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眼 19 修
Chapter 19
韓秉宗披上件外套后, 又拿上了一件,取下車鑰匙,走下樓。
云雅茵見他要出門, 問:“這么晚了還要出去?去哪?”
韓秉宗擺擺手,“有點事。”
他走出門,初昕還沒走遠,他快走兩步也就追上了。
初昕看到了他,先低下頭抹干了眼淚,大約不想被他知道她在哭, 韓秉宗也就沒提, 問:“怎么一個人在這兒?”
說著,他把外套遞給她,“看你凍得嘴唇都發紫了。”
初昕被凍得直哆嗦,也顧不上講究, 直接接過了韓秉宗的男式大衣, 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半晌才緩過來。
期間韓秉宗一直沒開口。
是初昕自己緩過勁后, 道:“你說, 我媽怎么這么不講理。”
韓秉宗眼皮抬了抬, “琴姨不是無理取鬧的人。”
“可是,柯垣才31歲就成了attending, 在國外年收入已經有40萬刀, 以后的發展更不必說,這不管在誰眼里都是香餑餑吧?”
韓秉宗一頓, 心道:果然因為這事。
他沒接話。
冬日的草皮枯黃,沒什么觀賞性,反而叫人看了更不舒服。
初昕繼續說著:“就這, 他放棄了國外大好的前途,回到毫無根基的國內,不僅僅是毫無根基,國外和國內的醫療體系就不太一樣,也許還會水土不服,更不用說待遇會差一大截,如果不是因為我,他根本不可能回來,我媽到底有什么不滿意的?”
韓秉宗安靜地聽著。
初昕:“你怎么不說話?你在聽嗎?”
韓秉宗:“聽著呢。”
初昕:“有什么想法?”
韓秉宗:“沒有想法,這是你的家事。”
初昕撇撇嘴,“好歹幫我說兩句。”
韓秉宗還是那句話,“琴姨不是無理取鬧的人。”
初昕擰起眉。
韓秉宗:“她的顧慮,你應該聽一聽。”
韓秉宗猜測,倪琴的顧慮與裴柯垣的家境、以及回國到底有幾分是對初昕的真心有關。
就算國外工作的待遇再好,他回國娶到初昕,也是可以少奮斗十年的存在。
韓秉宗道:“在你的事情上,琴姨總歸會更深思熟慮一些,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測別人,從琴姨的視角看,她不得不考慮裴柯垣即便辭掉國外的工作破釜沉舟也要謀求你們家產的可能性。”
初昕聽到這話不大高興,皺著眉,“他不是這樣的人,他很好。”
韓秉宗:“琴姨不了解他,我也不了解他,難免會有更多的猜疑,這是人之常情。”
初昕:“那就應該先試著去了解,而不是一開始就否定所有。”
倪琴是一個很果斷的人,也可以說,是一個獨斷的人,和初盛嘉軟和的脾氣成契合的互補。
倪琴確實做得出這事:她不滿意,也不想去嘗試著了解。
也難怪要把初昕氣哭了。
韓秉宗輕嘆:“急不來,何況你在這里生氣,不是受著凍自討苦吃?進去吧,凍病了苦的還是自己。”
初昕低頭撇嘴,悶聲道:“不想回去。”
想了想,她說:“我去益豐家園。”
“確定?我覺得你現在不回家只會讓琴姨更生氣,讓戰況升級。”
初昕緊抿著嘴。
“回去吧。”韓秉宗勸道。
初昕:“被氣跑再灰溜溜回去,很丟臉。”
韓秉宗:“那也沒辦法,如果在老房子,我還能借陽臺給你翻過去。”
初昕長長呼出一口氣,妥協,“行吧,我回去了。”
韓秉宗送她到家門口。
初昕把外套還給韓秉宗,二人各自回了家。
韓秉宗勸了初昕一通,自己則沒那么暢快。
杜學杉說得對,初昕每每談戀愛都是認真的,包括這一段。
裴柯垣還為此回了國,初昕又在父母那兒過了明路,他們如今正奔著談婚論嫁去。
韓秉宗回自己房間后,躺在床上,有那么瞬間腦子里清空了所有東西。
很煩,幾乎是無止境的躁郁,什么都不想干,也不知道明天是什么。
他知道現在他跟初昕只能算了。
什么那個對的人還在,都是屁話。
對的人正全心全意地投入進了新戀情呢。
早知道當初就不分手了。
早知道,早知道。
千金難買早知道-
即便有再大的不甘,太陽還是東升西落,日子總歸需要繼續。
年底本就會變得忙碌,韓秉宗便索性把心思全花在公司上,讓自己沒有閑心想別的。
杜學杉還真履行了他的承諾,給韓秉宗介紹美女。
他的原話是:長得已經很不錯了,跟昕昕不相上下的。
韓秉宗正煩著,回道:“給我介紹對象為什么要跟初昕比?她何德何能成為我的標準了?”
