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貪財妖精(21)
那玩意兒難吃死了, 顧流死命想要掙扎,幾乎使出了吃奶的勁。
他想起了小時候爸媽給他喂的胡蘿卜,煮得賊難吃!
他不想吃飯, 想跑,結果還是被抓回來了。
切碎了的胡蘿卜丁放在勺里, 狠狠地塞進了嘴巴!
“呸呸呸!嗚嗚嗚, 我不想吃胡蘿卜。胡蘿卜有什么好吃的, 討厭死了!”
小顧流撒嬌賣萌,試圖萌混過關。
可是家長完全不吃這一套。
勺子一丟, 大荒囚天指一指。
“這么挑食, 你不想吃你就自己煮。快點張嘴!吃胡蘿卜還是吃巴掌, 二選一!”
顧流一聽,跟個泥鰍一樣扭,更加拼命掙扎了, 家長抓都抓不住。
“放開我!放開我!迪迦奧特曼變身!”
他掏出兜里的玩具變身器,咔咔按!
沒用!
家長都氣笑了,一把把小顧流拎到身邊:“喂,我給你買奧特曼變身器,是讓你來打我的?”
“呀!我跟你拼了!”
顧流也不裝了,心一橫眼一閉,一個頭頂, 想要蠻牛沖撞。
正好頂到了成年人的手心,小短手倒騰著,根本打不到對面的人。
七八歲的孩子狗都嫌, 要是頂到肚子,那可是真疼。
成年人嘆了口氣,真是的, 本來不想打的,這下不得不打了。
“啪!”
爸媽的巴掌比蘿卜還要清脆。
一下子把他抽得跟陀螺似的轉。
最后,小顧流不用二選一了,因為他胡蘿卜和巴掌都吃到了。
他還吃到了土豆大小的拳頭和拳頭大小的土豆,一個沒落下。
營養可以說是非常均衡了。
深陷夢魘的顧流拼命掙扎著——那玩意兒甚至比爸媽煮的胡蘿卜還難吃!
也不知道他們倆怎么能把這玩意兒煮得這么抽象的,明明哥們手下的胡蘿卜就根本不會這樣!
吃了巴掌后,顧流還是很討厭吃胡蘿卜。
唯一有好轉的就是不那么相信奧特曼了——顧流明白了,至少自己挨打的時候,奧特曼是不會出現的。
與其站在原地挨打、或者鼓起勇氣反擊,還是快點跑路比較劃算。
哪怕再相信光,該挨揍也還是得挨揍!
看見兒子這幅垂頭喪氣、不服氣又打不過的鳥樣,夫妻倆直樂。
“哎,顧流。”
小顧流扒著飯,從碗里抬起了頭,臊眉耷眼的:“干嘛?”
“你再給我們表演一個看看呢?就是那個……”
“我知道,是迪迦奧特曼變身!”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迪迦奧特曼變身!”
“哼!”
知道這兩個人在逗自己,小顧流不理這夫妻倆,繼續臊眉耷眼地扒飯去了。
玩歸玩,鬧歸鬧。
但是既然他確實不愛吃,那也就算了——反正蔬菜那么多,也可以從別的地方補充營養。
這幾年后,顧流家的餐桌上,就都再也沒有出現過胡蘿卜。
直到他遇見了賀清。
那個時候,賀清還不知道顧流喜歡吃什么、不喜歡吃什么。
爸媽都要工作,兩個小屁孩兒就待在家里,安心過著暑假。
賀清爸媽經常不在家,所以他小小年紀就會做飯了。
顧流不太會煮飯,但他會吃,所以就會跑去蹭飯。
瘦瘦小小的賀清費勁地舉著鍋,好不容易燒了道胡蘿卜炒肉絲。
要不是力氣還差上了那么一點,也算是如魚得水。
高一點的顧流在廚房站著如嘍啰,他幫不上什么忙,只能幫忙切點菜、切點蔥了。
但是,直到胡蘿卜上了餐桌后,他才后知后覺——桌上怎么有胡蘿卜啊?
可是為時已晚。
于是,在哥們的殷切眼神下,顧流硬著頭皮夾了一大筷子的胡蘿卜炒肉絲,塞進嘴里。
“唔!你做的飯都那么好吃!”
顧流非常給面子,猛勁狠夸。
小屁孩賀清很臭屁地接受了夸獎,“好吃嗎……也就那樣吧。”
顧流很得意,其實自己早就看穿賀清了!
他聽見我夸他之后,心里特別美!
眼睛都亮晶晶的!自己全都看到了!
而且,就是那次,顧流發現其實胡蘿卜也并不是很難吃的東西。
不久后,在宴席上遇見胡蘿卜,他甚至還會去主動試試。
他這一舉動把爸媽都驚到了。
兩個人很快就猜到了前因后果,找賀清的爸媽通了通氣,發現是隔壁家的小孩把自己的崽治好了。
就像顧流看穿賀清一樣,爸媽也很快把顧流看穿了。
顧流哪里吃的是胡蘿卜?
他只是吃軟不吃硬罷了。
或者,他只是很吃小賀清的那一套。
*
不愛吃就算了。
那人也沒逼顧流繼續吃。
這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大廚很有耐心地雕刻著手中的藝術品。
他耐心地一點點抹著,抹得均勻一點,再均勻一點。
很快,小甜點上就涂滿了白色的果醬,黏滋滋的,非常可口。
顧流的意識迷迷糊糊的,飄在天上,看著地面發生的一切。
似乎正在發生很多他不能理解的事情。
精靈盯著面前的小甜點,小甜點新鮮出爐,身上沒有包裝,非常漂亮。
小妖精繞著精靈飄了一圈,賀清依舊無動于衷地盯著那塊小甜點。
顧流拖著腮,感覺有點迷惑:“吃啊,為什么不吃呢?”
又看了看賀清的表情——顧流立刻明白了。
哦!他是想要拍照發朋友圈嗎?
吃好看的食物之前拍照,想要修圖發在朋友圈里,這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接下來賀清動了,又是讓顧流不能理解的動作。
精靈拿出了手帕,又沾* 著水,把小甜點上的果醬一點點擦干凈。
“是不喜歡這個醬料嗎?”
顧流想了想它的味道,贊同道:“還好沒吃!確實很難吃!有一種變質了的怪味兒!”
旁觀了許久,賀清終于擦干凈了,他也終于開始吃了。
顧流等得有點困,眼睜睜看著賀清把小甜點送進嘴里。
顧流有點餓了,他的小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著,于是飛到哥們的肩頭上趴著,發著牢騷。
“嗚,我也好想吃啊!”
但是賀清仿佛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一樣,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回給他,而是直勾勾地盯著手里的小甜點。
他并不咬柔軟的糕點表皮,舌頭探索著,只是貪心地想要吃掉甜點里的全部餡料。
顧流敏感地抽搐了一下,呼吸一窒——他怎么這個樣子?!
那是最香、最甜的地方,他就要這樣全部吃掉了!
小妖精急得上嘴咬人,反而被一把鉗制住了。
那人流口奪食,本來就不多的顧流,一下子被掠奪了更多。
一點沒給他剩下,賀清全部咽下去了。
奶油小甜點上還點綴著兩顆草莓,紅艷艷的,這倒是沒怎么動。
意識逐漸回籠,顧流扇扇翅膀,從哥們的肩膀上,又飄回到了他的手心之中。
“呼……呼……”
白白嫩嫩的小胸脯上下起伏著,氣都要順不過來了。
顧流大口大口地喘氣,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好累啊!
漂亮的小妖精還沒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依舊意識渙散著。
他無力地蹬著雙腿,嫩嘟嘟的大腿肉跟著一起直抽抽。
多乎哉?不多也!
顧流無力地申辯著,想要伸出雙手,從魔爪之下保護住小甜點。
“嗚嗚,沒有了,一滴都沒有了……”
一滴餡料都沒有了!
*
一直到天黑,顧流才慢慢蘇醒了過來。
昏昏沉沉地扶住小腦袋,看著四周已經變成昏暗的夜景,他的意識依舊不太清醒。
不過他也并不覺得可怕。
賀清還陪在自己身邊。
真奇怪,明明自己最討厭這種場景了,也不喜歡看什么鬼片。
但是要是有人能陪著自己的話,那么自己的膽子仿佛一瞬間,就變大起來了。
而不清醒的也不止他一個。
賀清能夠感知到,除了顧流之外,外面的那只草蜥蜴、那只蝎子,都在暈頭轉向地亂撞。
在陪顧流待在山洞里的時候,賀清也一直在讓藤蔓探查周圍的風吹草動。
盡管是在戈壁灘上,藤蔓也可以伸進沙子里面,一直延伸到很長很長的地方。
藤蔓也能深深地長到地底。
除了地下水和巖石之外,它還探知到了另一個東西。
一個龐大的、人工鑄成的,世界。
很奇怪的是,地底世界的波動,讓他莫名感覺到幾分熟悉。
那只草蜥蜴和蝎子轉了兩三分鐘,才終于想起了自己是一只蜥蜴或者是一只蝎子。
它們不知道為什么,明明只是過去了一會兒,天就變黑了。
蜥蜴和蝎子饑腸轆轆地鉆入了自己的洞里,準備安靜地度過這一個夜晚。
顧流在兩三分鐘后也差不多完全清醒了過來。
他以為自己剛剛看到的小甜點只是一個夢而已。
因為自己太久沒有吃這種甜食了,所以連夢里都在想著吃。
想著吃,卻吃不到。
超級折磨!
賀清慢慢寫道:“你剛剛睡著了,是有什么異常嗎?周圍的動物也都跟著一起睡著了,只有我一個人醒著。”
顧流把剛剛做的那個夢告訴了賀清,一邊抱怨,一邊寫:
“昏過去之前,我聽到了一聲龍吼,龍吼非常響亮,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顧流看了看賀清,寫:“可能是因為你聽不見吧,所以恰好躲過一劫?嗯,還挺幸運的!”
賀清暗暗松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因為顧流的那句話。
與此同時,賀清內心那個低沉的聲音又開始說話了。
“看吧,做你想做的事就行了。他這么遲鈍,根本就感覺不到你做了什么。”
那個邪惡的聲音繼續慫恿著。
“你可以過分點,再過分一點。看看他的底線到底在哪里,看看他什么時候能發現。”
賀清冷冷道:“我為什么要這么做?這對我有什么好處嗎?這對他有什么好處嗎?現在這樣,不也是挺好的嗎?”
那個和賀清聲線相差無幾的聲音笑道:“嗤,裝什么呢?”
“因為,你本來就是個壞東西啊。”
第92章 貪財妖精(22)
看他的臉色不對, 顧流飛了上去。
小小的手指戳了戳賀清的側臉。
“你怎么了?”
臉色怪怪的,不會是有什么后遺癥吧?
賀清讀出了他的口型,小妖精的眼神里有明晃晃的擔心, 藏都藏不住。
賀清下意識就扯出了一個笑臉來,金黃的瞳孔里閃著明亮的光輝, 倒映出來的全是顧流。
精靈的心里暖暖的, 同時不由得愧疚了起來。
他對我那么好, 那么關心我。
我卻……
“你卻很爽。”
那個邪惡的聲音立刻插話。
“看著他睡著時對你毫無防備、任人宰割的樣子,哪怕被你剝光了衣服也毫無察覺。你明明立刻就……”
“閉嘴!”
精靈憤怒地斥責著內心那個聲音!
但只有他和那個聲音知道, 一想到剛才那個畫面, 心中、身體上某個地方, 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嗤,虛偽。”
“這還輪不到你來評價。”
然而面對顧流,賀清就換了一種臉色。
帥臉薄紅, 可惜深膚色看不出來。
精靈心虛,他握著筆,握得很緊。
賀清用力在紙上寫,紙都差點被他戳出一個洞。
賀清寫字的時候,顧流就在他腦袋旁邊飛,也不知在忙個什么勁兒。
繞著飛了兩圈,賀清寫完了。
顧流趕緊飛上去, 歪著小腦袋看字跡。
蒼勁的字體寫著:“我沒事。剛剛我找到了一條路。”
沒事就好,顧流在賀清的手腕上踩了兩腳,松了一口氣。
賀清趁機摸了一把, 小腦袋毛茸茸的,手感賊棒。
顧流瞪了賀清一眼,沒罵。
他嘟嘟囔囔, 很不爽地去整理自己帥氣的發型。
精靈捻著自己的手指,眼神一暗:剛剛,他的頭發上也沾到了……
不過東西已經被自己擦掉了,他以后也不會再知道這件事。
賀清藏得好好的,自然不可能將剛剛的事告訴顧流。
他也不會告訴顧流,自己心里突然多出了一道邪惡的、慫恿自己去干壞事的聲音。
畢竟,他還沒有失去理智。
要是漏出了一點點風聲,憑借顧流的聰明,都很難不詢問那個聲音對自己說了什么,讓自己干了什么。
自己演技這么拙劣,在顧流面前根本一點都偽裝不了。
他肯定會猜到的!
我們兩個肯定會玩完的!
換作任何一個人,被“好朋友”干出這種事來,還不小心吞吃了“好朋友”的……都很難不生氣。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知道顧流對自己是有好感的。
不過很可惜,這不是“那種”方面的好感,而是對“朋友”的關心。
之前,也純屬是自己想歪了一廂情愿而已。
不過,有這么一個朋友,似乎也很不錯。
可是,經過這么長時間的親密相處,賀清早就不滿足于那些簡單的接觸了。
顧流的偏愛、顧流的關懷、顧流的每一個眼神……
想要多一點,再多一點。
他喜歡他,想跟他永遠在一起,恨不得……
恨不得吞進去,永遠永遠融為一體!
這樣的他,怎么能接受顧流眼里的自己有一點點污點呢?
如果顧流知道我這樣做的話,應該會轉身就走、不會留下一丁點兒眼神吧?
*
顧流轉身就走。
躍下藤蔓,翅膀輕盈地扇動著。
賀清也跟著顧流鉆入洞窟。
精靈舉著火把,在小妖精后面走。
洞窟起初有些低矮,賀清還要低著身子走,但是越往里走,空間就越開闊起來
他背后兩對大翅膀越來越漂亮了,盡管是在光線昏暗的地方,卻顯得更加流光溢彩。
也許是種族原因,顧流天生對生靈的氣味更加敏感。
他鼻子嗅了嗅,立刻聞出了前方有不同尋常的味道。
顧流特興奮,“我們快走!”
賀清點了點頭。
藤蔓在地下靈活地游走延展,很快就探出了一道路。
顧流抬頭飛飛,又低頭看看。
他們四周的石壁土塊都被賀清的藤蔓加固過。
這些牢固的藤蔓像血管神經一樣,隨著兩人所到之處,不斷加固延生,避免洞穴突然塌陷。
要不說咱哥們靠譜呢!
顧流高興地在賀清的肩膀上踩了兩腳,又飛到前面去了。
賀清可惜地低頭,自己的袍子上很干凈,顧流的鞋子也很干凈,幾乎不會沾到地面。
要是他踩在上面的時候,踩出鞋印來就好了。
不,要是他不穿鞋,光腳踩上去,那就更好了!
“嗤,還說你不是變態?
“你很喜歡吃他的腳吧?你很想把東西弄到他的腳上吧?
“不,或許,不止是他的腳。”
賀清不理那道煩人的聲音。
繼續舉著火把,繃著臉,沉默地朝前走去。
跟著藤蔓七拐八拐,面前出現了機關門,都被顧流十秒內解開了。
也有十秒內解不開的,顧流懶得動腦子繼續想。
反正哥們在這呢,不虛,直接藤蔓開鎖,暴力破解!
賀清撬鎖的時候,顧流就在一邊看著,時不時發出驚嘆的聲音。
“這手藝,這手法,這手速……擱現代一晚上,這得撬多少小區,偷多少電瓶車啊?”
趁哥們聽不見,顧流就偷偷在他背后抹黑詆毀。
小東西,特別壞!
*
不久之后,兩個人終于見到了龍。
那條龍體型龐大,長相是典型的西幻魔龍的樣子,背后還背著倆翅膀。
顧流估算了一下,它跟一輛大運汽車差不了多少。
巨龍閉著眼睛,正趴在地上休憩。
睡覺的時候,它鼻孔內不斷噴出熱氣,聽起來就像是發動機一樣,讓人的耳朵嗡嗡作響。
顧流剛試著飛過去,就被它的鼻息噴飛了,空中翻滾四周半,翻到了賀清懷里。
賀清用藤蔓戳了戳巨龍,見它還是不動,干脆凝成一個拍子,用力扇了它一巴掌!
遼闊的空間里,發出了清脆的響聲,讓顧流一陣牙酸——防御能力有點超標了,這聲音跟踢一腳鐵皮卡車有什么不同嗎?
那條大龍總算醒了,朦朦朧朧睜開眼睛,半天都聚不了焦。
它瞇著眼睛看了半天:“什么東西?我面前好像沒有東西啊?”
顧流著急地在它眼前飛來飛去。
賀清怕他出意外,也跟著走了幾步,還特意在他身上綁了藤蔓。
這樣,一有不對勁,自己就能立刻把他拉回來。
巨龍感覺有什么東西在自己眼前晃,晃得頭暈,可是它又看不清。
想要扶住自己的腦袋,但是它又忘記自己手太短夠不到頭。
于是,尷尬之下只能尷尬了一下。
顧流見它醒了,清了清嗓子,說明來意。
“我想要我的朋友能夠聽見東西,聽仙女說龍心能有這個作用。我知道它是你們龍族的寶貝,我也有很多寶貝,我們可以交換嗎?”
……希望“龍心”就是個飾品裝備什么的,千萬不要是這條活龍的心臟啊!
那條龍聽見顧流要來換龍心,也不生氣,而是探頭探腦的,想要看清顧流的樣子。
巨龍不慌不忙地開口:“我們龍族遭受了詛咒,在地底待了許多年。現在,我的眼睛已經嚴重退化了。”
顧流“啊”了一聲。
“龍心不能治眼睛嗎?”
巨龍并不直接回答顧流的問題,而是說:“離我遠點,讓我好好看清你的樣子。”
顧流立刻飛得很遠。
巨龍哭笑不得:“再近一點,太遠了我也看不清。”
這是遠視眼還疊加了近視眼啊!
顧流慢慢挪,終于到了一個合適的位置。
巨龍仔細地看了顧流一眼:“你可真小,你的翅膀可真好看。”
龍族在地底待久了,視力非常不好,所以它們會更喜歡那些發亮的、漂亮的東西。
看著巨龍瞬間明亮起來的眼神,顧流心里惴惴不安——這老小子不會要我翅膀來換吧?
那條巨龍湊近了顧流,賀清的攥成拳的手背上立刻爆出了幾條青筋!
他死死地盯著,全身都在繃著力氣,準備立刻將顧流拉回來!
結果,巨龍只是嗅了嗅。
“不過,你身上為什么會有龍的味道?”
眼睛幾乎半盲的巨龍非常疑惑:“你是一條小龍嗎?”
如果是一條小龍的話,那么他的體型也太小了,簡直比龍蛋還要小!
比破殼而出的新生兒還要小!
不過因為詛咒的原因,這么多年,龍族已經很久沒有新生兒出現了。
如果是的話……這個寶寶,將是龍族非常珍貴的寶貝!
聽見巨龍的話,顧流心念一動,可是最終還是沒有說謊。
他誠實道:“我不是,你認錯了。”
“這不可能。”
那條龍迅速否認了顧流的話。
“你身上明明都是龍族的氣味,還長著翅膀。你肯定是和我們失散太久,所以生氣了說謊話。”
顧流:……
你可真能腦補。
“如果你不是的話,那你就不能進去,這是龍族的領地,龍心也是龍族的寶物!”
顧流:……
我靠,卑鄙!
“你是一條小龍嗎?”
巨龍搓了搓手,期待地問。
顧流深吸了一口氣,這下,自己不得不承認了!
“對,沒錯,我是。
“我們能去看看龍心嗎?”
那條巨龍讓開了路,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露出了雪白的可怖獠牙。
“哎呦,小寶寶!”
打開最后那道門,一顆巨大的心臟就出現在眾人視線面前。
那顆巨大心臟上布滿了血管與血污,它律動著,青紅血管與房間各個角落連在一起。
心臟跳動的時候,連地面都在隨之震顫。
那顆心臟巨大得令人絕望,它的每一次跳動,都震得顧流頭暈,讓他想要嘔吐。
“這……就是龍心嗎?”
賀清聽不見龍心的心跳聲,他的世界一片平靜。
可那個聲音又出現在了賀清的耳旁,帶著無窮無盡的欲望與貪婪,就像是一個陰魂不散的詛咒。
“顧流想要你聽見聲音,你想要聽見嗎?”
賀清轉頭看向顧流,輕輕點了點頭。
如果是顧流的話……自己應該是想的。
巨龍看著顧流和賀清:“這么多年過去,龍心的許愿次數還有三次。
“我把這些次數全都給你,用完之后,這顆龍心就會消失。
“向它許愿,愿望會實現,但是同時,愿望的實現也需要代價的付出。
“為了你這個朋友……你真的愿意嗎?”
顧流有一些躊躇,他轉頭看賀清,兩人恰好對上了視線。
但是,想想如果是自己付出代價的話,那么好像也沒有什么關系。
自己還能付出什么代價呢?
錢嗎?財寶嗎?
如果是跟他比起來,那這些東西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于是,顧流向魔龍之心許下了第一次愿望。
【第一個愿望,我希望他能夠聽見聲音,聽見世間所有美好的聲音。】
巨龍在旁邊搖了搖頭。
果然,貪婪也是每一個龍族都不能逃脫的詛咒。
第93章 貪財妖精(23)
就在顧流許下愿望的那瞬間, 賀清聽見了聲音。
空中瞬間劃過一聲尖銳的蜂鳴。
就像是利劍刺破了耳膜。
賀清一下子站立不穩,往后退了兩步,才勉強穩住身形。
他嘴唇發白, 冷汗涔涔。
幾乎感覺自己死了一次。
就像是一柄鋒利細長的尖劍從自己的左耳貫入!
那長劍瞬間刺穿了耳膜和耳蝸,火石一樣重重地劃過了大腦。
劍與頭蓋骨摩擦, 發出的刮擦聲尖銳可怕, 令人齒寒。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 那鋒銳劍尖就從右耳穿刺了出來!
顧流期待地轉過頭。
卻看見了賀清的嘴角、雙耳,都緩緩流下了紅血。
顧流驚叫一聲撲了過去。
賀清驚訝地抬頭, 條件反射接住了顧流。
顧流他是接住了, 但血跡是遮不住的。
那三條深棕深紅的血還在蚯蚓似的往下流。
顧流仰起頭, 一下子就哭了出來。
小小的手捧住賀清的臉:“你……你怎么了,為什么會這樣?”
