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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擔憂與驚喜 “這是我們在一起之后,你……

    讓陳楊請客吃飯這事, 江寧肯定是不會去說的,本來以為這事最后也是不了了之,結果……不過半個月, 就讓王珩宇逮到了機會。

    起因是,顧群偷摸跟江寧說, 陳楊好像打算帶他去國外結婚。雖然陳楊沒明說, 但顧群發(fā)現(xiàn)他最近看的旅游攻略都是同性婚姻合法的國家……他倒也不是不愿意,就是覺得太快了,還沒做好那個準備。

    雖然江寧也不是很懂顧群為什么這種事不找程瑜說非找他,但最后還是答應了赴約。

    當天王珩宇有航班不在家, 很巧, 陳楊也有班。

    據(jù)顧群所說, 陳楊自從跟他在一起之后,特地申請調(diào)了基地, 從重慶換到了虞城, 然后就賴在顧群家扎根了。

    其實從兩個多月前撞破他倆好事那天之后,江寧就沒怎么過問過他們的事,他本來也不是個愛操心的性子, 主要消息來源都是程瑜從顧群那扒拉來了再當八卦轉(zhuǎn)述給他的。

    顧群腿傷也才剛好,前些時候剛復職。據(jù)說他腿傷在家休養(yǎng)這兩個月期間, 陳楊三天兩頭就往他家跑。

    顧群是虞城本地人, 老家就在老城區(qū)那塊兒,他剛畢業(yè)那會趕上老城區(qū)拆遷, 政府補助給了兩套房, 市里一百多平的大平層,一梯兩戶的那種——一戶他自己住,一戶給爺爺奶奶, 就在對門。

    至于他爸媽,因為常年不在家,爺爺奶奶直接拍板,甚至沒給他爸媽在房本上寫名字,兩套房都寫的顧群的名字。就算他爸媽逢年過節(jié)回來,隨便找個屋子住兩天就忙著要走了,爺爺奶奶就在他們的那套里給空了個房間出來,省得他們回來的時候去打擾大孫子。

    就這樣,陳楊照顧顧群,勢必就會撞上爺爺奶奶。

    老兩口起初只當這是孫子的同事,可這同事幾乎天天來,回回對著顧群都殷勤得不得了,免不得他們就得起疑。

    顧群至今都不知道,陳楊到底是怎么搞定他爺爺奶奶接受他們在一起的事。

    甚至他爸媽回來反對的時候,都被爺爺奶奶幫著罵了回去。

    沒換基地之前陳楊還只是隔三差五休息或者有班到虞城的時候才在顧群家賴著不走,自從換了基地之后,他干脆就在顧群家扎了根。還學起了王珩宇,沒班就去買菜做飯等著顧群下班回家,有班他也想各種辦法找存在感,顧群的爺爺奶奶可喜歡他了。

    “我前兩天收拾東西的時候看到客廳茶幾上全是旅游雜志,而且都是國外的!”顧群皺著眉,表情有點糾結,“真不是我多想……他平常又不飛國際線,之前我也沒見過他看什么雜志。”

    莫名其妙的東西出現(xiàn),那就是很可疑啊!

    江寧幽幽喝了口茶,“那你沒問問他?”

    顧群低頭摳手指,搖頭,“萬一是真的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

    “他……真算起來,我們認識都才兩個多月呢!太快了吧?”

    江寧抿著唇,想說他跟王珩宇也不過認識兩個多月就在一起了。

    但是細想想也不對,顧群跟陳楊的模式,跟他和王珩宇還不太一樣。

    “我覺得……”江寧沉思了片刻,最后真誠地建議道:“這種事你應該找程瑜。”

    顧群苦著臉,“不行!她大嘴巴!我前腳剛跟她說完,后腳她就給我捅出去了!”

    江寧:“……”

    好像是這么個理。

    顧群一邊唉聲嘆氣,一邊惆悵,“以前還能找瞿哥取取經(jīng),他現(xiàn)在回老家了,我也不好去打擾他。”

    正在江寧思索著該幫他找誰的時候,王珩宇的信息來了,問他在哪。

    江寧想了想,抬頭問顧群,“要不,問問王珩宇?”

    顧群:“?”

    然后,剛下飛機的王珩宇就來了。

    只不過沒想到的是,跟王珩宇一起來的,還有陳楊!

    陳楊看見顧群也在這,顯然有些驚訝,顧群也是。

    江寧那個目光,不動聲色地在他們倆身上逡巡了一圈,隨后轉(zhuǎn)頭問王珩宇,“你們怎么一塊來的?”

    王珩宇坐到江寧身邊,十分順手地拿過他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才開口道:“跟他前后腳落得地,我說來接你,他一聽非要跟來,說有事找你。”

    說著,他還瞪了一眼對面坐在顧群身邊的陳楊。

    江寧有些疑惑地轉(zhuǎn)頭看陳楊,“你找我?”

    陳楊“啊”了一聲,眼神有些飄忽,身子靠在椅背上,一條胳膊圈在顧群身后的椅子上,一副懶散的模樣坐著,“也……沒什么事。”

    江寧瞇了瞇眼,直覺他有點不對勁。他還沒多思考,王珩宇先不爽了,“嘖……那你非跟來?”

    主要王珩宇那會也不知道顧群在,江寧只說了在17L,他就來了。他還說不帶陳楊,結果陳楊死乞白賴地非要跟來找江寧,就讓王珩宇很不爽,結果來了又說沒事了。

    江寧在桌子底下拍了拍王珩宇的腿,王珩宇轉(zhuǎn)頭對上他的眼神,到嘴邊要罵的話又咽了回去,眨了眨眼有些狐疑地轉(zhuǎn)頭去看對面那兩個。

    陳楊這會正跟顧群說話呢,小情侶湊在一起說悄悄話,陳楊的動作幾乎就是把顧群整個圈在了懷里,占有欲極強的表現(xiàn)。

    王珩宇眉頭輕挑,身子后仰著靠到江寧身邊,也跟他說起了悄悄話,“什么情況?”

    江寧把剛剛顧群說的簡單概括總結了一下,王珩宇聽完,一整個震驚——為什么這一個個的,進度都這么快?

    一直到顧群手機響了,他出去接電話,陳楊在江寧審視的目光下,終于開了口:“下個月不是他生日嘛,我想帶他出去玩,但是又不知道該去哪……我看到他手機上有份攻略來著,我是想給他個驚喜,又不好直接問他,就尋思來問問你的意見。”

    王珩宇聞言又不爽了,“這么點事兒,手機上不能說?”

    陳楊不服氣地瞪回去,“嘿,我又不是問你,你激動個什么勁?”

    他倆還要吵呢,江寧倒是愣住了,腦子里閃過了什么重疊在了一起,一下拽住還要開口的王珩宇,抬眸目光看向陳楊,試探性地開口,“他那攻略上的不會是冰島、法國、挪威跟澳大利亞吧?”

    這話一出,陳楊跟王珩宇雙雙愣住。

    王珩宇疑惑:“你怎么知道?”

    陳楊震驚:“你怎么知道!”

    江寧徹底無語了:“……”

    所以說,溝通很重要!

    不過,他倒是松了口氣,不疾不徐地喝了口茶,這才悠悠道:“前些時候我跟程瑜在食堂吃飯遇到顧群,她在跟王總計劃抽空出國玩,正好做了攻略還在猶豫去哪。在我這沒問出什么來,她就去找顧群問意見了。雖然也沒商量出個什么所以然來,但顧群臨走問程瑜要了一份攻略。”

    其實那攻略是王丞瑞做的,社會精英的王總做事力求完美一絲不茍,那個攻略做得也是十分讓人心動,就連他這么個懶人看了都有點動搖,更別說顧群了。

    顧群是一眼就看中了,雖然他沒打算去,但最后還是找程瑜要了一份。

    陳楊這才恍然大悟,“所以是——”

    “那要這么說來……”王珩宇轉(zhuǎn)頭,看陳楊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嘖!”

    陳楊一臉警惕地看他:“什么意思?”

    江寧回頭看了眼還在外面打電話的顧群,轉(zhuǎn)頭十分認真地問陳楊,“你對顧群,是認真的嘛?”

    陳楊有些沒反應過來,但下意識還是回答道:“我不認真嘛?我連基地都換了!要不是他不同意,我都快把家搬他家去了!只要他答應,我當天都能拉他去國外領證!”

    聽到最后一句,江寧嘴角微揚,認同地點了點頭,“嗯,挺好。”

    王珩宇雙手環(huán)胸地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著陳楊,“你要說到這份上,小徒弟喊我?guī)熌铮悄闶遣皇且驳煤拔乙宦暎俊?br />
    “不是……你們是不是知道點什么?”陳楊皺眉,一臉的不解,總覺得他們倆話里有話,“喊師娘是小問題,喊你丈母娘都行!問題是他——”

    話沒說完,顧群回來了,三個人的話題戛然而止。

    顧群見他們之間流轉(zhuǎn)著奇怪的氛圍,那目光都一個個往他身上落的時候,顧群有些無措地站著,“怎、怎么了?為什么都這么看著我?”

    江寧率先站起身,拍了拍王珩宇,“走吧,回家了。”

    王珩宇跟陳楊落地都已經(jīng)八點多了,早就過了飯點,肯定是吃過飛機餐了。

    本來也不是來吃飯的,見江寧要走,王珩宇也緊隨其后起身,盯著陳楊一揚下巴,語氣甚是戲謔,“記得欠我一頓飯啊,徒弟媳婦!”

    陳楊:“……”

    顧群看著要走的江寧,想攔他,又猶豫著沒敢伸手,只敢眼神求助——事兒還沒說完呢,怎么就要走了?

    江寧一拍他的肩膀,目光掃了一圈那倆不會溝通的人,語重心長道:“你們倆,有事就好好聊一聊,總得有個人主動嘛。”

    也不管那兩人什么表情,說完他就拉著王珩宇走了。

    一直到出了17L,王珩宇還有些不可置信地回頭看了一眼,忍不住覺得好笑,“這好像,有點太巧了吧?”

    江寧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確實。”

    王丞瑞計劃跟程瑜去旅游的地點都是程瑜挑的,但攻略是王丞瑞做的。同樣也看中了的顧群雖然沒計劃去,但心動了就問程瑜也要了一份。

    偏巧,這份攻略還被原本就打算帶顧群出去玩的陳楊看到了,也納入了計劃之中,于是他也在計劃著要帶顧群去哪。

    而要了攻略卻沒放在心上的顧群,只留意到了陳楊突然開始關注旅游雜志,又不知怎么敏感地聯(lián)想到了那幾個地方都是同性婚姻合法的國家。

    于是,誤會就這么來了。

    但是,因著這事,王珩宇突然想到了什么。走到車邊的時候一把拽住了江寧,“江哥……你生日的時候,我們也出去玩吧?”

    江寧眨了眨眼,“我生日?”

    江寧生日是10月11日,國慶假之后剛復工那會。

    以前他也沒什么過生日的習慣,要過也就是跟程瑜、顧群還有瞿昭他們小聚一下。

    有時候可能因為當天有班,忙到甚至忘了那天是他生日。

    王珩宇此刻卻十分認真地點頭,“這是我們在一起之后,你的第一個生日!我想陪你過!”

    對上他那灼灼的目光,江寧張了張嘴,最后還是點了頭,“行吧……那你想去哪里?”

    “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江寧想了想,搖頭。

    他是懶性子,平常就是家跟單位兩點一線,最遠也就是那次齊一鳴結婚去了趟北京,他沒什么出門旅游的興趣。

    王珩宇開了副駕駛的車門讓他先上車,等他上車之后才開口道:“我們?nèi)ピ颇习桑咳ゴ罄恚 ?br />
    江寧笑著點頭,他本就沒什么過生日的習慣,也并不在意這些形式主義。但王珩宇很重視,他當然也不會掃興,于是道:“既然是我過生日……那全權交給你安排吧?”

    王珩宇自然樂得滿口答應,“等我回去研究一下日子調(diào)班,正好國慶完就當休假休息兩天!”

    “好,都聽你的!”

    這會的江寧應得自然。

    王珩宇一邊開車,一邊用余光看了眼他,唇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臉上的表情卻是一副計劃得逞的模樣。

    第62章 家人的認可 也希望他喜歡的人,能得到……

    先不說江寧生日的事兒, 八月底的時候江寧帶王珩宇回了趟袁家。

    去的前一天,王珩宇買了一堆東西。按他的說辭是,“袁叔怎么也算你半個爹, 那就是我老丈人。新女婿上門,不能失了禮數(shù)!”

    江寧很無語, 但拗不過他, 就只能隨他折騰。

    他們到的時候是林萍來開的門,袁長林的妻子。

    江寧禮貌的喊了一聲“林姨”,王珩宇在他身后跟上來也叫了一聲,“林姨好。”

    林萍笑盈盈地迎他們進門, “來就來了, 拎這大包小包的干什么呀?快進來快進來!”回頭又沖著屋里喊, “老袁,小江跟小王來了!老袁?”

    江寧進了屋發(fā)現(xiàn)客廳里沒人, 又回頭看林萍, “袁叔呢?”

    林萍給他使了個眼色,“死老頭子擺上譜了!”

    江寧:“……”

    “沒事,別管他。你們先進來坐!”林萍招呼著他們倆進門, 一邊打量著王珩宇,“小王啊, 東西就放門口吧。”

    “好的林姨!”王珩宇十分乖巧地把東西放下, 抬頭里間書房里袁長林就出來了,正好瞧見他, 王珩宇立刻抬手打招呼, “袁叔!”

    “嗯,來了。”袁長林手里捧著茶杯,板著張臉掃了他一眼, 抬步往客廳沙發(fā)走,“進來坐吧。”

    門口三人面面相覷,江寧主動拉著王珩宇往客廳沙發(fā)邊走,不動聲色地拽了拽他,然后回頭喊了一聲,“袁叔。”

    袁長林靠在紅木的沙發(fā)上,目光落在他們牽在一起的手上,臉色沉了沉,看著江寧道:“你去廚房幫你林姨做飯去!”

    “我——”江寧猶豫了一下,還是身后王珩宇拍了拍他,牽著他的手輕捏了捏,給了他個安心的笑臉,“沒事,你去吧。”

    江寧張了張嘴,往廚房去的腳步都是一步三回頭。

    廚房里。

    林萍看著進來的江寧愁著一張臉,順手就往他手里塞了一籃子空心菜,“別看了,你還怕他吃了你心上人啊?”

    江寧端著菜籃子到邊上摘菜,一邊還尷尬又弱弱地反駁了一句:“……我沒有。”

    林萍也沒拆穿他,只是道:“知道你們今天要來,他一大早就去逛菜場了,買的都是你愛吃的。”

    江寧不愛吃空心菜的葉子,手里那一籃子空心菜,葉子都被他薅得差不多了,“是王珩宇告訴他的?”

    “什么?”

    “我跟他在一起的事。”

    當初袁長林給他打電話問他是不是跟王珩宇在一起那會,江寧甚至沒敢問他怎么知道的,電話里袁長林的語氣就不怎么好,他都怕袁長林不同意他們在一起。

    林萍笑了笑點頭,“剛開始知道的時候他是挺生氣的,那老古板的性子你也知道,這些年一心就想著讓你找個對象結婚生子,結果你……”

    對象是找了,可是個男的!

    江寧低著頭沒說話。

    林萍把他手里那籃子空心菜拿走了放進水池里,又給江寧手里塞了幾根絲瓜跟一個削皮刀,又道:“后來他們倆在書房煲了一個多小時電話粥,也不知道說了點什么,出來的時候他就接受了,我問他,他也沒說。”

    “接受歸接受,但多半心里還是不太痛快。你們倆好不容易來一趟,他這逮著機會了,可不得擺擺老丈人的譜嘛?”

    江寧一言不發(fā)地對著垃圾桶削絲瓜皮。

    林萍在水池邊洗菜,水流聲潺潺,江寧聽見她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你袁叔這輩子最大的心愿之一,就是你能有個歸宿。小王是個好孩子,他能接受能同意,那就是打心眼兒里放心他認可他的。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只要你們倆以后好好過日子,別的都無所謂,他只在乎你好不好。”

    江寧削皮的手頓了一下,唰唰兩下把最后一點皮削完,又把絲瓜放進水池里,洗了個手,倚在旁邊垂著頭,“林姨——”

    “嗯?”

    “這些年……謝謝你們!”

    林萍愣了一下,手上還帶著水就往他臉上甩,頗有些生氣道:“臭小子說什么呢?你這話要是讓老袁聽到,他非打你不可!”

    江寧抿唇,抽了邊上的紙巾擦臉,嘆了口氣,“就是有點感慨……”

    不論是出于什么原因,袁家這些年對他的照顧,不可否認。

    林萍轉(zhuǎn)頭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笑了笑又問:“你帶他去見過你爸媽沒有?”

    江寧點頭,“一早就見過了。”

    王珩宇說他們在一起了,是他把他們最寶貝的兒子拐走了,于情于理都應該去拜見一下長輩。所以他們確定關系后沒多久,王珩宇就拉著他特地抽空又回了趟金陵,坐在他爸媽的墓前,一個人絮絮叨叨說了很久。

    從他們第一次在甚高頻里的相遇,到江寧跟他表白的那天。

    像一部回憶錄一樣。

    林萍說:“其實老袁挺喜歡他的,平常在家沒少跟我念叨。上次小王出事那天,你袁叔開完會回來,你是沒看見他那會的嘴臉,左一個厲害右一個人才的夸他……要不是后來沒兩天就知道他跟你在一起,我都懷疑他準備給小梨介紹對象了!”

    小梨是袁家的女兒,學醫(yī)的,今年也26了還沒對象,袁長林跟林萍急得很。

    江寧抬眸看林萍的眼神有點尷尬。

    林萍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目光往廚房外張望了兩眼,“我看這孩子性子歡實,正好跟你互補。只要他對你好,那就是好的。”

    想到王珩宇那個性子,江寧低著頭輕笑了一聲,“嗯……他對我很好。”

    林萍回頭看了他一眼,見江寧臉上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的笑意,林萍臉上的表情甚是欣慰。

    人啊,一旦學會了如何愛人,果然整個人都溫柔了不少。

    中午吃飯的時候,袁長林特地拿了他珍藏的兩瓶茅臺,揚言要跟王珩宇一人一瓶。王珩宇是明天晚上才有班,這會倒是能喝,自然不會推脫。

    林萍怕王珩宇喝醉,還想讓江寧攔著點,誰料這倆老爺們喝起來根本攔不住。

    大中午的就已經(jīng)醉了。

    吃過午飯他們倆就打道回府了——因為袁長林揚言晚飯還要跟王珩宇不醉不歸,林萍眼看勸不住,只能讓他們先回。

    來的時候是王珩宇開的車,這會他喝了酒,回去就只能換江寧開了。

    回去的一路王珩宇都挺安靜的,畢竟江寧不怎么開他的車,難得開一趟他也不敢打擾他,就靜靜地坐在那看著他開車。

    江寧好幾次轉(zhuǎn)頭看他,“你真沒事?”

