪在蒲團上一同祭拜,一同上香。
燕清羽想到什么,問:“姜云簡,你說我們這算不算就拜過高堂了?”
姜云簡沒跟上他的思路,認真地想了想,點頭:“算吧。”
燕清羽輕笑出聲:“那高堂拜的是我媽媽,這算不算是我娶你了?”
姜云簡愣了愣,旋即柔和神色,牽住燕清羽的手,十指相扣,點頭:“嗯,算,是我嫁給你。”
程洋有點看不下去了,略帶些玩笑似的幽怨:“你倆能不能顧及一下身后還有倆單身狗呢。”
姜云簡面不改色:“是你們自己要跟上來的。”
報的就是破壞他二人世界的仇。
姜白還是沒心沒肺:“終于多個人陪我一起吃狗糧了。”
這報的就是不久前他自己一個人孤苦伶仃吃狗糧的仇。
程洋:“?”
程洋:“合著就我一個人受傷是吧?不行,下回我得把謝華良拖出來一起分擔。”
“……”
燕清羽聽著姜白和程洋打打鬧鬧,手中握著姜云簡溫熱的掌心,抬頭看向墓碑照片上溫柔笑著的顧漫蕓,也不自覺露出了一個溫和淺笑。
——媽媽,好久不見,我又來看你了。
——你看,這次我終于不是一個人來的了,我遇到了一些很好的人,還遇到了能一起走下去的人。
——這一世,我會好好活下去的。
第100章
燕清羽看望完媽媽, 到花店里赴約陪王秀芳一起吃了頓家常飯菜。
臨走前,顧小茉依依不舍地拉著姜白:“大白哥哥, 你下次還會來嗎?”
燕清羽揉一把顧小茉的腦袋,笑道:“這么快就被大白哥哥收買了呀,都不喜歡你小燕哥哥了?”
顧小茉又分一只手拉住燕清羽:“嘿嘿,小燕哥哥也喜歡,但反正小燕哥哥經常來嘛~”
姜白人雖然傻乎乎的,但浪跡交際場這么多年,情商高有分寸, 是妥妥的婦女之友, 老少通吃。
他蹲在顧小茉面前拍拍她的腦袋, 給她留了電話:“這是我的聯系方式,小茉什么時候想我了就給我發消息或者打電話,我有空就來找你玩啊~”
顧小茉:“好耶!”
王秀芳走出來看到這一幕,笑得慈祥:“真是好久沒見小茉這么開心了。有空都常來啊,只要是小燕的朋友,奶奶都給你們做好吃的!”
程洋禮貌回應:“謝謝奶奶,一定會的。”
幾人告別王秀芳和顧小茉, 回到車上,終于準備回家。
姜白坐在副駕駛系好安全帶, 回頭問燕清羽:“對了小嫂子,今天聽小橙子說了你媽媽的事情, 我想起之前聽說譚家那邊一直在不斷找你媽媽的畫,是有哪些重要的畫找不到了嗎?”
燕清羽點頭:“嗯。我媽媽在我每年生日時都會送我一幅她的畫, 但我一直是放在媽媽畫室里讓媽媽保管。目前姜云簡這邊拍回來的有四幅,譚家陸陸續續送回來三幅,還有最后四幅不知去向。”
姜白疑問:“但是我聽說譚家找的那些畫中, 有一幅是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內容的畫,那幅畫連你都沒見過嗎?”
燕清羽垂下眼睫,握起胸前的音符項鏈:“嗯。是我的第十一份生日禮物。”
車里的如今都知道顧漫蕓車禍去世在他生日當天,幾乎是馬上就明白了原因。
那幅畫燕清羽還沒來得及看到。
顧漫蕓送給燕清羽的生日禮物都是有特殊含義的,藏著顧漫蕓對燕清羽的祝福,如今燕清羽最大的遺憾就是始終沒能見到那第十一幅。
也是媽媽的最后一幅畫。
姜云簡握住燕清羽的手:“我也會幫忙一起找的。別擔心,你和媽媽的緣分一定會讓你和那幅畫重逢。”
燕清羽回握住姜云簡的手:“嗯。”
回到家后,累了一個上午的燕清羽倒頭就撲進了軟和的被子里。
姜云簡跟在他身后進來,笑了笑:“累了么?正好到午休時間了,睡會兒吧。”
燕清羽勉勉強強支棱著翻個身,坐起來:“你還有事嗎?”
姜云簡想了想:“應該沒什么事,怎么了?”
燕清羽毫不客氣:“陪我睡。”
同床共枕這么段時間,姜云簡不扭捏:“好。我先換身衣服。”
燕清羽麻溜地縮進被窩里,等姜云簡換好衣服了,拍拍身邊的位置:“快來,給我暖床。”
“來了。”姜云簡縱容著他的使喚,掀開被子上床,把燕清羽擁入懷中。
燕清羽圈住姜云簡的腰,縮到他暖融融的懷里,打了個哈欠。
姜云簡眉眼溫柔,輕撫他的發梢哄他睡覺。
在入睡前,燕清羽想起一件事情,撐著精神抬頭看向姜云簡:“對了姜云簡,關于我下個月生日事情,你能不能幫我辦一個足夠盛大的生日宴會?”
“沒問題。只要你想辦,我一定給你辦最好的。”姜云簡先答應了,才詢問原因,“你是想在生日宴上做什么嗎?”
燕清羽:“嗯。我要邀請文南信和封江冉過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姜云簡一時沒跟上他的思路:“你想對他們做什么?”