他轉頭看向巨龍,求助道:“明明是我許下的愿望, 為什么承受的是他?撤回,我想撤回愿望!”
巨龍搖了搖頭:“愿望是撤不回的,已經發生的事情,怎么可能就當沒發生過呢?”
賀清又咳出了一口血,他怕顧流擔心,只能把那口血含在嘴里。
精靈慢慢道:“我……沒事。”
聽見男人低沉又別扭的語調,顧流又驚愕地轉過了頭。
“你會說話了?!”
顧流面前, 精靈勉強笑了一下。
但是顱內殘余的疼痛,還是讓他忍不住牽扯了一下嘴角。
可是他顧不上疼痛,兩只手托住顧流的腋下, 一下子把他舉了起來!
精靈開心地托住小妖精,兩個人一起轉著圈圈:“不僅如此,我還能聽見你的聲音了!”
沒有心理準備, 顧流一下子被甩得頭暈眼花。
賀清放開他之后,他跟喝醉酒似的,在空中趔趄了一下,根本找不到平衡!
小妖精只能掙扎著飛到哥們懷里去了,苦逼兮兮地趴在他的肩膀上。
“等下……你轉得我頭有點暈。”
賀清擦拭著那些污血的痕跡,耳朵尖微微動了動。
顧流就趴在自己的肩膀上,離耳朵很近。
顧流一說話,聲音似乎也帶著溫度,傳入了自己的耳朵里。
精靈的耳尖尖上,溫度瞬間就升高了不少。
他掩耳盜鈴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尖,強迫降溫。
顧流暈眩了一分鐘后,覺得自己好點了。
他站在哥們的肩膀上,微微踮起腳尖。
“你這里還疼嗎?”
小手一把就抓住了賀清的耳朵,想要查看里面有沒有受傷。
敏感處被拿捏的精靈:!!!
他想要往后退,可是顧流就站在他的肩膀上!
而且他根本就不可能甩開顧流!
黑皮白發的精靈哆哆嗦嗦地任由顧流拿捏,這下連巨龍都能看見臉紅了!
還非常明顯!
顧流沒在意這些,他只關心哥們的身體健康。
小手摸了摸哥們的臉:“你的體溫好像有點高?”
賀清臉更紅了!
賀清一邊哆嗦一邊道:“我沒事!我,我,我,我就是剛剛有點難受,現在已經完全好了!”
他的語調非常奇怪,咬字也很生疏,再加上語速又快又急,說話的聲音就更加詭異了。
抑揚頓挫,一板一眼,跟唱頌歌似的。
巨龍在一邊簡直要捧腹大笑了!
雖然自己眼神不太好,看不太清。
但是那個家伙體型高大,耳朵還這么長這么尖,這個自己還是能看出來的!
龍崽的朋友是個精靈!
巨龍一開始是不太喜歡這個精靈的,哪怕自家龍崽曾經說過是他的朋友。
在很久很久以前,巨龍也是和精靈族打過交道的。
那幫家伙,賊讓人惱火!
它甚至都想飛到精靈之森的上方,噴出一把火,通通燒了了事!
而現在……你們精靈族的高傲呢?冷漠呢?
怎么在我家龍崽崽的手底下瑟瑟發抖啊?
巨龍以為精靈是被自家龍崽的威壓降服了,還在暗自得意著。
龍族,天生就有強大的力量啊!
顧流聽見賀清說自己沒事了,又暗自觀察了一下,確實他不是在強撐。
小妖精緊繃著的臉色終于緩和了,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看來,那些從口耳處流出的污血,是打通了哥們的任督二脈?
顧流下意識看向了巨大的心臟。
他突然渾身惡寒,那種被深深注視的感覺,從脊椎一直傳遞到了大腦。
雖然消耗了一個愿望,但是表面上,那顆龍心依舊沒什么變化。
上面可怖粗大的血管依然縱橫交錯著,延伸在這座房間的每一處。
它的心跳也依舊強勁而有力,咚咚的心跳聲令人精神震顫。
顧流四處轉頭,卻什么都沒發現。
有什么東西在看著我?
錯覺吧。
*
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顧流也不想和哥們兒一起留在地底下。
可是他要走的時候,卻遭到了巨龍的阻攔。
“你不能走!外面對我們來說,實在是太危險了!”
雖然自己是小妖精族的,并不是龍族的。
但顧流還是不明白了,不明白面前這條龍究竟在怕什么東西?
“有什么危險的?憑我們龍……呃,族的體型,隨便打個滾翻翻身,不就能把敵人消滅了?”
這話說出來的時候,顧流還有點心虛。
如果自己是正常體型,那他說這話可能還臉不紅心不跳的。
但他現在小得跟個巴掌似的!
這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說出來的。
打個滾?可能要把敵人給笑死吧!
那條龍也沒覺得顧流的話有什么不對,畢竟這么多年,龍族們用龍心許下了無數的愿望,大家身上早已經是厄運纏身了。
現在這條龍崽變得這么小、長不大,或許也是心臟的一個詛咒。
巨龍道:“你就沒想過,為什么龍族的身體都非常龐大,可是你卻這么小嗎?”
顧流暗自無語:當然想過。
因為我本來就不是龍族啊!
是你非要我承認!
巨龍卻以為顧流的沉默是默認,認為他的無語是無措。
“我們龍族是生性貪婪的種族。只有待在地底下,看不見外面花花世界,內心的貪婪才不會被激發出來。”
那條巨龍看向不斷跳動著的心臟。
“它的次數還有兩次了。你知道龍族為什么從鼎盛走向毀滅嗎?”
巨龍抬起了爪,利爪遙遙一指心臟:“因為這顆龍心,因為龍族內心深藏的貪婪。”
苦笑一聲,“龍心還剩下兩個愿望,而龍族,也只剩下你和我兩條了。”
言下之意,這全是因為許愿,導致詛咒纏身的后果!
顧流緊張兮兮,又看了一眼那顆心臟,自己終于知道朝它許愿,可能會帶來一些非常不好的東西!
這之后自己哪敢再許愿啊!
顧流趕緊搖頭:“不會的!除了想讓我的好朋友能夠聽見,我根本就沒有別的愿望!”
巨龍悲哀地垂下了巨大的黃金眼瞳,想要勸說面前這條小龍,卻感覺到了熟悉的無能為力。
一直守在這道門前,這種話,它聽得多了。
門開著,緩緩爬進來一條響尾蛇。
賀清垂下黃金的眼眸,一把抓住了那條蛇,不動聲色地捏爆了蛇頭!
黏糊糊的血肉瞬間炸了一手。
蛇頭雖然被捏碎了,但它的身子還在扭動。
賀清如法炮制,將它徹底捏碎了。
顧流正在和巨龍交流,心臟的血腥味又掩蓋了蛇血的味道。
于是,他們倆誰都沒有發現這件事。
賀清悄悄召喚出藤蔓,讓它們把蛇軀血肉一一分食干凈。
最終,在巨龍的勸說之下,顧流還是沒有放棄自己的決定。
不過他會在地底下多住幾天,陪陪它,之后再走。
即將踏出了這扇門,顧流不由得回頭,那東西太震撼了。
盡管知道它會帶來厄運,顧流還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顧流以為這是最后一次見到龍心了,他忍不住開口詢問道:“明明龍族已經凋敝到這個地步了,為什么你不用它許愿呢?
“可以許一個‘我希望龍族恢復到原來的樣子,不要有副作用’,這種愿望啊?”
巨龍忍不住笑了出來,他在嘲笑顧流的天真。
“這句話我已經說過了。愿望是撤不回的,已經發生的事情,不可能恢復原樣。已經被打破的寶石,盡管修復師的手藝再好,那道裂痕也是永遠存在的。”
顧流還是有點不服氣,巨龍仔細地盯著他的表情。
“哪怕你許下的愿望是不要攜帶什么副作用,可是很多時候,愿望也還是會以你最不希望的方式達成。或者是帶來一些你不想要看到的結果。
“要是再將那些死去的龍族召喚回來,召喚回來的究竟是我的族親,還是不識得我的亡靈?”
巨龍又看了看賀清的臉:“這個精靈現在看起來還正常,沒有什么別的毛病。看來,你也許是幸運的。
“失去了一只眼睛,得到了一個耳朵,這已經是龍心最大的仁慈了。現在,僅僅是流了三道血,就能夠聽見世間萬物的聲音。
“小子,你的運氣已經夠好了。”
顧流知道,這話不僅僅是他對賀清說,也是在對自己說。
顧流撇了撇嘴,自己又不是真的龍族,才不會去管他種族滅不滅絕,繁不繁衍呢!
而且如果真的是厄運纏身。
那么徹底滅絕,可能對龍族來說,未必也不是一件好事。
雖然是這么安慰自己,但顧流的內心依舊不可避免地感到了難過。
顧流悶悶道:“放心吧,我不會再許愿的。”
已經離去的龍族,就讓它們永遠安息吧。
顧流與巨龍的交談,原原本本地傳入到了賀清的耳中。
可是,除了這些聲音之外,他還聽見了一個令自己完全不能忽視的聲音,怎么擺脫都擺脫不了。
“嗤,真走運,你現在能聽見顧流的聲音了。”
那道低沉的聲音離自己愈發近了。
有時候,賀清甚至都分不清說話的是那道聲音,還是自己。
那聲音充滿著邪惡與引誘,勾動了精靈心里最隱秘的欲望,貪婪至極。
哪怕緊緊捂住耳朵,聲音還是會從心底傳來。
“哈哈,想聽見顧流高亢的尖叫嗎?想聽見他失控時涕泗橫流、痛哭出聲嗎?”
第94章 貪財妖精(24)
賀清能聽見后后, 兩個人在廢棄的地下城住了好幾天。
他說話還不是很流利,磕磕絆絆的。
顧流就會從龍族的圖書館里拿出幾本書來,陪他一起閱讀, 練習口語。
只不過和龍族的體型一樣,龍族的書本也又大又重, 需要賀清來翻。
不然一不小心, 顧流就要被厚重的紙頁拍扁了。
心臟還有兩次寶貴的許愿機會。
顧流早把龍心拋之腦后了, 他對目前這個狀況非常滿意。
巨龍也挺高興。
既然有“龍族”同類出現在自己面前,巨龍果斷地拋棄了自己要看守的心臟。
它要帶龍崽崽和他的朋友好好參觀參觀!
至于會不會有人, 或者是別的什么東西偷偷溜進去向心臟許愿……
那這人只能自求多福了。
巨龍把門輕輕關上, 最后瞄了一眼心臟——傻孩子, 不會真以為我待在這里,是保護心臟的吧?
出了門,大道又寬又闊, 龍族的體重將道路壓得非常平坦。
盡管已經盡量放輕了步伐,巨龍的腳步聲卻依舊悶而沉重。
它慢悠悠走路,像一座緩慢行動的山,踏在銀磚玉瓦鋪就的道路上。
街道非常寧靜,它已經在這里待了太多年了,甚至閉著眼睛,也不會走錯路。
巨龍的身邊, 走著一個人。
而人的身上,還坐著一個更小的小人。
那個小人就是顧流。
今天他懶得換掉睡衣,還是賀清幫他換的, 換了艾麗莎給他做的那條裙子。
看得出來,他挺喜歡顧流穿這條。
裙子在背后翅膀的部位開了洞,裙邊用許多天鵝羽毛做了裝飾。
甚至背后還有個翅膀套, 自己的翅膀能穿進去。
被折騰慣了,顧流根本無所謂自己穿什么,不穿裙子甚至還不習慣。
衣服被穿好后,賀清在小妖精面前打開了鏡子。
顧流還沒睡醒,瞇著眼睛照了照鏡子,覺得自己還挺帥。
只不過……好像缺了點什么。
顧流閉著眼睛飛到了行李旁,從里面摸出了一個金色的圈圈,歪歪扭扭地套在了自己頭上。
完美!
賀清幫他扶了扶頭上的圈圈。
更完美了!
洗漱完畢,吃完飯后,賀清就出門了,顧流躺在他的手心里。
沒什么睡意,他只是想繼續躺著。
能躺為什么要坐?
畢竟,顧流一向勇于承認自己是一條懶狗的。
沒有必要的事,如果能不動的話,顧流肯定是懶得動的。
哪怕和巨龍參觀地下城,他也是這樣,能坐著走,為什么要飛呢?
顧流坐在哥們肩膀上,歪歪扭扭地靠著哥們的脖子。
周圍景色奇異非凡,他心里是有點震撼的,不過懶得瞪大眼睛。
地底下,原本是沒有陽光的。
可是這座廢棄古城,卻被路邊燈具上鑲嵌著的無數寶石照亮了。
一個朦朧的巨大輪廓拱起了背部,宛如遠古巨獸即將復蘇。
透過那輪廓看去,顧流依稀能辨認得出許多年前龍族那鼎盛的模樣。
這么多年過去,許多寶石早就黯淡無光了。
可盡管如此,剩余的寶石雖然閃爍著星點光芒,還是將這座空城裝點得熠熠生輝。
古城依舊漂亮迷人,就像是忽閃著長長睫毛的黃金眼瞳。
只是瞳孔稍顯暗淡而已,卻依舊有著令人著魔的力量。
顧流在打量這座古城的時候,賀清也在打量著古城。
精靈微微蹙起了眉,他不耐煩地按住了自己的心臟,并不想要聽到那煩人的聲音。
那顆龐大無比的龍心在跳動著。
它太大太大了,所以心跳聲會傳到很遠的地方,一直延伸到顧流腳底。
甚至,有時候顧流都分不清。
自己聽到的究竟* 是龐大心臟的跳動聲,還是賀清的心跳聲?
路燈閃爍,一會遁入黑暗,一會又讓人重獲光明。
這些寶石并不穩定,受了龐大魔力的影響,會跟著那顆心臟一起躍動。
光線明滅,這座龍之城也宛如會呼吸一般。
顧流轉頭看著高高大大的哥們,自己好像聽見了另一個呼吸聲?
在忽明忽暗的光線中,顧流就這么看清了整座城市的樣子。
巨龍帶著他們,宛如三個有了一般,游走在龐大而空曠的龍之城中。
路邊的建筑,造型粗礪而狂放,材料與裝飾卻是奢華非常。
顧流深吸一口氣,嗅到了味道,壓抑在這具軀體中的本能開始興奮起來!
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擁有!
顧流深吸口氣,又把那股興奮勁兒壓下去了。
精神中的本能,讓他不想在賀清面前顯得這么貪財。
很快,精神就把身體控制住了。
顧流舔了舔嘴唇,誰不喜歡錢呢?
只是……這里看起來真的很怪啊!
鬼知道當初龍族觸發了多么可怕的詛咒,要是傳染給哥們就完蛋了!
沒錯,這是一座用黃金、白銀與寶石堆砌起來的城市!
就連空氣中,都充滿了金錢、貪婪、永不滿足的味道!
賀清輕捶了兩下自己的胸口。
他的神色太平靜,沒有人發現他的異樣。
小心翼翼,推門進入。
由于是龍族的建筑,它們的尺寸都是非常巨大的。
賀清還好,顧流估算了一下,要是自己的體型沒變的話,還是很像來到大人國!
而現在自己又是這種體型,別說是房屋了,哪怕只是幼龍的一只小酒杯,自己都能被丟進里面,好好游上三圈!
有著巨龍的指引,大家走入了孵化室。
有許多龍蛋被放在各自柔軟的小床上,上面蓋著金絲織成的小被子,底下用絲綢與軟和的棉花鋪著。
一看就是被好好照顧、被抱有很多期待的模樣。
賀清看到面前這個溫馨的屋子,喉頭微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垂下了眼睫。
顧流好奇地飛上去看看,四處摸摸。
可是,那些龍蛋已經毫無生機。
它們沒有半點能孵化出的跡象。
顧流突然生出了一個想法——要是把手指戳破,血滴到龍蛋上,能不能簽契約讓它們復蘇呢?
當然,只是想想而已。
戳破手指擠血還是挺疼的。
沒這個必要。
顧流回頭,看向不遠處望著自己的精靈和巨龍。
而且自己可能會被這條龍拍扁。
巨龍看著顧流和蛋蛋們“溫馨”相處的模樣,頗為欣慰。
“你流落在外面這么久,現在終于回家了。”
顧流:……
自己哪兒敢說話呀!
雖然,這只是一個孵化室而已。
墻壁與天花板上,沒有信仰的龍族們卻都模仿著人類,雕刻出了許多小天使的樣子來。
最后的龍族沒了辦法,只能寄希望于虛無縹緲的神明,祈求著神明的祝福。
顧流在天花板上晃悠了一圈,看著那些小天使,不由伸出手,摸了摸自己頭上的圈圈。
呵,是和我相同類型的替身呢。
顧流又飛了回來,巨龍做著解說:“……到最后那幾年,已經不需要各自孵龍蛋了,全玩完了。”
它的聲音有一些傷感。
“我們只能把那些蛋集中起來,再精細照顧也沒有了,卻還是沒有孵出幾只來。哪怕敷出幾只寶寶,它們也很快就夭折了。”
巨龍的眼睛有卡車車燈這么大,總是散發出遠光燈一樣遠、一樣灼目的黃光。
只是如今這條龍,也忍不住猛龍落淚了:“我守了這么久。幸好,我見到了你們。”
想了想自己的“身份”,顧流還是忍不住飛上去,擁抱了一下巨龍。
心里幽幽感嘆:這世界上,恐怕只剩下這一條龍了。
還是讓真相留在謊言編織成的美夢里吧。
安慰了一下巨龍后,顧流又飛到賀清的肩膀上,更仔細地看著四周。
這個孵化室,也好大啊……
盡管是站在哥們的肩膀上看,顧流還是覺得自己更加渺小了。
這條龍活了這么多年,怎么會認不出我的種族呢?
我耳朵這么尖,體型又這么小,還沒有鱗片。
哪里像了?!
顧流甚至內心有一個猜測——那條龍沒認出我是小妖精,純粹因為它們種族實在是太大了!
再加上眼神又不好,所以根本看不到小妖精族!
它們看不見,所以不認識!
想到此處,顧流又有點哀傷。
幾種情緒交織在一起,他的內心升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憂傷與感慨。
迷你的小妖精無力地抱住了賀清的脖子,幽幽嘆氣:“唉,要是我能變大點就好了。”
精靈雖然看起來冷冰冰的,但是脖子肉又熱又暖,手感特別細膩!
顧流忍不住又摸了幾把,小短手險險擦過喉結。
賀清的耳朵尖動了動,沒有說話。
他做賊心虛得厲害,那道擾人的聲音都聽不見了,也不敢伸出手撓一下通紅的耳尖。
可憐的精靈,連口水都不敢咽。
正在賀清心慌臉紅的時候,心中那個聲音終于緩過勁兒來,又開始說話了:
“他的膽子愈發大了,是不是?總是撩撥不該撩撥的地方,你不該給他個教訓嗎?”
“當著他的面兒,給他一個,‘深刻’的、‘難以忘懷’的教訓。”
賀清掐了掐自己的手心,那道聲音吃了痛,總算消停些了。
恢復了正常,賀清滿意了點兒,沉默地轉身,往顧流想要去的地方走。
他的掌心傷痕累累,滿是被自己掐出的血印。
鮮血要落不落,血珠懸在半空。
很快,他的袖口窸窸窣窣地伸出了藤蔓,將掌心中的血液吸食了個一干二凈。
之后幾天過去,顧流和賀清依舊被巨龍帶著參觀。
顧流的內心,也從一開始的震撼、震驚、震動,變成之后的麻木。
顧流:呃,差不多得了。
炫富遭人恨!
在貪婪這方面,龍族有夠逆天的。
甚至,連路邊的樹都是“人”造的!
它們參天的樹干,與旁逸斜出的樹枝是粗大的珊瑚枝,而樹葉則是數不清的綠寶石。
這種小發明小巧思,顯然還不止一處。
這幾天過去,顧流算是見識到龍族貪婪的程度了。
勇者斗惡龍什么的,分明就是西幻版的農民斗地主!
*
“你的牌打得也忒好了~”
“飛機!”
手里牌很好,顧流睡得很香。
直到他感覺到,有人把十二張牌拍在了自己臉上!
五張炸彈后,居然是十二張大飛機!
夢里的顧流攥著四張牌,咬著牙,流出了屈辱的淚水!
自己的臉被十二張飛機拍得邦邦響!
他丟掉手里的四張牌,絕望跪地望天!
……怎么辦,要變成盧本偉吃屏幕了!
吃完屏幕之后,顧流又陷入到了另一個夢境中。
酣睡。
但是……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正在操縱著自己!
不過沒關系,這么多天以來,他已經很習慣這種騷擾了。
翻個身,小腿一蹬,該咋睡咋睡!
雖然依舊沉睡著,但顧流一雙眼珠卻在薄薄的眼皮下不安地晃動。
就像是夢見了什么一樣。
只要他一睜開眼睛,就能看見一個巨大的人形站在自己床前。
那人形面色繃緊,表情扭曲恐怖,死死盯著自己。
顧流被這視線盯得很不舒服。
但是,他感覺到了哥們的氣息,于是他依舊很安心地睡著,睡得很熟。
“噠、噠、噠。”
黃金鏈表上,寶石的秒針忠實地走著。
修長的手指叩擊著桌面,精靈疊著雙腿坐在一旁,急躁地等待著時機的到來。
淺淡的暗香幽幽浮動,紫色的芽慢慢長成花苞,轉向盛開,再到枯萎。
知道已經起效了,賀清走到窗邊,查看了一下密閉程度,刷一下拉上窗簾后,他終于收起了藤蔓。
“真好啊。”
喟嘆一聲,精靈輕輕捧起了顧流,捧到自己臉側。
他親密地用臉頰蹭著顧流的臉頰,嘴角勾起甜蜜的微笑。
他黃金色的瞳孔微微擴散開來。
眼睛瞇起,鼻子埋在發間。
著魔般地嗅聞著他身上淺淡的味道。
鼻尖亂拱,小妖精睡得很熟。
這一拱,他絲綢的衣衫更加凌亂,衣服被推上去,露出粉白細膩的關節。
精靈體型巨大,心上人近在嘴邊。
他心中激蕩,身體難以抑制地起了恐怖的反應。
精靈親親熱熱地單方面糾纏著,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去喜歡他。
他那么乖,那么安靜,一動也不動。
如果顧流醒著,他恐怕是要尖叫著跑開的吧……
只是現在,賀清已經顧不了這么多了。
紫色的花朵枯萎蜷縮,水分流失得越來越快,最終連花瓣都化為了塵埃,一切都湮滅在了空氣中。
受到影響的,也根本不是只有顧流一個。
精靈跪在床邊,俯下高大的身軀,著魔地將肉與肉貼在一起。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我們能永遠在一起不分開嗎你能永遠看著我嗎好想讓你身上沾滿了我的味道用我的頭發用我的□□用我的血肉與骨屑……
著魔了的精靈緩緩伸出手指,由輕至重,一步步試探底線。
他用力撫觸碾磨著鮮艷的畫材,紫黑與粉白涇渭分明,怎么都上不了色。
精靈克制到顫抖,也興奮到顫抖,他的臉上露出病態的微笑,那笑意卻顯得非常羞怯。
那只能,再用力一些,再快一些了。
那支畫筆粗大,紙張卻又過于小了。
受了魔鬼引誘的畫師逐漸失去耐心。
他喘著粗氣,眼白越來越紅,爆滿血絲,手法也越來越狂放暴躁。
肌肉抽搐又無力,全身痙攣發抖,就像是歇斯底里的麻風病人。
“我會在塵世中死去,也會在上帝……不,我會在你的面前得到新生嗎?”