    “微醺!”王珩宇腦袋倚在車窗上,笑瞇瞇道:“我的酒量你還不知道嘛?”

    江寧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是,知道,你這酒量可沒少騙我。”

    “嘖……翻舊賬是吧?”

    自從偶然知道王珩宇酒量很好之后,江寧就想到了他當初跟齊一鳴請他吃飯那次。后來在江寧逼問之下,才知道他們倆那天聯(lián)手演戲騙他喝多了,其實根本沒醉!

    自此以后,王珩宇喝酒,江寧就不管他了。

    回到家兩點多,江寧去廚房給王珩宇泡了杯蜂蜜水。雖然知道他酒量很好,但總歸喝多了也難受。

    王珩宇就坐在沙發(fā)上乖乖等著,等江寧出來把蜂蜜水遞給他,他就捧著杯子一口悶了,然后放下杯子拽住江寧,手上一用力就把人拉了下來,欺身而上。

    溫熱纏綿的吻帶著醉人的酒氣和蜂蜜的香甜,溫柔而繾綣。

    見江寧難得順從的模樣,王珩宇輕笑了一聲,“今天怎么這么乖都不反抗了?”

    “懶得跟酒鬼計較。”江寧白了他一眼,“我有事問你。”

    “嗯?”王珩宇沒松手,手臂往他脖子下一伸,長臂一彎就把人摟進了懷里,“你說。”

    江寧家的沙發(fā)一早就被王珩宇換掉了——他嫌小,施展不開,換成了跟15樓他家那個差不多的款式。

    因此,還挨了江寧一頓罵。

    盡管王珩宇換沙發(fā)的動機不純,但不得不承認,新的這個又大又軟,他們兩個一米八大高個躺在上面都綽綽有余。

    江寧動了動身子,在他懷里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躺著,“林姨說你之前跟袁叔煲了一個多小時電話粥,你跟他說了什么讓他接受了的?”

    “沒說什么啊。”

    這話江寧顯然是不信的。

    王珩宇低頭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我除了跟他表真心,讓他知道我對你是認真的,我還能說什么?養(yǎng)了這么多年的白菜被別人家的豬拱了,這換我我也不樂意,有情緒很正常。”

    江寧抬頭看他,王珩宇嬉笑著湊近他,“怎么了,你擔心我?”

    江寧起先還抿著唇?jīng)]說話,但沒一會又小幅度地點了點頭,“你們都是我……很重要的人!”

    袁長林幾乎拿他當親兒子照顧,是他新的家人。他跟王珩宇在一起,江寧也希望他喜歡的人,能得到家人的認可。

    王珩宇笑了一聲再次湊近,原本搭在他背上的手不安分地往下移動著,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他耳廓上,幾乎是氣聲般地在他耳邊問:“有多重要?”

    江寧條件反射地縮了縮脖子——脖子跟耳朵都是他的敏感點,某人了若指掌。

    一聲嚶嚀從唇齒間漏出時,就像是被吹響的沖鋒號角,倒是讓某人更變本加厲了起來。江寧掙扎了兩下想推他,卻被王珩宇抱得更緊了,“別動……”

    江寧皺眉,“你……好好跟你說話——”

    “我現(xiàn)在不想說——”王珩宇耍無賴,那雙手已經(jīng)從江寧的衣服下擺鉆了進去,指尖略過的地方像被放了一把火一樣灼燒著他的皮膚。

    江寧已經(jīng)感受到了什么,慌亂間按住他的手,“你——大白天的,別太過分啊!”

    誰料某人毫不在意,甚至恬不知恥道:“白天是不是沒試過?要不試一試?”

    大白天的,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么!

    “不要!”

    “要吧……就試一次,我保證!”

    “信你的話才有鬼呢!”

    結果顯而易見。

    反抗無效。

    ……

    炎炎夏日,枝頭蟬鳴,一聲蓋過一聲,極盡悠長。

    ……

    客廳里開著空調(diào),奶牛窩在陽臺的貓窩里吐著粉色的小舌頭,耷拉著耳朵看著緊閉的陽臺門以及那被拉上的白色紗簾。

    屋里人影綽綽,屋外蟬鳴聲聲。

    熱極了的小貓呼嚕了一聲,身子動了動,腦袋朝著窩里團成了一團,默默嘆氣。

    唉,人類——一點也不尊重未成年小貓咪的身心健康!

    這個天真是……好熱啊!-

    要說當初王珩宇說了什么讓袁長林同意……其實他真的沒說什么,不過就是聽袁長林念叨了他半個小時,他又跟袁長林表了半個小時的忠心。

    他知道袁叔在江寧心里的地位,所以他們想要在一起,袁長林這一關他必須得過。

    那會他滿腦子就是要讓袁長林知道他對江寧是認真的,話說了太多,到最后他都不知道是自己的哪句話讓袁長林松了口。

    所以江寧問他,他也確實答不上來。

    他只知道一點——他和江寧的感情,必須得到家人的認可!

    他可以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但必須要讓江寧擁有這份祝福!

    而事實也證明,他的想法是對的。

    第63章 根本攔不住 “王總好像打算今天跟程瑜……

    九月份齊一鳴跟齊頌宜回了金陵, 齊頌宜的肚子已經(jīng)四個半月,有些顯懷了。齊家父母趁著齊頌宜那肚子才剛顯懷不是很明顯的時候,又辦了一場酒席, 當天請的都是家里的親戚朋友。

    而上回去了一趟北京的四個人,這次又來了。

    只不過——程瑜吃得愁眉苦臉。

    她本來大神經(jīng)地沒覺得跟王丞瑞來金陵有什么問題, 只當她是來參加齊一鳴婚禮的, 畢竟江寧也來了。

    但是直到她在酒席上看到了王丞瑞的父母,并且還跟他們坐在一桌吃飯的時候,她那反射弧終于是回過神了。

    特別是這會王丞瑞還十分殷勤地給她夾菜,對面蔣璇還總笑瞇瞇地看她, 看一會就低頭跟江寧講兩句, 然后繼續(xù)看她。

    程瑜只能低頭吃飯, 一只手在桌子底下掐王丞瑞,轉(zhuǎn)頭惡狠狠地盯著他, 咬牙問:“你故意的吧?”

    “我故意什么?”王總一臉溫柔且不明所以地看她, 順手又給她夾了一筷子菜,“多吃點,好好吃飯。”

    “你怎么沒說你爸媽也來?”

    “我們家跟齊家是世交, 你不是知道嘛?他們來不是很正常?”

    “那我——”知道歸知道,那也不能就這么見家長啊!

    雖然知道今天要來參加婚禮, 她有特地化了個淡妝打扮了一下, 但是沒有很精心。而且在這種情況下見家長,她一點準備都沒有, 萬一讓人覺得沒有禮貌呢?

    “明天再正式帶你回家, ”王丞瑞十分坦然地在桌子底下握住她的手,輕輕捏了捏,“怕什么, 凡事有我,我爸媽很好相處的。”

    像是怕她不信,王丞瑞還特地拿江寧舉例子,“你看看你江哥,跟我媽處的多好,你還怕你搞不定她?”

    “……”例子是這么舉的嘛!

    程瑜抬眸看他,張了張嘴,愣是一句話沒說出來。

    而對面一直竊竊私語的蔣璇跟江寧,把他倆這小動作盡收眼底。

    蔣璇湊過去小聲跟江寧打聽,“他們倆當初真是因為車禍認識的?”

    江寧點頭。

    而且是互相對對方一見鐘情。

    “你給我講講唄?”蔣璇一副求知且八卦的眼神看著江寧,“聽說當時老大還把你當小姑娘男朋友了?”

    說到這個,江寧也挺無語的,那會王珩宇還因為程瑜住院找的人是他而吃醋。

    “那天是——”江寧話剛出口,旁邊王珩宇一拽他,“別聊了,快吃飯,你中午就沒吃多少東西!”

    說完又沖著蔣璇身邊的王成輝道:“王董,管管你老婆!”

    被點名的王董正喝茶呢,“?”

    蔣璇翻了個白眼,看了眼對面殷勤的大兒子,又看了眼身邊同樣殷勤的小兒子,回頭再看一臉懵的老公,唉聲嘆氣,“我到底生這倆有什么用?有了媳婦就忘了娘!”

    邊說還邊瞪小兒子,“這盯得跟眼珠子似的……聊兩句都不行了?”

    王珩宇才不理她,專心致志地給江寧夾菜,盯著他吃東西。

    眼見小兒子對她的報怨無動于衷,蔣璇更氣了。

    本來還懵著的王董此時立刻放下手里的茶杯,默不作聲地拿起筷子,夾了一筷菜放進她碗里,幽幽道:“用還是有點的……至少能給你再帶個兒子跟女兒回來。”

    蔣璇聞言看了他一眼,十分優(yōu)雅的一挑眉,王董沖著她微微一笑。蔣璇抬頭看看對面的程瑜,轉(zhuǎn)頭又看了眼身邊的江寧,最后“嘖”了一聲,算是認同了,“行吧,也不算太一無是處!”

    王董聞言,放下筷子又心安理得地回頭繼續(xù)跟老兄弟們嘮嗑喝茶去了-

    吃過晚飯之后,因為第二天江寧跟王珩宇都有班,所以他倆連夜就回虞城了。

    程瑜第二天是休息,王丞瑞還計劃明天帶她回家見家長呢,今天自然不會回。

    回去的路上,王珩宇才道:“王總好像打算今天跟程瑜求婚。”

    江寧本來有點昏昏欲睡了,一聽這話,立馬來了精神,“今天?求婚?”

    王珩宇開著車,抽空看了他一眼,眼神閃爍了一下,“我就……看到他準備了戒指,應該是要求婚吧?”

    江寧靠在車窗上歪著腦袋“嘖”了一聲,頗有些可惜,“早說……應該請個假的。”

    “……”王珩宇聞言微愣,語氣甚是無奈:“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也這么八卦呢?”

    “我只是不會主動八卦。”江寧反駁了一嘴,且認真道:“送上門的,聽一聽也不是不行吧?”

    王珩宇沉默了:“……”

    好像是這么個理。

    他們從金陵走的時候就已經(jīng)快九點了,雖然晚上車少,但一路也得兩個多小時,到家的時候也11點多了,江寧困得哈欠連天,一到家就倒在了沙發(fā)上。

    他們是前一天晚上江寧下班后連夜回的金陵,因為回的晚了,他倆昨晚住的酒店。夏天換洗的衣服都薄,兩個人的衣服也不過就裝了一個背包。

    王珩宇拎著包放到一旁,扭頭見江寧歪倒在沙發(fā)上,就上前推了推他,“困了就快去洗澡,去床上睡。”

    江寧歪在沙發(fā)上嘟噥了一聲,奶牛已經(jīng)自發(fā)跳上沙發(fā),相當自覺地鉆進了江寧懷里。

    王珩宇看著他嘆氣,只能轉(zhuǎn)頭先去收拾了行李,然后又去給奶牛鏟屎,忙活完才把江寧懷里的奶牛拎走丟進它自己的窩里,再回頭把江寧抱了起來往臥室走。

    江寧困得迷迷糊糊,嘴里還嘀咕著,“沒洗澡呢……”

    “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還洗澡呢?”王珩宇雖然嘴上說他,腳下步子卻是拐了個彎去了浴室,“你要不先醒醒?自己能洗嘛?”

    “嗯……”江寧嘴上是嗯了,眼睛卻還閉著。

    王珩宇一挑眉,低頭在他唇角親了一下,聲音輕柔帶著些誘哄的味道,“你要不醒……要不我代勞呢?”

    “唔……”

    ……

    一個多小時后,江寧徹底睡了過去。

    王珩宇收拾完浴室里的一片狼藉再出來的時候,江寧早睡得人事不知了。

    他上了床,盯著懷里的人看了好一陣,然后從被窩里扒拉出他的手,托在自己手里仔細看著。

    江寧的皮膚很白,手上也是,手指纖細修長骨節(jié)分明,線條流暢,優(yōu)雅得仿佛一件藝術品。

    這雙手無論做什么,應該都很好看。

    王珩宇把自己的手指擠進他指縫間,用力握了握,十指相扣。

    目光落在他光潔的無名指上——這么好看的手,少了點東西。

    轉(zhuǎn)頭他拿出手機,對著相握的兩只手拍了張照片,這才心滿意足地躺下。

    有些事,確實得提上日程了!

    也不能總被人趕超了進度吧?

    第二天一早,江寧是被七點多的鬧鐘吵醒的。

    王珩宇今天是早班,有兩段,一早天不亮人就走了,那會江寧還在夢里沒醒呢。

    從床上坐起來就感覺背上腰上都有點疼,腦子里閃過昨晚的某些零星片段,最后只能揉著腰坐在床上緩了好一陣,才扭頭拿了手機憤憤然給王珩宇發(fā)了個表情包——【毀滅吧煩了】

    王珩宇沒回,多半這會要準備飛了,他也沒多在意。

    退出頁面又翻了翻,眉頭一皺——竟然沒有程瑜的信息,難道昨天王總沒求婚?

    江寧一邊困惑著一邊起床洗漱,決定晚點問問王珩宇。

    今天上班一整天都平安無事,直到晚上臨下班前,區(qū)調(diào)通知有航班掛了“7700”。

    當時是于詩涵在席,江寧旁觀。

    小于見習也有一年了,先前輪崗結束,前些時候剛過了理論考,之后還有口試、ICAO4,全部通過以后她就可以準備放單考核了。

    江寧在跟區(qū)調(diào)確認過情況后,本來想換于詩涵的,但轉(zhuǎn)念一想——如果順利,年底前她該放單了,也得讓她有這個獨當一面的能力。

    于是,江寧按下了本來想起身換他的于詩涵,在小徒弟驚訝且疑惑地目光中,幽幽吐了兩個字,“你指。”

    于詩涵:“!!!”

    好在,今天一切順利,沒有天氣,也沒有航空器堆積,掛了“7700”的飛機進近的時候,于詩涵已經(jīng)把區(qū)域內(nèi)的航空器都調(diào)配開了。

    江寧一直在她身后看著,全程一句話沒說,只是臉上的表情多了些許欣慰。

    “東方5332,虞城進近雷達看到了,右轉(zhuǎn)航向150,高度下12,大表速第一個!”

    聽到這個航班號,江寧愣了一下——是王珩宇回程的航班!

    江寧不由想起他上一次掛“7700”的時候……時隔四個月,當時的情形如今想來仍是觸目驚心!

    今天區(qū)調(diào)來的消息是,飛機上有孕婦要生了。

    “東方5332,地面靜風,可以盲降進近跑道17L。”

    “東方5332,雷達服務終止,聯(lián)系塔臺124.35,再見。”

    十分鐘后,塔臺來了電話,飛機安全落地,孕婦也已經(jīng)送去醫(yī)院了。

    等于詩涵指揮完,剛好到點下班。

    江寧看著她跟交接班的人交接完之后才轉(zhuǎn)身離開,出了管制室,于詩涵雙手攤在身前,有些尷尬地空抓了兩下。

    江寧見她這樣,輕笑著問:“緊張?”

    于詩涵抬頭,神情有些恍惚,像是還沒從剛才的特情中反應過來,呆呆地看著他,眼睛里盈著一層水霧,“師父……”

    實習這么久,她也不是沒試過自己指揮特情,但之前幾次基本都會出點什么問題,最后導致要讓江寧接替她。

    剛才江寧把她按下來的時候,說實話,她確實很緊張。但是她又想著自己都快放單了,也不能每次有特情都讓江寧換她。

    況且,師父就在她身后,沒什么好怕的。

    只是沒想到,指揮完,那后怕感就上來了!

    但是在聽到塔臺來消息說孕婦安全的時候,她心里又有一種油然而生的自豪感。

    “今天指揮的很好。”江寧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眼里滿是贊許。

    見習了一年多,小姑娘也成長了,如今能獨自處理特情了,不是那時候遇到點事就回頭喊師父救命的了。

    于詩涵癟著嘴,表情看著像要哭了似的。

    江寧嘆了口氣,適時給她潑了盆冷水,“回去記得寫指揮報告!”

    于詩涵:“……”

    果然不能奢望她師父有什么同情心!

    江寧跟于詩涵一道出的管制大樓,王珩宇就等在他們樓下,見江寧出來就迎了上去,“江哥!”

    于詩涵順道跟他打了個招呼,王珩宇看著于詩涵,打量了兩眼后問:“剛剛指揮我那個,是你嗎?”

    “啊?”于詩涵有些沒反應過來,下意識以為是自己剛剛指揮有誤,“怎、怎么了?”

    王珩宇笑了笑,從兜里掏了兩顆糖遞給她,“沒事,挺好的,謝謝了!”

    于詩涵盯著手里那兩顆糖一整個愣住了,再抬頭的時候那癟著嘴的表情像是快哭了,“師娘——!”

    “……”王珩宇嚇了一跳,下意識去看江寧,就見江寧一臉的無奈。

    江寧扶額嘆氣,推著王珩宇往回走,“走吧走吧,回家了。”

    “啊?不管小于了?”

    “不用管她,讓她自己感動著吧。”

    “什么情況?”

    “太激動了。”

    “激動什么?”

    “因為獨立處理了一出特情?”

    “……”王珩宇回頭看了眼站在原地的于詩涵,抓了抓頭發(fā),然后低頭到江寧耳邊小聲說:“那還好我剛剛沒說……要不是聲音不對,她指揮那會,還以為是你呢。”

    王珩宇握住他的手,隨意問道:“小于是不是快放單了?”

    “嗯,前些時候剛過的理論考,下個月口試,之后還有ICAO4……”想起剛剛于詩涵的指揮,江寧點了點頭,“她現(xiàn)在,應該沒什么問題。”

    “那真是……恭喜江老師,名師出高徒!”

    江寧抬眸瞥了他一眼,臉上的表情滿是驕傲。

    回去的路上,江寧想起來程瑜今天一天都沒消息的事兒,轉(zhuǎn)頭問王珩宇,“你哥有跟你說什么嗎?昨天真求婚了?”

    “啊?沒有啊。”王珩宇沒想到他回問這個,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江寧的手機就放在腿上,他看著黑色的手機屏幕,曲著手指敲了兩下,“按理說……你哥要是求婚了,程瑜不應該沒信啊,不像她的風格。她今天一天一條信息都沒給我發(fā)!”

    王珩宇:“……”

    這怎么還八卦上了?