杜學杉:“……”
媽蛋,先前明明是他自己說的要比初昕漂亮。
善變的男人。
杜學杉好不容易物色來的人韓秉宗見都沒見,他理由很充分:公司太忙。
杜學杉也就不客氣了,自己跟美女勾搭上,反正他已經給韓秉宗介紹了,是他自己不要的。
而當度過年底最忙的一陣后,韓秉宗突然就閑了下來。
還沒到春節假期,但公司的事兒該干的都干了,員工的心也早飄到了假期里,不少已經提前開始修年假湊個超長假期。
一閑下來韓秉宗的那股子躁郁又涌了出來。
他跟著杜學杉參加各類社交場合享樂了幾回,雖然給自己找了事做,可總覺得差點意思。
杜學杉雖然覺得他善變,但之后還是“盡職盡責”地又給他介紹了美女,有那么一回韓秉宗赴約一起喝了咖啡。
八卦是個很奇怪的東西,傳的人多了,就會演變成奇奇怪怪的描述,就比如韓秉宗赴約喝咖啡這事,傳來傳去,傳到初昕耳里,就成了韓秉宗有了一段新戀情。
春節長假前夕韓秉宗在御檀苑碰到初昕,初昕第一句話就是:“什么時候把你新女友帶出來給我們見見?”
一句話,讓韓秉宗愣了好半晌。
兩人核對了半天,才發現一次咖啡已經傳成了這個。
初昕笑了,說:“只是咖啡也不錯,是個好開端,你也該談一場了,一門心思只有工作也不行。”
韓秉宗梗了下。
他們在地下車庫碰到,就只聊了幾句,隨后就各回各家。
而韓秉宗第一時間到處澄清,把謠言扼殺,同時,也跟那位喝咖啡的女士斷了后續。
杜學杉再次罵他善變,“你是矛盾綜合體嗎?一會兒要我介紹,一會兒又覺得煩,轉頭還讓我介紹,完了再把姑娘趕走,你到底干嘛呢?再是高富帥也不能這么禍禍吧?大家都快以為你有點神經質了。”
杜學杉罵得沒錯,韓秉宗就是這么矛盾。
矛盾得不止是大家快以為他有點神經質,他也覺得自己快要得瘋病。
春節就在韓秉宗如此矛盾中到來。
初昕一家去了外地爺爺奶奶家過年。
韓秉宗一家倒沒出江凌,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在這,只是到處拜訪長輩。
連著好多天,隔壁的別墅都關著燈,空蕩蕩的。
而韓秉宗家里,云雅茵和韓向海正好聊起了初昕的新戀情。
初昕同家里坦白,云雅茵自然也就知道了此事。
“小琴見過她男朋友嗎?”韓向海問。
云雅茵:“見過一次,昕昕還在美國的時候,小琴去那兒出差,他們一塊兒吃了頓飯。”
“她不滿意?”
“她倒也沒說對這人不滿意,只是查了他家里的情況,就堅決反對了。”
韓向海:“不是早年移民過去的華裔?那個時候會移民,家庭又能差到哪里去?”