手法凌亂,毛刷擦過的地方留下一縷縷紅痕與白痕,交錯縱橫,色彩分明到恐怖。
腥臭與清香,兩股味道交織在一起,門窗緊閉,這股味道沉悶又令人窒息。
讓人想到河岸邊盛開的小花與臭水溝里生長出來的藻類苔蘚。
淺淡的花香味與臭水溝的味道交雜勾織在一起,連氣味也極具沖擊,非常難聞,令人幾欲作嘔。
眼前重影交疊在一起,勾勒出了清晰的畫面,精靈再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卑微鄙陋。
多日來的折磨與被折磨,讓他眼球充血,紅色幾近紫色。
他跪倒在床邊,崩潰地擦拭著潔白細膩的畫板。
看見畫板細微處已經染上獨屬于自己的紅痕,饜足過后,精靈越愈發覺得空虛與虛無。
畫板太小了,甚至比畫筆還要矮上幾寸,還要窄上幾寸。
顧流緊閉雙眼,茫然不覺。
賀清跪倒在地,仰頭喘息,嘴里吐出茫茫的白氣。
自己的身體是熱的,靈魂卻是冰冷的。
好想,想要擁抱他,緊緊抱著他,汲取溫度。
他卻那么小,只要自己一碰,一定會碎掉是。
這可怎么辦呢?
賀清額頭抵著床邊,再度焦慮地摳著手心,掌心被摳破了,啪嗒啪嗒往下滴著血。
“真可憐。把他吃下去吧,他這么小。”
那道聲音又出現了,嬉笑著,蠱惑著,“不然的話,他怎么能與你融為一體呢?”
賀清頭抵著床板,沒有說話,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了。
那道聲音繼續慫恿著。
“反正前面的事,你都按我說的做了。下藥也好,‘那個’也罷……吃吧,吃下去吧。這樣,他就能永遠和你融為一體了,你就能永遠保護他了。”
全身過電似的痙攣了一瞬,賀清慢慢直起了身。
蠱惑之下,精靈緩緩張開了嘴。
著魔一般,他的面部肌肉再度開始抽搐,無法控制自己的肢體。
雙手將干凈的顧流輕輕捧起,他是那么小,就像一塊小甜點。
精靈的牙齒在小甜點上仔細地磨著。
小胳膊小腿,嫩生生的,像是最細最嫩的一截脆藕。
仿佛一咬下去,咔嚓,就斷下來了。
顧流閉著眼睛,感覺有什么巨大的濕潤的東西擦過了自己的臉頰,
連睫毛都要變得濕漉漉了。
悶哼一聲,他下意識想要推開。
那東西又貼了過來,顧流頓時就有點暴躁,可是又掙脫不了。
小東西可憐兮兮的,只能在夢里跳腳——牛皮糖成精了嗎?!
好甜好香好軟,好喜歡……
賀清狂亂地舔舐著糖果。
我希望他是我的。
不,我希望他能夠永遠緊閉著雙眼。
只要閉著眼睛,永遠睡著。
這樣,他就永遠不會離開我了。
“嗤,你這個懦夫。”
那道聲音又出現了,幽光之下,屋內又隱隱約約出現了一個高大的人形。
那人形非常熟悉,熟悉到可怕,又陌生到可怖,賀清駭得后退幾步。
不知哪來的微風輕輕掀起窗簾,屋內卻只有一個高大的人影,并未多出一人來。
那人形俯下身,依照賀清的模樣,依樣貼在顧流的臉上、唇上。
“把寶貝吃下去,吞下去,咽下去,他就能永遠沉睡在你腹中了。”
這話分明是說給賀清聽的,他卻對著顧流親密道:
“我們會血連著血,肉連著肉,不管有幾輩子都不會分開。”
人形的紫色眼眸癡癡盯著沉睡之人,臉上露出帶著幾分邪氣的傻笑,“還有什么關系能比這更緊密的呢?”
“不……我永遠不會傷害他的!”
賀清疾步上前,想要拉開那人。
用力一扯,天旋地轉,卻將自己扯在了地上!
坐在地上的人是自己!
賀清蜷縮著身體坐在地上。
他感覺到了一絲震顫,那震顫的頻率和心臟相仿。
咚咚!咚咚!咚咚!
頭暈目眩,仿若地動!
他小口小口呼吸著空氣,軀體無意識地前后晃動著,仿佛靈魂在盡力掙扎,試圖擺脫魔鬼的呼喚。
賀清盯著遙遠的一個紫色光點,他慢慢感覺到了毛骨悚然。
精神緊繃,腦子里的弦眼見著就要斷了。
賀清終于站起了身。
他摳著手心,血流如注,面色不變。
嘴里開始囈語起來。
“不,我不能死……”
顧流還需要我。
“不,不應該在這里……”
顧流還在睡覺,他睡得很香。
賀清推門而出,遠遠跑到一處荒涼之地。
地下的湖水早就不復當初的清澈,渾濁的泥沙混在水里,伴著多年來動物腐爛尸體的味道,并不好聞。
但這是他唯一能呼吸的地方了。
賀清頭發散亂,他大口大口呼吸,神色瘋狂,像一只在牢籠里掙扎,鮮血淋漓也不得掙脫的困獸。
青筋在他的額頭上、脖子上、手背上爆綻開來,他目腫筋浮,臉上、身上,抹了不少紅血,掌心血跡淅淅瀝瀝流入黃沙。
他哪兒還有精靈優雅從容的模樣?
看上去根本不似人形!
著了魔的精靈提著劍,向八方黑暗處怒吼:“你是誰?你究竟是什么東西?我要殺了你!”
腦海中的聲音依舊是譏誚的、不屑的。
“哦?你要怎么殺我呢?”
“畢竟,我就是你啊。”
賀清提著劍,反手刺入自己的心臟!
精靈仰倒下去,倒栽著,沉入了渾濁的湖水之中。
湖面又平靜了下來。
*
巨龍站在湖邊,周圍的一圈干草,如今卻是濕的。
聽到消息的時候,顧流一開始有點驚訝,可他還是如往常一樣飛上去。
但是直到他看到那個人形,都還沒有想明白發生什么事了。
他那好用的小腦袋瓜,如今卻像是失靈了一般。
他很難成功理解巨龍口中那句簡短的話——“顧流,你的朋友,賀清,死在了湖水里。”
飛到一半,顧流甚至笑出了身——湖邊上那個東西……哪里找來的試衣模特啊?別說,還真有點像!
除了這是個玩笑之外的可能性,顧流全部都不能理解。
這個玩笑既拙劣,也并不好笑。
急匆匆到達了地方,顧流慢慢地向下飛。
這樣,這個“東西”的全貌,自己就能看得更清楚一點。
這個世界,哥們的皮膚是深色的。
可這個東西卻被泡得有點發腫發白,跟他原來的樣子并不像。
嗯,連道具都是如此拙劣。
顧流皺著眉沉思,沉思自己該如何戳穿這兩個家伙聯手制作的惡作劇。
他并不相信。
然而越來越靠近,他心里的那股不安也隨之放大。
越來越靠近的,不只有真相,還有……尸體。
撥開附著在尸身臉上的那條水草,確確實實顯露出的是賀清的模樣。
顧流出了一口氣,舔了舔嘴唇,他不得不承認,這個惡作劇很成功。
行吧,你贏了。
顧流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只能呆呆地站在賀清的胸膛上。
邊上,一把長劍將胸膛貫穿,血都流干了。
而自己的腳底濕漉漉,冰涼,感受不到一絲往常的溫度。
巨龍就這么陪著顧流,陪著他從早上站到了傍晚。
“唉,”巨龍長嘆一口氣,他已經見過太多次這種場景了,“我們得把他的尸體搬回去,晚上有一些動物出沒,它們會把他的尸體吃掉。”
巨龍的聲音就像是鐘棰,一下下敲擊著撞鐘。
將顧流撞入了不愿面對的現實之中!
一瞬間,顧流跪倒在尸身之上,流出了眼淚。
傷心的時候哭,也是很正常的,巨龍沒有拉開他。
他哭得雙眼都腫了,連鼻子底下也是熱熱的。
一摸,全是血。
鼻衄不停,鮮紅的血液滴滴答答往外流。
顧流哭得太傷心,一下子呼吸不過來,連手腳都開始發麻抽搐,扭作一團。
巨龍趕緊道:“你快捂住自己的口鼻!”
自己的爪子太大了,幫不了顧流,巨龍急得團團轉。
顧流如夢初醒,捂住自己的口鼻,強迫自己停止過快的呼吸。
心率慢慢恢復正常,他的大腦又開始轉動。
“我有辦法……我還有辦法……”
顧流喃喃地從賀清的尸體上爬起來,讓巨龍帶上賀清,自己跌跌撞撞地往那個地方飛。
*
【第二個愿望,我希望他能夠復活,能好好地活著。】
再來一次,顧流對著那顆巨大的心臟許愿。
這一次,巨大的心跳聲并未能撼動顧流分毫,他面無表情地與龍心對視著。
“還有什么副作用嗎?他已經死過一次了,你的副作用只能用在我身上了。”
巨龍站在一旁,并未阻止。
還有一次。
巨大的龍爪在墻壁上劃過了一道痕跡,那塊石壁上密密麻麻,滿是整齊的劃痕。
愿望許下之后,巨大龍心的每一次跳動,都會讓它縮小一倍。
很快,那顆龍心就縮到了人心大小。
心臟就像是有自我意識一樣,慢悠悠飄到了顧流眼前,然后融入了賀清的心臟之中。
重來一次,精靈睜開了雙眼。
黃金的瞳孔中,倏然閃過一縷紫色的暗芒。
顧流迅速飛上前去,被賀清如往常一樣接住了。
顧流高興到哽咽,一時間難以說出話來。
他只能指了指賀清的心臟那處。
那塊皮膚已經復原如初,只有衣料的破損,提醒著兩人發生了怎樣恐怖的事情。
賀清著魔似的盯著顧流,隨后搖了搖頭,笑著道:
“不用擔心,這一點兒也不疼。”
第95章 貪財妖精(完)
賀清活了過來。
顧流更寶貝他了。
這副作用也太大了。顧流想。
不知道這次復活還會有什么副作用。
不過, 哪怕再不好……
也不會比這回更讓人痛苦了。
不管,我一定要好好盯著他!
小東西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鼻子,很濕潤, 還帶著點血。
他戰戰兢兢地繞著哥們飛,然后輕輕落到他手心里。
看見顧流振著翅膀落了下來, 賀清下意識用手接著捧著。
他低垂著視線, 也看向手里的顧流。
賀清的腦子并不清醒。
剛剛開口說話的時候, 他甚至都覺得那聲音不是從嘴里發出來的。
那種情緒與感覺很陌生、很微妙。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語氣里有掩藏不住的激動,興奮到戰栗。
卻也帶著一些放不開手的恨意。
顧流落到自己手心里, 明明是再平常不過的動作。
自己的心臟卻在微微地疼痛, 像是被什么牽引著一樣。
賀清不自覺扶住腦袋, 好怪。
顧流迅速察覺到了他的異常,想要飛上去看著賀清的臉:“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聽見顧流急促的呼喚,賀清就像著了魔一樣。
那是另一種意識的存在。
另一種意識驅使著賀清, 他一把握住了顧流!
“唔!”
小東西振著翅膀,憋紅了臉,不得動彈。
抓得太緊了,無論顧流怎么掙扎,都飛不出去。
死死盯著自己手心的顧流,紫瞳的精靈嘴角扯出一個笑容。
他湊近了顧流,啞著嗓子開口, “現在,我好點兒了。”
下一刻,顧流卻被松開了
他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啪嗒就摔到了賀清的腿上。
而賀清,卻用那只曾經抓住顧流的手,毫不猶豫給了自己一拳!
顧流一驚:“你在干什么?!”
巨龍倒是很淡定, 他安慰著顧流:“朝魔龍之心許下愿望之后,發生什么事都是正常的。”
從賀清的脊椎處,紫黑色的鱗片破土而出。
在沒有光的地方,它們像苔蘚一樣飛速生長。
那密密麻麻的鱗片一直向上鋪開,一直長到心臟與鎖骨附近。
血肉翻了出來,里面冒出了紫黑色的嫩芽,很快,鱗甲就長成了。
長勢飛快,就連他的脖子上也冒出了幾枚細小的鱗片。
只是不仔細看的話,很難看清。
而袍子又是高領的,硬挺的布料將那塊被鱗片覆蓋住的皮膚完全擋住了。
唯一一點發現的機會被抹去了,沒有一個人發現他身上的變化。
包括現在的,他自己。
賀清整個人渾渾噩噩的,甚至感覺自己都不再是自己了。
大腦里,兩種截然不同的記憶正在互相攻訐著,爭奪著最終的主導權!
記憶中,兩種面孔的顧流交替出現,冷漠的面孔與溫情的面孔,卻都是同一張臉,這讓他倍感錯亂。
然而這種狀態并沒有持續多久。
很快,那個更強大的記憶迅速地將另一個吞噬了下去。
賀清睜開眼睛,金色的眼瞳倏地亮起了一瞬,隨后就被暗紫色完全吞沒了。
看見賀清平靜點了,顧流咽了咽口水,仰起頭緊張地問:“你……你怎么了?現在感覺好點了嗎?想、想吃些什么嗎?”
顧流很明顯看見,賀清的眼睛變成了紫色,但是看他現在這幅不穩定的樣子,又根本不敢去問。
生怕一個弄不好,又刺激到他,他又給上他自己狠狠一拳。
或者,自己一個不注意,也許會又把那詛咒給勾起來了。
龍心只能許上一次愿望了,他可千萬不能再出事!
一行人從原本龍心寄生的房間走出來。
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不同的情緒。
巨龍有點疲憊。
他知道,或許,這只是一個開端。
這么多年,盡管他已經對厄運的降臨習以為常了,也知道自己是勸不了、勸不動顧流的。
……可是,每當這種時候到來,他還是難以平靜,難以接受注定的命運。
所以,這條龐大的龍要去安靜的地方打個盹,好好睡上一覺。
也許等醒來后,這座地下的城市又將空空蕩蕩,只留下自己一個活物。
沒關系,這種事,自己已經很習慣了。
而顧流呢,他則半步都不敢離開賀清!
太奇怪了,哥們現在真的是太奇怪了!
顧流恨不得捧在手里給他愛的供養,簡直含在嘴里都怕他化了!
雖然,按照體型來看,他本人更可能是被含的那個。
幾天過去,倒也相安無事。
顧流心里那條緊繃的弦稍稍放松了些許。
只是,每當他覺得不會有什么事的時候,對上哥們兒那雙紫色的眼睛,那些不安的情緒又會卷土重來。
這雙眼睛到底是什么毛病啊?!
紅眼病是急性結膜炎,眼睛變白是白內障,眼球變青灰色是青光眼……
沒聽過眼球怎樣會變紫啊?
顧流疑心是血管破裂造成的。
畢竟,之前賀清給了他自己一拳。
力氣很大,聲音也很大,聽得人牙酸皺眉。
顧流毫不懷疑,這拳要是打在普通人腦袋上,效果一定會像空條承太郎一拳干碎Dio頭蓋骨!
小心觀察了幾天,賀清沒什么事。
只是人依舊怪怪的,眼睛也還是那個顏色,根本沒有變回去。
那雙紫色的眼睛就這么注視著自己,一直注視著自己……
顧流徹底放心了,瞎不了就沒事,瞎不了就沒事。
至于性格陰晴不定、怪怪的像變了一個人……
沒什么關系,因為現實里的賀清也這樣。
表面穩定,其實心里陰晴不定的,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特別是上學的時候,上一秒還黏人,下一秒又冷臉,搞得顧流總是覺得他大姨夫是不是來了。
還是來得特別頻繁那種。
也只有我才受得了他了。顧流想。
上學的時候,顧流也不懂,以為賀清不開心,需要獨處的時間。
畢竟自己每次問他為什么不高興,也問不出來個屁,顧流還以為他是不想看見自己。
于是,顧流總是在這種時候走開,把時間和空間都空出來,讓他自己消化。
后來上大學、上班之后,兩人住在一起,顧流才明白這種時候還是陪著哥們比較好。
可以不說話,但是最好陪著,哪怕是坐在他旁邊打游戲、噴人都行。
反正就,他特別擰巴。
擰巴到冷著臉去做飯,擰巴到冷著臉喊顧流出來吃飯。
直到他氣消了,顧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生什么氣。
吾日三省吾身,顧流一步步排雷。
今天自己和公司里的小姐姐搭話了嗎?沒有。
今天自己下班之前和男同事約飯了嗎?沒有。
……誒嘛,別說,這菜還挺好吃!
哥們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那他為什么又生氣了?
顧流想了又想,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他大姨夫又來了。
于是,把碗洗了之后,顧流殷勤地泡了一杯蜂蜜柚子茶。
敲敲門,端上去。
門打開了,賀清臉還是冷的,只不過背影和輪廓都柔和了許多。
哄好了。
顧流美滋滋想,接下來幾天他大姨夫都不會來了。
自己又能獲得一個和顏悅色的哥們了!
而現在的賀清,簡直比現實里的哥們還要奇怪得多。
以前是陰晴不定,現在簡直就是不陰不陽!
特陰陽怪氣!
顧流又不是什么傻子,他能感覺到,每次哥們關心自己的時候,話語里總會帶著一絲淡淡的……
嘲諷?
受不了哥們奇怪的態度,顧流打算故技重施,哄哄他,讓他大姨夫狀態快點消失,讓之前那個溫柔的哥們回來。
小東西打開了玩具屋的一扇門。
看著屋子里的陳設與服裝,他的心里漸漸生出了一個想法。
*
“嘿!看我!”
顧流高興地朝賀清招手,小東西正蹬在一個花皮球上,兩條小短腿不停倒騰,手忙腳亂,看起來非常滑稽。
賀清放下手里的書本,視線從下而上,一寸寸地打量,慢慢走過去。
顧流穿上了小丑服,連燦金色的頭發也亂糟糟的,腦袋上胡亂套著一頂尖尖的帽子。
臉上則用油彩化成了個大白臉,紅的藍的黃的,像沒見過顏料似的,什么都要在自己臉上畫一筆。
這個妝容有一種分外精致的丑,但是這個丑妝是畫在顧流臉上的……
更好看了。賀清想。
上輩子能栽在他手里,我也算不得很冤。
除了腳下蹬著花皮球之外,他還在很努力地拋著三只小瓶子。
就像是一個真正的雜技演員一樣,腳下的球滑來滑去的。
盡管賀清心里有無數怨氣,但是看見顧流這個樣子,還是忍不住為他擔心。
被這種視線盯著,顧流心里也發虛,他咬著牙想:就是現在了!
左腳發力,用力蹬了一腳皮球,小小的身影看著就要向后倒去!
紫色的瞳孔驟然收縮:“小心!”
顧流一腳踩空,賀清沒能反應過來,沒能接住。
小妖精背后的翅膀仿佛失靈了似的,他還是從球上摔了下來,一屁股結結實實坐在了桌上。
丟在空中的那三個瓶子脫了手,沒來得及接。
也不知怎么地,“咚咚咚”地正好砸在了小妖精的頭上!
這玩意兒不疼,落在頭上也是輕飄飄的。
就是顧流每被砸一次,腦袋就會縮一下,眼睛就會瞇起來,看起來特別呆!也特別可愛!
賀清又是擔心他,又是覺得好笑。
“你在干什么?還疼嗎?”
那只花皮球咕嚕嚕掉了下去,滾到了桌子底下。
顧流坐在桌子上,看著哥們的態度正常了不少,他的心情也好上了許多。
顧流又不傻,如果不是有需要,他怎么會做這種事呢?
只不過是故* 意想要逗賀清開心罷了。
賀清到底還是做不到忽視他,只能把他撈起來,輕輕揉了揉毛茸茸的金發。
“沒摔疼吧?”
顧流維持著被放倒的姿勢,趴在哥們的大腿上。
搖搖頭,“沒有。”
假話,他摔了個屁股墩,其實屁股還有點疼。
紫色的雙眸微微閃動,眼神像空中流動的黏膩霧氣一樣,不斷地在顧流身上流連。
這輩子,他看起來好乖好乖。
顧流松了一口氣,賀清好像正常點了。
可是盡管現在氣氛很好,哥們看起來也很正常,顧流始終都沒有開口詢問。
他實在是怕了副作用了。
之前自己只是旁敲側擊問了點別的問題,哥們的臉色就會變得非常猙獰可怕。
一雙紫色的眼瞳緊緊地盯著自己。
眼睛眨也不眨,長時間的凝視讓深色的瞳孔都縮小成點,看起來不像人類,宛若獸類。
顧流被這眼神盯得心慌。
跟探照燈似的,可是自己明明又沒有做錯什么。
但這不妨礙他心虛。
換誰被這種眼神盯,誰都要心虛的。
顧流沒忍住,又開始吾日三省吾身了。
不是,我又做了什么嗎?
……可是地下城里除了那條龍,只有自己和哥們啊!
而且這幾天自己連門都沒踏出一步,怎么可能跟那條龍說話啊!摔!
所以果然是大姨夫來了吧!
賀清才復活不久,樣子又很奇怪。
顧流也不知道他有沒有什么后遺癥,又怕刺激到他。
還是盡量保持之前相處的樣子,同時也花上一些小手段去哄哄人。
這種小花招,不論穿越前還是穿越后,都挺有效。
比如一個寧靜的下午,顧流坐在賀清懷里,兩個人一起看著一本書。
只不過這回,翻書的不是賀清了。
賀清想摻手,顧流都不讓!
