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在那日被亞伊勒·克拉克拒絕與克里斯見面之后, 阿諾便不再與亞伊勒進行任何交流。
……
實驗室里,實驗體138靜靜地躺在實驗臺上,生命體征監測儀時刻監測著他的身體狀態。
阿諾注視著儀器里傳來的畫面影像,手下的超聲波探頭在138的腹部緩緩移動。
“實驗體138生殖腔發育良好。”
他冷淡地吩咐一旁助理記錄好數據,心中的情緒逐漸變得復雜。
自發現138生殖腔以來, 阿諾的每一次觀察都像是在揭開一個潘多拉魔盒,恐懼與好奇交織。
作為一個研究人員, 他幾乎不用多加思考,便能清晰地意識到公司對于實驗體138之后的研究打算——一個能夠孕育生命的異變個體,簡直是公司夢寐以求的絕佳樣本。
果然, 在138生殖腔發育成熟的消息傳到公司上層后, 阿諾便得到了要求138立即進入受孕準備階段的指令。
隔離區里的138毫無察覺,他的視線隨著阿諾的走動而移動,這扇單向的強化玻璃在138面前已經完全失去了作用—— 138欣喜地望著研究員的身影,這段時間即使陷入昏睡,他也依舊能感受到來自阿諾的輕撫,這讓他為生殖腔的發育加快了速度。
他在期待與研究員的再次□□,而這一次,他會做到更好。
頭頂的投放口在緩緩釋放著誘發生物發情的信息素,實驗體感受到了莫名的燥熱,望著玻璃外研究員的視線也越發炙熱。
他以為今日會像往日一樣,昏迷后被抬到研究員的面前,接受他的輕撫。然而當隔離區的金屬大門緩緩開啟, 138率先嗅到的不是研究員的氣息,而是一道陌生的氣味。
“嗬……”實驗體直起了上半身,嶙峋尖銳的骨尾緩緩豎起,作出了攻擊性的姿勢。
隔離區外,周圍人正談論著這次受孕是否會成功。亞伊勒·克拉克沉默地站在身側,阿諾冷淡地望著隔離區內的景象,厭煩地卷垂下睫毛。
薄薄的眼皮在冷光燈光下像是蒙上了一層霜,透著青灰纖細的血管。
“等等! 138在做什么?!”身旁的助理忽然發出一聲驚呼,阿諾掀開眼皮,視線落在隔離區內,面色猛然一驚。
隔離區內,原本趴在原地與他安靜對視的138憤怒地躬起身體,猝不及防地向進入隔離區的配子供體發動攻擊。
尖銳骨尾在可視玻璃前劃過一道寒光,穿透了供體的身體,鮮血染紅了玻璃,讓借來配子供體的研究人員驚慌大喊。
“不,快住手——我的實驗體!”
鮮血順著玻璃緩緩滴落,然而當視界逐漸清晰的那一刻,眾人再次被嚇得發出尖叫。
巨大的玻璃前,實驗體138猙獰染血的面容緊貼著玻璃,幽綠色的雙眼閃爍著暴怒的光芒,嘴里發出低沉的咆哮。
研究人員們在警報聲中驚慌地后退。亞伊勒護著阿諾,低聲在他耳邊輕語:“老師,小心些……”
138憤怒地望著隔離區外的一眾白大褂,將一切撕碎的欲望占據了整個大腦,直到對上那雙灰綠色的眼睛——站在人群中的研究員冷淡地與他對視,那雙漂亮的眼睛里幾乎看不出對他的任何情緒。
隔離區的實驗體忽然停下了攻擊的動作,投放口源源不斷的信息素終于發揮了它的作用,在見到研究員的那一瞬間,138殺戮的欲望轉變為強烈的□□欲求。
他高高豎起了骨尾,手掌貼上玻璃,沖著他的配偶發出邀請的“咕嚕咕嚕”聲。
阿諾還未有任何動作,身旁的亞伊勒便厭惡地皺起眉了。
他還沒忘記眼前的實驗體對著阿諾抱有惡心的欲望,上前一步擋住了138與阿諾之間的視線。
忽然暗下來的陰影讓阿諾抬起了臉,對上亞伊勒挺拔的背影,眉眼下意識緊皺,厭棄地瞥過臉。
而無法見到研究員身影的138則倏忽一愣,但他很快又意識到什么,仇恨般的視線緊緊地盯著擋在配偶身前的男性,爆發出更加尖銳的怒吼,骨尾重重敲擊在強化玻璃上。
這一舉動引起了更大的騷亂,但好在實驗室的大門打開,安保人員沖了進來,周圍人開始散去。
而在這混亂之間,年輕負責人對著阿諾柔柔一笑,抬起手,隔著防護服在自己的脖頸間輕輕一點,向他示意著什么。
隱蔽的暗示除了他們兩人之間,沒有任何人能知曉。
但看到這一動作的阿諾只覺得厭煩,卻又不得不跟上亞伊勒的腳步,跟著他走入了另一間實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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粘膩的呼吸在掌心里蔓延,急促又貪婪,時不時能感受到那根柔軟的舌頭在不經意地舔到他的掌心,留下滑膩潤濕的觸感。
亞伊勒望著掌下埋頭進食的阿諾,瓷白臉頰上沾染著血跡,潤紅的唇舌也被血色染得更加紅艷。