    江寧剛說完,他手機屏幕亮了。

    程瑜的信息。

    “嗯?”

    王珩宇聽見動靜,開車的間隙用余光看他,“怎么了?”

    江寧沒說話,拿在手里的手機一個勁的震動。

    王珩宇聽著那熟悉的震動聲不明所以,“誰啊?”

    怎么跟他哥一個樣?

    江寧:“程瑜。”

    王珩宇:“……”

    要不說他倆是一對兒呢!

    發(fā)信息都一個狗樣子!

    江寧的手機屏幕上,那一連串震動都是來自程瑜的信息,儼然寫著:

    【王丞瑞昨晚跟我求婚了!】

    【我答應了!】

    【然后今天一早他帶我回家見家長!】

    【下午就拉著我去了我家見我爸媽!】

    【根!】

    【本!】

    【攔!】

    【不!】

    【住!】

    第64章 中秋快樂啊 “東方5318,收到了—……

    那天王丞瑞的求婚事件, 后來程瑜回來上班的時候才逮到機會跟江寧吐槽。

    據(jù)她闡述,齊一鳴婚禮的第二天王丞瑞就帶她回了王家,正式去見了一下家長。之后, 下午又拉著她去她家見了她爸媽。王總像是早就準備好的,帶著一后備箱的各種禮品。

    別說他上門的時候程瑜爸媽震驚, 連程瑜自己都很震驚, 壓根都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準備的這些。

    雖說去的突然,但都說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順眼,王總社會精英的形象十分討她媽歡心。至于她爸,在王總陪他去小區(qū)找一群牌友幫他大殺四方以后, 臨走的時候她爸已經(jīng)喊上“女婿”了!

    甚至在她家的時候, 王丞瑞打了視頻電話給他爸媽, 還順手敲定了一下雙方家長見面的日子。

    不得不承認,王總做事還是那么雷厲風行!

    實在是因為這一系列的變故太過突然, 程瑜想起來給江寧發(fā)信息, 已經(jīng)是傍晚他們回虞城的路上了。

    而且,她覺得她這個槽,手機上三句兩句的說不清楚, 得當面吐。

    中午就一個小時休息,程瑜愣是說了一個小時。

    不過, 到底是件喜事, 人逢喜事精神爽,程瑜今天上班整個人都喜氣洋洋的。

    相比之下, 于詩涵就愁眉苦臉的, 整天一有空就抱著手機刷題練口語。

    平常總膩歪在一起八卦的小姐妹倆,此刻簡直兩個極端!

    ……

    國慶之前,九月底, 于詩涵通過了口試,ICAO4的考試在11月份,她還有整一個月的時間準備,但好歹是能松口氣緩兩天了。

    之后國慶連著中秋,江寧生日之前,他跟王珩宇兩個人可是好一通忙活。

    國慶放假是從1號到8號,但是作為民航人,從10月1號前開始就是出行高峰,江寧每天不是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

    就連王珩宇,那休息時間都被調(diào)度卡的死死的。

    剛開始那幾天還飛了趟國際線,加上時差,兩個人得有三天沒見過面,然后王珩宇卡48,但是江寧只有一天輪休,也就那一天他們倆都在家的。

    今天是中秋,昨晚王珩宇飛廣州,遇上大暴雨晚點延誤了,今早那雷雨還沒停又飛不了,一直到晚上七點多才得了起飛通知。

    很不巧,江寧今天是晚班,得到明天一早才下班。

    晚上八點多江寧一小時輪休的時候就看到王珩宇給他發(fā)的信息,【我推了】。

    自從上次的事故之后,王珩宇現(xiàn)在每次起飛落地都會給他發(fā)信息。

    然后江寧再回他一個【好】。

    沒什么意思,就圖個安心。

    其實今晚全國的天氣都不怎么好,中秋的晚上連月亮都看不到,虞城傍晚的時候也下了一場雨,本來王珩宇下午能起飛的,不過就是因為目的地機場有天氣沒法降落,這才改到了晚上。

    剛剛上席那兩個小時江寧全程都很忙,下了雨地面濕滑,又是晚上,正好他的扇區(qū)里有一大片黃區(qū),大量的航班申請繞飛,同時又有特殊活動保障,保障活動得到很晚才結束。

    估計一會等他輪休結束上席,還得挨一輪。

    江寧打開飛常準搜了一下王珩宇的航班,估算了一下時間,一會等他上席,說不定能接到他。

    就是可惜,今天明明是團圓的中秋,他們倆一個還沒落地,另一個夜班。

    “瑪?shù)隆裉焓峭绷耸裁从⒄Z窩了嘛!局方要求今天統(tǒng)一練英文?”江寧正刷手機呢,程瑜一路罵罵咧咧就進來了,“又不是國際航班有硬性規(guī)定,沒事說什么英文啊!”

    是的沒錯,今天的苦命夜班打工人,還有個程瑜。

    程瑜進來看見他在,先是猛灌了兩口水,然后就開始跟江寧吐槽,江寧就在那直聽她嘮叨了半個多小時,一直到他到點要上席。

    也是挺納悶的,指揮兩個小時就已經(jīng)說了很多話了,她怎么休息的時候還能說那么多?

    上席前,江寧還給王珩宇發(fā)了個信息,也就三個字——【上席了】。

    回到進近管制室,今晚忙碌的氛圍幾乎沒停過,江寧跟人交接完,坐下就開始了今晚第二輪的指揮。

    “吉祥1328,左偏3海里機動。”

    “東方6824,下高度3600,修正海壓1011。”

    “四川8202,天氣沒影響的話可以飛向SS420,恢復自主領航。”

    ……

    大約半小時后,東方5318次航班進入虞城進近范圍。

    剛換頻率,王珩宇就聽到了那個他分外熟悉且日思夜想的聲音。可惜江寧忙得沒空,他甚至連續(xù)兩次想插話,都沒找到機會。

    “進近晚上好,東方5318,高度下5400,聽你指揮。”

    好不容易插了句嘴,有人跟他搶頻率,無線電雜音結束,那頭傳來江寧冷漠的一句,“稍等。”

    王珩宇:“……”

    “噗……”副駕的小徐一下沒憋住,糟了王珩宇一記白眼。

    “上航9442,減速250,下到2400,修正海壓1011,注意遵守SS420的限制。”耳機里江寧指揮完,轉(zhuǎn)頭又問:“剛剛哪個插話的?”

    王珩宇認命地嘆了口氣,重復道:“進近晚上好,東方5318,高度下5400,聽你指揮。”

    無線電那頭的人似乎是笑了一聲,“晚上好,東方5318。虞城進近雷達看到了,跑道17R,通波Y,下到4800米保持。”

    “跑道17R,通波Y,下4800,東方5318。”

    王珩宇復誦完,江寧的指揮還在繼續(xù)。

    徐柯淳憋著笑轉(zhuǎn)頭看他,“你倆這是……苦命鴛鴦啊?”

    王珩宇白了他一眼,“誰教你的這么說話?”

    小徐一嘴的風涼話:“好好一個中秋,一個夜班,一個延誤……嘖嘖嘖!”

    不是苦命鴛鴦是什么?

    “閉嘴吧你!”

    眼看人破防了,徐柯淳默默閉了嘴。

    王珩宇雙手抱臂靠在駕駛座上,雙眼盯著儀表,臉上的神色跟駕駛艙外的黑夜都快成一個顏色了。

    先是國慶剛開始他飛了國際線,整整三天沒在家,之后卡48兩天休息也只有一天有空跟江寧待在一塊,昨天飛了廣州一直到今天晚上才回。

    這日子過的,要不是那休息的一天,他倆都快過成異地戀了!

    “CCA1224 Yucheng Approach radar contact,cancel restrictions climb and maintain 4500 meters.”

    (國航1224,虞城進近雷達看到了,取消高度限制上4500米保持。)

    “CES6466 Yucheng Approach radar contact,SAS-81A RWY 17R information W descend and maintain 2400 meters.”

    (東方6466,虞城進近雷達看到了,SAS-81A RWY進場,跑道17R,通波W,下到2400。)

    “DKH1628 offset 3 miles left of the track.”

    (吉祥1628,向左偏置3海里。)

    ……

    當江寧三分鐘內(nèi)指揮到第五架跟他說英語的國內(nèi)航班時,他那向來毫無波瀾的臉上,終于還是皺起了眉。

    猛然想起剛剛休息時候程瑜的話……感情這會練英語的都到他這來了?

    倒不是說他對說英語的航班有什么偏見——舉個例子,就好比你正忙的時候,一群孩子跑來纏著你說讓你陪他們讀書,他們開了口,你還不能拒絕。

    對面說了英語,他就得用英語回。

    最要命的還不是對面說英語,最要命的是對面那個英語說的磕磕絆絆你還得耐著性子聽完,下指令的時候還得確保對面那個英語不熟練的人能聽懂且正確復誦。

    江寧熬了幾分鐘,眼看扇區(qū)里的飛機越來越多,終于是沒忍住。

    “國航1224。”

    1224是架貨航的飛機,要求沒有客機那么多,剛剛本來他英語就磕絆,這會聽見江寧用中文喊他,回話也是中文,開口都比剛剛說英文的時候利索多了,“國航1224,請講!”

    江寧看了眼管制雷達,語氣平淡地訴述道:“國航1224,前方有特殊保障,如果你不能盡快轉(zhuǎn)回來的話,可能會延誤很久。”

    1224進近的時候位置不好,正好卡在江寧扇區(qū)那一大片黃區(qū)的另一邊,想繞過來就得繞一大圈,這會眼看已經(jīng)是飛出去很遠了。

    無線電那頭像是憋了一股氣,語氣也不怎么好了,“國航1224,不是我不配合!這個SASAN后面這有一大片天氣!我都換過雷達了,第二部也試過了,中間有黃區(qū),還有顛簸區(qū),我轉(zhuǎn)不過去啊!”

    江寧低著頭填寫進程單,對于對面的抱怨毫無波瀾,“國航1224,收到了。我就是給你通報一下,等下可能會因為你轉(zhuǎn)不過來要延誤比較久。”

    “那你看大概多久嘛,我最多……15分鐘左右吧。”

    “國航1224,如果你現(xiàn)在不轉(zhuǎn)過來,15分鐘不夠。”江寧抬頭看了眼雷達屏幕,手里的筆倒過來敲了一下桌面,平靜道:“你前面的飛機都是沿航路3-5海里過的,你盡量往右靠吧。”

    “那我現(xiàn)在……轉(zhuǎn)095?”

    江寧手里的筆又敲了一下桌面,低頭填寫進程單,“國航1224,收到了,可以。”

    ……

    “好家伙……江哥今晚有夠忙的啊。最近國慶,怎么都跑國外玩去了?國際航班有這么多嘛?”

    王珩宇皺了皺眉,眼見他雷達上也出現(xiàn)了天氣,只能開口聯(lián)系江寧,“進近你好,東方5318,申請右側(cè)機動。”

    江寧無情拒絕,“東方5318,只能左偏,右側(cè)有活動。”

    又來了又來了!

    眼看他很忙,王珩宇也不想給他找麻煩,于是只能委屈巴巴地問了一句,“那前面的怎么過的嘛?”

    聽著耳機里的聲音,江寧都能想象到他那張臉上的表情,不動聲色地笑了一聲,開口時仍是他往常那副清冷平淡的語氣,“東方5318,你前面的飛機是左偏5海里到3海里。”

    王珩宇嘆氣,又看了眼雷達,試探性地開口,“那我……申請左偏5海里,飛095?”

    “東方5318,航向095,同意了。”

    聽見江寧說同意,王珩宇甚至莫名其妙松了口氣。

    徐柯淳一邊調(diào)參數(shù)一邊嘀咕,“卑微,太卑微了……家庭弟位顯而易見!”

    王珩宇咬牙想打他。

    波道里,剛剛那架繞了一大圈的國航1224終于能轉(zhuǎn)彎了,再開口時的語氣也比剛剛好了不少,“虞城進近,國航1224,你看我這個位置逐漸右轉(zhuǎn)飛SS204可以嘛?”

    “國航1224,收到了,可以飛向SS204加入程序。”

    “好,逐漸右轉(zhuǎn)飛SS204加入程序,國航1224。”

    “國航1224,下到2400保持。”

    “下24,國航1224。”

    指揮完國航的,江寧轉(zhuǎn)頭又喊王珩宇,“東方5318,095航向飛多遠?”

    “啊?”王珩宇回過神,這是問他機動繞天氣要飛多遠呢,于是回話道:“額,飛……12海里吧。”

    “東方5318,收到了,保持高度。”

    “好的,保持高度,東方5318。”

    ……

    今天的飛機多歸多,但“亂”這個字,在江寧手里就不可能存在。

    沒多久,波道里進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進近晚上好,山東1188,高度標準氣壓3600,應答機2100,飛POMOK。”

    是陳楊。

    “嚯……這是苦命鴛鴦又加一啊!”徐柯淳努力憋笑,心里想著,一會落地塔臺要是聽見顧群的聲音,那可好玩了!

    耳機里江寧的聲音還在繼續(xù),先是對著陳楊說了句“稍等”,然后指揮完國航1224轉(zhuǎn)頻率,轉(zhuǎn)頭才對陳楊道:“山東1188你好,虞城進近雷達看到了,盡快上到4500保持,有交叉。”

    “收到,上4500,有交叉,山東1188。”

    江寧下完指令,轉(zhuǎn)眼再看時發(fā)現(xiàn)陳楊高度上的太慢,于是又補了一句,“山東1188,取消高度限制。”

    “取消高度限制,山東1188。”

    轉(zhuǎn)頭江寧又問王珩宇:“東方5318,095航向要變嗎?”

    “不變,我保持095,東方5318。”

    “東方5318,收到了。”

    江寧這邊剛問完,陳楊的聲音再次傳來,“山東1188,你是讓我上快一點還是慢一點?剛才你說有交叉,我上的慢了你又讓我快,我TCAS都響了!”

    陳楊最后那句話里滿是震驚,音調(diào)都比剛才正常復誦的時候高了兩分。這會要是給他面前放張桌子,他都能哐哐拍兩下以表達他的不滿。

    可惜,江寧回話的聲音毫無波瀾,公事公辦,“山東1188,公司有速度限制嗎?剛剛有高度穿越,要盡快上。現(xiàn)在你保持4500,上面有個高高度的交叉。”

    江寧這話的意思是,如果剛才不是公司有速度限制要求,那就是讓他上的快的時候他上的太慢了,交叉通過的時候距離不夠,所以TCAS才會響。

    “啊……沒有限制。”瞬間,陳楊的語氣又變乖巧了,“行,那我現(xiàn)在慢點上唄。”

    同通波到里的徐柯淳聽得嘖嘖稱奇,“還得是江哥啊……”

    光聽剛剛陳楊那個語氣,但凡這會換個管制,他都得掰扯兩句。

    也就是江寧,給這一個個治的服服帖帖的。

    交叉通過后,江寧:“山東1188,現(xiàn)在上到5100。”

    “上高度5100,山東1188。”

    而王珩宇那頭天氣繞的差不多了,江寧又道,“東方5318,下42保持。”

    “下42,東方5318。”

    復誦完后,又過了一會,王珩宇看著氣象雷達上距離差不多,就準備要轉(zhuǎn)向了,不過他才剛開口,頻道里另一個機組的聲音傳來,信號又被干擾了。

    “稍等,一個個來。”干擾結束后,江寧平靜地開口,“白鷺7487,虞城進近雷達看到了,SAS-81A,跑道17R,通波X,下到6000。”

    “下6000……額,我了解一下前方的飛機天氣都怎么繞飛的?白鷺7487。”

    7487的機長復誦才開了個頭,倒是先打聽起了別人的繞飛路線——他前一個就是剛剛準備轉(zhuǎn)彎但被打斷了的王珩宇。

    江寧無聲笑了一下,如實回答道:“白鷺7487,前面五分鐘的飛機當前位置,航向095飛15海里左右往右側(cè)歸航。”

    “白鷺7487,那我申請航向……085唄?”

    白鷺這個機長聽口氣還挺好說話,江寧應得也自然,“白鷺7487,航向085同意了,下到6000。”

    “下6000,航向085,白鷺7487,SAS-81A進場,跑道是17R。”

    “白鷺7487,正確。”指揮完這架,江寧轉(zhuǎn)頭又喊剛剛被干擾了的王珩宇,“東方5318,準備怎么飛?”

    “右轉(zhuǎn)飛……SS420?東方5318。”王珩宇的語氣里滿是無奈。

    江寧看了兩眼雷達顯示,預估了一下當前扇區(qū)里的航空器走向,開口給他換了個方案,“東方5318,你飛SS200加入程序吧,恢復自主領航。”

    這要是放在以前,王珩宇高低得問一句,你都想好了還問準備怎么飛?!

    可現(xiàn)在……下頭指揮的是江寧,他可沒膽子問這話,只能無條件服從。

    “收到,飛SS200加入程序,東方5318。”

    另一邊一直保持在5100高度的陳楊,像是終于得到了江寧百忙之中的青睞,“山東1188,高度上6000,聯(lián)系區(qū)調(diào)119.2,再見。”

    “119.2,上6000,再見,山東1188。”

    送走了一個陳楊,轉(zhuǎn)頭江寧剛想開口給王珩宇換高度,又有人先插話了,“白鷺7487,我申請航向050。”

    江寧看了眼雷達,050航向又轉(zhuǎn)出去了,但不影響航路,于是問了一嘴:“白鷺7487,050飛多遠?”

    “050飛……25海里吧。”

    “白鷺7487,同意。”

    這頭剛復誦完,又來了一個磕磕絆絆的英文插話的,后面似乎還有個不知道哪個航班的聲音,但是干擾了,江寧沒聽清。

    等那個英文的說完了,江寧點開航班信息看了一眼,國內(nèi)航班。

    于是,等他開口時,那個聲音又成了以前冰冷的腔調(diào),“海南7253,公司有要求一定要說英文嘛?”

    那頭的機組似乎沒想到他用中文問話,而且聽這個不怎么客氣的聲音,一時開口都有些猶豫,小心謹慎地問:“倒是……也沒有。最近國際航班有點多,所以想練練英語……額,不可以嘛?”