云雅茵道:“如果是正常渠道的移民,當然不會差到哪里去,問題是,他媽媽跟他爸爸離婚后,一個人帶著他出國,簽證到了也不回,在那里當了幾年偷渡客,直到找了個當地人結婚,才算解決了綠卡的問題。”
韓向海皺了皺眉,“離異,還是偷渡,這確實不合適。”
韓秉宗第一次聽到這個,在心底默默認同著韓向海的話,他更加理解了倪琴的不贊同。
“可不是嘛,”云雅茵道,“而且他繼父也沒個正經工作,繼父自己有個兒子,前些年混幫派,還惹上過官司。別說是小琴這樣高要求的,換做是我,我也不會答應。好好的女兒,怎么能去這樣的家庭?”
韓向海:“一家都沒有正經工作,豈不是得讓昕昕男朋友養著?”
云雅茵道:“近幾年倒還行,昕昕男朋友工作后,出資讓他媽媽開了家中餐廳,繼父和繼父的兒子都在店里幫忙,好歹是沒惹事了。”
客廳的電視機開著,頻道正在播放春晚的重播,幾人都沒看,只把它當背景音。
韓秉宗坐在側邊的沙發上,一邊刷著手機,一邊聽云雅茵與韓向海的對話,并沒有插嘴。
云雅茵見他這么沉默,反倒主動來同他道:“聽說昕昕男朋友就住在你對門,你見過人了吧?”
韓秉宗點頭。
“覺得怎么樣?”
“只打過照面,能看出什么?”
“那長得怎么樣?”
韓秉宗頓了下,爾后道:“還行吧。”
韓向海不關注長相,他問:“他媽媽跟繼父有生小孩嗎?”
云雅茵:“沒,他媽媽只有他一個兒子。”
“這能答應他回國發展嗎?還是說以后他媽媽也會跟著回來?”
云雅茵嘆了聲,“誰知道呢。只能說,他本人挺優秀,但這是他唯一的優點了,其他的,全是缺點。”
韓向海:“估計得黃。”
聽到這話,韓秉宗抬起眼,看向他爸。
只不過云雅茵有不同意見,“這回昕昕倔得很呢,而且兩個小年輕感情也確實不錯,對方愿意辭掉國外這么好的工作跟著她回來,可見很認真。”
韓向海突然又想到另一個問題,道:“他這個家境沒法負擔他學醫吧?是不是還背了很多助學貸款?”
云雅茵:“是背了,到現在還沒全部還清。”
她又是一聲嘆,“所以不放心吶,這樣的家庭條件,他即便申請巨額貸款也要選擇學醫,這種人啊……能抗得住那么大壓力,敢破釜沉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韓秉宗掀掀眼皮,難得地插了句話:“媽,你還夸上他了?”
云雅茵沖他擺擺手,“你年輕,不懂,這樣的人心地好也就罷了,如果心地不好,為達目的什么都干得出來,一般人哪里玩得過?”
韓秉宗覺得云雅茵說得有道理。
他敢說他能玩得過,不過初昕……算了吧。
手機的大數據推薦有時候就是會讓人毛骨悚然——他們正聊著呢,韓秉宗就刷到了一則帖子,《有個鳳凰男男朋友是一個怎樣在體驗》。
里面的回答把鳳凰男刻畫得淋漓盡致。
韓秉宗隨后就把這個帖子給初昕轉了過去-
初昕在爺爺奶奶家。
他們從年前過來,已經住了三四天。
倪琴原本還打算直接住到長假結束,只不過初昕初三就需要值班,所以他們明天就會回江凌。
初昕正陪著奶奶在給院子里的菜澆水,手機一聲提示音響起。
她點開看了眼,就掃到了韓秉宗分享給她的帖子,標題異常顯眼。
她皺皺眉,很煩,但還是點開來看了,并且還看了好幾個高贊回答。
看完后,她在心底翻了個白眼,心說:這些人描述的鳳凰男跟裴柯垣一點都不一樣。
倪琴從屋內看到初昕看手機,道:“你不是說幫奶奶干活嗎?”