賀清抱著手臂在一旁看戲,他心知肚明,面前這個狡猾的家伙又要哄自己了。
不過,被哄的感覺還不錯。
自己都被騙那么多次了,也不差這一次。
顧流一路小跑著,從賀清身上跳下來。
然后哧吭哧吭地搬起左邊的書頁,又是一路小跑著,賣力地搬到右邊去。
看了多少頁書,顧流就翻了多少頁書除以二,小家伙有點累了。
氣喘吁吁的,紅潤的嘴唇微微張合,小舌頭舔了舔,嘴唇顯得更紅了。
賀清微微挑了挑眉,如果是這種程度的話……
那也還行吧,差強人意。
兩個人又一起看了一頁。
顧流微微側頭,偷偷打量著賀清。
看著哥們臉上很明顯的愉悅表情,他心里給自己打氣,想著:這是最后一次了!
累癱了要!
以前自己都是坐在哥們身上,什么都不用自己動,結果現在……
這就是缺乏運動的后果!
他很殷勤地跑了下去,一副繼續要翻書的模樣。
賀清也樂得坐著,看著這只小東西蹦跶來蹦跶去。
可是很快,小東西就被壓到厚重的書頁下面去了!
悄悄松手的那一瞬間,顧流瞬間眼前一黑!
就像是打開柜門,結果最頂上的兩條棉被也一起滾下來了!
顧流被身上的厚紙張壓著,眼冒金星。
他幾乎變成了一塊流餅,趴在地上,臉頰肉都被擠出來了!
賀清坐不住了,他趕緊把那頁翻過去,把顧流解救出來。
撈起來,揉揉他的小臉蛋。
“你沒事吧?有被壓疼嗎?”
顧流被兩根手指搓的小臉蛋更紅了,打了個哈欠,“唔,不疼!”
龍族的書頁是重,但是也有限,只不過是兩條棉花被的重量罷了。
只不過乍一壓在顧流身上的時候,他甚至都覺得下一秒自己就要睡過去了!
雖然,顧流一直在故意賣蠢。
不過,怎么說呢……
這招還是挺有用的,賀清的注意力還是轉移了。
他不陰陽怪氣了,轉而在心里獨自拉扯。
其中內心的掙扎之處……顧流一點都沒發現。
他還以為哥們總算是恢復正常了。
也正因為如此,顧流更想要變大了。
現在自己這么小,除了賣萌,別的什么事自己都根本做不了!
賀清邁上一步,自己得屁顛顛兒地跑上幾十步!
而那條巨龍走一步……自己更是要百米沖刺了!
在劇本里邊,還沒過上幾天,“顧流”的體型就成功變大了。
而現在嘛,已經過去一年多都快兩年了,顧流還是小鼻嘎點大。
主要是因為,不變大的話,劇本里不方便進行某些和諧的運動。
于是,在路上,“賀清”就拿到了一個能夠讓人變大的方子。
那個方子也非常……和諧,內服外敷,雙管齊下。
盡管這么多世界經歷過了,自己也已經看過不少雷人的劇本。
但是,當顧流看到“顧流”把那玩意兒喝下去之后,他還是深深地覺得自己太年輕了!
關于這部分的內容,描述得那叫一個繪聲繪色,生動形象!
Deep!Dark!Fantsy!
代入一下自己和哥們,顧流臉瞬間紅了。
只是打眼一掃,就覺得那畫面烙在自己腦子里了。
想忘都忘不了!
合上手里的本子,精致完美的臉已然裂開。
顧流抓狂地抓著自己的頭發!七竅生煙!
啊啊啊啊啊!
誰來賠我一雙沒看過這玩意兒的眼睛!
……不過現在,兩個人走了不同的路線,顧流幸免于難。
但他也不敢讓賀清把自己變大了。
自己并不想喝下莫名其妙的東西,謝謝!
顧流不知道,在自己腦內糾結的同時,哥們的腦子里也在糾結。
什么仇恨、什么怨氣,隨著再一次看見顧流,接觸到他的一瞬間,瞬間煙消云散了。
剩下的,只有被恨意面紗遮蓋著的執念。
回想起之前,賀清的嘴角微微抿起。
我恨他,我要作弄他,我要為難他。
我要用那種細細的銀色鏈子,把他綁在我身邊,哪兒都不能去,我要……
我要他。
精靈暗自嘆了一口氣。
他現在這么小,是很方便,很好掌握。
但是要更親近一點,更親密無間一點。
難度太大了。
想到上輩子香艷無比的畫面,精靈忍不住舔了舔唇,眼神微微閃爍。
只是現在事情發展完全不同,自己不能再用那種方法了。
顧流會不愿意的。
不知道自己抱著一種什么心態,賀清并不愿意讓面前這個顧流知道“上輩子”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話,他更想在這個顧流面前好好偽裝,偽裝成之前那個溫和的模樣。
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不是嗎?
他能感覺得出來,這個顧流和那個顧流,本質上都是一種人,甚至是一個人。
可是,為什么同樣都是一個人,對待自己的區別會那么大呢?
紫眸精靈一下一下地、焦慮地叩擊著椅子的扶手。
雖然成為了意識爭奪的勝利者,也成功地吞下了另一個賀清所有的情感與記憶。
但是,面對著那些縹緲的溫情記憶,他卻感到無比隔閡與陌生。
他更熟悉的,是貪婪的掠奪,是蓄意的欺詐,是兩人之間歇斯底里、不死不休的糾纏。
此刻,面對小心翼翼討好的顧流,賀清卻犯了難。
他不可避免地產生了疑問——當記憶被替換之后,當這具身體的主導由我掌控之后……
我還是我自己嗎?
既然“我”并非我自己。
那么顧流想要討好賣乖的那個對象,也并非我本人。
那股名為嫉妒的情緒,就像火柴一樣,只在心里短短地劃過了一瞬。
很快,他的心中就爆出了燦爛的火星!
竊喜與興奮交織,那是偷竊別人心中珍寶,成功得手的喜悅!
賀清愉悅極了,對顧流道:“在這里待得也太久了,我們去外面玩玩吧。”
顧流想著去地上世界能夠曬曬太陽,多曬太陽會對哥們的情緒有好處。
他欣然接受了。
*
沿著原路,兩個人回到了原先的那個山洞。
走出山洞,一股暖意瞬間包裹住了兩個人,那是陽光的溫度。
雖然已經不是什么新鮮場景了,但是顧流依然左看右看,覺得很新奇。
畢竟在地底下待了這么多天,實在是很久沒有見到地上是什么模樣了。
還怪想念的。
在顧流左顧右盼的時候,賀清偷偷催動著藤蔓,它們有目的、有計劃地,一起朝著一個地方生長。
“什么東西!”
一只穿著馬甲的兔子面帶驚恐地跳了出來,它飛速奔跑,又鉆入了另一個兔子洞中。
兔子驚慌失措,顧流也被嚇了一跳。
賀清看著被嚇到的兩個小玩意兒,忍不住偷笑。
黑心的精靈緩緩開口:“誒,顧流。你不覺得,那只兔子的行蹤很詭異嗎?”
顧流點點頭,思索著,“確實奇怪。”
剛剛那只兔子,不就是之前的那一只嗎?
但是除了這層關系之外,顧流對這只兔子,還有一層若隱若現的熟悉。
賀清悄悄攛掇著:“要不我們把它洞給挖開了吧?這么神神秘秘的,里面肯定有藏什么寶藏!”
顧流很意外地看了一眼賀清。
你小子濃眉大眼的,也能干出這種事來?
雖然直覺告訴顧流,兔子洞里并沒有什么寶貝。
不過他也并沒有反對。
難得哥們兒這么有興致,陪他干一些沒皮燕的事,也無所謂了。
畢竟,道德哪里有哥們開心重要?
還好這是西幻世界!
不然擱古代,顧流那是妥妥的周幽王!
聽見顧流同意了,賀清既開心又不開心。
皮笑肉不笑的,臉很僵。
不像是最近才復活成功的新生狀態,像是臉上玻尿酸打多了。
不過,對于要挖兔子洞,顧流還是提了一下自己的意見。
畢竟哥們人高馬大的,挖洞這得挖多久、挖多大才能鉆進去啊。
小妖精挺身而出,拍了拍小胸脯,一副很靠譜的模樣。
“我來吧,你把藤蔓綁我腰上,我先看看里面有什么。”
雖然他很愿意干點蠢事來博哥們一笑……但是,要是挖半天,打開一看,里面一堆兔子屎,那就是真的好笑了!
算了,反正……他逃不掉的。
賀清愉悅地用自己的藤蔓將顧流裹了起來。
這兔子洞外表看著平平無奇,里面卻特別長、特別深,跟個隧道似的。
顧流就在洞里自由落體,不過他也不怕自己摔成肉餅,畢竟身上還綁著藤蔓。
他怕的是……恐高!
洞又深又黑,什么都看不清,顯得更高了,嚇暈!
所以,顧流是閉著眼睛落完這段全程的,他根本就沒這個膽看見洞壁上掛著的小櫥柜,也沒看見四周放滿了書的書架。
膽小鬼就這么降了好一會兒,才終于落到了底端。
小妖精啪嘰一下落到了枯葉堆里,葉子紛紛揚揚,像蹁躚的蝴蝶。
雙腳踩在地面上的時候,顧流還頭暈目眩的,跟做夢一樣。
噦了一聲,腦瓜子嗡嗡響。
里面像在奏交響樂,他甚至都感覺自己已經穿進《2001太空漫游》了!
顧流的眼前是一條長長的通道。
他試著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繩子。
所幸,賀清將藤蔓繩子放得夠長,自己有充足的空間可以走。
顧流就這么走進去了。
然而順著那通道走,居然走到了一個大廳。
大廳對于人類來說,還是太低矮了。
可是對于小鼻嘎一樣大小的顧流,還是顯得很寬闊。
顧流皺著眉頭,在空中飛了一圈。
他坐在天花板的長燈上俯瞰整個地面——這里怎么越看越眼熟呢?
三條腿的玻璃小桌上有一把金鑰匙。
除了大廳兩邊的門外,窗簾門后還有一扇小門。
桌旁還有一個瓶子,像是什么飲料。
顧流好奇地飛到那個瓶子旁,瓶子上系了個標簽。
赫然寫著——“DRINK ME”!
顧流一拍腦袋。
噫!他悟了!
這是《愛麗絲夢游仙境》啊!
果然,兔子洞里沒有什么寶藏。
白來一趟了,顧流收拾收拾就想走人。
然而,正當他想要拽五下繩子,喊哥們把自己拉走的時候,他卻福至心靈,想到了一個什么東西!
他啪嗒啪嗒地跑回去,桌子底下果然放著一塊小蛋糕!
顧流不想拿走屬于愛麗絲的蛋糕,他四處找了找,很快就在櫥柜最上面發現了另外幾塊!
它們都用玻璃匣子裝著,包裝得精美無比。
小蛋糕上面用葡萄干拼出了幾個字——“EAT ME”!
顧流大喜,緊緊抱著小蛋糕,狂拽繩子!
賀清坐在一旁,托著下巴,百無聊賴地等著。
突然,他手中的繩子開始狂亂地顫動!
上鉤了。
賀清微微一笑,將人拉了上來。
眼見著頭頂的黑暗逐漸消失,四周變得越來越亮,顧流再也克制不住心里的那股興奮了!
他連滾帶爬地從兔子洞里飛了出來,情緒特高亢地跟賀清說:“我能變大了!我終于能變大了!”
顧流趕緊抱著手里的玻璃蛋糕盒,迫不及待地給賀清看。
“只要吃下這個東西,我就能和你的體型一樣大了!”
那可未必。
賀清幽幽地想。
面對興奮的顧流,賀清的臉上有些刻意的苦惱:“這個東西有用嗎?不會有什么副作用吧?”
顧流搖了搖頭:“不會不會的!絕對沒有副作用!”
他趕緊打開盒子,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蛋糕最后一口蛋糕還噎在嗓子里呢,顧流就上躥下跳,開始迫不及待地要哥們兒拿出尺來量自己的身高了。
賀清搖了搖頭,拿這個小東西根本沒辦法,還是掏出了卷尺。
“什么嘛,我只有一米六啊!”
顧流很興奮地去量自己的身高,結果如遭雷擊,居然只有一米六!
簡直不可置信!
他又反復量了好幾遍,還是一米六!
不過,接受現實之后,他又很快把自己給哄好了。
畢竟之前自己連十六厘米都不知道有沒有!
現在能一米六,已經謝天謝地了!
況且,兵長身高也只有一米六,不是嗎?
砍起猴兒來那還不是酷酷咔咔的!
正在顧流氣鼓鼓的時候,賀清適時地遞上了一壺水。
他滿臉擔心的模樣:“喝點水吧,你剛剛差點噎到了。”
唉,哥們真是賢惠啊。
顧流接過了水,一飲而盡。
然而下一秒,眼前一黑。
“這,怎么會……一股酒……”
味兒。
賀清早有準備。
他迅速地接住了軟倒的顧流。
*
嫩青的草,鵝黃的光。
顧流閉著眼睛躺在嫩綠的草叢上。
精致挺翹的鼻子上停著一只蝴蝶,正在緩緩地扇動著翅膀。
“快醒醒啊!快醒醒啊!那個人要對你干壞事兒了!”
賀清走過來,哼了一聲。
一巴掌將那只蝴蝶拍飛了。
“不想死就滾!”
世界清靜下來后。
賀清開始拆屬于自己的小蛋糕。
他吃得很開心。
體型變大了,對酒精的抗性也好上不少。
顧流迷迷糊糊知道什么事情發生,他從酒勁里慢慢清醒了過來。
但他始終不敢相信,只能僵住身體,也不敢點破。
那種像蛋糕一樣,被人一點一點吃進嘴里的感覺,實在是太奇怪了。
那個人很快就發現了顧流的僵硬,又吃了幾口,顧流越發僵了。
小蛋糕裝睡,那就不好吃了。
最終,那個人停住不動了,笑了一聲:“還裝睡嗎?要是繼續裝睡的話,我就繼續咯?”
他睜開了雙眼,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那詭異的觸感令人震驚,“你,你,你在干什么?!”
顧流都嚇得結巴了!
賀清吃得非常投入,也很深入。
垂著眼睫想,糾纏了兩輩子,他是應該給自己一點額外獎勵的。
顧流忍不住叫出了聲的時候,賀清卻在輕笑。
笑聲愉悅,非常討打!
賀清緩緩開口:“你要喊出那三只狗,把我殺了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或許你還能掙扎。”
說著,就掏起了顧流的口袋。
然后把那只打火匣輕輕放在顧流手里。
“來吧,這是你掙脫的唯一機會了。”
“你是真的有病!”
顧流恨恨地道,然后丟掉了手里的打火匣。
純有病,我費這么多功夫哄你、復活你,怎么可能殺你?
然而賀清不讓,他甚至把落在草坪上的那個打火匣撿了起來。
再一次強硬地塞到了顧流的手中。
不知道為什么,看見顧流這幅樣子。
現在,自己似乎不想再繼續裝下去了。
他伏在顧流身上,在他耳邊輕輕說話。
“其實,我并不是‘我’。我是另一個世界,來向你尋仇、將你一起拉入地獄的。”
顧流一愣,他緊緊盯著面前精靈的眼睛,撥開眼眸里復雜的、猶如云霧般纏繞的情緒,他終于認出了這是哪一個賀清。
顧流倒抽了一口涼氣:“你、你是!”
賀清又忍不住笑了,“沒錯,我不是‘我’,就在你換心之后。”
他低下頭,就想要吻顧流。
顧流瞳孔一縮,拼命掙扎——這家伙的嘴剛剛碰過那兒!現在卻要來親我的嘴!
這也太不講究了!
見到顧流躲避,賀清并沒有露出太意外的神色。
他握住顧流的手,兩人一起攥住打火匣,他繼續蠱惑著。
“擦亮它吧,只要擦亮它,我就會被那三只狗撕得四分五裂。這樣,你就再也不會面對,面對我這么惡心又卑劣的人了。”
“你就會,”賀清在他耳邊慢慢磨蹭,顧流瑟縮了一下,很癢,“你就會逃出地獄,有更多的機會,去欺詐更多的人了。”
聽見哥們的話,顧流抖著手,還是想把手里的打火匣甩掉。
真無語了,哥們又在犯什么神經病呢?
劇本里的“我”做下的事,和我又沒關系,尋仇都尋錯人!
而且我根本就沒想你死!根本就不想你死!
在顧流猶豫的一瞬間,兩根手指就像蛇一樣滑進來了。
既然得不到回答,賀清還是想繼續吃這里。
顧流悲憤了!
自己快穿這么多世界,當然也是抱著犧牲性命的覺悟的!
但是自己真的沒想到,還要犧牲自己的小菊花啊!
繞著這么一大圈,他這不是明擺著沒脫離劇本,就是惦記老子的這里嗎?
不僅如此,甚至老子還不能打他罵他,還得主動貢獻!
不然哥們就要發瘋!
這……我上哪兒說理去呀!
顧流有點悲憤,他處在一種被氣暈與不被氣暈的二象性之中。
可是盡管生氣,他還是像蚌一樣打開了自己,露出了最柔軟的肉。
小腿纖長白皙,膩得像牛乳一般。
顧流直接躺平:“行了,別說廢話了。”
要來就來吧。
只是顧流又不小心瞄了一眼。
就看見哥們現在勃勃生機,萬物競發,他特別兇地對著自己,簡直要長針眼了!
顧流絕望地閉上看眼睛,賀清忍不住了。
“你對‘我’,真的好縱容啊。”
說話間,活兒也沒落下。
兩人同時發出一聲悶哼。
顧流瞥了一眼他,都懶得答話!
他怕自己又暴躁起來。
畢竟,老子這么寵你了,你還要怎樣嘛!
今天陽光很熱,被曬得大汗淋漓,身體水分都差不多蒸發完了。
顧流終于開始掙扎了:“放開我,我要上廁所。”
賀清眼疾手快地摁住蠢蠢欲動的苗頭,強硬又簡短道:不許。”
顧流震驚地看著賀清。
自己上個廁所都不能得到批準了?
這還有沒有天理了?!有沒有王法了?!
看著并未掙扎的顧流,賀清心里模糊地生出了一個更惡劣的想法。
那么,就讓我看看,你有多喜歡“我”,對“我”縱容的底線又在哪里吧。
他得寸進尺,俯下了身子品嘗。
透明的液體帶著漿果的香氣,是果酒的味道。
賀清面色如常,他全部咽了下去。
“還挺好喝,來,親一個。”
顧流掙扎不了,眼角還泛著淚花。
屈辱極了!
見一張帥臉越靠越近,他面露驚恐,兩條小細腿拼命朝后蹬,就像一只驚慌失措的兔子。
“不!不!滾開啊!”
然而賀清的力氣極大,他一把就按住了亂蹬的腿,欺身而上。
顧流還在拼命掙扎,但同時又怕傷到哥們兒,根本不敢亂踢。
賀清得償所愿,終于,他真的親到了。
顧流真的有點崩潰了,這居然還是個舌吻!
完蛋了,自己不干凈了!
“你不能這么欺負我!你不能仗著我……”
顧流卡了殼。
“仗著什么?”
賀清饒有興趣地問。
“不能仗著我不會對你怎么樣,就對我做這種事!”
賀清覺得有點好笑,雖然有舊恨,但此情此景,他沒法不把人抱到自己懷里安慰:“我漱過嘴了。”
顧流眼淚還掛在臉上,淚眼婆娑的,聽見這話,他一愣:“哦?”
看起來好呆,笨寶寶,賀清發自內心地笑了一下。
他更高興地去親顧流,故技重施,把人壓在草皮上,都給人親缺氧了!
親到最后,顧流跟個棉花糖似的,軟軟地倒在自己的懷里。
賀清抱著他,將他牢牢地、整個地圈在自己懷里,內心說不出的滿足。
二進宮,進去之后,賀清抱住顧流,長長地喟嘆一聲。
舒服極了,就像浸泡在溫水里一樣,沒有什么比這個更舒服的了。
身體上的急切,跟精神上的安全舒適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甚至一點都不想動,想直接就在里面睡過去。
于是就在這么擁抱著顧流,兩個人靜靜抱了三分鐘。
顧流就不太舒服了,他都懵了!
光天化日,荒郊野嶺,自己被人緊緊抱著,還塞得滿滿的。
結果這回就只是把我當抱枕,單純睡一覺?!
要知道,自己起先并不怎么抗拒這件事。
除了他本身也不是一個很有節操的人之外,他知道這件事也是挺舒服的!
畢竟那些劇本里,一個寫得比一個爽!
不過,哥們現在這又是什么玩法?
妖精幸災樂禍地想,他不會現在就萎了吧?
顧流偷偷地動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想要盡量維護哥們的尊嚴。
然而賀清一個翻身就把人壓在地上,繼續抱著,兩個人根本沒有分開多少距離。
然后,他就開始動了!
顧流思維破碎,但是腦子里還是勉強想著賀清的事。
……這家伙,黏黏糊糊的,說“自己”不是“自己”,鬼才信咧!
賢者時間,顧流神態慵懶地跟哥們焊接在一起。
這樣不是很舒服,主要賀清不是很想出來,顧流也就隨他去了。
“你就是你,別擔心。別說是人型了,哪怕你變成一條狗,我也是會認出你的。”
賀清卻還是有些不依不饒,他低頭親了親顧流的頭發,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
“那么我變成一條狗之后,也可以……”
湊近顧流耳邊,曖昧地說了幾個字。
顧流臉色爆紅!
他很快就反手往地上抓了一把泥,迅速糊在賀清的臉上!
“狗改不了吃屎,吃屎吧你!”
*
告別了巨龍之后,兩個人漫無目的地開始了旅行。
但是,哥們總是會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比如現在。
“我有兩根,你要不要試試?”
一個悠閑的午后,賀清喝了一口下午茶,突然說了一句話。
“什么?”
顧流沒聽清,詫異回頭。
賀清搖了搖頭,又當作自己什么都沒說過了。
顧流直覺不是什么好話,也就沒繼續問。
他的直覺在某些時候,一向挺準。
有些時候,哥們莫名其妙的話也會成真。
比如——“你想騎一騎龍嗎?能飛的、比那條巨龍更好看的那種。”
顧流確實有點興趣,可是……
“大家不是都死光了嗎?”
話有點糙,不過反正都是自己人。
然后賀清就立刻爆衫變身,讓顧流體驗了一把什么叫速度與激情!
顧流凌亂地坐在哥們寬闊的脊背上,凌亂地看著腳下越來越小的土地。
不是,這又是什么情況啊?!