    江寧冷漠拒絕,“下次再練吧,這會飛機有點多,如非必要,說中文。”

    “啊……收到,海南7253。”

    “海南7253,虞城進近雷達看到了,SAS-81A RWY進場,跑道17R,高度下4800。”

    “SAS-81A RWY進場,跑道17R,下4800,海南7253。”

    今晚上席的見習是李曉,剛剛休息完進來就聽見江寧說那句“如非必要,說中文”的話。他要替的位置在江寧邊上,這會站過去剛巧看了一眼江寧面前的管制雷達——每架飛機在他手里跟小玩具似的乖乖排隊等著。

    可江寧指揮的話卻一條接一條繁忙不堪,而且他語速很快,但每一條指令都很清晰明了。

    李曉突然想起以前他師父瞿昭說過的話——自身能力強,開口就會變得有底氣。

    江寧好像就是這樣。

    別的部門他不知道,但整個進近管制室,似乎只有江寧能做到這句話。

    而專注指揮的江寧壓根沒注意到身后李曉的目光,等無線電那頭復誦完,江寧頓了兩秒,沒人插話他才開口道:“東方5318,高度下24。”

    “下24,東方5318。”

    也是不容易,被連續(xù)打斷了兩次,江寧這條指令才發(fā)出去。

    之后又指揮了兩架飛機后,江寧眼看白鷺7487的航班跟之前國航1224一樣越飛越遠,簡直在他的顯示雷達上獨樹一幟的時候,無奈地開口提醒,“白鷺7487,盡早右轉(zhuǎn)吧,前面有活動限制。”

    “好的收到了,我大概飛20海里就轉(zhuǎn),馬上了,白鷺7487。”

    江寧預估了一下路線,只能又強調(diào)了一句,“白鷺7487,盡快。”

    “好的,我馬上,白鷺7487。”

    回頭再看王珩宇的位置差不多了,江寧再次開口,“東方5318,高度下12,聯(lián)系塔臺124.35。”

    “124.35,高度下12——”說著,他頓了一下。

    “今天是中秋……”在天上還能說上幾句話,落了地江寧還得上班,好好一個中秋……王珩宇想想都糟心,語氣頗為委屈地補了一句,“進近,中秋快樂!”

    江寧聞言一愣,一聽他那委屈得不行的語氣,突然有點心疼。

    手里握著填寫進程單的筆在桌面上敲了兩下,最后有些妥協(xié)地開口道:“東方5318……”

    兩千多米的高空之上,駕駛艙里本來垂頭喪氣的人,一下抬起頭。

    隨后,他就聽見無線電那頭他的愛人,用無奈寵溺但帶著笑意的聲音說:“收到了——中秋快樂!”

    王珩宇一下就笑了。

    江寧后面半句頗有些嚴肅地說:“下次不要占波道……雷達服務終止,落地見。”

    王珩宇卻只選擇性地聽到了他最后三個字:“!!!”

    同波道不知哪個機長先起的頭,“咦……狗糧的味道!”

    “還得是少爺才能有這待遇啊!”

    “進近,中秋快樂啊!你也回我一句唄?”

    ……

    江寧收斂了笑意,輕咳了兩聲,波道里起哄的聲音瞬間戛然而止。

    第65章 出發(fā)去旅游 “江哥可是坐的尊貴的頭等……

    由于江寧說了那句“落地見”, 王珩宇一下飛機就給江寧發(fā)了信息,看到他之前給他回的那句“上席了”,心里美得不行。

    等交接完, 王珩宇就馬不停蹄去了管制中心樓下等江寧。

    徐柯淳拖著飛行箱看著那個著急忙慌跑走的背影,感嘆道:“唉……有對象的人就是不一樣啊, 哪像我們這種孤家寡人。”

    身后幾個乘務上前, 探頭探腦地看了兩眼,扭頭問:“聽說剛剛波道里王機長跟江主任秀恩愛了?”

    徐柯淳一挑眉,還挺驚訝,“這么快就知道了?”

    “有比咱早落地的, ”有人拿著手機晃了晃, “群里已經(jīng)傳遍了!”

    徐柯淳八卦之魂燃起, 哪還管人家小情侶的事——中國人的本質(zhì)就是八卦。

    另一頭,王珩宇算著時間江寧還沒下席, 就先去停車場拿了他的車, 開著車去的管制中心樓下,找了個停車位停著,給江寧發(fā)了個信息之后, 就開始默默等著。

    近一個小時后,那個穿著一身白色襯衫急匆匆跑出來的身影闖入他的視野之中。

    出門看到他的車, 江寧徑直就跑了過來, 不過是直奔駕駛室,開了門, 拽上王珩宇, “跟我走——你還有四十五分鐘!”

    王珩宇還沒反應過來,已經(jīng)被江寧拽下車了。

    然后,江寧拽著他去了管制中心邊上的另一棟樓, 迎面還撞見了顧群——這個點出現(xiàn)在這,就說明他也是夜班。

    江寧甚至都沒來得及打招呼,拉著王珩宇一路上樓,然后拐進了其中一間屋子。

    直到被人推到門板上按著,王珩宇才反應過來,江寧那句“還有四十五分鐘”是什么意思。

    ……

    ……

    這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兩個人躺在江寧值夜班的休息室床上,王珩宇把臉埋在他懷里,語氣很是委屈,“好好一個中秋……小徐都嘲笑我,苦命鴛鴦!”

    江寧哄孩子似地摟著他,剛剛又被王珩宇壓著索吻,他這會氣息還不太穩(wěn),輕笑了一聲,“這不是補償你了嘛……”

    王珩宇在他身上繼續(xù)嘆氣,轉(zhuǎn)而想起,“剛剛好像看見顧群了?”

    “……”說實話,剛才拉著王珩宇進門太著急了,他都沒注意。

    “唉……小徐這個烏鴉嘴!”

    “又關小徐什么事?”

    王珩宇把剛剛天上事跟他說了一下,江寧才想起來,剛才確實是指揮了陳楊,不過陳楊是離港。這么一想,他放在王珩宇背上的手輕拍了拍,“那你比他好多了,至少我這會還能陪你四十五分鐘,就當過個中秋了。”

    “嘖……你要這么說,四十五分鐘也就嘗了口湯吧。”

    四十五分鐘夠干嘛的呀,都沒吃飽呢!

    “……”江寧默默翻了個白眼,“你知道你現(xiàn)在這個行為叫什么嘛?”

    “什么?”

    “貪得無厭!”

    “胡說!”王珩宇不滿地反駁,“我這分明是,意猶未盡!”

    江寧失笑,都懶得跟他掰扯,轉(zhuǎn)而問:“你明天有班嗎?”

    “有……晚上的班。”說起來他就氣,明天本來是預備,結果今天下午他還沒起飛呢,就收到消息讓明天加班。

    “那你——”江寧話沒說完,手機鬧鐘倒是響了,差不多他得回去換班了。

    王珩宇直起身子,又把床上的江寧拉起來,摟著他親了親,“走吧,我送你回去。”

    江寧拽住他,王珩宇疑惑地回頭,江寧湊上前捧著他的臉,溫柔的吻落在他唇角,“一會回去早點睡覺,等我明早回去……還有,中秋快樂!”

    王珩宇怔愣了片刻,笑著點頭,“好,我等你回家!”

    之后,江寧回去值夜班,王珩宇只能獨自回了家。

    他們在一起之后的第一個中秋,雖然不能一起過,但勉強也算過過了。

    只不過第二天江寧回家的時候比較慘,為了安慰某人,付出了良多!-

    國慶之后,江寧生日之前,算上輪休的一天,許是看他國慶那段時間太辛苦,付徵倒是給他批了兩天假,但我們王機長就比較慘了,假只請到了一天,還有兩天是調(diào)班。

    10月10號早上九點半的航班執(zhí)飛大理,落地是下午一點多。王珩宇就請到了11號的假,可以在大理陪江寧玩一天,然后12號下午坐高鐵去昆明,再執(zhí)飛從昆明回虞城的航班。

    九點半的航班,兩小時值機,七點半就得到機場。

    本來七點多也不算很早,但前一晚有的人得寸進尺胡作非為,導致江寧一早起來的時候困得直打哈欠。

    等上機的時候江寧遠遠瞧見了機坪上的王珩宇,穿著反光小馬甲,手里拿著小手電正在做繞機檢查。

    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工作的樣子,江寧瞬間都不困了,拿著手機放大了畫面對著拍了幾張照發(fā)給王珩宇。

    他就一直盯著王珩宇看,大約是檢查做完了,王珩宇簽完字才掏出手機,應該是看到了他的信息,拿著手機抬頭四處張望著。

    江寧此刻的距離其實離他并不遠,王珩宇那樣好的視力,從照片的角度一下就能看到他,立馬喜氣洋洋地沖他揮手,招搖地很。

    “……”江寧有點尷尬地沖他指了指飛機的方向,又低頭給他發(fā)信息:【好好上班!】

    王珩宇看了眼手機,塞回口袋里,對著江寧的方向,抬起雙手比了個巨大的愛心,然后心滿意足地回去繼續(xù)工作。

    邊上有幾個小姑娘看見了,在那竊竊私語——

    “快看那個機長!好帥啊!”

    “他這是跟誰比心呢?”

    “笑死,有點可愛是怎么回事!”

    ……

    江寧默默轉(zhuǎn)身捂臉:“……”

    這個顯眼包!

    等到上機的時候,王珩宇直接站在了門口等著接江寧——他給江寧買的還是頭等艙的票,而且是兩連坐,就等一會出來放風的時候能坐在江寧身邊,就算只是陪他坐十分鐘,他都覺得值。

    王珩宇今天的副駕是徐柯淳,后座還有個小陳——因為他今天飛完這趟之后就請假了,所以等到大理落地以后,回程就由徐柯淳跟陳誠負責把飛機開回來。

    飛機上了巡航高度,打開自動駕駛,王珩宇還不能立刻就離開駕駛艙。但終于能閑聊了,徐柯淳率先開口,“我剛剛好像看到江哥了?”

    小陳點頭,“我也看到了!”

    王珩宇不動聲色地“嗯”了一聲。

    徐柯淳扒拉了一下鼻梁上的墨鏡,“聽說,明天是江哥生日?”

    王珩宇繼續(xù)“嗯”。

    徐柯淳跟小陳對視一眼,小陳問:“那你不做個機長廣播祝他生日快樂?江哥可是坐的尊貴的頭等艙!”

    王珩宇“呵”了一聲,皮笑肉不笑地轉(zhuǎn)頭,“你要是不怕他下次卡你,你就播。”

    小陳瞪大了眼睛,“怎、怎么個事兒?”

    王珩宇輕笑一聲,從善如流道:“他社恐!”

    小陳、徐柯淳:“……”

    “不是……他社恐你剛剛還整那死出?”剛才徐柯淳探出去擦玻璃的時候,剛巧看到了王珩宇在那指手畫腳比心的那一幕,不過沒來得及拍下來。后來等王珩宇進駕駛艙之后他還調(diào)侃他來著,只不過那會王珩宇沒搭理他。

    現(xiàn)在想來,那會肯定就是跟江寧比心來著!

    王珩宇轉(zhuǎn)頭看他,臉上滿是得意的笑,“我們什么關系,那能一樣嘛?”

    徐柯淳:“……”

    嘖,又多嘴了!

    “我出去坐會,你倆看著啊。”王珩宇盯了會儀表數(shù)據(jù),今天天氣好,沒什么問題之后就解了安全帶準備出去找江寧了。

    剛剛上飛機的時候他讓乘務員給江寧塞了毯子,虞城到大理得四個多小時呢,夠他睡一覺了。

    王珩宇出去的時候,江寧正蓋著毯子雙目緊閉。他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坐下,伸手把他一邊肩膀上滑落的毯子往上拽了一下,卻不料江寧醒了。

    “吵醒你了?”

    江寧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搖頭,“沒有,還沒睡著呢。”

    他伸出手到王珩宇面前,王珩宇會意握住他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睡吧,我陪你一會,等你睡著了我再進去。”

    “嗯。”江寧點頭靠過去,重新閉上眼睛。

    昨晚睡得晚,今早起來的時候簡直又累又困。這會在王珩宇身邊,江寧沒一會又睡著了。

    乘務長從后排服務完乘客回來路過,看到坐在前排的王珩宇,還有那靠在他肩膀上睡著了的江寧,著實愣了好一陣。

    對上王珩宇的目光,微微頷首,無聲打了個招呼。

    進了內(nèi)間拉上簾子,駕駛艙呼叫,乘務長就進去了,徐柯淳問她要了杯咖啡,順嘴問了一句王珩宇。

    乘務長想起剛剛在外面看到的,八卦了一嘴,“外面那個,是王機長對象?”

    徐柯淳笑著點頭,乘務長一臉恍然,“原來……那就是江寧啊!”

    雖然不少人都知道王珩宇跟江寧是一對兒,但也不是人人都見過江寧。

    也是江寧這張臉足夠驚艷,每個看到的人都免不得得驚訝一番。

    半個多小時以后,江寧徹底睡熟了,王珩宇托著他的腦袋讓他靠著座椅靠背睡,時間差不多他也得準備回駕駛艙了。

    江寧這一覺睡得挺沉,中途11點多的時候王珩宇又出來過一次,本來是到飯點了想喊他吃點東西,但見江寧還沒醒,王珩宇也不太忍心吵醒他,就又回去了,只是叮囑了一句乘務長,等江寧醒的時候給他熱點吃的。

    結果,一直到快進近的時候,是王珩宇的機長廣播把江寧吵醒了。

    剛睡醒他倒也不是很餓,這一拖就拖到了兩點多——本來飛機落地都快兩點了。

    從機場出來打了車去他們先前預定落腳的地方,在洱海邊上,民宿海景房,距離大理古城不過十五分鐘的路程。

    這會陽光正好,巨大的落地窗正對著碧藍的洱海,海天一色,微風拂面。客廳外有個延伸出去的小陽臺,擺著兩張?zhí)僖胃粡埿√僮溃吷线有個秋千椅,是個觀景的好地方。再往外就是建在湖面上的棧道,他們右邊還有也是民宿,都是差不多的戶型。

    王珩宇在臥室收拾行李,江寧就拿著手機在小陽臺上對著外面的風景拍照。

    他不怎么出門,偶爾出來玩一次,美景果然治愈心情。

    王珩宇出來的時候就看著他站在小陽臺上拿著手機到處拍,悄悄走過去從背后抱住他,下巴擱到他肩膀上,側(cè)頭在他耳墜上輕吻了一下,“沒吃午飯餓不餓?”

    “有點。”江寧躲了躲,側(cè)頭看他,“你收拾完了?”

    “嗯。”王珩宇摟著他的腰,讓江寧在他懷里轉(zhuǎn)了個身,然后把人抵在小陽臺的欄桿上就吻了上去。

    雖然這會沒人在外面,但只要邊上有人上陽臺,一眼就能看到他們在做什么。

    這么明目張膽的親熱,還是讓江寧很不適應。

    “還困嗎?”王珩宇松開他笑了笑,“先出去吃點東西吧,你要是不困的話,一會吃完我?guī)闳地方。”

    “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王珩宇不樂意說,江寧也懶得問。

    來之前就說了讓王珩宇全權負責行程,他只要不動腦子地跟著就行。

    他們租的民宿有提供三餐的小食堂,都是一些當?shù)氐奶厣朗常侨旃⿷模蹒裼罹蛶ルS便吃了點。

    吃飽以后再出門,王珩宇打車卻帶著江寧去了墓園。

    江寧不明所以,直到王珩宇帶著他七拐八繞地到了一座墓碑前,他看到那個墓碑上的名字儼然寫著——吳錦懷。

    是他師父的墓!

    第66章 主編:江寧 “他把我當做他這輩子工作……

    當年那件事之后, 他一直覺得心里有愧想去祭拜師父,可吳家人對他的態(tài)度,沒少讓他吃閉門羹。

    可如今眼前這個……怎么會是師父的墓?

    而且, 他清楚記得自己沒有跟王珩宇說過當年那件事,為什么王珩宇會知道他師父的墓在這里?

    一時間, 江寧甚至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整個人愣在原地,一只手還被王珩宇牽在手里,另一只手垂在身側(cè)緊緊攥成拳。

    他帶著滿腹疑問轉(zhuǎn)頭看向王珩宇,可直到他看過去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眼眶里早就盈滿了淚水, 視線里的王珩宇依稀朦朧。

    他想問他為什么知道這, 他又是怎么知道的……想問的太多, 開口的聲音帶著哽咽與顫抖,“你——”

    可他只來得及說出口了一個字, 翻涌而來的情緒便徹底將他淹沒了, 剩下的話他愣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江寧雙唇微張,努力做著深呼吸,他在平靜自己的情緒, 可這樣徹骨的情感又哪里是幾次深呼吸就能平靜的。

    他眼里的淚水深深刺進了王珩宇心里,他的難過與悲傷亦讓他心疼不已。

    但既然下定決心帶他來了, 就不能心軟——這件事時隔多年, 是應該做個了結的。

    人死不能復生,活著的人才最重要!

    王珩宇換了只手牽著他, 另一只手一伸直接將人攬進懷里, 希望自己的懷抱能給他一些力量和支撐,他開口的聲音溫柔卻帶著些歉意,“上回去警局那次, 看你跟那位吳警官好像認識……我私下里問了程瑜,才知道你師父的事。”

    江寧聞言,微微皺眉。

    原來,他那么早就知道了。

    “對不起……我自作主張了。”王珩宇嘆了口氣,表情卻很堅定,“但是,我還是想帶你來看看。”

    他一直記得那天江寧強顏歡笑的樣子,這件事是江寧心里的一個結。

    王珩宇是不會拘泥于過去的性子,但江寧不是——按他的性子,輕易是過不去的。

    那天之后他私底下去找過那位吳警官,起初人家并不樂意搭理他,王珩宇一連上門了好幾次,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好不容易讓人松了口,他才要到了江寧師父墓地的位置。

    他還記得當時吳警官跟他說的話,“事情剛發(fā)生那陣,我確實怪過他,我們?nèi)叶脊炙绻皇菫榱怂氖拢野只蛟S還能多活一段時間。可后來時間久了,仔細想想,他又何嘗不是一個受害者?我一個當警察的,卻還把受害者有罪論強加在他身上。”

    他說:“不過我確實不喜歡他——我爸經(jīng)常說,江寧是他干了這么多年帶過最有天賦的徒弟,天生就是當管制的料。但江寧給我的感覺,總是很陰郁、冰冷,又死氣沉沉。”

    “吳警官說,師父是大理人,求學到的金陵,后來跟師娘認識之后就留在了金陵。之后虞城機場新建,他就被調(diào)去了虞城。離開大理之后,因為工作也很少回來,甚至……錯過了見他母親的最后一面。師父臨終前叮囑,他想落葉歸根,所以他們才把墓地選在了這。”

    江寧始終沒有說話,只是慢慢蹲下身子,抬手撫上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的人仍是他記憶中的模樣——那個才四十多歲卻滿眼滄桑慈愛的男人,仿佛下一秒就會從照片里跳出來,樂呵呵地罵他,“成天冷著張臉,二十多歲的小伙子看著年紀比我都大!”