初昕撇撇嘴,收起了手機,并且向倪琴回了句:“阿宗給我發消息。”
她現在和倪琴的關系很緊張。
在這個年節,能忍住不吵架已經算不錯的。
倪琴也是哪哪都看她不順眼,在初昕到院子來之前,倪琴正跟爺爺奶奶聊起她的新戀情。
要不是初盛嘉在一邊打圓場,初昕剛才就能跟倪琴爭論起來。
奶奶又主動帶著初昕來院子給菜地澆水,總算將硝煙掐滅在搖籃里。
奶奶道:“別跟你媽媽爭,你媽媽也是擔心你。”
初昕嘟起嘴,“她有偏見,奶奶,回頭我把柯垣帶過來給您瞧瞧,您肯定會喜歡的。”
奶奶樂呵呵地笑:“那你得先說服你媽媽,奶奶是沒什么意見的。”
等給菜園子澆完水,初昕又收到了韓秉宗的消息。
「不回復是因為心虛嗎?」
初昕掃了眼,再一次在心底翻了個白眼。
她這次回了,沒打字,就回了個打爆狗頭的表情包。
表情包并沒能結束這段聊天。
那頭韓秉宗的消息持續不斷地發過來。
「我聽說了關于你男友更多的情況。」
「琴姨反對也不奇怪。」
「這個條件,跟你實在不合適,而且隱患很多。」
初昕更煩躁了,覺得誰都能因為這事兒給她氣受。
但她還是耐著同韓秉宗解釋,「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我媽的顧慮,但是你們真的把柯垣想得太壞了。」
「你們覺得他要來謀求我家家產,可真的能謀求到什么?我們家的醫院是口腔醫院,跟他的專業不對口,他就是想插手都插不進去。股份股份也沒有,他能謀到什么?」
「他有自己的工作,在心胸外科領域有相當不錯的成就了,真的真的很優秀。」
韓秉宗回復:「那么,你有沒有想過,他糟糕的家庭會不會對你產生影響?結婚并不是兩個人的事情,是跟雙方家庭都有關的。」
初昕輕輕呼出一口氣,打字,「唉,你們反對的人,都是這個調調。」
韓秉宗:「這是實話。」
初昕發了個捂著胸口的表情包,又打字道:「連你都不肯和我站在同一陣營,白交你這個朋友了。」
韓秉宗:「忠言逆耳」
初昕沒再回復,這么一聊,她心情更糟了,轉頭去找裴柯垣要安慰。
裴柯垣的父親在國內,住得不遠,就在江凌旁邊的一個縣城,已經再婚,也有了別的孩子。
因為當年裴柯垣父母離婚鬧得不好看,裴柯垣媽媽出國后又主動斷了聯絡,導致這么些年裴柯垣與父親一直沒有過接觸。
這次他回國,肯定要拜訪父親的。
他趁著入職前有幾天空閑時間,找了過去,相處起來還算不錯,所以這次春節他也是去的父親家。
只不過他要輪班,春節假期期間也就調休了兩天,前幾天都在醫院,今天才去的父親家。
初昕沒跟裴柯垣說今天在奶奶家倪琴又拿這個說事,也沒跟他講好友韓秉宗都已經站在了倪琴這邊,只是找他聊些有的沒的。
裴柯垣大約看出她心情不好,很耐心地陪著她說話,還給她分享了幾個搞笑視頻,成功把她逗笑-
“聽說你在慫恿昕昕分手?”
幾天后,韓秉宗與杜學杉相約一起喝酒時,杜學杉說。
關于初昕因為這段戀情與倪琴鬧矛盾、而韓秉宗替倪琴說話這事,這些朋友已經知道了。
“什么慫恿,”韓秉宗道,“我只是實事求是地分析現狀。”
“沒有私心?”
“沒有,”韓秉宗回答得毫不猶豫,“因為曾經想要表白就使壞拆散他們?我想談戀愛用得著這么大費周章嗎?找個女朋友很難嗎?”
杜學杉掃了他兩眼,說:“你到底怎么想的?真的放棄了吧?沒有栽進去吧?”