龍形的哥們道:“不像那些沒有父母的精靈,我有父母,我不是從精靈樹上誕生的。他們是精靈和龍族,所以,我的身體里也藏著龍族的血脈。”
顧流點點頭,怪不得劇本里的背景設定,哥們一直在被排擠,精靈族里沒有一個朋友。
畢竟,他說話確實難聽。
……看來,那顆龍心算是激發血脈的鑰匙了。
賀清飛得很快,地面早就從一片漠漠的黃沙,轉而為茂密的森林了。
那片森林里的魔力非常充沛,讓人難以忽視。
顧流的心里,朦朦朧朧出現了一個想法,這不會是……
賀清開口了,語氣含笑:“終于到了,歡迎來到精靈之森!”
落地之后,賀清又化為了精靈的樣子。
飛了一個下午,此刻正是月黑風高,偷竊的好時機。
跟著哥們慢慢往前走,感受到的魔力就越來越磅礴。
顧流心里咯噔來咯噔去,終于,他沒法不確認了。
賀清語氣陰森:“我給你一個寶貝,你一定會喜歡的。”
這個吊人,他帶自己來是要偷樹心啊!
顧流熟練滑步上前,上前伸手阻止:“不不不,我不要什么寶貝!”
賀清瞇起眼睛:“你會喜歡的。”
顧流拼命搖頭,土味情話脫口而出:“你才是我的寶貝,有了你,我還要什么別的寶貝?!”
賀清并沒有把這句話當一回事,卻也默默記在心里了。
紫眸的精靈緩緩開口。
“你為什么要維護他們?你在害怕嗎?我現在很強,非常強,這個世界加起來,所有人都不可能打敗我。”
顧流艱難開口:“咱們就這么好好的,不行嗎?”
賀清笑了笑。
“我想,你或許也有記憶。畢竟路線跟上一世不同,就是從你這里開始出現了分岔。”
顧流不說話,他沒法否認。
畢竟,他并不能告訴他真相。
賀清繼續道:“你很喜歡錢,但是這回,你沒有用之前的方式去弄來金銀財寶,反而用一種迂回的方式,獲得了更多的錢。”
“上一世你想要精靈樹心,覺得有了它,想要多少財寶,就能有多少財寶。可是到手之后,你卻發現錯了,它確實值一些錢,可遠遠沒有那種好用的效果。于是,你現在又打起了龍心的主意。”
身高差讓精靈微微彎腰,賀清拉起了顧流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
“你在‘我’身上浪費了兩個愿望,看來,你是真的很喜歡他。現在,龍心還有一個愿望了,你想要許什么愿呢?”
又來了又來了,顧流懶得掰扯什么了,他一把揮開手,直接強硬地終止了對話。
“別說屁話了,你就是他啊!我也不想許什么愿,不要什么樹心龍心,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了!”
賀清眼神幽深,垂下眼睫。
沒人看見他的瞳孔都變成了暗金色。
“很可惜,我不是他。”
“哦?是嗎?”
顧流表面淡定,其實臉紅紅地道:“我喜歡賀清,所以,我只給他一個人那個!”
靠!非要我把話說得那么直白。
這活兒也太難干了!
顧流故作鎮靜,斜睨著眼睛看面前的混血精靈,“所以,你是賀清嗎?”
賀清:……
賀清動嘴了!
賀清動手了!
巡邏到此處,眼睜睜看見少兒不宜畫面的精靈小分隊:……
狗情侶大半夜不睡,居然跑母樹這兒親親,搞什么羞恥play!
第6卷 糙漢血獵x矜貴吸血鬼
第96章 矜貴吸血鬼(1)
唇槍舌劍, 如火如荼,難解難分。
精靈們一時間都尬在了現場。
眾所周知,精靈族是一個冷淡的種族。
無論哪個方面, 大家都很冷淡。
可雖然冷淡,但是基本的情商以及尷尬的情緒那還是有的。
沒有任何一個正常的人形種族在不小心遇見這個場景的時候會覺得不尷尬!
在這種情況下, 精靈小分隊們當然不愿意做出打擾情侶啵嘴的事情。
大家屏住呼吸, 靜觀其變。
一起圍觀著一只混血精靈正在用舌頭狂甩巨型妖精的嘴唇。
但是大家看了一會兒, 隱隱約約發現有什么事情不對。
其中一個棕色卷發的綠眼精靈撓了撓腦袋,道:“不對啊?為什么我們像賊一樣躲著?”
明明我們才是守衛呀!
可現在守衛們卻齊刷刷在粗壯的樹干后面趴著, 反而在這對狗情侶面前顯得鬼鬼祟祟了。
簡直倒反天罡!
一個紅發紅眸的女精靈虎軀一震, 語氣沉穩道:“我們還是快阻止他們吧。根據我的閱讀經驗, 再不* 阻止,他們就要當著精靈樹的面造小精靈了。”
跟她躲在一棵樹后面的男精靈撓了撓頭,忍不住問道:
“姐, 你看的那些書是正經書嗎?這倆人不都是男的嗎?兩個男的怎么會造小精靈?我們不都是從樹上來的嗎?”
女精靈振振有詞:“怎么不會?這些書還能騙我嗎?你看那個混血精靈,他身上有別的族的血脈,肯定不是精靈母樹的孩子。兩個男的怎么就不能了?”
“原來如此啊。”
男精靈看姐姐說得振振有詞,一副很有道理的樣子,他慢慢點點頭,居然真的信了。
至于周圍別的精靈,大家都性情冷淡, 不愛糾正別人。
當然,更多的可能是……他們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性情冷淡同時也性冷淡, 不喜歡了解別人的私事,更沒有這個經驗。
絕大部分精靈都是從精靈母樹中誕生的。
大家同根同源,都是精靈母樹的孩子。
母樹攜帶著濃郁的自然之力, 會孕育精靈果,精靈們就是從那兒來的。
當精靈母樹上的精靈果成熟之后,果子就會裂開,其中的精靈也就呱呱落地了。
剛出生的小精靈們也很安全,因為幼崽是由精靈族全族共同撫養的。
一般情況下,一顆精靈果中只會誕生一只精靈,但是也有特殊情況
比如這兩個紅發紅眸的女精靈和男精靈,兩人就是從同一顆果子中誕生的。
雖然兩人誕生時間并未相差多少,但是也有落地的先后差別,所以是一對雙胞胎姐弟。
男精靈努力地思考著,他的頭發火紅耀眼,這種發型頂在腦袋上,腦袋就像是要燒起來一樣。
思考十秒之后,他緩緩后退一步,將姐姐護至身前。
“那么,我們應該怎么阻止他們呢?不知道為什么,我現在很不想出去。姐,你說呢?”
女精靈則像沒發現弟弟后退的動作一樣,指向精靈母樹那邊:“你看,他們要干什么?!”
聽見姐姐的話,男精靈下意識伸著脖子去看:“嘎?”
“哼哼。”太年輕了!
女精靈抬起一腳,一下就把身邊與自己面孔極為相似的男精靈踹了出去!
*
另一邊,顧流的耳朵也早就紅了。
被親紅的。
十分鐘過去,別說腿軟了,他都快被親得缺氧了!
而且一米六跟兩米三一起親嘴,那難度真不是一般大!
你試過和熱水瓶親嘴嗎?
就那效果!簡直慘絕人寰!
雖然天已經很晚很黑了,但這么一大幫人躲在樹后面,還這么大聲,也不知道在蛐蛐什么。
顧流內心有點憤憤不平。
他們真當我是眼瞎啊!
然而相比較顧流來說,賀清……
不,加倍版賀清。
他就顯得淡定多了,臉皮也厚多了。
眾目睽睽之下,兩只爪子正朝著顧流的后腰處按去……
條件反射,顧流瞬間腿更軟了。
他瞪了一眼賀清,結果賀清正閉著眼睛陶醉于這個吻,根本就沒反應!
情急之下,顧流咬了賀清的舌尖一口。
顧流咬得很輕,沒有血腥味兒在兩人的嘴里彌漫開來。
但賀清多少吃痛,雖然還在吃著嘴唇,但總算給些讓步了。
顧流一喜,謝天謝地,終于有說話的空隙了!
于是顧流趕緊一邊推著賀清,一邊呢喃著道:“行了,行了,別太過火了。這兒這么多人呢,你不害臊,我還害臊呢!”
“這有什么關系?”
賀清不為所動,“他們想看,就讓他們看去好了。我們這是在免費教學。”
說著,舌頭又勾纏了上來。
你教個球教!
氣得顧流想捶死他!
咋這么不要臉呢?
這種行為,跟那些成天在宿舍樓下親嘴的情侶有什么區別?!
我,顧流!
最痛恨這些成天在宿舍樓底下親嘴的人了!
當然,只是想想而已,顧流并沒有真的捶哥們。
開玩笑,要是真捶死了,自己又指不定上哪兒哭去。
賀清緩緩睜開了眼睛,濃密的睫毛之下,是一紫一金一雙異瞳。
他眼含笑意,盯著面前的顧流。
而看著這雙近在咫尺的眼睛,顧流著實吃了一驚:“你……”
賀清歪頭微笑:“嗯?”
顧流羨慕地摸了摸他的眼睛:“你這配色,有點吊啊。”
這不龍皓晨他家奇美拉的配色嗎?
想當年讀書的時候,小小的老子可是一口氣買了一套九本《神印王座》,讀得那叫一個廢寢忘食!
賀清:。
不說話,微微低頭彎腰。
雖然不明白,但他高興摸也就罷了。
正在這時,角落里突然飛出來了一個人。
紅發精靈像一個好球,被他姐一腳飛射而出。
現在,他就像一簇紅色的大火苗,以一種撲街的姿勢,落在了兩人的腳旁。
“呸!”
吐掉了嘴里的樹葉之后,紅發精靈抬頭看看兩人,終于爬了起來。
他看了看不遠處的姐姐和同僚。
姐姐和同僚同時向他比了一個冷酷的手勢。
紅發精靈轉過來,鼓足勇氣,對兩人嚴厲警告道:“此處不許□□!”
不許什么?
交什么?
配什么?
啊,聽不懂話了呢,也許我是聾了吧。
艸,都怪這家伙,沒臉見人了要!
*
很快,精靈之森的精靈們都知道這里突然來了一個混血精靈。
他身邊還依偎著一個小……巨型妖精。
那個妖精的各種特征和小妖精族的都非常像。
可是,他的身高卻有一米六。
正常來說,小妖精族不都只有巴掌大嗎?
從體型上來說,身為一只妖精,他似乎有點過于巨大了。
這件事情,換做任何一個精靈都想不明白。
難道,其實這只妖精本來就是一只精靈?
只不過不知道在哪里弄來了兩雙翅膀,然后插在了自己背后?
雖然覺得很奇怪,但不論怎么說,精靈之森闖入陌生的精靈面孔,還是一件很稀奇的事。
一些已經睡著的精靈也被喧鬧聲吵醒,連鎖反應啟動,更多的精靈醒了過來,大家都迷迷瞪瞪地跑過來吃瓜。
*
看著越來越多的精靈如同潮水一般涌來,顧流慌了,心虛了。
精靈們將兩人團團圍住,不過臉上并沒有什么敵意。
“你們是來干什么的?精靈?和妖精?”
顧流怕哥們突然京劇變臉,趕緊上來道:“我們是一對情侶,在一起后,我想要和他一起來看一看精靈樹。”
顧流的臉上露出了溫柔的笑容,充滿愛意地看著身邊的賀清,眼神簡直繾綣到拉絲了!
“畢竟精靈母樹是精靈們共同的母親,”顧流執起了賀清的手,用很夸張的語氣棒讀,“我想要母樹見證我們這份至死不渝的愛情!”
有一個嘴比腦子還快的精靈就率先出口了:“可是這個精靈身上的血統明顯非常駁雜,他不可能是精靈樹上誕生的。那你還要來看什么?”
顧流訝異地瞥了賀清一眼——這是明晃晃的排擠嗎?
天,這么多年過去,回到這個地方,卻還是受到這么不友善的對待。
顧流更心疼了。
此時,一向愛好和平的顧流,已經開始琢磨著怎么能夠奪取樹心,在不惡化哥們的情況下,把精靈族再一次滅了!
滅就滅了,又不是第一次,自己并不介意!
然而賀清卻往前一步,順著顧流的話道:“我身體里流著的一半血脈難道不是精靈族的嗎?要是沒有精靈母樹,哪里來的我呢?這難道不是精靈母樹賜予我的嗎?”
說到傷心處,他眼含淚花,兩米三的精靈猛男落淚了。
“原來在你們看來,我一直都不是精靈族的一份子。混血的精靈是不配踏入精靈之森半步的,混血精靈是活該被趕出去的,是不配接受精靈母樹的賜福的!”
顧流也不知道他是真心還是假話,看見賀清難過,就下意識去拉他的手。
然而當兩人手指接觸到的那一瞬間,一道明亮的光線瞬間將二人籠罩住了!就像自然母親的懷抱,超級溫暖!
顧流習慣了黑暗,這一下閃光彈來得又非常突然,溫暖之余,他感覺眼睛都要被閃瞎了!
這是……精靈母樹的賜福!
顧流震驚地看向身側的賀清——這什么言出法隨啊?
既然精靈母樹都承認了兩人,說出這話的精靈一時之間也感覺不太好。
雖然他心里確實是這么想的,但在這么多雙精靈的眼睛以及母樹的注視之下,不得不道歉。
道歉語氣硬邦邦的:“對不起,我并沒有這么想。”
賀清微微一笑,茶里茶氣地反將一軍:“沒關系的呢,你血統這么純,平日里對人威風一點,甚至,覺得自己能完全代表母樹了,這也是很正常的呀。”
顧流是真驚訝了,用眼神示意著賀清:你剛剛還說要拿走樹心,把他們全殺了,或者是全異化成白骨精靈!
賀清也對顧流擠眉弄眼:你不是不想我拿走樹心,不想我全殺了嗎?
顧流垂頭喪氣的。
可是剛剛他們明明那樣對你……
憑什么啊?
賀清更愉快了,摟著顧流的肩膀,對周圍的精靈們說:
“抱歉,朋友們。現在天色已經晚了,我想隨便找個地方建一個樹屋,和我的小甜心一起睡覺。”
精靈們冷淡地開口,試圖攬點活挽救一下剛剛的印象。
“需要我們幫忙嗎?”
賀清點點頭,“需要。”
紫金雙眸的精靈咧開嘴,沖著周圍冷冰冰的精靈們笑:“需要你們快點走,別再打擾我建樹屋,也別再打擾我和小甜心交、配了。”
這兩個字格外加了重音,末尾還拉得老長,精靈們一哄而散,耳尖紅紅地迅速走掉了。
所有人都走掉之后,顧流緊緊盯著賀清,剛剛人太多,不方便問,現在就好多了。
“你越來越能編瞎話了。你轉性了?是因為你的眼睛?”
賀清笑著說:“什么啊?我確實是要建樹屋啊,不然這荒郊野嶺的,咱倆睡哪兒呢?我剛剛說的話都是真的,建樹屋的真的……想要和你□□,也是真的。”
顧流被哥們這種眼神盯著,臉都紅透了,況且他的異色雙瞳確實好看。
妖精低下頭,背著手,鞋子慢慢踢著腳邊的枯葉:“哦,那……那你快點建。”
打個哈欠,欲蓋彌彰,“我,我是困了!”
賀清但笑不語。
兩人暢快淋漓了一番、兩番、三番五次。
來到精靈之森之前,他確實想要拿走樹心,將精靈之森重新變為白骨森林。
即便是顧流勸說,他的內心也并未動搖絲毫。
畢竟,賀清知道顧流之前一直都想要這個東西。
人想要的東西或許會發生變化,但是本性,哪里是能這么輕易改變的呢?
雖然,現在自己重生了,經歷的事情天差地別。
但賀清還是下意識想要重走原來的路線。
是的,整個美麗的精靈之森都會變成白骨森林。
連那些漂亮優雅的高級精靈們也會在一瞬間變成可怖的白骨精靈。
但是,自己為什么要把它當成一回事呢?
賀清微笑著想,眼中盡是懷念的神色。
畢竟,我和他上輩子也是這么過的。
而且,這種可怖的形態比之前更強大了,自己能和顧流待得更久。
畢竟上一輩子,他就是這么著,成功地將顧流牢牢綁在自己身邊。
循規蹈矩,重蹈覆轍,這不是什么好詞。
盡管自己的結局灰飛煙滅、挫骨揚灰,但是賀清依舊會下意識選擇讓自己感覺到安全的選項。
上一世,自己死了只是因為不夠強大而已。
而現在,自己吸收龍心之后的魔力再疊加上上輩子吸收樹心的魔力。
那些討人厭的、就像蝗蟲一樣無窮無盡、一波波襲來的勇者,是根本不可能再次打敗自己的!
只不過很可惜,顧流阻止了,用他的愛,用一個吻。
與此同時,兩個人也被精靈巡邏隊發現了。
在精靈樹下,賀清閉著眼睛親吻著自己的愛人。
他感覺到有兩股撕裂的靈魂正在自己體內,此時,卻仿佛慢慢融合到一起了。
之后,顧流向這些討人厭的精靈承認了我和他是情侶,我是他的愛人,他想要向精靈母樹來討一個見證。
于是作為見證者的討厭的精靈、以及精靈母樹,在賀清眼中,此刻都變得沒這么討厭了。
或者說,與其想要將它們毀滅,不如說想要讓它們更長久地存在。
賀清心里別提多高興了,哪兒還有空、有心思在籍貫地搞破壞?
顧流是愛自己的,每個人都聽到了,每個人也都看到了。
他恨不得擺上百八十桌席!
其實……
一個花言巧語的騙子,一個殺人放火的強盜。
可以說是天生一對了。
*
自從兩個人正式在一起之后,賀清就多了一項興趣愛好。
他熱衷于拉著顧流去世界各地,在每一個具有標志性的建筑面前,親嘴。
世界各地的人民都對他這種喪心病狂的秀恩愛行為表示非常不齒!
“神經病啊你!帶著你對象回家親去!”
賀清被罵了,反而更高興了!
他們和她們都說流流是我對象誒!
真是的,怎么這么有眼光呢!
然后賀清就把顧流帶回家了。
除了親嘴之外,當然還要干點別的事。
比如要不要試試兩根蘿卜。
比如拔蘿卜的時候,有人壞心眼地把蘿卜葉也一起塞進去了。
兩個人的體型差很大,顧流簡直苦不堪言,他覺得自己的靈魂都要變成哥們兒的形狀了!
浪了也不知道多久。
兩個人一起皈依了自然。
*
回到了系統空間之后,顧流又再一次忘記了帶著顏色的一切。
他坐在系統給他提供的懶人沙發上,面前有一排飲料,任君挑選。
可是這一次,顧流卻覺得有點坐立不安。
物理意義上。
顧流對系統道:“我覺得我的肉身有點詭異啊?感覺不像是我的了,怎么回事?”
系統掃描了一下:“宿主您的身體沒有什么異常。而且系統貼心地提醒一下,宿主,您現在是靈魂狀態。”
已經很努力地暗示了!
您已經變成那位的形狀了呀!
顧流心里郁悶,一口氣把桌上的飲料全都干了。
怎么回事?這種坐立不安的感覺……難道我變成有痔青年了?
不對呀,我現實里也沒有得過痔瘡呀?
那這種詭異的感覺是……?
最終,顧流綜合了系統奇怪的眼色,終于腦補出了一個最合理的答案
——這是系統在提醒我,不要在游戲里蹲太久!
防沉迷系統展開了!
眾所周知,廁所里蹲太久,就會變成有痔青年!
啊,系統真是用心良苦啊!
*
這一回,顧流是迷迷糊糊在晃動的車廂里醒過來的。
車輛正好開過一個減速帶,顧流躺在后備箱里,就像一條咸魚一樣,猝不及防地被彈了起來!
啊……靈魂都要被震出來了。
望著五菱宏光的車頂,車里面各種臭味交雜在一起,熏得人頭疼。
顧流剛緩過氣,發現這回自己不暈車了,卻又被接踵而來的減速帶折磨了個透!
他感覺自己的腦子就像是那個機關槍版本的豌豆射手。
后腦勺“突突突突突”,連續不斷地跟車底進行親密的接觸!
也正在這時,那個無良司機突然轉了一個彎,方向盤往左打了一個大轉,顧流又“咚”一聲,敲在了車廂里。
特別響!
顧流剛要罵人,就在這一瞬間,大量的劇情闖入了自己的腦海中!
這回,自己也變成了一個吸血鬼。
還是輩分特別高的那種。
帥、且有錢!
問題是,在這次的劇本里,哥們變成了吸血鬼獵人!
他要殺我!
當時拿到劇本的時候,顧流就忍不住跟系統吐槽:“你咋不拿個《羅密歐與朱麗葉》給我呢?《梁山伯與祝英臺》也行啊。”
系統:“你想要嗎?滿足你。”
顧流見自己的口嗨居然能夠成真,趕緊揮舞著雙手拒絕:“不不不不不!”
哥們兒不僅是個吸血鬼獵人,還是一個生活得非常糙的獵人。
在成為吸血鬼獵人之前,哥們就已經是一個普通獵人了。
而這個糙漢,屬于那種“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的狀態。
爛命一條,愛咋咋地,愛擺擺,無所謂。
可是在被低級吸血鬼攻擊之后,他才發現自己是不想死的。
強烈的求生欲爆發之后,吸血鬼獵人的血脈覺醒了。
他掏出了普通獵槍,一槍崩了那只低級吸血鬼!
吸血鬼獵人的血脈非常特殊。
比如說賀清,吸血鬼喜歡喝血,那么他的血液就能夠控制住吸血鬼。
而與此同時,吸血鬼獵人的血,對于吸血鬼來說,簡直是一道難得的珍饈美味!
大家搶破了頭!
血脈覺醒之后,再要避開那些吸血鬼,是根本不可能的。
于是,賀清從此開始走上捕獵吸血鬼,然后將他們抓去賺賞金的道路。
這一抓……就把顧流給抓了。
糙漢血獵信奉的行事準則一向就是不拖泥帶水。
他不會把現成的獎金留在家里過夜,抓到吸血鬼之后,一定會第一時間送到協會去的。
然而,這次抓到顧流后,他卻破了例。
畢竟,這是一個特殊的吸血鬼。
不論是從外貌來講、還是從吸血鬼的階級來講,都對賀清有莫大的吸引力。
這個血液能讓吸血鬼上癮的吸血鬼獵人,反而對一只吸血鬼上癮了。
而且,除了身體的單方面契合,他還能夠用自己的血來控制住顧流,以此抓到更多吸血鬼。
可是好景不長,人類與吸血鬼和解了。
賀清習慣了這種生活,也習慣了顧流的陪伴,他自然不愿意見到兩方和解的場面。
你們和解,顧流不就能跑了嗎?