    “我也猶豫過到底要不要帶你來……直到瞿昭離職那天晚上,你后來跟我說的那些話。”王珩宇同樣蹲下了身子,摟著他的手緊了緊,眼神專注地落在他身上,鄭重而嚴肅,“江寧,我不想你總是把自己困在那些沉悶的過去里。不管是心結還是什么,發(fā)生了就去解決。”

    “你現(xiàn)在有我,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不用怕!”

    江寧雙手扒著墓碑,額頭抵在墓碑上,眼眶再也承托不住他的淚水,心頭的委屈、酸澀和苦悶,夾雜著過去的一切,他說不清是什么,但那些亂七八糟的情感在這一刻似乎是終于找到了宣泄口。

    他雙膝跪地,放聲大哭。

    大理的陽光很好,十月的天氣,明媚溫暖。

    天上的白云像棉花糖一樣一朵一朵蓬松柔軟,伴著微風緩慢飄動。

    遠處的蒼山青翠茂密,層層疊疊,綿延十里。

    他也不知自己哭了多久,情緒平復后,江寧站在墓碑前,看著照片上那笑得慈愛的人,深深鞠了一躬。

    “師父……對不起!”

    他的聲音哽咽而顫抖,卻異常堅定。

    帶著遲到六年的歉意-

    許是哭累了,江寧整個人懨懨的,從墓園回民宿不過十幾分鐘的車程,靠在王珩宇肩上就睡著了。

    等他再醒的時候,天已經(jīng)漸黑了。

    起床的時候覺得眼睛有些酸澀,江寧就去浴室洗了把臉,看著鏡子里眼睛紅腫的自己,有些愣神。

    外面王珩宇聽見動靜走進來,倚在浴室門口問他,“睡醒了?餓不餓?”

    江寧轉(zhuǎn)頭看向他,眼里的情緒像是驚喜,也像欣慰,下一秒直接走上前,雙手一伸抱住了他。

    “怎、怎么了這是?”王珩宇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擁抱搞得一時沒反應過來,畢竟江寧很少這么主動。

    懷里的人沒說話,只是搖了搖頭,就一直維持著這個擁抱的姿勢好一會才松開他,仰頭沖他露出一個笑臉,連語氣也是少有的輕快,甚至有點像撒嬌,“去吃飯吧,我餓了。”

    王珩宇盯著他看了一會,最后還是點了點頭。

    他不愿意說,王珩宇也沒問。

    兩個人去小食堂吃了頓晚飯,江寧今天胃口似乎很好,一頓吃了不少。

    而關于下午去墓園的事,他是只字不提。

    今天換成王珩宇咬著筷子看他了。

    江寧疑惑地抬頭,“看著我干嘛?”

    “感覺你下午回來之后就怪怪的。”王珩宇思索了一下措辭,猶豫著開口,“你要是覺得——”

    “沒有!”江寧打斷他,往他碗里夾了一筷菜,“好好吃飯,回去再說。”

    “……”他都還沒說呢。

    但是見江寧都說到這份上了,王珩宇也只好閉了嘴。

    只是他沒想到,剛回到房間,甚至還沒來得及開燈,江寧就推著他壓到了客廳的沙發(fā)上,旋即便是細密的吻急切地落下來。

    沒什么章法,卻十分熱情,甚至有些放縱地讓人難以拒絕。

    今晚的月光很明亮,皎潔的彎月倒影在洱海上,水面上折射的月光伴著屋外的路燈光,透過客廳連接小陽臺的巨大落地窗照進屋內(nèi)。

    柔和而寧靜。

    可眼下的情景,王珩宇卻是寧靜不了一點!

    慌亂之下翻身按住他,江寧還掙扎了兩下,但抵不過王珩宇的力氣,最終放棄了。反觀王珩宇,受寵若驚之余思維發(fā)散便開始胡思亂想,“你這……熱情得我有點害怕。”

    江寧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用力往下一拉,微微側(cè)頭到他耳邊,因為剛剛激烈的吻,此刻江寧有些氣息不穩(wěn),濕熱的呼吸噴灑在耳廓間,他的聲音像羽毛一樣撩人心弦,“不喜歡?”

    “……”王珩宇咽了口口水,強迫自己忍住沖動,“喜歡……也不能這么來啊。”

    “為什么不能?你不想要?”

    江寧反問他,王珩宇卻答不出個所以然,“我——”

    他感覺江寧像是有心事,比起自己的滿足,他更在意江寧的心情。

    但江寧并不打算說,他微微仰頭,柔軟的雙唇貼著他的耳墜,吐氣如蘭地在他耳邊道:“我想做……做完再說,好不好?”

    就因為他這輕飄飄的一句話,王珩宇的呼吸聲逐漸變沉,最后頗有些認命般地閉上了眼,“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要是再拒絕,是不是就不禮貌了?”

    在江寧面前,他向來沒什么自制力。

    江寧松開他,轉(zhuǎn)而雙手捧著他的臉,黑暗中一雙眼睛緊盯著他,鄭重地“嗯”了一聲。

    ……

    零點的鐘聲響起時,王珩宇低下頭,氣息不穩(wěn)地湊到他耳邊:“江哥……江寧,生日快樂!”

    生日……哦,過了零點了,是他生日了。

    江寧只覺得那鈴聲在耳邊轉(zhuǎn)圈似的響,腦子里亂糟糟的,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回應他,又或許,他的回應早被撞得支離破碎了。

    起落沉浮間,他似乎還聽見了一句“我愛你”,但他早已無力回應,只能反反復復呼喚他的名字。

    一聲又一聲。

    ……

    起先,王珩宇想著先滿足他再問,但奈何今晚的江寧異常主動,熱情得他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一次又一次的瘋狂,混亂間,破碎不穩(wěn)的氣息纏繞,他顫抖著嗓音喊他,“王珩宇……”

    “嗯,”他的吻輕柔安撫地落在他臉頰上,“我在。”

    “歇一歇吧……”江寧的聲音有些疲憊,有氣無力地又像是撒嬌,“我想看日出。”

    王珩宇動作頓了一下,喘了兩口氣,抬眸看了眼床頭柜上的時鐘——1:28。

    “好,我馬上好……”他再次低頭,細密的吻落下,雙手托在他身后按著他的肩膀,含糊的聲音混在唇齒之間,“一會我喊你。”

    ……

    早上五點多王珩宇就醒了,他們臥室里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昨晚他倆連窗簾也沒拉,倒是得慶幸這窗戶望出去正對著洱海,沒有人。

    這會天已經(jīng)有些蒙蒙亮了,但還沒有亮全,太陽也還沒升起來。

    王珩宇低頭,江寧還在他懷里安靜地睡著。不過露在被子以外的肩膀、脖子……青青紫紫的落了不少痕跡,幾乎沒一塊好地方,全是他的杰作。

    想起不過幾個小時前的瘋狂……王珩宇慌忙移開視線,伸手幫他往上拽了拽被子。

    懷里的人囈語了一聲,悠悠轉(zhuǎn)醒,惺忪的睡眼睜了片刻又閉上了,開口的聲音都是啞的,“幾點了?”

    “才五點多。”王珩宇雙手摟住他,低頭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聲音輕柔地問:“我吵醒你了?”

    江寧在他懷里搖了搖頭,伸手摟住他的腰,往他懷里挪了挪。

    本就是大清早,被子底下還是坦誠相待的情況,王珩宇眸光一暗,就感覺懷里的人僵了一下。

    江寧睜開眼抬眸看他,王珩宇低頭對上他的視線,表情有些尷尬,“咳……這個屬于,正常反應!”

    江寧沒說話,只是原本搭在他腰上的手慢慢下移——

    王珩宇像那觸了電的魚,趕忙按住他,江寧看著他的眼神帶上了一絲純真的疑惑。

    要命……一大清早的,哪里受得了他這種眼神!

    王珩宇眸光微暗,喉結滾動,“……”

    他嚴重懷疑江寧就是故意的!

    ……

    ……

    然后,江寧想看的日出變成了破碎的、朦朧的、不真切的。

    他們房間床邊有一大塊地毯,此刻的地毯上一片混亂。落地窗邊還有個懶人沙發(fā),王珩宇抱著江寧窩在那里面,身上蓋了條毛毯。

    江寧整個人歪在他身上閉著眼睛,嘴里懶洋洋地控訴,“都怪你,沒看到日出!”

    “冤枉啊!”某人跟他耍無賴,王珩宇無奈地直喊冤,“分明是你自己勾引我……惡人先告狀是吧?”

    “我讓你快點你怎么不聽?”

    “怎么沒聽?還不夠快嘛?喊受不了的不是你啊?”

    對上王珩宇那明顯意有所指的目光,江寧臉一紅,“……我說的不是那個!”

    王珩宇才不管他說什么,一只手落到他腰上,不輕不重地掐了一把。

    江寧驚呼一聲,身子一歪差點從他身上滑下去,好在王珩宇摟住了他,隨即下一秒就收到了江寧一記眼刀。

    王珩宇不服氣地低頭咬他,“說起來,剛剛在窗邊,不是給你看日出了嘛?賴賬是吧?”

    想起他剛剛看到的畫面,江寧臉色更紅了,輕哼了一聲便扭過頭不打算理他了。

    王珩宇拍了拍他的背問道:“昨晚的事還沒說完呢,你不準備跟我說說?”

    “說什么?”

    “你本來想說什么?”

    “本來……”江寧在他懷里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坐著,雙手在身前把玩著王珩宇的手指,“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我當管制的契機嗎?那個從袁叔那里聽來的故事。”

    王珩宇粗略回憶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驚訝地問:“那個管制,是你師父?”

    “嗯。”江寧點頭,眸光低垂,“是我?guī)煾福乙彩菍嵙暫芫靡院蟛胖赖摹!?br />
    “我剛實習那會,對我的工作還是很熱情的。”雖然現(xiàn)在也是。

    只不過他的性子使然,不太表露在明面上而已。

    江寧說“熱情”這話,王珩宇一臉古怪地看他,然后就被江寧瞪了一眼,妥協(xié)道:“好好好,你就是表面冷淡,內(nèi)心熱情!我懂!”

    “……”江寧深吸一口氣,最后還是罵了他一句,“你懂個屁!聽不聽了?”

    除了上回程瑜生日那天挨了他一個“滾”字,后來他們在一起后這么久,王珩宇真難得惹得他忍無可忍了,江寧才會開口罵他。但王珩宇就跟犯賤似的,就愛聽江寧罵他,有時候甚至故意去招惹江寧。

    “聽!”王珩宇賠著笑湊上去親他,“你繼續(xù)。”

    回憶起以前的事,江寧臉上的表情有些悵然,“我性子比較悶,但師父對我很好,我剛見習那會,他經(jīng)常會拿著一本筆記本站在我身后看著我指揮,有什么問題就記下來,等我休息的時候再給我復盤。剛開始實習那會其實我也沒有那么游刃有余,雖然不至于犯什么大錯,但總歸是緊張的。壓力大的時候,晚上還會失眠,成宿的睡不好。”

    其實,他并沒有別人想的那么厲害,剛開始工作那段時間他也有壓力大到失眠的時候。每天日復一日重復進行著枯燥而乏味的指揮,又同時必須保持高強度的專注與嚴謹。他所下達的每一條指令,甚至細化到指令中的任何一個字或數(shù)字,但凡有一點失誤,那都是要命的大事!

    “師父知道以后就帶我去他家,拉著我陪他下棋。”

    “下棋?”王珩宇皺了皺眉,實在想不通下棋跟空管有什么關系。

    江寧微笑點頭,“不理解吧?”

    王珩宇一挑眉,確實不理解。

    “剛開始我也不理解。”江寧扯了扯嘴角,一臉的無奈,“起初還是在棋盤上下,他說是讓我熟悉棋盤……而不是熟悉棋。等到我能記下棋盤上有多少條線,多少個格子,多少個交叉點的時候,棋盤就派不上用場了。”

    “啊?”王珩宇略有些驚訝,“那怎么下,靠想象?”

    江寧點頭,“靠記憶力。”

    王珩宇滿臉震驚地看著他,“你們記性好的……都這么玩的?”

    “也沒有吧,師父說我是個例……他說他以前帶的徒弟,都得花很久。”

    這話王珩宇倒是沒反駁,畢竟江寧有那過目不忘的本事,“然后呢?記住了棋盤,那下棋對你來說,豈不是沒有難度?”

    “有啊。”江寧嘆氣,“他會給我增加難度,比如要求我在限制的時間里必須落子,或者要求某一塊區(qū)域不能落子。”

    棋盤就像他扇區(qū)內(nèi)的空域,每一條航線的走向、注意點,什么位置會有交叉,什么位置會有穿越,都得跟棋盤一樣刻在腦子里。

    而那些限制條件,就是為了模擬平常指揮時遇到的比如特情、繁忙高峰時間段的快速指令,或者天氣、活動限制等原因?qū)е碌目沼蛳拗啤?br />
    而這期間,師父教給他的,就是如何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提高管制效率的技巧。

    并且還要在實際工作中,學會同時兼顧安全與高效。

    “師父說,我會緊張是因為我對它還不夠熟悉。就好像你當年熟悉你的飛機一樣,只有讓它成為我的一部分,讓它成為我的習慣,成為我下意識的反應,才不會在下指令的時候覺得緊張和無措。”

    試問,你會對你身體的一部分感到陌生嗎?

    自然是不會的。

    所以這話,王珩宇倒是也認同。

    只是驚訝于江寧師父跟他的訓練方式……還挺奇特的。

    江寧繼續(xù)道:“我第一次獨立指揮特情,是一架單發(fā)故障的飛機。那天是10月2號,國慶的第二天,天上飛機有很多,地上也是,我忙了一整天,水都沒喝上幾口。區(qū)調(diào)來通知的時候,那會的主任還不是付徵,他本意是讓我?guī)煾钢笓],畢竟那會的我甚至還沒有放單。”

    “但是在我要準備站起來讓位的時候,師父一把又把我按了回去。我回頭看他,他卻只跟我說了一句話,他說:‘放心,我在你后面。’”

    “說真的,那一刻,我感覺我整個人充滿了干勁!”

    王珩宇一言不發(fā)地聽著,他的目光溫柔地落在江寧臉上,此刻他臉上的表情更多的是興奮、激動和那股少見的活力,眼睛里閃著光。

    “師父是我們整個部門業(yè)務能力最強的,大家都說他是管制中心的定海神針。只要有他在,什么都不是問題。我們有一本《應急管理手冊》,從虞城機場創(chuàng)立之初,從他到虞城機場上班的那一天開始,每一冊的主編都是他。”

    “我曾經(jīng)也好奇過,按我?guī)煾傅馁Y歷跟能力,那會怎么沒讓他當主任。后來才知道,他是嫌麻煩。當了主任,會有各種雜七雜八的事等著他,他不樂意,就想干一線,滿心滿眼都只有他的話筒跟管制席。”

    “我們這行,跟你們一樣,對身體素質(zhì)的要求很高……一般45歲以后就要轉(zhuǎn)崗了,我剛?cè)肼毮菚䦷煾敢膊艅?0,體檢要求已經(jīng)是一年一檢了。但他身體很好,為了能在這個位置上一直干下去,平常都是煙酒不沾還經(jīng)常運動鍛煉。”

    “空管這個活計,他干了二十多年。他總說等他退休以后得好好歇歇,指揮了這么久的飛機,他還沒怎么坐過。成天跟那些個機長在頻道里討價還價的掰扯,改天他也要去坐坐他們開的飛機,出去旅個游。”

    說著,江寧突然低下頭,聲音有些哽咽,“結果,臨了卻因為我——”

    “他說我是他這輩子帶過最有天賦的,是他的得意門生。可是我——師父過世后,他們一家都不待見我,我可以理解。可我只是想送送他,跟他說一句對不起……”

    昨天的那一聲對不起,遲到了六年!

    那份愧疚,他在心里藏了六年!

    王珩宇抱著他,江寧趴在他身上,臉埋在他肩窩里,王珩宇一雙手在他身后輕拍著,溫柔安慰,“那也不都是你的錯,誰也不想的。”

    江寧搖頭,聲音哽咽卻急切道:“不是的……是因為我,都是因為我!”

    “你不知道,那件事情結束以后我去找過他……那會主任想讓他重新回來,但是——師父苦笑著跟我說,他干了二十多年的管制,把安全當做他的靈魂一樣重要,卻不想到頭來,也是因為安全……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最后會以那樣的方式離開他坐了一輩子的管制席位,離開他手握了那么多年的話筒。”

    “他說他不怪我,為了我做那些事也都是他自愿的。他知道我的理想,知道我從業(yè)的初衷,他不希望我因為這件事半途而廢放棄初心。他把我當做他這輩子工作生涯的驕傲,他希望我能繼續(xù)延續(xù)這份驕傲。”

    那會,江寧以為師父說的是他指揮的問題。但其實,吳錦懷那會說的是“因為安全”,指的是那會人家污蔑江寧的事。

    老管制干了半輩子,“安全”永遠是被他擺在第一位的東西,他也并不覺得江寧的處置有什么問題。任何的人情世故在安全面前,都不值一提!

    可他不能接受的,是那些人因此給江寧潑臟水,污蔑這個在他心里前途無量的徒弟!

    江寧的聲音顫抖著,雙手緊緊抓著王珩宇的手臂,“我、我后來才知道,師父是在我出事后沒多久查出的胃癌,那會已經(jīng)是中晚期了,但他不讓說。他說他帶了個非常有前途的徒弟,不能讓我就那么沒落。”

    “后來又因為操勞我的事,他的病情加重……我去找他那次,他剛從醫(yī)院里回來,醫(yī)生說癌癥已經(jīng)擴散到了胰腺,治不了了!”

    這是當初師父過世后,他想去給師父祭拜卻被吳家人趕出來的時候,吳晉告訴他的。

    治不了了。

    這四個字,江寧記了六年!

    就像一根刺,牢牢扎在他心里,時時刻刻都在提醒他曾經(jīng)發(fā)生過什么。

    從他出事到師父過世,前后甚至不過一個半月。

    如果不是因為操心他的事,或許師父的病情不會加重?亦不會擴散到治不了的地步!

    他一度都覺得,是他害得他師父!

    都是因為他……

    所以,在那之后,他不容許自己的工作中出現(xiàn)任何失誤,亦不會給別人留下抓他錯處的機會,特別是在他的甚高頻里。

    也是自那之后,管制中心那本《應急管理手冊》的主編,變成了他的名字。

    主編:江寧。

    第67章 生日快樂啊 一歲一禮,一寸歡喜。千般……

    訴說, 確實是能緩解心情的一種方法。

    事情說出口,比悶在心里好受多了。

    江寧哭累了,王珩宇就把他抱到了床上, 他躺著不想動,王珩宇就躺在邊上陪他。

    “王珩宇。”

    “嗯?”