雖然韓秉宗表現得很無所謂,但先前他幾度出爾反爾的行為著實過于神經。
而且,韓秉宗決定要表白時的樣子,真的很認真。
“栽什么栽,不就是表白沒成?緩兩天還不夠?”韓秉宗說得滿不在乎,“你看我長得像一只舔狗嗎?”
杜學杉信了,又低罵道:“那你倒是正常點,給你介紹對象就別出爾反爾了。”
韓秉宗:“是你介紹的質量不行。”
兩人就質量問題你來我往辯論幾翻,聊著聊著又說回到了初昕的事兒,杜學杉道:“你一個前男友,少去摻和,不合適。”
韓秉宗想說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他不得幫忙盯著點。
但想了想,他還是應道:“行,不摻和。”
前頭他剛說不摻和,喝完酒回家時,他就在樓道那兒碰到了裴柯垣。
這些日子韓秉宗很少和裴柯垣碰上,裴柯垣似乎很忙,每天早出晚歸,有時候要醫院埋在值夜,可能都不回來。
據說除夕那晚裴柯垣都在醫院里度過,整個假期只有兩天調休。
總之他看起來比韓秉宗忙多了。
韓秉宗碰到裴柯垣時,裴柯垣正在打電話,所以只點了頭算與他打了招呼。
兩人一前一后走上樓梯,因為離得近,韓秉宗聽到了裴柯垣電話那頭的聲音。
是一個女人。
“我辛辛苦苦、幾乎是破釜沉舟帶你出國,不是讓你為了一個女人回去的!”
“你這樣真的不行,薪資低了那么多,工作又這么辛苦,絕對不行!你趕緊回來,必須回來!”
韓秉宗聽出來了,那是裴柯垣媽媽。
真魔幻啊,倪琴不同意這段戀情,覺得裴柯垣這個條件家庭不合適,裴柯垣媽媽也堅決著,還認為是裴柯垣吃了虧。
這么多人不看好,也不知道初昕堅持個什么勁。
裴柯垣說話的聲音依然溫和,卻有不容置喙的堅定,“媽,這件事情,我早跟你聊過了,我已經做了決定,就不會改,你再罵也沒用的。”
“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不聽我話了是不是?你是我唯一的兒子,你把我一個人丟在國外,自己回去,你有良心嗎?”
裴柯垣:“我翅膀什么時候不硬過?從小到大哪個重大決定不是我自己做的?你今天才知道我翅膀硬嗎?”
不得不說,裴柯垣對他媽媽在態度夠強硬。
“你就忍心把我一個人丟國外是吧?”
“你不是一個人,你有丈夫,有繼子,你的生活不是我不在身邊就過不下去,你沒有必要就拿這個來道德綁架,而且我有時間會回去看你的,你想過來看我,我也可以給你安排住處。”
“行,我過去,你等著,我不把你抓回來我就不走了!”
韓秉宗:“……”
他都快聽不下去了,這位阿姨似乎不太講理。
他們兩人都走到了自家門口。
韓秉宗按著自己密碼,運作慢吞吞的。
對門沒安裝密碼鎖,還是需要鑰匙,裴柯垣正在翻找,一邊翻找一邊說:“媽,你這就沒意思了,只會讓我厭煩。而且,你總得顧著點體面是不是?跟潑婦一樣過來鬧,是想讓我爸我奶我后媽看笑話嗎?”
這會兒兩人雖然隔了點距離,但電話那頭中年女人的聲音不僅沒小反而喊得更用力,韓秉宗想不聽到都難。
“裴柯垣你怎么跟我說話呢!我用得著管他們嗎?”