你們和解,我又算什么呢?
于是,他利用自己的血液操縱了顧流,試圖撕毀人類與吸血鬼的和平協定。
但是最終計謀還是失敗了。
賀清也被顧流握著銀色手槍,用那種銀質子彈一槍崩了!
顧流了然了——哥們這么崩潰,純粹是因為他選擇了天坑專業呀!
想一想,明明自己苦讀十幾年,卻得知畢業之后自己選擇的專業毫無前景!
前途那是一黑一黑又一黑,道路那是曲折曲折再曲折。
這換誰誰不崩潰?!
雖然現在顧流正在很努力地捋著劇情,但是躺在五菱宏光的后備箱里,顧流還是有一些頭暈。
并不是暈車,主要是他聞到汽油和皮革的味道,味兒太大了,熏。
可是這個味道明明這么熏人,他卻又由這味道想起了別的東西。
比如說,自己是怎么被銬在車里,然后被那個的……
“趴好,乖孩子。”
矜貴的吸血鬼公子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靜與自持,他醉倒在吸血鬼獵人提供的血液之中。
眼神朦朧,兩雙眼睛又如帶水桃花,彎成一個小鉤子,勾得人心癢癢。
血癮上來了,他甚至不管不顧地伸出舌尖,主動去糾纏、去追逐那根手指。
被自己腦內的畫面駭到了,顧流發出了一聲怪叫。
前面那個無良司機車技很差,態度也很差,聽見顧流在怪叫,立刻粗聲粗氣地打斷。
賀清不耐煩地一把摘下自己頭上的帽子,摔在副駕上。
“有完沒完啊,小公子。我是不是對你太仁慈了,你還想要舌頭嗎?”
顧流一下就聽出了自己哥們兒的聲音,賀清對自己態度這么惡劣,他心里不免有些難過。
按理來說,這種人死了,也是沒有人為他哀悼的。
他的死亡絕對是一個大快人心的結局。
但是……這是自己的鐵哥們兒啊!
他有什么錯?只是選了天坑專業而已!
顧流并不怪他,顧某人一直是一個堅強的人!
哪怕哥們兒不認識自己了,甚至討厭自己,對自己的態度很惡劣……
自己也會努力完成任務的!
顧流暗暗發誓,我一定要好好引導他,讓他成功地轉專業,走上正道,給他一個美滿的結局!
但是哥們兒現在既然心里這么討厭自己,那自己首先要做的,就是拉近關系!
“嗤,在想什么呢?你們吸血鬼,都是一肚子壞水。”
賀清停了車,打開后備箱,拷上銬子后,粗暴地將人拽了出來。
顧流被拽得一個趔趄。
拉拉扯扯地進了屋子,顧流才發現這個屋子小得可憐,滑幾步就走完全程了。
而且,最關鍵的是,這里只有一間臥室。
哦,對。
顧流想,吸血鬼在他手里都會變成錢,通常,這些吸血鬼不會被留到第二天。
顧流轉頭,問賀清:“我住哪里?”
賀清又是一聲嗤笑,聽起來像漏氣的氣球,“你以為你是客人嗎?當然是住廁……臥槽,你去哪兒?!”
顧流又不傻,他當然是向唯一的臥室拔腿狂奔!
開玩笑,在廁所怎么拉近關系?
而且睡起來也不舒服!
劇本里自己至少睡的是沙發!
廁所里拉關系……
難道是他每次上廁所的時候,自己都要撕下兩格去給他遞紙?
或者是他那個的時候,自己去捧場,用棒讀的語氣說“哇哦,你那里可真大呀!”
這合適嗎?這不合適。
可是顧流忘記自己手腕上還拷著個銬子,跟賀清連在一起,他把賀清也帶飛了!
兩人就這么糾糾纏纏拉拉扯扯地撕吧到臥室。
好小子,讓我住廁所?
顧流毫不客氣,打算直接就朝床上躺去!
賀清也不客氣,這本來就是自己的床,這吸血鬼不僅不怕,可真不見外!
而且他剛剛躺的可是后備箱!
血獵摟住了吸血鬼的后背,打算一把將人撈起來丟在地上!
可是手剛一放上去,賀清就覺得自己的手不聽使喚了。
那雙手,居然直直地朝著吸血鬼的后腰滑去。
而就在此時,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看見哥們在自己面前驟然放大的臉孔,兩個人的呼吸都交雜在一起。
太近了。
兩只大手滑過了自己的后腰。
顧流條件反射一樣,雙臂攀到面前人的脖子上。
與此同時,穿著西褲的兩條修長雙腿也抬了起來,絞在了血獵的公狗腰上。
他還抬起了圓潤挺翹的臀,討好性地在自己熟悉之處蹭了一蹭。
非常親昵。
賀清也順勢而為,頂了一下。
兩人的動作都熟練非常,仿佛練習了千百次一樣。
強硬地壓制下血脈膨脹之處,血獵的眼神瞬間幽深了起來。
而顧流清醒之后就是大驚。
這是怎么回事?
不是這個拉近關系啊!
第97章 矜貴吸血鬼(2)
顧流一把就把賀清推開了!
然而叮鈴哐啷一聲, 兩人手腕上還連著銬子。
賀清被一下被推開了后,又被手銬扯了回去。
結果反倒貼得更緊了!
血獵壓在這只吸血鬼身上,無語地深吸了一口氣, 他徹底放棄了控制。
反正自己的變化這么明顯,還遮遮掩掩的干什么呢?
況且……他不得不承認, 身下壓著的這只吸血鬼確實長得好看。
從外貌就能很輕易就能看出, 他和那些低級的吸血鬼是不同的, 階層絕對很高。
顧流被賀清牢牢地壓在身下,五指山似的重, 根本動不了。
兩個人這么近, 靠得就更明顯了。
這只吸血鬼皮膚細膩, 看不見一點毛孔,膚色是玉石一樣的冷白。
長得跟個假人玩偶似的,也不知道他被轉化多久了。
賀清忍不住上手扯了一下顧流的頭發。
顧流頭一歪, “嘶”了一聲。
賀清不管他,繼續扯頭發。
這家伙,甚至連頭發看著也很假,居然不是假發。
吸血鬼長長的頭發帶著卷,在床上鋪開后,更顯得墨一樣黑。
發尾用一根藍色的絲綢發帶束著,很襯他深藍色的眼睛。
賀清忍不住低下頭去聞, 好家伙,頭發還有點香。
賀清這一套絲滑小連招,顧流慌了。
明明是吸血鬼的低溫軀體, 他卻覺得自己簡直渾身都在冒汗了!
雖然這個世界人際關系復雜,自己不應該ooc得太快。
但是,他不相信原主面對這種情況還能繃得住!
艸, 壞了,那玩意兒怎么越來越大了!
自己想忽視都忽視不了!
“快……走開!”
他滿臉通紅地去推賀清,賀清反手將他箍在身下。
標準的強人鎖男姿勢。
吸血鬼獵人的手臂肌肉鼓脹,非常有力。
哪怕隔著一層衣服,那種觸感都難以忽視。
燙人!
明明吸血鬼已經沒有心跳了,顧流卻覺得自己的心臟在怦怦跳!
他手上又不敢太用力,怕重蹈覆轍,只能小腿亂蹬!
踢到哪里就別怪我了。
對不住了,兄弟。
我這輩子最恨別人拿槍抵著我!
“別亂動,好嗎?”
語氣里不含一絲雜質,滿滿都是威脅。
顧流面露驚恐,他眼睜睜看著賀清把手伸到下面。
窸窸窣窣的,好像在解他自己的……褲腰帶?
半秒不到,賀清就在顧流面前掏出了一把槍。
那是一把真槍,不是什么別的。
銀質手槍上雕著玫瑰與藤蔓的紋路,只是花紋被磨損了很多。
除此之外,這手槍肯定是純銀的,因為有些地方已經開始發黑了。
顧流一下就認出來了,這就是最后崩了哥們的那把槍。
這把槍……是自己握著他的手,用力地扣下了扳機。
看見顧流凝重的目光,賀清知道吸血鬼就害怕這種銀器。
他輕笑一聲,將手槍虛虛頂在顧流的頭上:“終于不蹭了。看來,你的饑渴也是有限的嘛。”
顧流咽了咽口水,別說反抗了,他根本無心理會賀清剛剛說了什么!
畢竟,自己可確實是被兩把槍頂著啊!
面對裝載了特殊子彈的銀手槍,吸血鬼的本能讓他瑟瑟發抖。
而與此同時,那處又被頂著,連他的靈魂都開始忍不住戰栗了。
見身下人老實了,賀清將自己手腕上的手銬解下來。
果斷地把另一邊直接扣到金屬的床架欄桿上,扯了扯,還算牢固。
盡管場面非常尷尬,甚至他連帳篷都沒消下去,但血獵臉上的表情依舊鎮定。
一副天塌下來都依舊盡在自己掌握的鎮定模樣。
事已至此,這吸血鬼肯定看見了。
況且,這也是正常生理現象,自己沒什么好難為情的。
“好好待著,安分點。”
血獵冷漠地站起身,大手一揮,“啪”一下拍上了西裝褲包裹著的完美翹臀。
雖然讓自己不要動,但顧流還是忍不住瞥了一眼哥們。
這種沒羞沒臊的行為,大部分成年男人都是不會做的,顧流就更不屑了。
這種互相騷擾的幼稚行為,高發期爆發于中學時那些熱衷于疊疊樂的饑渴男生。
哥們那個時候也不是這樣的啊?
原來……其實他也有這種癖好嗎?
嗬嗬,隱藏了這么多年,哥們還挺有偶像包袱。
賀清也不知道顧流的想法。
他瞇著眼睛看著被禁錮在床上的顧流,剛剛掙扎一番,襯衣扣子都散了幾顆。
看著看著,賀清就從兜里掏出一包煙。
“你吸了我的血,已經被我控制了。不想受罪的話,別想逃。”
顧流疑惑道:“你去哪兒?”
我還在這兒呢!
賀清沒理他,叼著一支煙,拿起打火機,就轉去陽臺了。
還順手帶上了陽臺門。
不行,自己還是得冷靜冷靜。
看見賀清去的方向是臥室陽臺,顧流也就放心了。
他既沒太遠離我,也沒有很親近我。
貞操和節操全保住了!
而且陽臺是透明的,哪怕自己躺在床上,也還能看見他。
面對著鄰居擺放在欄桿上的花盆,賀清低頭點燃了煙,吸了一口,緩緩吐氣。
既然,自己已經不在他眼皮底下了,那么也不必維持這一份冷靜了。
陽臺的風有點凌冽,哪怕血獵皮糙肉厚,此時也被吹得有些臉紅。
賀清盯著那幾個花盆,一連抽了兩三根。
再吸下去的話,今天的量就超過了。
雖然自己爛命一條,但也不想這么早死。
賀清猛吸了最后一口,煙一掐,順手就把煙頭摁在了鄰居的花盆里。
設計的原因,兩家陽臺離得很近,邊上鄰居前幾年特別愛倒騰綠植,可惜種啥死啥。
甚至連小蔥和仙人掌都養不活。
創業不易,生活中難得的小愛好還備受打擊。
一氣之下,那人回家繼承家業了,連夜搬回了帶著泳池的大house里。
至于這間老破小,鄰居好像徹底把這房給忘了。
這倒方便了賀清,既然鄰居搬走了,就沒人在里邊種花種菜種大蔥了。
那自己不就可以在里邊種煙頭了嗎?
賀清雖然糙,但至少知道在屋子里吸煙自己還得打掃。
時間久了,天花板也會被熏黑,他就會跑來陽臺抽。
每隔一周清理一次,賀清把鄰居的花盆當自己的煙灰缸使。
都不用買煙灰缸了,多省錢啊。
任何人看到了,都要說一句這個血獵素質極差。
可以說是低素質人才了。
賀清打開門,走了進來。
他莫名其妙來了一句:“□□是對我沒有效果的。”
顧流想反駁,卻不知道自己該說點什么,面容秀麗俊美的公子哥耳朵有點紅,手指不自覺地開始摳床單。
畢竟,他也覺得剛剛那事很尷尬。
特別是剛躺上床的時候,那自己簡直就跟鬼上身似的!*
果然這劇本有鬼!
怪不得哥們行事詭異,肯定都是被劇本控制了!
看見這吸血鬼低垂著頭,十分氣餒的模樣,賀清又突然開了口:
“你以后別做這種沒用的事,這次我就當沒發生過。再有下次,就要受罰了。”
顧流只覺得剛剛那事兒不像自己能做出來的,更像被什么東西給控制了,可他又反駁不了。
于是特別想要快點翻篇,把那事兒給揭過去。
聽見哥們兒這么說,顧流內心自然更高興了
——明明剛剛鬼上身的是我,現在他居然要主動與我撇開“那種”關系!
這不就說明成功結局已經打出一半了嗎?!
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劇本里的設定是哥們突發色心,但是現在,他一下子就變得正常起來了!
這說明什么?這說明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啊!
接下來,自己只要勸他快點轉專業早日跳槽,一切就都萬事大吉了!
不過,賀清靠過來的時候,顧流臉色變了變,有點不適。
看他臉色由白轉黑,賀清居高臨下地俯視他。
不動聲色地將人由下而上打量了一番。
“怎么了?”
這吸血鬼是個小白臉就算了,還嬌滴滴的。
自己只是扯了他幾下,手腕居然都能青了一圈。
……小白臉現在又要搞什么鬼?
顧流捂住鼻子搖頭:“沒怎么……你能不能把外套脫了?”
賀清笑了,像是早就預料到了。
“讓我脫衣服?怎么,賊心不死,你還是沒放棄,還是要對我圖謀不軌啊?”
本來顧流已經習慣這個奇葩形態的哥們了,直到……
他眼睜睜看著賀清往后挪了半步。
大哥,你是認真的嗎?
我現在還被你銬著呢!
我還能對你干什么啊?!
“我可沒這個想法,只不過你外套上全都是煙味兒。你也不想我這么快就被熏死吧?”
顧流有點紅溫了,可是礙于人設,他還不好罵臟話。
說臟話,并不是一個優雅的吸血鬼應該做的,這會嚴重拉低比格。
如果劇情線只有自己和哥們兒兩個人的話,那么ooc也就ooc了。
可是現在這個劇本里,認識原來的“顧流”的,顯然還不止一個。
而現在又是吸血鬼狼人這種怪力亂神的世界觀,搞不好自己會被抓去搜魂。
一把抓住,頃刻煉化!
賀清撲了撲自己的衣服,懷疑地聞聞身上。
“還有味?怎么可能。我已經在外面吹得夠久了,你們吸血鬼可真是麻煩。”
吸血鬼的五感跟正常人類相比,要敏銳得多。
它們害怕大蒜這種東西,也是有道理的。
大蒜的味道在人類聞起來已經算是很刺激的香料了。
而在吸血鬼鼻子里,那更像是炸彈一樣。
再多聞一下就要撅過去了!
這個世界顧流穿成吸血鬼,自然身體就特別敏感。
而這個世界的賀清則是糙中之糙,根本就不是以前那個精致boy了!
渾身的煙味兒,他愣是啥都沒聞出來,還自我感覺良好。
可是在顧流眼里,他身上那股煙味簡直要實體化了。
身上云霧繚繞就像是替身使者,聞起來簡直跟行走的棋牌室似的!
賀清真把自己外套脫下來了。
而下一瞬,他手中飛行夾克一扔,直接劈頭蓋臉兜到了顧流臉上。
“行了大少爺,認清你自己的身份,你現在可不是什么貴族了,嫌棄我這種底層人也沒用。你現在啊,就是我的俘虜,我的手下敗將!一天天的,還要求那么多。”
濃郁的煙味兒中還混雜了點汗味,顧流簡直要被熏死!
他手忙腳亂地從頭上掀開衣服,卻看見賀清正抱著手臂,摸著下巴上的胡茬,對自己嘲諷地笑。
“小白臉兒,都能被個衣服給困住。”
顧流一把抓下了頭上的衣服!
要不是原主已經吃下這家伙的血了,顧流非得用吸血鬼形態出擊,捶死他!
咳咳咳,實在是太臭,太欠揍了!
賀清脫了外套之后,里面就只穿了一件白色背心,肌肉線條非常明顯。
他皮膚粗糙,身上還有不少傷疤。
雖然都已經愈合了,但還是在皮膚上留下了猙獰可怖的痕跡。
雖然才被氣到,但顧流盯著那些痕跡,一下子又忍不住心疼了起來。
這么多傷,這得吃多少苦、多疼啊……
然而賀清那邊,想法就根本不一樣了。
他本來還得意洋洋的,覺得自己干得漂亮,好好地羞辱了一番這個小白臉。
然而……
等等,不對,臥槽!
順著顧流直白盯著自己的目光望去,賀清丹田一緊,瞬間就想捂住自己的胸肌!
這小白臉是來真的!
他不是想要惡心我然后趁機逃脫,他是真的對我圖謀不軌啊!
本來賀清還想把人關在廁所的。
但是現在,根本不能放進廁所了!
這房子是老破小,廁所浴室是連在一起的,根本沒做干濕分離,里面空間小得可憐。
要是自己在里面洗澡,他保不準還能蹭到個鴛鴦浴,美不死他!
而且,萬一他受性大發撲上來就坐,那可怎么辦啊?!
人類與吸血鬼的悲歡并不相同,顧流兀自心疼著。
他無意識地發呆,目光依舊正對著賀清。
兩只眼睛水波盈盈,眉頭微蹙,神情圣潔悲憫得像教堂中的雕塑。
任誰看到這幅模樣的顧流,都不會認為他是一只吸血鬼的。
賀清被他的眼神盯得渾身發毛,哪兒哪兒都難受。
特別是那里,脹脹的。
這個素來無所畏懼的吸血鬼獵人終于有點畏懼了。
他腳尖朝著自己的臥室門方向調轉,下意識想要奪門而出。
但是剛想躲出門再吸包煙,他又轉回去了。
艸,我跑什么?
這不是我的家嗎?
而且我為什么要怕這個小白臉?
他都我手下敗將,被我血控制住了,再怎么折騰,也掀不起風浪來!
再說,看他那長相,肯定也是被壓的那個!
我要是不愿意,難道他還能強迫我嗎?
這么一想,賀清的身體和腦子就更加熱熱的了。
他一把奪過自己的外套,蓋在腿上,還翹起了二郎腿。
姿態悠閑地說:“別誤會,我是有點冷了。”
顧流:“嗯?”
顧流:“哦。”
顧流正在思索著這回哥們適合什么職業。
劇本里,他膽大包天甚至敢撕毀兩族協約,根本就是一個法外狂徒!
……要不,讓他考個編制吧?
接受一□□制內的熏陶。
依顧流看,小學體育老師就挺適合他。
又不用上多少課。
只要加好數學老師的微信就好了。
而賀清則有點發愁。
自己最近幾個月都忙著抓吸血鬼,根本沒時間紓解過。
可現在吸血鬼雖然抓到了,這家伙卻在對自己虎視眈眈。
但是他還有用,還不能馬上送走。
而且,床底下的紙團都幾個月了,還沒來得及掃。
……要是它們能自己分解腐爛掉就好了。
唉,煩人。
還好沒被這只吸血鬼看到,不然就丟大臉了。
吸血鬼獵人干的都是玩命的活,保不準哪一天就死在外面了,收尸都沒人收尸。
所以,賀清那是能夠少打掃一次,就盡量不打掃。
反正總歸都要死的,湊合過就行了。
要不然,自己死前平白無故多打掃了一次,這輩子的打掃次數就加一了。
這不是血虧嗎?
磨磨蹭蹭的,賀清的手機響了。
系統自帶的鈴聲從柜子里傳來,聲音悶悶的。
顧流看見終于有了個話題,就開始沒話找話:“有人給你打電話呀?”
自己應該說點什么,才能讓他去考編呢?
我很有人脈,可以給你找關系開后門?
我能給你請名師團隊一對一輔導,包上岸?
顧流一想到那個畫面,自己首先就有點難繃了。
賀清也看出顧流是沒話找話了,嗤笑一聲,從柜子里摸出自己另一只備用機。
“有個鬼給我打電話。晚飯時間到了,現在是吃飯時間了。”
“哦,”顧流順水推舟問,“那我們晚上吃什么?”
此言一出,顧流感覺自己的人設又ooc了幾分。
天地良心,雖然自己確實是覺得哥們煮的飯很好吃,但我真的不是嘴饞啊!
我不問這個還能問什么啊?!
總不能直接說“小子,你干這行沒前途,還是早日脫離苦海,進入體制吧!”
賀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大少爺,你一個吸血鬼,不吃人就不錯了,居然還吃什么晚飯?”
“而且,少爺,老奴做的飯,可能不合您的口味。”
——你是老子抓來的俘虜,要求這要求那,還想吃人飯,真把自己當少爺啊!
在劇本設定中,吸血鬼可以吃食物,但它們通常對普通食物并沒有什么興趣。
它們并不是沒有味蕾,能吃出食物的味道。
可它們并不能真正地去享受。
因為,哪怕是再美味的食物,都不能給吸血鬼們提供維持生命的真正養分。
吸血鬼,顧名思義,它們主要靠吸食人類或動物的血液來獲得力量、維持永生。
顧流又不是傻子。
他很輕易地聽出了這吊人話里的夾槍帶棒。
不過也只能老老實實地閉麥了。
閉麥的顧流盤算著雙方的戰力差距——這個世界的賀清可怕得很!
自己是吸血鬼,他是血獵。
就像槍兵克騎兵,自己屬性天生被克制,打又打不過。
而且,現在他現在說話又夾槍帶棒,陰陽怪氣像太監。
但是自己得維持人設,又不能跟他激情互噴。
顧流安靜了下來,他托著腮,開始沉思。
不過,賀清也不打算跟他過多糾纏,他實在是怕這個小白臉借題發揮,又纏上自己。
畢竟,他安靜下來的樣子雖然有點可愛,但賀清總覺得他不懷好意。
看起來很像樓下便利店老板養的那只比格,不知道憋著什么壞水。
安安靜靜,是因為在養精蓄銳,等待時機伺機報復。
血獵擺了擺手:“行了,你想吃就吃吧。不過不是什么好東西,也不知道合不合你這個大少爺的胃口。”
他頓了一下,繼續道:“不過,你要是敢吐出來,我就掰開你的嘴全都塞進去。”
顧流眉頭一皺,感覺不對。
“你要煮什么?”
不合胃口?
除非……他要煮屎?
哈哈,這怎么可能呢?
賀清淡淡道:“是泡面。”
“啊?”顧流有點受打擊,“你做的晚飯就是這個啊?”
換了個世界,兄弟之間居然就這么生分了!