    江寧抬眸看他, 因為哭過, 一雙眼睛紅紅的,臉上表情卻沒有剛才那么悲傷了,帶著一點淺淺的笑意問他:“你為什么昨天帶我去那?”

    “今天是你生日,總不能生日的時候去掃墓吧?”王珩宇抓了抓頭發(fā), 有些尷尬道:“雖然那是你師父……但是感覺不太吉利。”

    江寧笑了一下, 仰頭在他唇角親了一口, “謝謝你帶我來。”

    王珩宇一愣,雙臂環(huán)抱住他, 語氣有些嚴肅地開口, “你別謝我!我?guī)銇恚皇窍M隳芙忾_心結。”

    “今天是你生日,我奶奶說過, 生日,是新生的日子。我希望你從今天開始, 每天都能開心、快樂!不要總把自己沉溺于過去的不幸之中, 好不好?”

    江寧望著他,眼里滿是感動, 他伸手環(huán)住他的腰, 把自己整個人埋進他懷里,“好……聽你的!”

    小時候的他或許并不幸運,一場莫名其妙又突如其來的空難讓他失去了父親, 間接也導致了母親的離世。工作以后又間接導致了對他傾囊相授的師父的離世,那份愧疚和自責在心里埋了六年之久。

    但現(xiàn)在的他——江寧確信,在遇到王珩宇之后,他是幸運的。

    也是幸福的-

    今天本來王珩宇準備帶江寧出去玩一天,但由于昨晚太過放浪形骸透支過度,上午又哭了那么一場,江寧犯懶不想動,于是出門玩的計劃只能作罷。

    江寧又睡了一覺,到下午餓了才醒。

    兩個人出門打車去了古城,先去找了家店,吃了當?shù)靥厣木渝仭I喜说男「邕特地叮囑,煮熟之前絕對不能碰鍋里的任何東西,也不能用勺子去攪,得等他們來開蓋了才能吃。

    奈何江寧餓得不行,也只能眼巴巴望著火鍋,吃點別的小菜先墊墊肚子,嘴里還嘀咕埋怨,“早知道就去吃別的了……”

    對此,王珩宇只能無奈地看著他,“是你自己非要來吃這個的。”

    來之前他就說了這東西得等,他自己又餓著,還非要吃這個。

    江寧捧著碗玫瑰冰粉,不太開心地說:“程瑜說這個是特色!嘖……就不該聽她的!”

    王珩宇:“……”

    這確實是特色,那也得看時候啊!都餓了還非得吃個要等的,勸還勸不聽,那能怎么辦?

    好在這火鍋味道還不錯,不然江寧吃完指定得后悔。

    吃飽喝足,兩個人在古城逛了一大圈。

    這有很多銀飾、木雕之類的手工藝品,江寧都很喜歡,不過他也僅限于看看,唯一看中的是一對素圈的銀戒。只是他看那會,王珩宇在店外面打電話,江寧也就看了看,沒準備買。

    至于其他的特產(chǎn),介于他們沒工夫去別的地方,雖然景區(qū)里的很貴,但王珩宇還是買了不少。還有別人讓他代購的,他買完都直接郵寄回虞城了,他才懶得人力拎回去。

    本來逛了一圈江寧有些累了,但是聽說古城晚上有夜市,兩個人就去找了個地方歇著等。

    等著吃晚飯的時候,王珩宇出去了一趟,后來再回來,江寧問他去干嘛,他也神神秘秘的沒說,“等晚上你就知道了……秘密!”

    江寧狐疑地看他,倒也沒非追著問。

    晚上的古城跟白天就像兩個世界,白天沒有那么多人煙。白天在頭頂上掛著的各色燈籠,到了晚上幾乎點亮了整座古城,燈火輝煌璀璨,人潮擁擠喧鬧氛圍感十足。

    古城里有座姻緣橋,木橋兩邊的繩索上掛滿了紅布繩,早都看不到原來的繩索痕跡了。王珩宇非拉著江寧也去掛,江寧拗不過他,就只能陪他去了。

    掛完不算,他還要拉著江寧自拍。人來人往的,搞得他有點尷尬,但看王珩宇興沖沖的,他倒也沒掃興,就都由著。

    元帥府前面廣場的空地上有篝火晚會,人群中間圍著的巨大篝火燃著,周圍一圈穿著形形色色服飾的人們,男女老少自發(fā)手拉著手圍著圈跳舞。

    歡快的音樂配以人們有節(jié)奏的歡呼聲,氣氛相當熱鬧。

    王珩宇拉著江寧也鉆了進去,起初江寧還不太適應,但沒一會也被這氛圍感染了。

    兩個人跳了會鬧累了,又去找了家奶茶店,據(jù)說是當?shù)靥厣乃钟筒瑁兜篮芟悖瓕幒炔惶晳T咸口的,所以最后大半杯基本都下了王珩宇的肚子。

    店里生意很好,他們還小排了一會隊。

    五華樓,據(jù)說是當年南詔國宴請貴賓的地方,青瓦屋面雕欄紅柱,四亭拱托、清流環(huán)繞,宏大而古樸地矗立在古城中央。

    兩個人上城樓逛了一圈,站在五華樓上,幾乎可以俯瞰整個古城,遠眺蒼山。

    是個不錯的拍照打卡點。

    下了城樓一路往東門的方向走,晚上的古城有許多小攤,兩個人一路買了些當?shù)氐奶厣有小吃。

    最后臨走又上了一趟東門城樓,在城樓上看了一眼夜晚的洱海。

    湖畔燈火繁星相應,靜謐如詩,月色如水般灑落,湖面上明媚的倒影,微風輕拂,波光粼粼。

    城樓上也有不少人打卡拍照,他們逛了一會就準備打道回府了。

    回到民宿的時候,已經(jīng)快九點半了。

    逛了一下午,江寧有些累了,本來準備洗洗就睡了,結果王珩宇非讓他去外面小陽臺等著,甚至還拉上了客廳的窗簾,神神秘秘的。

    無奈之下,江寧只能去了小陽臺上坐著等他。

    十月的夜風很是溫暖,他轉(zhuǎn)頭看著外面的夜景,夜晚的洱海像一副水墨畫,靜謐而悠長,又透著優(yōu)雅的神秘感。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輕揚的歌聲溫柔地在耳邊響起,江寧猛然回頭,就見王珩宇捧著一個小蛋糕從里屋出來。

    蛋糕上一支銀色的蠟燭閃著微弱的燭光,映著他的盈盈笑意和滿目柔情。

    江寧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沒能說出口,心里有些酸酸澀澀的,但又感覺很溫暖。

    王珩宇把蛋糕放到小藤桌上,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江哥,生日快樂!許個愿吧?”

    “許愿?”江寧低頭,才發(fā)現(xiàn)那個蛋糕并不大,約莫也就四寸左右,簡單的白色奶油,但正面不大的奶油面上卻畫了一個巨大的獎章,上面還歪歪扭扭地寫著“虞城機場最佳管制獎”,最后有幾個字甚至還有點擠不下了。

    江寧看著忍不住笑起來,抬眸看向王珩宇,“你做的?”

    王珩宇尷尬地岔開話題,“你先許愿!快點!”

    見他這模樣,江寧莞爾,端坐了身子,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認真地許了個愿。

    其實,他也不知道該許什么愿望,單說此時此刻,王珩宇在他身邊,他就沒什么其他想要的了。

    非要說的話——那就希望他們,能一直好好的!

    許完愿,江寧睜眼吹滅了蠟燭,王珩宇轉(zhuǎn)頭去屋里開燈。

    小陽臺上的燈光并不是特別亮,但昏黃的燈光足夠溫馨。

    王珩宇給江寧拿了個小叉子,隨后在他對面坐下,“太大了我怕咱倆吃不完,所以就弄了個小的,你嘗嘗?”

    江寧接過挖了一勺,一臉認真地品著。

    王珩宇就坐在他對面,表情緊張地看著他。

    江寧沒說話,只是又挖了一勺往王珩宇嘴邊送。

    “怎么了,不好吃?”王珩宇只當是不好吃呢,著急湊上去嘗了一口,然后就聽見江寧說:“沒有,很好吃。”

    聽他這么說,王珩宇才松了口氣,“嚇我一跳。”

    江寧笑瞇瞇地又挖了一勺,最后咬著勺子問他,“是不是你做的?”

    被他盯著,王珩宇只能悄摸點頭,然后有些不好意思道:“上午你睡覺的時候我出去找了家蛋糕店做的,第一次動手,那個字就……不太好看。”

    江寧又挖了一勺遞到他嘴邊,笑盈盈地說:“沒有啊,挺好的。”

    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勺的,一個四寸蛋糕本就沒有多大,沒一會就消滅完了。

    結果,江寧吃完才想起來,“忘了拍照了!”

    “……”王珩宇無奈地抿嘴,默默拿手機給他轉(zhuǎn)了張照片,“上午做完的時候拍了一個。”

    江寧喜滋滋地拿著手機保存。

    以前他也不是個愛拍照的性子,現(xiàn)在想想,大約是以前沒有他在意的人和事。

    現(xiàn)在,有關于王珩宇的,他都想記錄下來。

    剛剛他們出去玩,他也拍了不少照片。

    江寧正欣賞著手機里那個十分特別的生日蛋糕照片,坐在他對面的王珩宇又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棕紅色的絨布盒子遞給他,江寧捧著手機著實一愣,“……什么?”

    王珩宇看他的神情有些不好意思,“生日禮物。”

    江寧看著他的表情,有些狐疑又忐忑地打開,里面是個幾乎半透明的翡翠平安扣,帶著些許青綠色,肉眼可見的螢光,晶瑩透亮。

    王珩宇把那個平安扣拿出來,走到江寧身后給他戴上,“你生日我也不知道給你送什么……上次你送了我一個福袋,我就想著也給你送個平安。”

    平安扣戴到脖子上,接觸到皮膚的那一刻冰冰涼涼的,但觸感又很溫潤。

    江寧有些沒反應過來,他不太懂玉,但脖子上這個看著就感覺不便宜。

    王珩宇說:“這個是之前就定好的,本來是準備做好了之后寄回去。但是這不是來了……我就自己去提貨了。”

    “所以,你剛剛下午出去那會,就是拿這個?”江寧低頭又看了兩眼,不得不說,他很喜歡這個平安扣。

    “是……也不完全是。”

    “?”

    王珩宇從口袋里又掏出了另一個絨布盒子,推到江寧面前。

    盒子打開,映入眼簾的,正是他下午看中的那對素圈戒指!

    “你——”江寧頗感震驚地抬頭,下午那會分明王珩宇在店外面,怎么會……

    王珩宇抬手到嘴邊輕咳了一聲,眼神躲閃地解釋道:“我下午看你在那個柜臺前站了挺久的,又不知道你看中的是哪個。出去拿平安扣的時候就繞回去問了問店家。”

    知道江寧看的是這對戒指的時候,王珩宇心里很是歡喜——他走進店里第一眼看中的,也是這對戒指!

    戒指上沒什么特別的裝飾花紋,就鑲了幾顆小碎鉆,亮閃閃的,小巧又精致,還帶著點秀氣。

    其實王珩宇定制了一對對戒,但是還沒做好。如今看江寧喜歡這對,他就直接買下了。反正也不貴,就當個小裝飾品討他開心了。

    江寧回過神,眼眶有些濕潤——這兩天,分明是出來旅游的,可王珩宇總把他惹哭。

    以前,他也沒覺得自己是個愛哭的性子啊。

    見他眼眶發(fā)紅,王珩宇嚇了一跳,拉著椅子就坐到他邊上,“怎么了?你不喜歡?”

    江寧搖頭,轉(zhuǎn)而主動把其中一枚戒指拿起來,戴到了自己左手的中指上。然后默不作聲地拿起另一枚,戴到王珩宇手上。

    他把手放到王珩宇的手背上,手指鉆進他指縫間握住晃了晃,轉(zhuǎn)頭看他時,臉上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那雙眼睛像盛了滿目的璀璨星辰,美不勝收。

    他問:“好看嗎?”

    昏暗的燈光下,相交疊在一處的戒指閃爍著低調(diào)而優(yōu)雅的光亮,明媚動人。

    王珩宇握住他的手,認真點頭,“好看!”

    不論是手上的戒指,還是眼前的人——

    都好看!

    他轉(zhuǎn)身,戴著戒指的手捧著他的臉,熱切的目光注視著眼前的人,溫柔繾綣的吻輕柔落下,他的聲音低沉而悅耳。

    “江寧……”

    我的愛人!

    “生日快樂!”

    愿你快樂——不止生日!

    ……

    當天晚上,幾乎從來不發(fā)朋友圈的江寧不僅破天荒的發(fā)了,甚至還讓王珩宇P了個圖,把他們玩了一天拍的照片,包括那張十指相扣的照片一起全發(fā)了出去。

    頭一次在他的交際圈子里,光明正大的官宣了他跟王珩宇的關系。

    【一歲一禮,一寸歡喜。千般吉愿,萬事相宜。】

    第68章 依靠和底氣 是他灰暗世界里那束堅定不……

    雖然江寧跟王珩宇的生物鐘都很早, 但難得的休假,兩個人窩在床上都不想起來。反正也不餓,什么也不干就賴在床上一起看電視刷手機, 一直賴到十一點多才終于爬起來。

    起來之后先出門吃了頓飯,然后回民宿收拾東西, 退了房以后打車去高鐵站。

    下午兩點半的高鐵兩個小時從大理到昆明, 再從昆明高鐵站打車半小時到機場。

    等他們到機場的時候,已經(jīng)五點多了。

    晚上七點半的飛機,王珩宇得提前去簽到,算了算時間, 他還有半個多小時, 勉強還能跟江寧吃頓飯。

    好巧不巧, 吃個飯還遇上了剛落地的陳楊。

    陳楊看見他們倆也挺驚訝的,但想起來今天刷到的江寧的朋友圈, 上來就勾著江寧來了句“生日快樂”, 然后就被王珩宇踢了一腳,順便還把江寧拽到了自己身邊,“干什么!自己沒男朋友嗎?少動手動腳!”

    江寧:“……”

    陳楊不以為意, 反正他本來也是故意的。

    江寧拍了拍王珩宇,看時間差不多了, 又催他, “你該去簽到了,快走吧, 別遲到了。”

    陳楊“喲”了一聲, 坐沒坐相地沖王珩宇揮了揮手,“師娘再見啊,好飛!”

    王珩宇白了他一眼, 江寧回頭瞪陳楊,“你很閑嗎?!”

    非得嘴賤。

    陳楊一臉欠揍地沖他做了個閉嘴的手勢。

    “一會見。”王珩宇臨走拉著江寧親了一口,聲音還挺大,搞得江寧一陣臉紅尷尬,“你……快走吧!”

    等王珩宇終于依依不舍地走了,江寧才重新坐下,對面的陳楊曲指輕扣了兩下桌面,一副好整以暇地模樣看著江寧,“你們倆……他跟你求婚了?”

    畢竟江寧昨晚那個朋友圈,任誰看了估計都得那么想!

    陳楊看著他手上的戒指,嘴上又犯賤似的說了一句,“那戒指看著有點廉價啊,大少爺就這消費水平?”

    江寧聞言愣了一下,見陳楊指著他手上的戒指才反應過來,“沒有,在大理的時候看到好看就買了,就是個小飾品。”

    陳楊狐疑地看他,江寧同他對視,十分坦然,轉(zhuǎn)而卻在陳楊的眼神里看到了些別的。于是,江寧雙手抱臂,擺出同樣的姿勢淡然開口,“你是不是有事要問?”

    被拆穿的某人臉色瞬間尷尬,原本蹺著的腿也放了下去,搬著凳子往前坐了一些,神神秘秘地湊近了江寧,輕咳一聲:“我想跟顧群求婚……”

    他本來看到王珩宇跟江寧的戒指,還尋思著有機會討教一下,結果這倆——陳楊想著嘆了口氣,“主要我怕他覺得太快了,不樂意。”

    “你……”江寧沉默了,眼神里的震驚不像演的,他想說點什么,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什么,最后只能木然點頭,“……確實挺快。”

    陳楊:“……”

    他跟顧群真要算在一起,那得算到八月份了,現(xiàn)在也不過才10月,滿打滿算也就兩個月多點,就到了要求婚的地步了?

    江寧想起上次的烏龍,就問了一嘴,“上回那個攻略的事,有后續(xù)了?”

    “……”說起那件事,陳楊也挺無語的,“我后來回去問他了。”

    江寧一挑眉,又問:“那他沒告訴你,他那會就誤會你是要帶他出國領證?”

    陳楊一聽,人傻了,“啊?”

    那時候他們才剛確定了關系沒多久,雖然他心里是想的,但他也知道那會太快了,顧群肯定不會答應,他跟江寧他們也不過就是嘴上說說。

    見他那呆住的模樣,江寧倒是來了興致。雖然他不是會主動八卦的人,但這八卦都湊到臉上了,問一嘴不過分吧?

    “采訪一下,是什么讓你突然想跟他求婚的?”

    “這個事兒,還得從前些時候他生日那天說起……”

    據(jù)陳楊闡述,顧群生日那天,他有航班,很晚才回,結果回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顧群一個人坐在陽臺上睡著了,臉上還有未干的淚痕。

    后來問了才知道,那天顧群爸媽又回來了一趟,上一次回來的時候是因為知道顧群談了男朋友,想著回來勸兒子,結果沒勸兩句,顧群就跟他們吵了起來,夫妻倆最后被兩個老人罵了回去。

    可是他們回去以后還是覺得不妥,思前想后覺得顧群是因為跟他們作對才故意找了個男的。這次不甘心,想再回來勸勸兒子。

    顧群以為他們是回來給他過生日的,可萬萬沒想到,他們根本不記得那天是他的生日。一家三口吵的不可開交,氣得顧爺爺高血壓都犯了。

    最后沒勸服兒子,卻因為一通電話,夫妻倆又匆匆走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陳楊不在家,顧群一個人坐在陽臺上哭了好久,哭到最后累了,就睡著了。

    一直到晚上陳楊落地回家。

    “他說他爸媽從小就不在他身邊,基本也沒管過他的生活,小的時候從來沒有人去給他開家長會,因為老師不允許讓爺爺奶奶去……后來長大一點了,爸媽有時間了,偶爾會回來看他,但最多也不過呆一兩天就又走了。”

    總是嘴上說著他們在外面打拼都是為了給他掙錢,讓他過好日子。可他想要的,壓根不是那些!