有道是,聲音越大心越虛。
裴柯垣這話分明是踩在了他媽媽的七寸上。
前夫前妻么,有點氣性的都怕對方發現自己過得不好。
“總之,別耍無賴,沒意思,你非要這樣,我不會慣著你。”裴柯垣說。
裴柯垣說話間打開了門進屋,門板闔上后,韓秉宗雖然還能聽到些聲音,但也聽不見說的什么了。
韓秉宗搖搖頭,也進了屋。
裴柯垣的媽媽說的要親自來抓人,應該只是說說而已,或者就是被裴柯垣軟硬皆施地攔下了。
至少在近期,韓秉宗沒有發現對門被一個中年女人堵上的現象。
開春以后,初昕和倪琴的斗爭似乎上了個新臺階。
以往初昕不在益豐家園住宿,但近幾天,裴柯垣已經好幾次撞上她早上從這兒出發上班。
初昕的上班時間要比裴柯垣規律很多,畢竟牙醫不用晝夜不分地做手術,所以上午出門時和韓秉宗總撞上。
當第五回撞上,韓秉宗忍不住問:“你已經搬到這里來住了?”
初昕:“差不多吧。”
“琴姨能同意?”
“她不同意的事情多了。”
韓秉宗:“……”
他想了想,還是勸了一句:“你這樣,只會讓矛盾激化。”
“知道知道,我知道你是我媽的說客。”
韓秉宗又是一梗。
有時候下班時兩人也會遇上。
這個周末韓秉宗再碰上初昕時,就見她垂頭喪氣地上樓。
韓秉宗問了兩句,初昕只答了倆字:“心累。”其余什么都沒說。
韓秉宗又從杜學杉那兒聽說,初昕周末想帶著裴柯垣回家正式拜訪,但倪琴不讓。
“你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韓秉宗問。
杜學杉:“我們都在群里給昕昕出謀劃策呢。”
韓秉宗想起來了,他們還有一個把他撇開的群。
杜學杉又說:“我們都是昕昕的謀士,只有你,在敵對陣營,真沒眼色。”
韓秉宗:“……”
他更氣悶了。
從杜學杉那兒打探出一些最新情況后,當然韓秉宗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他就總想起初昕垂頭喪氣的模樣——她低著頭,身子一搖一擺,慢吞吞地踩著階梯。
他想起高中時候,初昕和倪琴斗智斗勇,十次有八次初昕都沒斗過,還有兩次是初盛嘉做和事佬給出了折中方案。
而每每初昕在倪琴那兒吃了癟,就會來到隔壁找云雅茵的安慰,來時就像這樣垂頭喪氣,回去時又會開開心心。
其實初昕挺好哄的,陪她聊聊天,說幾個笑話都就能解決掉她的負面情緒。
高中時候韓秉宗就已經很擅長這個。
他突然覺得,他還是不要總在初昕面前勸她了,不然現在初昕連為什么不開心都不跟他說-
次日,韓秉宗早早就醒了過來。
他聽著對面的動靜,想與初昕碰個面,再好好聊聊。
門外傳來大門開闔的聲音后,他就開門走了出去。
這回韓秉宗碰上的不僅僅是初昕,還有裴柯垣。
裴柯垣帶著一套漁具出來,而初昕要上班,跟裴柯垣一塊兒出了門。
韓秉宗一頓,問道:“你去釣魚?”
同時他也聯想到,初盛嘉就喜歡釣魚。
裴柯垣曾說過的那句“投其所好”不自覺地在韓秉宗腦海里浮現,他的眸色有些沉。
裴柯垣:“是,去釣魚。”
韓秉宗:“約了人?”
裴柯垣:“對,約了科室的主任。”
韓秉宗不達心地笑笑:“沒想到你還有這個愛好,這不巧了,昕昕爸爸也喜歡釣魚。”
在場的沒有笨人,韓秉宗的話什么意思大家聽得明白。
初昕擰起眉盯向他,正要說什么,但裴柯垣先開了口:“不巧,我以前從沒釣過,準備去現學。”
裴柯垣說話時依然帶著笑,也毫無掩飾,坦蕩得很,“我總得做點什么,不能壓力全讓昕昕背了。”
他一坦蕩,韓秉宗反而不好說什么。
初昕瞪了韓秉宗一眼,拉著裴柯垣下樓,“走吧,我上班要遲到了。”
韓秉宗目送著他們的背影,只覺得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杜學杉說他沒眼色,還真是說對了。
他又一次給自己下了決心:不摻和初昕的這些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