燕清羽:“他們不是總愛玩下藥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么,那就偷摸給他們下點藥,也算助力他們這對狗男男生米煮成熟飯。”
姜云簡遲疑:“可這是你的生日宴,我不想讓你的生日宴被破壞。你要是想,我可以另外再幫你以其他名目辦一場。”
燕清羽堅持:“就得是生日宴效果最好。今年又不是什么特殊年紀,一個生日宴而已,不安生就不安生,大不了那天早上我們先自己過個小的。”
姜云簡勉強同意了:“除了辦生日宴,還需要我做什么嗎?”
燕清羽梳理著全計劃:“前段時間你發病的事情已經基本被所有人知道,最近又有不少推斷我倆感情生活的風言風語,正好我們可以假裝一下鬧矛盾,讓封江冉覺得有機可乘。”
姜云簡摟緊燕清羽,把他埋在他頸窩里:“不想和你裝鬧矛盾。”
毛茸茸的腦袋蹭得燕清羽頸窩癢,無奈地戳戳他:“只是讓他們傳傳而已,私底下又不影響我倆睡同一個被窩。”
姜云簡沒吭聲,算是勉勉強強接受這個安排。
燕清羽繼續往下說:“封江冉是很容易順桿爬的,而且有司樂橙和司樂煦這倆在,我給封江冉暗示個上班時間找我,讓司樂橙他們姐弟倆知道封江冉有動作,加上之前拍賣會的事情,估計能再傳出不少我和他的風言風語。”
“這封江冉不是老愛裝深情么,那我就讓他徹徹底底背上這個渣男的名頭,順便挑撥一下文南信和他的關系。”
文南信根本就不喜歡封江冉,要是被封江冉強上了,就看他是想選擇憋悶著忍了,還是丟棄封江冉這個已經沒用的棋子,和封江冉撕破臉皮。
如果是撕破臉皮的話,想來生日宴那天會格外熱鬧。
這種好戲可得多叫點人來看才是。
姜云簡有點擔心他的安全:“如果那個封江冉約你出去的話,記得提前跟我說,我給你找個保鏢,暗中保護你。”
燕清羽并不推脫:“知道了,會跟你說的。”
姜云簡摟著他,依然把腦袋埋在他的頸窩里,因為燕清羽的這個計劃有些不開心,但也不會阻止或者干擾。
燕清羽戳戳他的臉,給他畫餅:“等生日宴之后,我就多帶你秀恩愛補回來,嗯?”
“嗯。”姜云簡抱著他悶聲回答,過了會兒才補充,“我不是難過這個。我是難過,你曾經肯定遇到了很多很多,傷害你的事情。你的本性明明那么善良……”
卻被逼得已經能坦然地使用這樣,曾經的他完全不屑于的手段。
只有見證過這種骯臟的手段,習慣了這種卑劣的行為,才會如此坦然地做出這樣的計劃。
燕清羽輕撫著姜云簡的后頸:“你會覺得我變壞了嗎?”
姜云簡在他頸窩間搖頭:“你不是變壞,你只是更會保護你自己了。只不過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你能無憂無慮的,不被那樣的污濁侵蝕。”
燕清羽自嘲似的笑了笑:“人總是要長大的。我倒是覺得曾經的我很傻很天真,我更喜歡現在的我。”
姜云簡抬頭看他:“那就只做你喜歡的你自己。是好是壞都無所謂,我只想要你是自在輕松的。”
漆黑視線清晰里映出燕清羽的面容,彼此最為熟悉的氣息隨著溫熱呼吸交織在一起。
明明只是隨口的一句話,卻總是能得到姜云簡最為認真的回答。
燕清羽沒忍住,捏了把姜云簡的臉:“你知道這種時候說這種,會讓我想做什么嗎?”
姜云簡生怕是說了什么燕清羽不愛聽的,緊張:“想做什么。”
燕清羽用實際行動代替口頭回答。
他微微仰頭,在姜云簡的嘴角處落下一個輕而又輕的吻。
轉瞬即逝的輕柔觸感擦過唇邊,又悄然而去。
姜云簡愣住,幾乎是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又在反應過來后,悔恨自己沒能清楚嗅到燕清羽湊近時的淺淺甜香。
燕清羽笑著揉搓姜云簡的臉頰:“姜云簡,你說你怎么就這么招我喜歡呢?”
這是燕清羽的第二次直言喜歡,也是第一次在正常的氛圍里說喜歡。
姜云簡回過神來,摟緊燕清羽,低聲問:“只親嘴角嗎?”
燕清羽眼底含笑:“怎么,想得寸進尺?”
燦然,得意,又帶了點使壞成功的小小驕傲。
姜云簡對上燕清羽盛滿笑意的深褐雙眸,微微低頭,與他唇瓣相觸,同樣以實際行動回應了燕清羽的問題。
僅僅一瞬間的接觸,僅僅一句喜歡,就擊碎了姜云簡之前的膽怯,撫平他的緊張。
他們之間早已不是誰的獨角戲,是相互都可以反復確認,反復得到肯定的偏愛。
呼吸纏繞間,也不知是誰撬開了誰的唇齒,生澀地相互試探,青澀地相互迎合。
須臾,姜云簡松開燕清羽,又將他摟緊,在他鬢邊低語:“清羽……小拾,我好愛你。”
獨特親密的稱呼落在耳邊,泛起陣陣酥麻。
燕清羽回抱緊了姜云簡,耳朵泛起紅意,小聲嘟囔似的:“別在這時候這么叫我嘛……”
姜云簡摩挲著他的耳垂,輕笑,一聲一聲地叫著“小拾”。
叫著這個承載著愛意,卻又裝不完他滿腔愛意的名字。
燕清羽不厭其煩地一聲聲回應:“嗯嗯,知道了,我在呢。”
他們是最生疏的愛人,最親密的靈魂伴侶,跌跌撞撞地給足對方所需要的親昵與安全感。
直至彼此確認,誰都不需要有任何不配得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