    盡管爺爺奶奶給了他很多愛,但有些愛,是代替不了的。

    顧群家的情況江寧知道,這也是為什么當時第一次知道他們倆的事情時,江寧勸顧群一定要考慮清楚的原因——他怕兩個老人接受不了,也怕他爸媽會反對。

    只是江寧沒想到,陳楊竟然搞定了顧群的爺爺奶奶。

    “我以前一直以為,他是跟程瑜、王珩宇一樣是那種樂觀開朗的性子……可直到那天我才知道,他那些樂觀開朗都是裝出來的!本質(zhì)里的他——”陳楊抬頭看著江寧,苦笑了一聲,“還得說你們是師徒呢。”

    江寧滿眼疑惑,“?”

    陳楊說:“你們一樣,都缺愛!”

    聞言,江寧不由怔住,眉頭都皺了起來,很是不解。

    “工作的時候他跟你一樣,認真嚴謹,工作狀態(tài)簡直十成十的像你。但是私底下一個人的時候,他又總是會猶豫、躊躇。之前我就很奇怪,他的性子為什么總對我的示好和靠近患得患失。”

    “也是到那天我才知道——他骨子里就是那樣的性子!裝出一副樂觀的模樣,只是為了不讓爺爺奶奶擔心罷了!”

    陳楊皺著眉,表情有些焦急,但他抬頭看江寧的眼神,又很堅定,“頭一次,我那么確定我的感情——我喜歡他!我想成為他的后盾,想成為他堅定不移的依靠和底氣!”

    他不想再有一天回到家,看到的是他愛的人,一個人孤零零坐在陽臺上哭泣的模樣。

    江寧對上他的目光,恍惚間竟然想到了王珩宇。他的手摸索上指間的戒指,微微轉(zhuǎn)動,心下想的卻是——好像,王珩宇就是他的依靠和底氣!

    他曾經(jīng)逃避的、害怕的、不敢面對的那些過去,在他的陪同下,如今都已然成了過往。

    就連當初師父的事,他也釋然了。

    思及此,江寧低著頭輕笑了一聲,“你怕你跟他求婚,會讓他害怕退縮?”

    江寧換位思考了一下,若是換作以前的他,王珩宇跟他求婚,他大約真的會如他所說——會質(zhì)疑,會害怕,會退縮,會把自己藏進殼里。

    因為他對自己沒有信心——沒有感受過愛的人,又怎么會愛人呢?

    陳楊抿唇,無奈地點頭。

    其實陳楊也挺糾結的,問是問了,但他也沒抱多大期待。畢竟在他的印象里,江寧并不是那種能替人解決感情問題的人。但關于顧群的事,他還是想問問江寧。

    只是陳楊沒料到——江寧抬眸看他,眉眼微彎,“前兩天小視頻刷到句心靈雞湯。”

    陳楊疑惑:“什么?”

    江寧唇角帶著淡淡的笑意,緩緩道:“每個內(nèi)心擰巴的人,都需要一個有耐心的伴侶,堅定不移地選擇他!”

    因為,王珩宇就是這樣的!

    是他灰暗世界里那束堅定不移的陽光,不偏不倚,卻又執(zhí)著如一地始終伴隨溫暖著他。

    陳楊眨了眨眼,瞬間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看著江寧,突然就笑了,還頗有些自嘲。

    萬萬沒想到,向來不通人情世故的江寧,竟然有一天,成了他的情感導師,一句話點醒夢中人!

    陳楊八點多有航班,他們倆閑聊了半個多小時之后,陳楊到點要準備去簽到了,臨走前又回頭問江寧,“你跟王珩宇,就沒想過結婚的事情?”

    江寧愣了一下,誠實搖頭。

    他不知道王珩宇有沒有想過,但他確實沒有。

    在沒認識王珩宇之前,江寧甚至沒想過未來另一半的事情,更別說結婚了。

    陳楊見他搖頭,沒說別的,倒是有些可惜的“嘖”了一聲,然后轉(zhuǎn)身走了。

    江寧坐在原地,不由思索起了這事。

    他低頭看著自己手指上銀色的戒指——如果那個人是他,結婚這事,想一想好像也無不可。

    一直到上了飛機,看到站在艙門口等他的王珩宇,江寧有些呆愣地盯著他,腦子里還在想那事。

    王珩宇被他盯得有點茫然,也沒顧上進出的其他旅客,拉著江寧到了頭等艙他的座位上坐下,江寧還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想什么呢?”王珩宇曲指在他額頭上輕敲了一下,“我跟你說話聽見沒有?”

    “啊?”江寧恍惚間回過神才覺得額頭有些痛,捂著額頭抬眸看他,表情有點委屈,“打我干嘛?”

    “我跟你說話你發(fā)什么呆呢?”王珩宇扯開他的手,手掌貼到他額頭上幫他揉著,嘮嘮叨叨又叮囑了一遍,“今天路上天氣不太好,一會我估計沒時間出來陪你。等會我讓人給你拿條毯子,你蓋著睡一會,有事就找乘務,或者讓乘務喊我,聽見沒?”

    江寧乖乖點頭,“哦……知道了。”

    王珩宇看著他呆呆的模樣,嘆了口氣,伸手在他頭頂上揉了一把,然后就收到了江寧一記眼刀,他也不在意,笑了一聲又順勢在他臉上揩了把油,這才心滿意足地轉(zhuǎn)身回駕駛艙。

    從昆明到虞城的航程大約三個多小時,但是今晚航路上天氣不太好,中途王珩宇就出來過一次,看見江寧乖乖蓋著毯子在睡覺,就沒打擾他。

    一直到飛機落地,最后還是延誤了大概十幾分鐘。

    從機場回家的路上,江寧想起他師父的事,就趕緊掏了手機出來,想約一下吳晉。

    可是拿著手機猶豫了半天,刪刪減減,那條消息始終沒發(fā)出去。

    王珩宇開車的間隙轉(zhuǎn)頭看他,“糾結什么呢?”

    江寧頗有些垂頭喪氣道:“想約一下吳晉……不知道怎么開口。”

    師父的事一直是他的心結,他跟吳家人的關系也因為這事降到了冰點——以前師父師娘對他都很好。

    如今這心結解了,他也想去跟吳家人道個歉。

    不管他們對他是什么態(tài)度,這個歉,也是該道的。

    王珩宇笑了一聲,“直接說,這有什么好猶豫的?反正也不是頭一回吃他的閉門羹了,你還怕他拒絕你?”

    “……”江寧有點無語地看他。

    但不得不承認,王珩宇這話,話糙理不糙,是這個道理。

    江寧抿著唇,重新打字,點擊發(fā)送。

    這會也不早了,也不知道吳晉睡了沒有。

    話是那么說,但發(fā)完信息,江寧還是有些緊張地握著手機。

    好在,他的緊張沒能持續(xù)多久,吳晉的回信就來了。

    【看你什么時候有空吧。】

    【正好我有點東西要給你。】

    江寧雖然心里疑惑吳晉能有什么東西要給他,手上還是十分自覺地打開了排班表,然后給他回信,【大后天可以嘛?15號我輪休。】

    吳晉:【好。】

    看到那頭的回信,江寧無意間松了口氣。

    王珩宇單手抓著方向盤,另一只手伸過來握住他的,手指捏了捏他的指尖。

    江寧轉(zhuǎn)頭看他,昏暗光線下的側(cè)臉棱角分明,帶著淺淺的笑意。

    卻好似能給他帶來無窮的力量和勇氣。

    第69章 何止八十萬 “你是不是對我們家的存款……

    大約是因為江寧那天那條朋友圈的關系, 第二天去上班的時候,但凡誰見到他,都得來上一句“恭喜”。

    休息的時候, 程瑜一臉審視地盯著他,“你們倆, 這是趕進度呢?怎么說, 少爺打算什么時候帶你去結婚登記上族譜啊?”

    “……”結婚登記就算了,“上族譜是什么流程?”

    程瑜一挑眉,“之前不是跟你說了嘛,他們家祖上是很有名的那個瑯琊王氏, 世家大族!我問過王總了, 聽說真有族譜!”

    江寧:“……”

    他要是上了他們家的族譜, 也不知道他們家的祖宗會不會氣得棺材板都壓不住。

    十月份的天氣熱得很,江寧雖然穿的是工作服, 但領口的扣子還是松了一顆, 正好露出了脖子上掛著的平安扣那根棕色的繩子。

    程瑜眼尖地瞧見了,畢竟江寧以前可沒帶過什么飾品在身上,他這么一個循規(guī)蹈矩的人, 做出點反常的事,就格外惹人注目和好奇, “你脖子上戴的什么?”

    江寧恍然低頭, 把那個平安扣從衣服里拿了出來,臉上笑盈盈的, “少爺送的生日禮物。”

    說真的, 這東西他真的是越看越喜歡。

    “嚯……”程瑜湊過去仔細打量著,“這個質(zhì)地……不便宜吧?”

    被她一問,江寧才想起來這事, 他倒是沒問價錢,畢竟人家送的東西,他去問價錢好像不太好。

    但細想想,王珩宇送的估計不會太便宜。

    “你們倆湊一塊看什么呢?”

    他們倆正嘀咕著,付徵端著他的老年茶缸就進來了,看見他們倆這一個名花有主,一個名草有主的這么光明正大湊在一起,還打趣了一句,“你倆這雖然是妯娌關系,倒也不用湊這么近吧,這大庭廣眾青天白日的,影響多不好啊。”

    江寧無語地看他:“……”

    程瑜翻了個白眼,倒是回頭招呼付徵,“誒……主任你是不是玩石頭啊?你來看看!”

    “看什么?”付徵上前,本來還隨意的臉上在看到江寧脖子里掛著的平安扣之后,那眼睛瞬間一亮,看向江寧的目光都是十分的不可置信,“你發(fā)橫財了?”

    江寧:“啊?”

    這話說的,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了。

    倒是程瑜幫他回了一句,“少爺送的,生日禮物!”

    “嚯……”付徵發(fā)出了同先前程瑜一樣的驚呼,且那表情一臉的一言難盡,憋了好半天才吐出來一句,“那你可抱緊他大腿,千萬別分手!”

    江寧:“……”

    今天的無語格外的多。

    “呸呸呸,人好著呢!”程瑜沒大沒小地罵了他一句,“你這話說的也忒不吉利了!”

    付徵向來私下里跟他們都很隨意,倒是沒在意,轉(zhuǎn)而從口袋里拿出手機,然后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對著江寧脖子上那個平安扣左看看右瞧瞧,好半天才直起身。

    程瑜好奇發(fā)問:“怎么了,這東西很值錢?”

    “何止是值錢啊……這要是真的,那我這輩子也算是值了!”

    付徵平常也沒什么興趣愛好,成天無聊就愛刷點人家賭石開石的小視頻,雖然他自己不玩,但不妨礙他云研究。

    能讓他說出這話,程瑜跟江寧都挺驚訝。

    轉(zhuǎn)而就聽見付徵問:“聽說過玻璃種嘛?”

    兩個一竅不通的人默默搖頭。

    付徵一臉遺憾地科普,“按這個高透的程度看……如果真的是,那起碼得是——這個數(shù)!”

    付徵舉起手,用大拇指跟食指比了個數(shù)字。

    程瑜不確定地問:“八、八萬?”

    付徵搖頭:“再加個零。”

    程瑜:“……臥槽!”

    江寧捂住脖子:“?!”

    他想過這東西八千,八萬它都能接受,唯獨沒想過它八十萬!

    瞬間感覺脖子上沉甸甸的!

    付徵端著他的茶缸悠悠喝了一口,又道:“這還是最低價,市場行情可能還不止!”

    江寧:“……”

    別的不說,但王珩宇送他的東西,不太可能是假的。

    后來下班回去的時候,王珩宇來接他,江寧看他那個眼神直看得王珩宇滿頭疑問。甚至都回憶到了前兩天,都沒想出來到底是哪惹到他了。

    江寧回到家,端坐在沙發(fā)上,那態(tài)度嚴肅得不行,也不說話就盯著王珩宇看。

    王珩宇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又緊張兮兮地,“怎、怎么了?我要是哪里惹你生氣了,你要不直接說給我個痛快的……你這看得我瘆得慌。”

    江寧沒說話,但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不少,然后抬手跟逗貓似的沖他招了招。王珩宇雖然心慌,但還是乖乖走了過去到他身邊坐下。

    江寧直接轉(zhuǎn)身逼近他,抓著他的肩膀壓到沙發(fā)上,一手從衣服里拿出那個平安扣,一臉認真地問:“這個東西……真的假的?”

    “啊?”王珩宇被他問得莫名其妙,“什么真的假的?”

    “就是這個玉,是真的玉?不是什么合成的石頭啊什么的?”

    “說什么呢?”王珩宇摟住他的腰,直接把人抱到了腿上側(cè)坐著,對于他的質(zhì)疑不由嗤了一聲,“我送你的東西能是假的?看不起誰呢?”

    “嘶——”江寧一聽,皺著眉,轉(zhuǎn)頭就要把那平安扣解下來,王珩宇按住他,“你干嘛?”

    江寧抬頭看他,表情十分認真且還帶著隱隱的擔憂,“八十萬戴在脖子上……我害怕!它不應該在我的脖子上,它應該在保險箱里!”

    “……”王珩宇真是被他氣笑了,“你這一晚上,就因為這個?”

    “啊……”江寧不確定地問:“真有八十萬啊?”

    “何止八十萬啊!”王珩宇閉了閉眼,無奈地嘆氣,“我還以為我又哪惹你不開心了呢,害我提心吊膽一路……”

    王珩宇把那平安扣又塞回他衣服里,語氣嚴厲道:“我送你了,不管它是八百萬還是八千萬,你都得給我戴著,不許摘下來!”

    江寧看著他,眨了眨眼。

    王珩宇摟著他,一手按著他的后頸把他壓下來接了個吻,末了還笑話他:“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可愛呢?你是不是對我們家的存款沒什么概念?不然我改天把我的錢財都上交給你?”

    江寧抿著唇,表情有點尷尬。

    雖說工作這么多年他也是小有存款,但遠遠到不了送人能隨便出手一個八十萬的程度。

    有錢人的生活……到底還是他想象不來。

    王珩宇看他這副表情,越看越想笑,越看越覺得可愛的不行。

    想起以前沒認識他之前,江寧在他的印象里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這要是放到以前告訴他,江寧是個會因為戴著他送的平安扣而不安忐忑害怕到要摘下來保存,甚至打算鎖進保險箱的人。

    大概打死他都不會相信。

    反正最后因為王珩宇的強烈要求,這個平安扣還是依舊戴在江寧脖子上沒摘下來。

    只不過這件事,還是讓王珩宇笑了他很久,最后的結果就是,王珩宇某天拿了一文件袋的東西來給他,并且鄭重其事道:“這里面有我的工資卡、銀行卡,我哥公司屬于我的股利分紅,還有一些我自己投資的理財項目,但基本都是我哥找人在幫我管。還有一些是我名下的房產(chǎn),還有我們家屬于我的那部分家產(chǎn)……反正亂七八糟挺多的,具體我也不太清楚有什么。”

    江寧當時看著他的眼神,像接了個燙手山芋。

    王珩宇十分理直氣壯且一本正經(jīng)道:“介于你對我們家的資產(chǎn)沒有一個清晰的認知,這些東西以后就歸你管了!”

    江寧:“……”

    江寧怕他拿了這些晚上怕是要睡不著了,最后的最后,就只拿了一張王珩宇的工資卡,這事兒才算完-

    兩天轉(zhuǎn)眼就過去了,15號那天王珩宇是中午的航班,出門前先把江寧送去了市里,吳晉家附近的咖啡店——是江寧跟吳晉約好見面的地方。

    王珩宇臨走的時候還不太放心地看著江寧,倒是江寧湊上去親了他一下,給了他個安心的眼神,王珩宇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江寧到了沒一會,吳晉也來了。

    今天穿的一身休閑裝,看樣子應該也是不值班,手里抱著一個牛皮紙的文件袋,風塵仆仆地進來。

    江寧問了一嘴,“要喝點什么嘛?”

    “不了……我一會還有別的事。”吳晉搖頭,順勢把手里的文件袋遞給他,“這個給你。”

    江寧接過,還有些疑惑是什么,就聽見吳晉說:“前些時候翻出來的,當初老吳說過,等他沒了就把這些東西傳給你。但那會……后來也忘記了。如今,也算了了他的遺愿吧。”

    聞言,江寧頗為驚訝地抬頭,就見吳晉神色如常地看著他,“這東西,我留著也沒什么用。”

    知道是師父特地留給他的東西,江寧一時竟然有些緊張,吸了口氣才從袋子里把東西拿出來——是兩本一看就年代久遠的棕色筆記本,一本稍微新一點,一本是格外陳舊,但兩本的邊角磨損都很嚴重,看上去破破爛爛的,像是被人翻看過很多遍的樣子。

    江寧翻開其中一本,筆記本的扉頁上鄭重地寫著“警鐘長鳴”四個大字,字體蒼勁有力,是他師父的字跡。

    粗略翻了翻,筆記本里面的內(nèi)容都是與管制相關的各種要點總結和注意事項,甚至用不同顏色的筆做了標注。最破舊的那本記錄的都是很久以前的東西了,有的已經(jīng)不太適合現(xiàn)在的制度了。

    看時間,恐怕是他師父剛從業(yè)那會。

    “江寧——”

    江寧聞言抬頭。

    吳晉問:“去看過他了嗎?”

    反應過來他問的是什么后,江寧眸光微沉,點了點頭,“去了,給你發(fā)信息那天,剛回來。”

    “你也別怪我們……我媽那會情緒不好,又鉆了牛角尖。后來那位王機長來找了我好幾次——”吳晉看著他,微微嘆氣,“之前……對不起。因為我爸驟然離世,我們家對你……后來想想,那件事也不能全怪你。”

    “是我說對不起才是……”江寧合上筆記本,手卻攥緊了,“如果不是為了我的事,師父不會——”

    “就算不是因為你,他也活不了幾年了。”吳晉沉聲打斷他,對上江寧的目光,還是嘆了口氣,“他真的從來都沒怪過你!”

    想起那些,江寧低著頭,沒說話,只覺得鼻尖一陣酸澀。

    “那兩本本子……其實是我媽特地找出來讓我交給你的。她說那是我爸半輩子的心血,不能在家里落灰腐朽。”吳晉笑了一聲,像是松了口氣道:“你就當,師門的傳承吧。也不枉費他把你當做職業(yè)生涯的驕傲了!”

    江寧抬頭看著他,心里很沉重,但最后還是鄭重地點了點頭,“謝謝!”

    他再次低頭看向手里那兩本筆記本,此時此刻,仿若千斤重!