顧流惡意揣測了一下。
不會是讓我吃泡面,結果他躲在廚房里,特意背著我吃好吃的吧?
“我做什么飯?”
賀清奇怪地瞥了顧流一眼,“飯有什么好做的,浪費時間。你愛吃不吃。”
話雖這么說,他還是把顧流領到了廚房。
打開了柜子,如數家珍地向顧流介紹。
“這一柜子都是快過期了,你挑幾個喜歡的口味吧。”
顧流掃了一眼,柜子里除了泡面就是干拌面。
賀清可以說是行走的康帥傅代言人了。
看著這么多的速食,顧流心里倒有點高興。
這個世界的哥們兒,總算徹底失去烹飪技能和烹飪興趣了!
那么,現在就輪到我來大顯神威了!
顧流有點興奮地對賀清說:“一直吃泡面有什么意思啊,不如讓我來給你做飯吧!”
“嗯……”糙漢血獵難得猶豫了。
顧流眼神亮晶晶的,似乎很有把握的樣子。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賀清覺得自己心里一慌。
“也行吧。”
賀清很快就為自己的心慌找到了解答
——你們男同性戀真是可怕得很!
抓住男人的心,首先就要抓住男人的胃。
為了找個老公,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現在居然連吸血鬼都主動跑來給血獵煮飯了!
顧流很興奮地倒騰出鍋碗瓢盆。
跟做飯相比,洗鍋洗碗是他的強項。
只不過上個世界這么多年過去,顧流已經有點不會洗了。
當時兩個人到處浪,浪了一輩子,哪有人背著鍋碗瓢盆走路的呀!
看著顧流生疏的樣子,賀清發出了靈魂質疑。
“少爺,你真的會煮飯嗎?”
顧流懶得理會這種質疑,而是道:“優雅地享受生活,也是一種情調。你是一個很沒有情調的人。”
言下之意,你別管!
呵呵,這個我還真得管。
賀清繼續道:“家里除了泡面、干拌面之外,什么都沒有。你想做什么飯?我不知道吸血鬼還有變魔術這個能力。”
顧流無辜地看著賀清,直白道:“我想做鴨血粉絲湯。”
賀清:……
不是,我不是在問你。
樓下便利店規模很小,除了普通的米面糧油,只有康帥傅和雷碧什么的,根本沒有什么鴨血。
兩人才剛下五菱宏光沒多久,又要上車了。
雖然只過去了短短幾小時。
可是這回,顧流終于能坐上座椅,不再躺后備箱里了。
俊秀的吸血鬼青年嗓子里不由得發出一聲感慨。
“……等下,安全帶呢?”
顧流低頭,摸來摸去,結果只摸到了半截。
還有半截,已經斷在插銷里了。
賀清一邊啟動車輛,一邊渾不在意道:“你不是吸血鬼么?系什么安全帶啊?”
反正吸血鬼□□強度很高,恢復能力又強,還能飛。
飛個十樓二十樓的,那簡直是小菜一碟!
別說是區區五菱宏光了,哪怕是扒火車上,都根本不會出事!
等下,面前這個吸血鬼好像比平常的更嬌滴滴?
自己只是稍微扯一下,他手腕就青了。
不過那也是因為我是吸血鬼獵人的緣故吧……
聽不見賀清心理活動的顧流大驚。
這廝竟法外狂徒至此!
“我是死不了,可是監控拍到后,你要被扣分的啊。”
賀清小聲頂嘴:“也不一定扣,有些是口頭警告,不同路段處罰不一樣……”
顧流沒聽清,疑惑道:“什么?”
賀清咳嗽了一聲,有點尷尬。
他從后座抓了一只黑色斜挎包,遞給顧流,“你先用這個背帶冒充一下吧。”
顧流接過挎包,面色都扭曲了。
用這個來冒充?真有你的!
這張貴公子的臉蛋露出譴責的表情,還是很有殺傷力的。
面對著顧流恨鐵不成鋼的眼神,賀清不由自主就開始解釋了起來。
“平常我這個副駕駛沒人坐的,我也是今天才發現安全帶壞了。明天就送去修。”
顧流無語了,眼一閉,頭一歪,“行吧。”
這安全帶何止是壞了,簡直是要風化了呀!
賀清偷偷地看閉起眼睛的顧流。
頭一次,他萌生了想要換車的念頭。
兩個人無驚無險地下了車。
只不過經此一役,兩人都有點做賊心虛,覺得周圍有人在看著自己。
特別是顧流,受到了原主記憶的影響,他的臉色非常絕望。
躡手躡腳取下反背的挎包的時候,他恨不得在那半條風化的安全帶上吊死!
在原主的吸血鬼記憶里,自己從來就沒有這么丟臉過!
自己就不應該坐在副駕,就應該在后備箱里躺一路躺過來!
下了車,顧流直奔鴨血!
堅決不在這丟臉的地方多停留一秒!
大庭廣眾不方便給他拷手銬,賀清就緊緊貼在他后面走。
雖然有血液控制,但是萬一他想要逃跑,那也是挺鬧心的。
顧流倒沒什么別扭的,只是自己很容易會踩到他腳。
大少爺低頭瞄了一眼,心想:他的鞋都要被我踩開膠了。
兩個人跟連體嬰一樣黏在一起,就這么走了一路。
付款的時候,賀清卻被一個收銀阿姨叫住了。
寒暄片刻,笑瞇瞇的阿姨慈祥地看著賀清:“阿清啊,你女朋友長得可真俊啊。”
而且還很高挑,就是瘦了點兒。
顧流內心攤手,哦豁。
這可不能怪我,是你自己要貼上來的。
不過這阿姨……估計是用頭發長度來確認性別,眼神兒不太好使。
賀清臉一黑,轉頭看向顧流,兩人視線正好對上。
呵呵,你還能是我對象?
而顧流也發現哥們面色不好了。
雖然無辜,但他還是趕緊上前一步,主動解釋道:“阿姨,我是男的。”
阿姨一驚,火速反應了過來。
“哦哦,男娃也好啊,男娃也好啊。現在這個時代,我們阿清能找到對象就已經很不錯了。阿姨的思想也是很進步的。”
賀清:?
顧流:?
兩個人就這么回去了。
顧流堅決不在副駕駛待著,一定要和那只挎包一起坐在后座。
而賀清開了一路的車。
同時也想了一路——這老東西什么意思?
什么叫我能找著對象就已經很不錯了?!
總算挨到了家里,兩人雙雙松了一口氣。
顧流對鴨血粉絲湯還是很有把握的,這是自己的拿手小菜。
吸血鬼貴族的儀式感必須足!
于是,他還系上了柜子里放了很久的圍裙,看起來有模有樣的。
圍裙不是賀清特意買的,而是方便面打折的時候,買兩箱送的。
既然是送的,那也不講究什么好不好看了。
很土一條圍裙,上面還印著方便面的大LOGO。
可是那土到掉渣的圍裙一系到顧流的身上,就仿佛翻了好幾倍的身價,一下子就昂貴了起來。
賀清就倚在門邊,本來是不放心,所以來盯梢的,現在卻看著顧流給他自己系上圍裙帶子。
那兩條土紅色的帶子緊緊系在纖細的腰上,叫人移不開眼睛。
顧流的西裝是定制的,全身上下極為服帖,腰身掐的很細。
這帶子一系上去,就顯得更細了。
也就更顯得完美的臀部更加圓潤挺翹了。
高貴冷艷與人間煙火一同出現在一個人身上。
矛盾極了,也美極了。
賀清看了幾眼,只覺得心里熱熱的,鼻子也熱熱的。
他不敢再多看,趕緊轉身返回臥室,想要把床底下那些紙團掃出來。
順便,把床單也換一下。
反正這只吸血鬼被我的血控制著,根本跑不了。
至于下毒么……自己也早就把他全身搜遍了,沒毒。
他要是敢毒死我,我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夠先弄死他。
賀清樂觀地想,要是這只是吸血鬼想要報復我,他能做的,也最多就是在鍋里吐口水而已。
于是賀清就這么悄咪咪地跑去自己的臥室打掃了。
顧流穿越了幾個世界,卻沒有機會煮過這道拿手小菜。
這乍一動手,他居然還有幾分近鄉情切的感覺。
然而等到上手的時候,他才發現有什么不對——“擦!我忘買粉絲了!”
不過,顧流并沒有慌太久。
他可是點子王!
大少爺不慌不忙地打開了柜子,優雅地扯出了幾包方便面。
畢竟,粉絲和面條能相差多少呢?
反正賀清家里的泡面多得是!
都一樣的!
顧流迅速打開了幾包方便面,一股勁全倒進了鍋里。
他想了想,既然哥們兒這個世界這么喜歡吃方便面,那么方便面調料的味道他也肯定很喜歡。
于是,又順手放了幾包調料,一起撒進了鍋里。
其余的步驟,和鴨血粉絲湯本來的教程也沒有什么差別。
顧流拿著鍋鏟攪和攪和,覺得也就差不多了。
鴨血方便面湯盛出來的時候,賀清正好打掃完。
顧流圍裙沒脫,還系在身上呢。
他就巴巴地把自己的新鮮出爐的料理端給哥們兒去嘗了。
賀清謹慎地聞了聞,已經聞出些端倪來了。
可是看著顧流自信的神情,賀清懷疑的卻是自己。
他懷疑自己對美食沒有包容的心胸,太狹隘了。
于是,受害者將信將疑地吃了一口,他立刻噴了!
“你這煮的什么啊,跟狗屎似的!”
“我煮得不好?你說我煮得不好?!”
顧流瞪大眼睛,驚了!
天,你以前可從來沒說過我煮的飯難吃!
賀清又嘗了一口,似乎是不信邪,明明是方便面的味道,自己卻從沒吃過這么難吃的東西!
但是這一口下去,他臉上又戴了一層痛苦面具。
賀清選擇收回自己之前的話。
“不,我說錯了。樓下狗拉出來的都比你煮的好!”
顧流嘗了嘗,“不可能啊。我喝著覺得還行啊。”
賀清面色痛苦,他就知道不能讓吸血鬼做飯!
這個家伙味覺不對,而且絕對要報復自己!
于是,賀清連夜趕去樓下便利店,又沖入廚房,做了三菜一湯。
“你看看,這個才叫人飯!”
折騰了一圈,賀清餓得快死,連干三大碗飯。
吃最后一碗的時候,他正想著要是這只吸血鬼不吃飯的話,自己正好可以吃掉了。
結果一抬頭,發現這只吸血鬼已經吃完了,正在優雅地擦嘴。
賀清:……
這兩廂一襯托,倒真的顯得他是一個大少爺,而自己是一個苦命的老奴!
艸!我就不該給你吃飯!反正給你吃狗屎應該也嘗不出味兒來!
吃完飯后,顧流不用催促,就很自覺地收拾碗筷,去把鍋也一起洗了。
顧流在廚房里忙碌,那道身影高挑而瘦削。
哪怕在廚房里,都有一種高不可攀的、病態的美。
看著顧流的背影,賀清的怨氣、或者說別的什么氣,更加無處發泄了。
他就坐在客廳里等著,假裝玩手機。
好不容易等人收拾完了,眼見著顧流走進了臥室,賀清也跟了進去。
還反手關上了臥室的門。
第98章 矜貴吸血鬼(3)
顧流一直在走神。
甚至連洗碗的時候, 他都眉頭緊鎖,苦苦沉思著。
從廚房的窗外向里,正好可以看到正在洗碗的顧流。
他表情嚴肅認真, 一絲不茍。
仿佛手里洗的不是裝飯的碗。
而是沾了血的匕首、是裝著毒藥的玻璃瓶,是什么犯罪證據。
顧流一邊洗一邊嘆氣, 他擰開了水龍頭, 最后沖洗了一遍。
這個世界的哥們, 好像不太好說話的樣子。
我要怎么勸他去考編呢?
怎么讓他去當體育老師呢?
顧流又立刻想到了一個新點子。
原身的這具身體,是二代血族。
在吸血鬼族群里面, 別說是被叫什么大少爺了, 根本就是太子爺本爺!
那么, 現在自己身為二代吸血鬼,那不是得知道不少內幕消息呀?
顧流把碗櫥打開,將那些碗筷整整齊齊地碼放在里面。
他想, 我可以給賀清先透露出一點兒關鍵消息。
比如說——我們吸血鬼馬上要和人類確定和平協約了。
不想餓得去啃西北風的話,你還是趁早跳個槽吧!
不過……如果自己放出口風的話,賀清他會相信嗎?
這個辦法是可行的嗎?
顧流沒有把握一定能說服賀清。
到時候告訴他這件事的話,也許他阻止的行動會提前也說不定。
畢竟,這個世界,哥們對吸血鬼的敵意還是比較大的。
顧流只能一直忖度著這個方案的可行性,卻遲遲不采取行動。
如果是牽扯到哥們的話……他還是覺得比較冒險, 不敢輕易冒進。
一旦牽扯到賀清,顧流就會更謹慎一點。
洗碗的時候他就一直在想。
甚至洗完碗的時候,他的注意力也沒集中回來。
顧流雙手濕噠噠的, 路過那條掛在墻上的圍裙。
賀清就坐在沙發上,偷偷瞄了他一眼。
如果是自己,肯定就隨手一抹, 在那條圍裙上擦手了。
他就坐在沙發上,眼睜睜地看著顧流經過了自己。
顧流走到餐桌,隨意抽出幾張紙巾,擦了擦手。
擦干后的手指顯得更加修長白皙,被水泡過后,骨節分明,還略微泛紅。
這雙手更漂亮了。
賀清下意識握了握拳,藏起了自己的手。
自己的手心手指上都是繭子,厚厚的,針扎上去也不知道疼。
這時的賀清,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
也許,有的人和有的人,生來就是天差地別的。
顧流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賀清就坐在客廳里。
擦完手后,他就邁著兩條大長腿,迅速走進臥室里去了。
不過這間房子本來也沒多大。
雖然哥們現在變成了個糙漢,不是精致boy了。
而且他還還是個吸血鬼獵人,天生就跟自己是敵對關系。
但面對滿滿都是賀清氣息的臥室,顧流還是感覺很熟悉。
不過……
這間臥室是不是突然比之前干凈了點兒?
顧流眨了眨眼睛,發現四周都很干凈,連床欄桿上的灰都薄了好幾層。
把手放上去摸一下,自己的手居然還是白的!
要知道剛剛自己被手銬銬在上面,為什么一下都不掙扎?
因為自己只要稍微動一下,頭上、衣服上,全都是落的灰!
顧流也沒多想為什么哥們兒突然打掃了臥室。
畢竟,現實的賀清是很愛干凈的。
哪怕大太陽的時候上體育課,或者是體測完回來,身上都是香香的!
顧流曾經還惡意地揣測過。
這家伙要不就是身上的沐浴露有殘留,沒洗干凈。
要不就是洗衣液有殘留,沒洗干凈。
運動完一點汗味都沒有。
他總不可能是屬香妃的吧!
后來顧流才知道,賀清會往身上抹什么止汗露。
要不是有次顧流拿起來,差點當成唇膏涂了,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認識這玩意兒。
*
雖然都是哥們的臥室,但是干凈的總比臟的好。
然而等顧流高高興興地坐到床上,一摸手機,才想起自己的手機早就被賀清給收起來了!
顧流想想也是,畢竟,誰家綁匪還會給受害者留手機的。
這不是純缺心眼兒嗎?
然后,顧流環顧四周,就在桌上發現一臺筆記本電腦。
顧流:……
走近一看。
電腦就連著電源,有電。
他打開電腦,毫不猶豫地按下開機鍵。
一切都很完美,除了打開的時候,風扇撕心裂肺地轉。
顧流懷疑地看了眼自己按下開機鍵的手指。
……明明自己只是按了下開機按鈕,卻跟要它老命似的
顧流端著電腦,連帶著插座,一起都搬到了床邊。
很快,一位血族,就變成一條血族了。
血族大少很會享受,甚至還不忘記把哥們的枕頭搬起來,墊在身后。
果然,還是癱在床上看電腦最舒服了!
躺歸躺,但躺平是不可能的。
顧流繼續針對著賀清的情況,想要制定一個最適合他的計劃。
自己一直都很了解賀清,他不是一個會半途而廢的人。
如果一件事開始了的話,他基本上都會想辦法達成結局,堅持到最后。
所以,自己只要把他拉上這條“賊船”,他就跑不了了。
那么,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怎么能夠讓他報名。
兜兜轉轉,又回到原點。
身為尊貴的二代血族,顧流又想起之前自己想過的“走后門”。
沒錯,自己確實是有人脈!
可是,那個人脈都是吸血鬼的脈啊!
煩死了,自己可是個吸血鬼,是和人類的敵對勢力!
在這種情況下,自己又怎么可能和人類有人脈呢?
原主比較矜貴清高,就連平常飲血的時候,都不是抓人過來生啃,而是要放到高腳杯里的!
他根本不屑于和人類勾勾搭搭、勾勾結結的事!
顧流一邊扶額,一邊手指飛快地在電腦上搜索著。
他想,要真開后門的話,那也是得等到人類和吸血鬼和平協約簽訂的時候吧?
憑借原主的身份,那個時候,自己甚至可以攜帶著小小的私心,在協議里加上兩筆。
“條約第某某條:人類方聘任顧流好友賀清為某某小學體育老師,工作清閑,包吃包住,有五險一金。終身不得辭退。”
這畫面……嗯……
有點詼諧了。
要是人類和吸血鬼真的能夠和平相處……
那保不準在這個世界里,這個事件將會在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能夠進歷史書的那種
到時候,歷史書里夾著一張照片,密密麻麻都是這個條約的內容。
結果在這些嚴肅的內容里面,居然還夾雜了這么一條“某某小學體育老師”。
顧流又有些憋不住笑了。
這可不算ooc!
畢竟他不相信原主也能繃住!
雖然想一想就足夠讓人笑掉大牙,但顧流覺得這倒是一個可行的路子。
大家要笑就笑吧,哪怕遺笑萬年,但人類只能活這么久,他顧流只爭朝夕!
可是,問題在于,不給賀清成功找到工作,他就會阻撓協約的簽訂。
如果賀清阻撓協議的簽訂,就找不到這份工作。
要是他找不到工作,就會阻撓協議的簽訂。
……天殺的,這不就閉環了嗎?!
這時候,網頁終于露出來了。
顧流臉上的神情有些不滿。
這網速,慢得很。
活像隔壁有人正在偷網。
顧流微微抬起下巴,瘦削的下巴讓他本就尊貴的臉蛋顯得更加傲慢了。
他要看看是不是有人在連。
可是十秒不到,二代血族那傲慢的神情就迅速地變了。
變成了尷尬、震驚!
這WiFi顯示的門牌號不對啊!
臥槽!哥們電腦連的居然是隔壁鄰居* 家的網!
偷網的原來是哥們!
咳咳,那就沒事了。
顧流裝作沒看見,迅速地把這事兒給翻篇了。
他隨手建了一個TXT,開始在官網上記錄下考試內容以及報考條件。
然后,這第一項就把顧流給尬住了。
等下……哥們有本科學歷嗎?
如果自己沒記錯劇本內容的話,他好像就只完成了九年義務教育?
*
賀清既然身上有吸血鬼獵人的血脈,那必然是遺傳他的父母的。
這個世界,賀清的父母都是吸血鬼獵人。
他們很相愛,他們也很愛很愛他。
可是,在一次戰斗中,夫妻倆都和吸血鬼同歸于盡了。
賀清就這么失去了爸爸媽媽,變成了孤兒。
而父母為了保護賀清,每一次戰斗前都會把小賀清送到安全的地方。
吸血鬼熱愛奢華,哪怕是深山老林的吸血鬼,那也是住在奢華城堡中的。
像那種比較貧窮原始的自然森林,就鮮少有吸血鬼的出沒。
這一次,賀清也被早早地送到山里寄養了。
可是和往常不同,父母再也沒有把他接回來過。
賀清被送到孤兒院里,他從小在孤兒院里長大。
他年紀也挺大了,雖然健康,但性格陰沉,也沒有家庭愿意收養他。
賀清無心讀書,他不想死皮賴臉地吃干飯,不干活,只完成了九年義務教育,就走出了孤兒院。
他找了個獵人拜師,很有天分,學得很快,瞄得也很準,扣下扳機的決心也很強烈。
于是,他就這么端著獵槍,開始謀生了。
起初幾年的日子,還是過得挺滋潤的。
雖然身體上勞累了點,但是躲在獵人小屋里,吃著烤肉,喝著烈酒,聽著屋子之外的颯颯雪聲和風聲,賀清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愉悅與自由。
但是很不幸,這種自由與愉悅不會維持太久。
近幾年,有關于野生動物保護的法律法規陸續出臺。
賀清面臨失業,這是他第一次被制裁。
當然,也不會是最后一次。
他失去了獵人小屋,再一次被拋棄到了冰天雪地之中。
人挪活,樹挪死。
于是,他就背著個布口袋進了城,準備找點活計謀生。
可是一進城,他就被吸血鬼襲擊了。
生死關頭,賀清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腐爛多日的腦漿瞬間迸裂在他的臉上!
血脈,隨之覺醒了。
第99章 矜貴吸血鬼(4)
顧流在心里捋了一遍。
按照哥們在這個世界里的人設來說, 他是絕對不會脫產讀書的。
其實,當初在孤兒院里,賀清的成績一開始是出類拔萃的。
他并不是一個笨孩子, 也不是一個調皮的孩子。
相反,他跟同班同學相比, 要懂事得多, 上課也認真得多。
可是慢慢的, 他考出來的分數就一次比一次差了。
老師們都拿著試卷搖頭,看著上面鮮紅的分數, 頗為無奈。
班主任再一次找他談話, 語重心長地對賀清說:“賀清, 孩子,這些題對你來說,應該沒有什么難度呀?你這次考的怎么這么差呢?”
“你的排名為什么越來越低了呢?有什么困難, 可以跟老師說呀。”
賀清低下頭,長長的劉海垂了下來,隔開了老師的視線。
他抿著嘴唇,并不說話。
他是故意的。
他不想繼續念書了。
如果每一次考試成績都越來越差的話,差到谷底的話……
那么自己不繼續讀下去,也是很正常的吧?