    吳晉應了一聲,倒是沒拒絕他這一聲謝。

    江寧還想著改天有空去拜訪一下師娘,但被吳晉拒絕了,“我來之前她特地關照了,讓你想開些,好好過日子。”

    江寧沉默了,雖有遺憾,但也只好作罷,讓吳晉轉(zhuǎn)而幫他跟師娘問好。

    吳晉也沒坐多久,說是還有事,沒一會就走了。

    江寧后來回了家,甚至沒顧上吃飯,先抱著那兩本筆記本去了書房,一看就是一天。

    一直到王珩宇四點多回家,發(fā)現(xiàn)客廳空無一人——一般江寧休息在家沒事不是在陽臺曬太陽,就是窩在沙發(fā)上刷他的《空中浩劫》,今天竟然反常的只有奶牛團在沙發(fā)上睡覺,聽見他進門抬頭看了一眼,然后跳下沙發(fā)鉆到了他腳邊。

    奶牛基本不粘他,王珩宇還納悶呢,把貓抱起來四下張望了一圈,發(fā)現(xiàn)書房門是關著的。

    開門進去才看到江寧趴在桌子上像是睡著了,王珩宇把貓放了下去,奶牛大約是聞到了江寧的氣味,一下就朝著他腳邊跑了過去,嘴里還喵喵叫個不停,像是在控訴江寧一天沒陪它。

    王珩宇輕聲走過去,江寧也是被貓叫聲吵醒了,迷迷糊糊地抬起頭,看到身邊的王珩宇時,人還有些沒睡醒的怔愣。但王珩宇的目光,卻全然被他臉上的淚痕吸引了視線。

    他不動聲色地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fā),轉(zhuǎn)而目光看向了江寧面前的書桌——桌子上攤著一本筆記本,紙頁泛黃看著是很久以前的東西了,紙張磨損嚴重還缺邊少角的,上面的字密密麻麻有些字跡甚至因為時間模糊了,他粗略看了一眼,都是跟管制相關的內(nèi)容。

    另外一本筆記本上,字跡是新的,那干凈秀氣的是江寧的字。

    “這是寫什么呢?”

    江寧沒說話,王珩宇站在他身邊,他直接轉(zhuǎn)身伸手摟住了他的腰,整張臉都埋在他懷里,像個尋找大人安慰的孩子,還下意識蹭了蹭。

    王珩宇笑了一聲,摟著他也沒動,一只手捏著他的后頸,輕柔按著,“怎么了這是,一天不見還學會撒嬌了?”

    懷里的人甕聲甕氣地“唔”了兩聲,然后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隨后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吳晉給了我兩本筆記本,說是我?guī)煾傅摹?br />
    王珩宇愣了一下,轉(zhuǎn)頭又看向桌子上那本明顯年代久遠的筆記本,眨了眨眼,好奇發(fā)問:“那你這是干嘛呢?”

    江寧抿著唇坐回去,看著桌子上一新一舊的兩本筆記本,鄭重道:“師門傳承!”

    “……”王珩宇恍惚了瞬,隨后便像是明白了什么,莞爾一笑,“寫了一下午了?”

    “沒——”江寧回頭看他,本來想說“沒有”,結果話音才出,只聽安靜的書房里傳來“咕嚕”一聲。

    江寧對上王珩宇那疑問的眼神,他才想起來自己都沒吃午飯,瞬間臉上的表情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抿著唇一言不發(fā)地看他,眼神里盡是可憐的味道。

    “你還挺廢寢忘食?”王珩宇伸手捏著他的臉,故作生氣地問:“什么時候回來的,午飯都沒吃?”

    江寧默默點頭,沒敢說自己十點多就到家了。

    為了不挨罵,他都裝上可憐了,王珩宇只能裝模作樣地瞪了他一眼,“去洗把臉,出去吃點東西。”

    江寧立刻乖巧地收拾好桌上的筆記本,站起身拉著王珩宇的手出了書房。奶牛纏在江寧腳邊,因為沒要到抱抱,依然不滿足地控訴著喵喵叫。

    而書房里,桌角摞著的三本筆記本,正好映在夕陽之下。

    第70章 師門的傳承 警鐘長鳴,居安思危,薪火……

    吳錦懷的那兩本筆記本已經(jīng)很破舊了, 根本經(jīng)不起翻閱。而且里面的內(nèi)容零散的很,有一些也不太適用于現(xiàn)在更先進的管制工作,江寧計劃著把那兩本的內(nèi)容整合一下, 寫一本新的。

    結果這整理的工作,每天一點, 陸陸續(xù)續(xù)就寫了一個多月。

    11月底的時候, 于詩涵通過了ICAO4考核,正式獲得管制員執(zhí)照,擁有了獨立上崗資格。

    本來程瑜提議約飯要幫她慶祝一下,但一想到下周還有放單考核, 于詩涵就沒了慶祝的心思。

    剛拿執(zhí)照之后上班的頭一天, 小姑娘就遇到了一起特情——當天她跟江寧都是夜班, 而且是晚高峰期間,有一架醫(yī)療救援機需要護送器官轉(zhuǎn)運箱盡快落地, 江寧是那天的代班主任。

    區(qū)調(diào)通知來的時候, 于詩涵的扇區(qū)里還有飛行器堆積,天氣漸冷了,最近晚上總會起霧, 能見度低,飛行條件也不好。

    于詩涵全程從容冷靜地指揮, 在救援機到達扇區(qū)前清空了航路。

    “B1999, 取消高度、速度限制,可以盲降進近跑道35R, 建立航向道報。”

    “B1999, 雷達服務終止,聯(lián)系塔臺124.35,再見。”

    從接到通知, 到飛機進入進近范圍,前后不過十多分鐘,江寧全程站在她身后看著。當她說出最后那句“雷達服務終止”,江寧嘴角默默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伸手在她肩上輕拍了一下。

    于詩涵回頭看他,但江寧并沒有說什么,轉(zhuǎn)身走了。

    第二天早上下班,遇到上早班的程瑜,她可謂消息靈通,看到于詩涵就夸了一通,“我看群里說昨晚上甚高頻出現(xiàn)了一個女版江哥,我一猜就是你!我們小于現(xiàn)在也是個成熟的管制了,可喜可賀啊!”

    于詩涵被她夸得臉都紅了,還頗有些不好意思,“沒有……我哪能跟師父比啊。”

    “怎么不能?長江后浪推前浪啊,有點信心!”程瑜還不忘轉(zhuǎn)頭招呼江寧,“是吧,江哥?”

    “啊?什么?”江寧不知盯著手機在看什么,還挺專注,壓根沒注意他們在聊什么。

    程瑜探身過去,“夸你徒弟呢……你在看什么?”

    江寧眸光微動,“你認不認識什么可以定制黃金的店?”

    程瑜狐疑地看他,“黃金?你要干嘛?”

    江寧收了手機,一本正經(jīng)道:“前些時候翻到以前我媽留給我的東西壞了,尋思找個地方修一下。”

    程瑜想了想搖頭,“隨便找家金店不行嘛?”

    江寧抿著唇?jīng)]說話。

    于詩涵道:“新區(qū)好像有一家網(wǎng)紅店,很多人去做定制的。要不你去那問問?”

    江寧一挑眉,“發(fā)個定位給我。”

    于詩涵“哦”了一聲,掏手機給他找地址。

    王珩宇正好是早班的飛機落地來接江寧,信息來了,江寧跟她倆說了一聲就走了。

    江寧出門的時候,王珩宇的車已經(jīng)等在樓下了。今天天氣很冷,江寧裹緊了身上的外套快步跑過去,車里開著暖氣正暖和。回去的路上,王珩宇想起今早起飛前群里看到的八卦,“昨天晚上虞城是不是天氣不好?有特情?”

    江寧靠在椅背上打了個哈欠,想起昨晚的事,淡淡“嗯”了一聲,“晚上起霧了,有架醫(yī)療救援機申請盡快落地的。”

    王珩宇又問:“小于指揮的?”

    “嗯。”江寧點頭,想起剛剛程瑜說的,笑著問:“怎么了?說遇到個女版的我?”

    王珩宇單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支在車窗上撐著腦袋,輕笑了一聲,“你都知道了?”

    “剛剛下班的時候遇到程瑜,聽說了。”江寧一臉欣慰地笑起來,“畢竟是我?guī)У模 ?br />
    王珩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什么時候放單考啊?”

    “下月初……也就下周了。”

    ……

    12月初,虞城管制中心統(tǒng)一組織的放單考核,同批次見習的管制員都得參加。

    之前瞿昭的徒弟李曉,比于詩涵晚些時候來,這次還沒有他的名額。

    進近席位參加的一共就于詩涵跟另外還有兩個見習,結果可喜可賀,大家都是順利通過。

    上次證書考試過了之后沒慶祝,這次于詩涵主動請客,不過也沒喊多少人,除了江寧跟程瑜,還有作為師兄的顧群,然后就是一眾家屬們——王珩宇、王丞瑞和陳楊。

    付徵跟李曉要值班,就沒去。

    還是約在了老地方,17L。

    每個人都給她準備了一份轉(zhuǎn)正禮物,大約是心情好,還是頭一次見于詩涵喝酒,還喝了不少。平常安靜內(nèi)向的小姑娘,喝了酒之后話也變多了。

    江寧給于詩涵送了兩本筆記本,一本就是于詩涵見習以來江寧每次站在她身后旁觀時幫她記錄的一些錯點和要點。另一本,就是前些時候江寧整理的吳錦懷的那兩本筆記本。

    “這本你也知道是什么,我就不多說了。另外這本是我?guī)煾競鹘o我的,不過原先那兩本太舊了,我歸納整理了一下……你現(xiàn)在也出師了,這些就交給你了。”

    于詩涵看著他,懷里抱著那兩本筆記本,眼淚汪汪地喊“師父”。

    江寧有點無奈地摸了摸鼻子,另一邊陳楊轉(zhuǎn)頭問顧群,“你出師那會有這東西嘛?”

    顧群默默搖頭,“有一本,記錯本是我?guī)煾傅牧晳T。”

    每個經(jīng)江寧手帶過的人,都會有這么一本筆記本,記錄的都是當初見習時的指揮錯誤和一些需要注意的要點,江寧會在上面寫上相應的批注。

    不管是唯一帶出師的顧群,還是以前那些半道就轉(zhuǎn)崗轉(zhuǎn)職,甚至于根本沒有堅持過見習期的人,都有。

    一旁的程瑜“啊”了一聲,“我好像也有!”

    眾人轉(zhuǎn)頭看她,程瑜有點茫然地眨了眨眼,“看我干嘛?好歹我當年見習的時候江哥也是帶過我一段時間的。經(jīng)他手帶過的人,都有這個!”

    至于另一本……

    程瑜好奇地問:“江哥你藏私啊?吳主任當年有給你這個?”

    “當年我也沒有!”江寧無奈地嘆氣,“這是前些時候吳晉給我的。”

    “吳晉?你們和好了?”

    “唔……”江寧抿唇,一時也不知怎么跟她解釋,“說不上,但起碼是說開了。”

    王珩宇始終坐在那笑盈盈地看著江寧,其實,那本記錯本,哪里是江寧的習慣。那是當年吳錦懷的習慣,江寧只不過是學著他師父的樣子,踩著前人的印記——傳承。

    他看過當年吳錦懷給江寧的那本,至今都被江寧保存的很好。江寧當年見習的時候沒出過什么錯,所以那本本子上記錄的內(nèi)容少之又少,可扉頁上,仍然寫著那四個莊重而嚴肅的大字——警鐘長鳴!

    于詩涵一聽,瞬間覺得懷里的東西寶貝至極,她下意識往前了一步,又想起什么,堪堪止住了步子,轉(zhuǎn)頭就撲進了程瑜懷里,哭得稀里嘩啦的,嘴里含糊不清胡言亂語著:“師父……師父他真的超好的!他面上看著兇……雖然工作確實很兇。以前上學的時候老師說這行不好干……唔哇——這行真的不好干!我想放棄很久了!要不是師父長得帥,我早不干了!”

    眾人:“……”

    于詩涵還在那念叨,吐槽從上學的時候到工作,又說江寧怎么帶她幫她,最后硬是說得把自己感動得不行。

    搞得被她撲了個滿懷的程瑜很無語,一邊安慰一邊又無奈地問:“你感謝江哥,抱著我哭算怎么回事啊?”

    于詩涵很委屈地抬起頭,看了眼江寧身邊坐著的王珩宇,轉(zhuǎn)頭又埋進了程瑜懷里,“不行,師娘在邊上!”

    程瑜一噎,默默嘆氣,只得繼續(xù)安慰:“好了好了別哭了。”

    王丞瑞在邊上給她遞紙巾。

    顧群一口水喝進去差點嗆到:“咳咳——”

    陳楊“嚯”了一聲,一邊給顧群拍背,一邊拿戲謔的眼神瞟向王珩宇。

    江寧扶額:“……”

    這還是他那個平常文靜內(nèi)向的徒弟嘛?

    王珩宇被氣笑了,故意問:“什么意思?我不在你就抱上了?”

    一聽這話,于詩涵嘴一癟,又哭上了,簡直委屈地不行,“我哪敢啊!”

    “……”江寧回頭瞪了一眼故意的王珩宇,“干嘛逗她?”

    王珩宇沖他一聳肩,從善如流地承認錯誤。

    程瑜好不容易是給她哄好了,于詩涵一整晚都抱著那本筆記本不撒手。

    晚上回去還發(fā)了個朋友圈。

    江寧在那兩本筆記本的扉頁上分別寫了四個字。

    薪火相傳。

    警鐘長鳴。

    民航領域大多數(shù)崗位都是師徒制,“傳幫帶”向來是這里的特色。

    管制這一行進來難,要想留下來更難。

    懷揣著憧憬而來的人很多,遺憾而去的也不少。

    有人渾渾噩噩,得過且過。

    有人因為無法堅持,主動退出。

    有人因為各種原因,被迫轉(zhuǎn)崗。

    這八個字,是吳錦懷對江寧的期待。

    同時,也是江寧對于詩涵的-

    顧群和陳楊回去以后,顧群就一言不發(fā)地跑去了書房,在他那書柜里不知道找什么。

    陳楊明天沒班,今天又熱鬧,晚上就喝了點酒,這會沒人的時候他就喜歡膩著顧群,奈何顧群忙著找東西,轉(zhuǎn)頭還嫌他礙事,“你先等會發(fā)情行不行?你等我找個東西。”

    陳楊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摟著他不肯松手,“找什么呢能比我重要了?”

    “哎呀……”顧群回頭瞪他,板著張臉神情嚴肅,“放手!”

    “唉……好好好,你找你找!”也是怕他真生氣,陳楊松了手站到一邊,苦著張臉看他,嘴里不服氣地很,“我倒要看看你能找出個什么花來!”

    顧群沒搭理他,轉(zhuǎn)頭繼續(xù)去翻柜子,好不容易在柜子頂上一個盒子里翻到了——是之前江寧送給他的出師禮物,那本筆記本,和他以往的一些重要證件放在一起。

    放太好了,差點沒找到!

    陳楊見他半天找了本筆記本出來,本來還挺不屑,但仔細一看,好像跟今天江寧給于詩涵那兩本是一樣的,他湊上去看了一眼,“這是江寧送你的那本?”

    “嗯。”顧群點了點頭,翻開扉頁,上面清秀俊逸的字跡儼然寫著“居安思危”四個大字——是江寧當初給他的寄語。

    剛剛回家的路上看到于詩涵發(fā)的朋友圈,顧群才突然想起來這件事,回來就想著把這筆記本翻出來。

    陳楊還挺好奇,“他這寄語,還不一樣呢?這四個字又是作何解釋?”

    顧群看著那四個字,思緒飄回到了當年他剛見習的時候——

    大學畢業(yè)的顧群成績優(yōu)異,各方面專業(yè)都是第一,他剛輪崗到進近崗的時候,付徵把他帶給江寧那會還跟江寧夸他,“這孩子有你當年的風范,是個好苗子。”

    他還記得那會他師父剛下席,眼神毫無波瀾地掃了他一眼,不過淡然地“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那會他還尋思呢,這個師父看著好像脾氣不太好的樣子。

    后來,江寧帶他上席,教他各種管制技巧,雖然師父看著不聲不響脾氣不好,但師父業(yè)務能力確實很強!來管制中心之前他就聽說過江寧的大名,起初被分配在他手底下,顧群還挺開心的。

    而他的整個見習期都沒遇到什么特別的大事,一路綠燈順利通過,再加上他本身能力就不弱,江寧帶他其實挺輕松的。

    但改變他職業(yè)生涯的那件事發(fā)生,是在他正式放單后的第二個月。

    顧群至今都記得那天,一個普通卻繁忙的早上,那天天上的飛機好像格外的多,許是平常太安逸了,那天不知怎么的,顧群難得的有點手忙腳亂。

    等他發(fā)現(xiàn)問題的時候,是因為扇區(qū)內(nèi)一架飛機怎么都叫不到的時候——正好處在他管制區(qū)域內(nèi)甚高頻信號最弱的地方。

    在高度層幾乎都調(diào)配滿的情況下,一直叫不到要調(diào)配的飛機,眼睜睜看著安全區(qū)間逐漸縮小的時候,顧群第一次感覺到了驚慌。

    那天的江寧很忙,出事那會他正在看別人的席。因為顧群從見習開始幾乎沒出過錯,那會又是已經(jīng)放單了,所以江寧對他還是挺放心的。

    可萬萬沒想到,就是一向讓人放心的人,出了事。

    在告警紅燈亮起前,江寧如天神般降臨,他不過看了兩眼就找出了問題所在,前后不超兩分鐘的時間就硬生生拉出了一個安全間隔。

    之后,顧群以為江寧會罵他一頓,但是沒有。

    江寧只是冷冰冰地跟他說了一句話,“安全,永遠是空管的靈魂!”

    他說,這句話是他師父教給他的。

    如今,也是江寧教給他的。

    管制工作,沒了安全,一切都是空談!

    俗話說得好,人教人教不會,事教人一次就會了!

    顧群反思是以前的他太過松懈,太自以為是,一路順遂的從輪崗見習到放單,他從沒遇到過什么大的挫折,他甚至一度覺得管制這活簡單得很,游刃有余輕松拿捏。

    可那次事故,就是因為他的自以為是,其中一架航空器的速度指令下錯了20節(jié),導致同向穿越的兩架飛機速度不同。

    等他發(fā)現(xiàn)的時候再調(diào)配,就打亂了其他航空器的調(diào)配節(jié)奏,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這件事的后續(xù),顧群受了處分批評,這是必然的。

    而他自己過不去心里那關,接連做了許久的噩夢,一度壓力驟增。

    這也是他后來,為什么轉(zhuǎn)去塔臺的緣故。

    他以為江寧對他的轉(zhuǎn)崗會有些什么說辭,但事實上,依然沒有。

    江寧留給他的,還是那句話,“安全,永遠是第一位,不論在哪個崗位,都是一樣的。”

    “居安思危”這四個字,是江寧留給他的——師門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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