至少,自己的心里不會再有什么遺憾。
后來, 慢慢地,老師們都習慣了賀清的成績。
班主任也不再來找他談話了。
賀清就這么背著破爛的書包,走出了校門。
包里都是初中階段的課本, 哪怕不賣掉,也可以留給孤兒院里更小的孩子看。
畢業了,他最后看了校門一眼。
從此之后, 他背上背的不是一只書包,而是一桿舊獵槍。
高中要三年,大學又要四年。
這七年時間太過漫長,他不想再等了。
與其寄人籬下看人眼色地生活,還不如早早出來工作,自食其力。
他并不喜歡別人可憐自己的眼神。
而且,孤兒院里的一些孩子,遠遠比健全的自己更需要幫助。
自己年紀已經夠大了,完全可以出來賺錢了。
賀清幼年失怙,早早地就認識到,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是真正靠得住的,除了錢。
其實,他的父母也不是沒有留下遺產。
畢竟是吸血鬼獵人,玩命的工作。
如果沒有錢的話,誰會樂意去拼命呢?
在父母還在的時候,賀清的生活還是非常優渥的。
可是,父母一時之間全都去世了。
在小賀清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這些遺產都被平日里看起來親近的、友善的親戚給瓜分掉了。
那時候的法律法規并不很完善,社會風氣也并不好,很亂。
親戚們又找了點關系,背后運作了一下。
最終,一個子兒都沒給賀清剩下。
連父母最后的愛也被人盡數奪走了。
賀清真正地成為了沒有親人的孤兒,住進了孤兒院中。
孤兒院里,他經常在想。
如果錢不是什么好東西的話,那么父母為什么要留給自己遺產呢?
如果錢不是什么好東西的話,那么那些親戚為什么會不惜拋棄平日的親情,都要把父母留給自己的財產全奪走呢?
如果錢不是什么好東西的話,為什么每次那些好心的資助人過來,院長都要特地囑咐我,一定要擺出一副千恩萬謝、感激涕零的表情呢?
年齡越增長,賀清就越明白了一件事。
我需要錢,我很需要錢。
我需要的,是那些能夠實際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東西。
比如厚厚的一沓錢,比如沉甸甸的一桿獵槍。
而不是那些虛無縹緲的、看起來有遠大前程的未來。
雖然,我也曾經向往過。
賀清就這么跟著老獵人學習。
他天賦高,身體素質好。
追蹤野獸蹤跡的嗅覺非常敏銳,扣扳機也從不猶豫,他學得很快。
賀清也學會了抽煙葉、學會了喝酒,學會了如何在嚴寒里生存。
獵人的木屋被大雪壓塌了一角,他就和師父去學。
學怎么清理積雪,學怎么修補破洞的房屋。
他慢慢變得有錢了起來,不再那么窘迫了。
甚至,他會反過來給孤兒院寄錢。
這么久過去,弟弟妹妹們應該都長高不少了,褲子會從腳踝縮到小腿。
等到天氣涼了,會很冷。
腳腕腳踝會被凍得生疼,血管脹脹的,走在地上針刺一樣。
直到冷得徹底麻木的時候,就不疼了。
賀清覺得,一個人再怎么窘迫,至少冬天應該好好過。
只要這個冬天熬過去了,就沒有什么事是捱不過去的。
師父死后,賀清也曾經試圖尋找之前的那些親戚。
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抱著什么目的。
是想要回那些本就屬于自己的錢?
是想要上門尋仇,讓這些人都付出代價?
賀清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
但是,他最終還是憑借著自己之前的記憶,找回了自己原本的那個家。
那個已經被別人侵占的家。
然而,路過的老人卻阻止了他。
“小伙子,你到那兒去是干什么呀?”
賀清透過窗戶看了看,里面空空曠曠,屋內滿是灰塵,家具也盡數腐爛了。
賀清不動聲色提了提自己的獵槍。
“怎么了?老伯?這家人都不在嗎?”
那老人搖搖頭說:“這里不吉利!幾年前,這里住著的一家三口,結果一夜之間都不見了!
“后來,這兒又搬進來幾個人,應該也是一家子,好像是那家人的親戚?
“結果他們全都死了!被人殺的,連血都流干,內臟全都萎縮了!變成一張紙皮人了!
“這案子至今都還沒有破,我們都覺得是鬧鬼!周圍的人呀,除了沒錢搬走的,也都不敢住在這里了!”
走之前,老人最后勸了一句。
“小伙子,你也還是快走吧!年紀輕輕的,以后的日子還長呢,不要被這屋里的晦氣沾上了!”
賀清年紀小的時候,父母都瞞著賀清,不讓他知道自己的職業。
因此,直到那個時候,賀清都不知道吸血鬼的存在。
轉身走掉的時候,他甚至還在喃喃自語。
“他們為什么會死?居然還是這種死法。他們是得罪什么人了嗎?”
原來,不用自己解決,那些人也早就死掉了。
賀清覺得,自己應該是高興的。
但是,為什么我的心里這么空呢?
既然人早就死了,那賀清也沒必要在這個地方繼續待著了。
他蹲在車站里,吃著用不熱的溫水泡出來的山寨泡面。
抬頭看了一下時間,還有一刻鐘就有一輛沿途的長途大巴經過。
沒辦法,帶著獵槍是坐不了綠皮火車的。
跟大巴相比,火車的監管要嚴格得多。
自己可以坐著大巴,連夜回自己該去的地方。
那里才是自己的家。
雖然,那座小木屋里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但賀清覺得,做下一個老獵人,似乎也沒有什么不好。
上了大巴,車里人不少,車廂里隱隱彌漫著一股酸菜味。
不知道是有人在車里吃了酸菜味的方便面,還是因為有人脫了鞋,純粹的腳臭。
賀清找了個空位坐著,邊上有一個中年男的,正在睡覺,呼嚕聲很大。
但周圍的人依舊睡得很香。
隔著過道,有一個中年婦女,雖然睡著,但手里緊緊地攥著一個編織袋。
賀清把背上的包取下來,也不放在行李架上,他就放在腿上,這么抱著睡。
司機還在開車,外面的路很黑,世界都被黑暗吞沒了。
沒人知道大巴開到哪里了,路燈隔很久才有一盞,哪怕是開到地獄去,也不會有人發現。
賀清的思維翻來覆去,始終睡不著。
他并不明白為什么親戚會死于非命,賀清心里有暢快的同時,也有后怕。
他心里隱隱有種猜測,這種直覺的預感非常可怕,讓他隱隱冒著冷汗——要是爸媽和我還住在這里的話,會不會,死的就是我們三個呢?
*
和第一個世界很像,賀清這會兒又是一個孤兒,還是一個很凄慘的孤兒。
雖然現實世界里,他完全不是這樣。
賀清的父母雙全,二老身體非常健康,天天都能吃香喝辣。
他爸媽也沒有風里來雨里去,拼死拼命地工作,而是通過經商,早就財富自由了。
伯父伯母晨跑遛狗,中午散步遛狗,晚上還是跑步遛狗。
日子過得不要太滋潤!
至于現實的賀清,他當然不會像這個世界一樣,變成一個沒有爹沒有媽的可憐小白菜了!
但是,顧流還是忍不住心疼了一下哥們兒。
略微的心疼之后,顧流也就釋然了。
畢竟,這只是劇本而已,都是假的,哥們現實世界是妥妥的高富帥!
要心疼他,顧流還不如心疼心疼自己!
吾日三省吾身。
老板今天又不當人了嗎?
甲方又提出修改意見了嗎?
同事又有爛攤子要收拾嗎?
況且,在很多小說、動漫、特攝的劇本里,大部分的主角也都是孤兒!
比如《鎧甲勇士》的主角里面,就沒有哪幾個不是孤兒的!
甚至,第一部的主角隊里,五個鎧甲,加上帝皇俠,全員孤兒!
*
現實和劇本總歸是不同的。
他要是性格還像現實里那樣,也就用不著我頭疼了。
顧流尋思著怎樣勸學哥們。
賀清能賺錢之后,一直有資助孤兒院的習慣。
而自從他不干獵人,走上父母血獵的老路之后,這種習慣就愈發起來了。
他手里應該是沒什么存款的。
早上賺的錢,估計下午就花完了。
今天干到一票大的,就找個館子搓幾頓,吃點好的。
今天什么都沒撈到,就回家燒點熱水,煮點泡面吃吃,也很香。
顧流突然又萌生了一個想法。
哥們兒缺錢,那什么路子來錢最快呢?
買彩票啊!
顧流想著自己可以攛掇著哥們兒去買彩票,中他個千把萬的。
反正血族活了這么多年,有的是錢,自己盡可以用自己的小金庫,偷偷給他暗箱操作!
掙錢難,送錢還不容易嗎?
正在顧流思考怎么當一個散財童子的時候,賀清推門進來了。
顧流抬起頭,循聲望去。
賀清的微笑凝固在嘴角,看到顧流手中的電腦,血獵眼神一暗。
第100章 矜貴吸血鬼(5)
賀清走了進來。
“啪”一下反手關上門。
顧流被這股幾乎撲面而來的怒意沖擊了一下, 不由得抱住手里的東西,身子微微向后仰倒。
賀清掃視了一眼,幾乎被氣笑了, 語氣降至冰點。
“大少爺,你這鬼鬼祟祟的……是在干什么啊?”
感受到賀清的視線落點, 顧流尷尬了一下, “我……”
門開的時候, 自己就飛快合上筆記本電腦,把它抱起來了!
所以現在, 自己乍一被哥們用這種語氣質問, 顧流條件反射地心虛。
這小語氣……怎么有種渣男出軌當眾抓包的幽怨感啊?!
不對啊, 我也沒干什么,為什么要心虛啊?
只是用用你的電腦而已,這又怎么了?!
難道還我要交網費嗎?!
顧流一下子把電腦抱得更緊了!
這么小氣, 對別人摳門就算了,居然對我也摳門!
這破電腦白送給我,我都不稀得要呢!哼!
不過……他要是看到我的搜索頁面,這還真不太好解釋……
我說我要痛改前非,跑去某某小學當一個體育老師,他會相信嗎?
或者,我直接說實話。
說想要讓他去考編, 當個體育老師,總比當這個沒什么前途的吸血鬼獵人要來得好。
別管哥沒提醒你!
再過幾年,你可就要失業了!
不行。
顧流在內心搖了搖頭。
剛剛這條路自己已經想過了, 是走不通的,他要是知道了,會提前對協約下手的。
這也不能怪顧流腦抽。
一時之間沒能想起自己階下囚的身份, 也是人之常情。
畢竟這么多個世界以來,他都跟賀清形影不離的,恨不得連上廁所都要綁在一起走。
顧流根本就沒有想過偷偷溜走,離開哥們這個選項!
想讓他走?
不可能!
而賀清危險地盯著顧流的眼睛。
片刻后,視線又滑到他懷抱著的電腦上面。
他想要發出求救信息嗎?
他想要逃跑嗎?
他的訊息已經發出來了嗎?
而現在,對賀清來說,發不發出來也已經無所謂了。
要是他的同伙接到信息前來救援,那么我就大不了跟他一起死。
反正我死了,他也不可能會活下去的。
賀清倚靠在門上,平靜地想著——爸媽都是吸血鬼獵人,他們結合在一起,我的血脈遠遠比他們要更純凈,威力也更加強大。
所以,要是他喝不到我的血的話,之后就是死路一條了。
并且,那些吸血鬼也不可能活捉我。
這些骯臟、惡心的家伙,它們能抓到的,只有我的尸體。
賀清等了一會兒,顧流抱著電腦的手終于微微放松了。
賀清嘴角不自覺扯出一抹笑,諷刺道:“呦,大少爺,你的耐心,好像有點不好啊?”
他走上前去,將電腦重新放在書桌上。
“我還以為,你會跟我僵持到天荒地老呢。”
面對著賀清的陰陽怪氣,顧流只想扶額。
不習慣,自己面對這個樣子的哥們,那是真的不習慣啊!
唉,都怪自己跟哥們兒太熟了。
平常的時候,互相用用對方的東西,也是很正常的!
所以,當初自己一摸口袋,發現手機被收掉的時候,居然還沒有意識過來!
我是個囚犯啊!
怎么堂而皇之地用他的電腦了!
自己就應該快速瀏覽完頁面之后,再迅速關掉,就當作沒用過啊!
賀清一看見顧流轉眼睛,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壞事。
血獵緩緩開口:“你是真的不老實。”
“那么,”賀清拿起了桌上的一把美工刀,“現在就要開始懲罰了。”
顧流疑惑了一瞬,有點糾結——這家伙是要殺我嗎?
但他是個吸血鬼獵人,應該不會這么沒有常識吧?
更何況,別說我是個吸血鬼了,就算是一個正常的普通人,也不會被美工刀給捅死的吧!
顧流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只能盯著賀清的手。
他的手指關節粗大,因為常年的勞作,他的手指關節有點變形,并不好看。
而他的手上,密密麻麻的,有許多傷疤。
顧流知道,賀清經常用的控制吸血鬼的方法,就是讓它們喝下自己的血。
只要喝下一點點,它們就完全逃不了了。
為了獲取獎金,為了抓吸血鬼,哥們沒少放血。
強悍的血脈力量,讓他的血液格外香甜。
吸血鬼喜歡吸食人血。
在沒有獵物可以捕捉的時候,也會用動物的血液來飽腹。
但是最讓它們迷醉的,還是賀清身上,那股不斷流動著的特殊血液。
只要喝下了他的血,哪怕是最有自制力的血族,也迅速就會飄飄欲仙。
那股力量非常可怕,只一下就會上癮。
那是一種比吸食普通血液還要愉悅千倍萬倍的感受。
讓無數吸血鬼不計任何代價,都想要去瘋狂地、失了神智一般地追逐。
而現在,這些上了癮的吸血鬼里,也包括自己。
顧流倒并不覺得自己很危險。
哪怕賀清不認識自己了,他都一直對哥們抱有一種盲目的信任。
對于顧流來說,劇本里,記錄著賀清的那些悲慘的經歷都是假的。
同樣的,有自己在,他那些既定的死亡未來也不會成真。
在這個特殊的世界之中,最真實的,只有獨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友情。
可是,看著賀清手上的這些疤痕,顧流卻真實地難過了起來:“你手上的這些疤……”
賀清漠然地想:啊,他居然還在裝模作樣。
賀清懶得用言語去打斷顧流的話。
他只是右手握著美工刀,在左手手背上用力一劃!
瞬間,鮮紅的皮肉從縱橫交錯的傷疤上翻裂,血液從創口汩汩流了出來。
顧流只感覺有一股特殊的電波擊穿了自己的大腦!
血族的五感非常敏銳,他迅速地捕捉到了空氣中那一絲惑人的氣息!
不,或者說,他已經被那絲惑人的氣息所捕獲!
那絲氣味本來在空氣中顯得極淡。
但在顧流的嗅覺之中,卻顯得越來越濃郁,越來越靠近。
嗅覺被強烈刺激的瞬間,顧流感覺連自己的靈魂也被那縷光束擊中了。
他從來……就沒有聞到過這么香的、這么令人垂涎的東西。
身體里,屬于顧流的意識發出了詢問——我這是……怎么了?
賀清站在床邊,抬著手,居高臨下地看著幾乎失去神智的顧流。
如今,他已經完全沒有了優雅血族的那份體面。
此刻的顧流,他四肢著地,匍匐在床上,狗一樣向前爬去。
也像覓食的狗一樣,東嗅嗅,嗅嗅,不斷用鼻子捕捉著血液的香味。
在濃郁的甜香面前,血族甚至連視覺都不再需要使用了。
那血液香氣太過馥郁,在一片黑暗的視覺之中,就仿若陽光一般耀眼!
吸血鬼是不能見到太陽的。
弱小的血族,只要一暴露在陽光之下,身體就會立刻灼燒起來,化為灰燼。
而哪怕是顧流,哪怕是像他一樣強大的二代血族,也只能在不那么強烈的陽光之下暴露一小會兒。
而現在,顧流卻覺得,自己見到了真正的太陽。
因為自己此刻即將化為飛舞盤桓的煙灰,幸福得快要死去!
血族塌著細腰,頭顱茫然地轉動著。
隨后,他如生來注定追求輝光的飛蛾一般,猛烈地撲向屬于自己的那簇火焰!
賀清單手將撲來的顧流牢牢抱住。
血液的味道,更近了。
甚至有幾滴灑在了他的鼻尖。
顧流對這種味道毫無抵抗力,他興奮極了,嗓子里嗚嗚地發出叫聲。
甚至不僅于此,他連靈魂都在興奮地嗡鳴。
賀清一只手撈著顧流,另一只流血的手則高高舉起。
顧流仰起臉,沒有焦距的眼神里,滿是順從與渴望。
看見這只吸血鬼這么乖,賀清不自覺彎了彎唇角,他看向自己的手。
這種類似于詛咒一般的血脈,卻每一次都這么好用。
纖長的手指抹下鼻尖的血珠,只有一點點,很快被舔舐得一干二凈。
之后,顧流繼續伸出舌頭,從下而上,沿著飛行夾克的鎖鏈舔舐。
剛剛,賀清抬手抬得很急促,這里沾到了兩滴血。
血從上面,緩緩向下流淌而去。
然而,只是小小的兩滴,就已經足夠顧流興奮了。
他激動得手臂都支持不住,跪在床上的雙腿一下子軟倒了下來。
呼吸間,連口鼻都溢出了細微的白沫。
吸血鬼本來就是不需要呼吸的,對于它們來說,再美麗的身體都只不過是一具軀殼。
越低等的、越沒有自己思維的吸血鬼,看起來就越異于常人。
而高等級的血族,他們既看不起生命短暫的人類,卻又不由自主地去模擬正常人的模樣。
比如那個原主“顧流”,他早早地就被轉化了。
千百年前,他是被當作初代血族的祭品養大的。
在被轉化的時候,他甚至什么都不懂。
該隱驚訝于他的美麗與年幼,又因為他那溫順如羊羔般的面容,想起了自己那該死的弟弟亞伯。
于是,在吸食完顧流的血液之后,看見他瀕死時宛如祭臺羔羊的掙扎,該隱將自己的血喂入了他的嘴中。
顧流蘇醒了過來,以二代血族的身份。
該隱很滿意自己的杰作。
這是一朵漂亮的紅玫瑰。
一株永遠燦爛、永不腐敗的永生花。
千百年來,顧流早就習慣了模擬正常人的呼吸、學習正常人的心跳。
而現在,他第一次真正品嘗到了身為“人”的感覺。
強烈的感官刺激、強烈的欲望沖刷著他早已死去的神經。
他身上每個細胞都開始變得鮮活起來!
潮水般的記憶向顧流涌來。
幾十個世紀,蘊藏在他胸中的喜怒哀樂,一并迸發了出來!
曾經矜貴的大少爺,如今卻匍匐在一個底層人的膝蓋之下。
他的四肢神經質地抽搐著,臉上又哭又笑,泣不成聲。
走在大街上,無緣無故踢狗一腳,狗會夾著尾巴嗚嗚跑走,或者是憤怒地撕咬上來。
但如果是向狗扔一塊肉骨頭,狗就會飛快地晃著尾巴,歡天喜地地跑過來叼起骨頭撒嬌。
連狗都知道喜怒哀樂,連狗都知道活著是什么感覺的,更何況是人呢?
賀清扶住顧流的身體,遲疑地說:“沒必要吧……”
這個大少爺,他的反應好像遠遠比其他吸血鬼都要更為激烈。
飛行夾克的拉鏈被拉下。
顧流呼吸急促地倚靠在賀清的胸膛之中。
一瞬間,幾個世界的回憶如片段一般在他腦海閃過。
鏡子碎片一般的畫面,將他的大腦皮層割得生疼。
有時自己漫步在校園之中,身邊跟著一個高大的男生。
有時自己駕駛著星際飛船流亡,副駕駛永遠坐著一個堅實可靠的身影。
有時自己坐在海岸邊,靜聽著驚濤拍岸,腳底水域中正泛起漣漣水波。
巨大的華麗的魚尾在海域之中游走,宛如守護神的盤桓。
在回憶的迷宮之中,顧流幾乎要迷失自己。
但是只要有那道熟悉的身影,他就知道自己的方向并沒有錯誤。
自己依舊能夠矢志不渝地走下去。
也許他是顧流、也許他是“顧流”,這些都不重要了。
他能感覺到,自己是身為自己活著的。
顧流在半迷亂的狀態之中抬眼,恍惚地看向抱著自己的賀清。
正是因為他在這兒,所以“我”才會作為我存在。
這一瞬間,思維被污染的顧流竟一瞬間全想明白了。
他與自己,其實正是每個世界互相的錨點。
因為他,我才存在。
因為我,他才存在。
顧流抓著賀清的衣角,用力地說:“給我……”
那種滋味太過美妙了,只要嘗過一次,哪怕走到太陽之下,被燒成灰燼也沒有關系。
哪怕圣水從頭到腳淋濕自己,化成一灘膿血污水也沒有關系。
如果我一直都是我,那這還有什么好怕的呢?
反正他會一直在這里陪著我,我也會陪著他。
我們是互相的鏡子,他會讓我看見自己。
因為我們互相作為錨點,互相支撐著,我們兩個人才會在這個荒誕的世界里享有著作為自己的主體性。
顧流磨磨蹭蹭上前,咬著拉鏈,想要自上而下地拉開。
賀清呼吸一窒,急忙伸手去阻止。
顧流懶懶一笑:“給我血,不然我真的要受不了了。你也不想我這條大魚就這樣死翹翹吧?”
快瘋了,自己總要有一個發泄渠道!
賀清將手遞了過去。
可顧流并沒有像賀清想象得那樣,兇殘地、不管不顧地咬下去。
而是虔誠地捧著自己的那只手,他正在仔細地去舔舐、去吮吸著上面的血液。
顧流很艱難才恢復了正常。
賀清的血液太過甜美了,這種無與倫比的刺激,讓顧流全身都微微痙攣,顫抖個不停。
賀清看著他爽到雙目失神的樣子,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你現在還想要逃走嗎?只要喝了我的血,你就永遠不可能忘記它的味道了。”
吃飽喝足之后,賢者時間的顧流仰躺在床上。
他看著因為經年潮濕而發霉的天花板,角落里,還有沒掃干凈的蜘蛛網。
蛛絲一絲一縷地掛在空中,正在隨風搖晃。
哥們這是什么話……
我本來就沒想走。
聽見賀清的話,顧流的大腦還有些遲鈍,思索兩秒,才緩緩張口。
“那么,我不走的話……你怎么才能養得起我呢?”
對了!
顧流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使命。
他努力爬起來,見縫插針地勸說著賀清。
“你居然能抓到我,看來最近運氣不錯……對了,你有考慮過去買彩票嗎?”
“誰要養你了。”
賀清忍不住笑了,卻還是那種嘲諷的笑容。
“而且,買彩票?你還真的信這些?大少爺,你喝血喝傻了吧。
“世界上怎么可能會有不勞而獲的事?你是要我等著天上掉餡餅嗎?”
賀清拿著電腦出去,順手關上門。
他想,即使有,這種好事也根本不可能會輪到我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