他的鼻翼間已經被鐵銹的血腥味給占據,幾乎聞不到其他氣味,然而眼前的青年卻誘騙著他的大腦,叫他從滿腔的血腥之中嗅到了一絲香甜。
難以言喻的興奮與滿足占據了他的大腦,叫他的心臟一刻不停地劇烈跳動著。
深棕色的虹膜倒映著阿諾沾著血跡的臉頰,亞伊勒略微失神地抬起手指,捻去了那滴落在他眼瞼下的血珠。
“唔……亞伊勒,”平日里冷漠,拒絕與他又任何交流的研究員朝他揚起那張漂亮的臉頰,緋紅在他臉頰上浮現,愉快的情緒占據了他的雙眼。
他親昵地吻上亞伊勒染血的指尖,軟著聲:“亞伊勒,親愛的……我好餓,我還需要更多的食物……”
亞伊勒的指尖在他的親吻下微微顫抖,他癡迷地望著阿諾充滿著愛意與深情的眼睛,即使那只是食欲,卻還是忍不住低頭在他眼睛上落下親吻。
阿諾的睫毛在他吻下輕顫,卻沒有絲毫躲閃,仍由著他動作,直到亞伊勒的唇離開他的眼睛,然后乖巧地睜著眼睛,仰望著眼前年輕的負責人。
亞伊勒不由從喉間發出一聲輕嘆:“好乖……”他想要伸手摸摸阿諾的頭發,但注意到自己掌上的血水后收回了手。
他從一旁的肉食桶中拿出了一塊肉,放在自己的手心送到阿諾嘴邊。
嗅到食物的味道,阿諾驚喜地睜大眼睛,就著對方的手掌撕咬著肉塊。
亞伊勒滿眼寵溺地望著進食的阿諾,如此恐怖血腥的一幕,在他眼中卻宛若置身于天堂。
因為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能見到如此乖順,滿眼注視著他的阿諾。
但縱使亞伊勒有意放慢進食的速度,阿諾還是很快將肉塊吞咽下肚。
食物在一點點消耗,而阿諾的理智也在逐漸回歸。
當亞伊勒再次將肉放在手心,期待著阿諾像之前那樣乖巧地進食,卻對上了阿諾惱怒的眼神。
“像狗一樣逗弄我很好玩嗎?”
亞伊勒的手卻被憤怒地打開,他僵了僵,慌亂地解釋道:“不,我并沒有把你當狗的意思……”
亞伊勒無措地眨眼,他還沉浸在上一秒的親昵接觸中,然而下一秒阿諾便已經恢復了平日的冷漠與厭惡。
阿諾冷冷地望著亞伊勒,與對方拉開距離。 “衣服在哪?”他詢問著換洗衣物的位置,抬手抹去嘴角邊的血水,甜滋滋的布丁奶酪的味道讓阿諾忍不住轉身的時候舔了兩口。
“……洗漱室。”
阿諾帶著衣物走入了實驗室里的盥洗間,直到他一身清爽地走出來,站在原地的亞伊勒·克拉克還是一副滿身血水的模樣。
路過對方的阿諾沒忍住吸了下鼻子,太香了,裹了一層奶酪皮的香橙撻。
隨著實驗室大門的關閉,實驗室又恢復了寂靜。
在滿是血污的地板上,站在原地的亞伊勒終于挪動了腳步,他望著阿諾離去的方向,緩緩邁開步伐,直直地向著阿諾剛才洗漱過的盥洗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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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我已經做好闖入實驗室的準備了!”
玩家整理著身體的著裝,昂首挺胸地踏入新瑞金大樓。
前臺的蜜妮安小姐沖著他露出微笑,而經過這段時間的信息收集,得知前臺小姐名字的玩家立馬興致勃勃地打起招呼。
“早上好,蜜妮安小姐。”
“您也是,早上好,克里斯先生。今天心情很好嘛。”
玩家笑呵呵地點頭。
當然很好啦,今天可是他救出老婆的大日子!
陽光明媚的一天,熱鬧祥和的氣氛,沒人知道眼前的小職員已經不再是他,而被困在自己身體的克里斯只能冷靜地圍觀著“自己”與其他人的互動。
在被困在自己身體里的這段時間,克里斯已經逐漸認識到,占據了自己身體的家伙究竟是什么樣的成分組成了。
他簡直是個沒腦子全是蠻力的弱智!好在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家伙特別容易被嚇到的,只要遇到恐怖的突臉,便會失去意識,讓克里斯短暫地占據身體。
意識到這一點的克里斯,心中又燃起了希望,靜靜地等待著時機出現。
跟隨著上班族的腳步,玩家涌入了電梯內,而在電梯的另一角,玩家見到了這段時間的同謀,費伊·德萊尼。
玩家略微激動,格外真實的感官模擬讓這個游戲幾乎與現實無異。但別說在現實里闖入違法地下實驗室里,讓玩家偷個燒餅他都不敢。
然而正是在游戲里,玩家才有膽子與人商議著如何闖入實驗室。
電梯門開啟,玩家小心地湊到費伊身邊,詢問著對方的計劃。
費伊說:“等到新瑞金大樓發生混亂……”
第92章
電梯在緩緩下降,乘坐著電梯的費用·德萊尼思考著這段時間克里斯的行為,敏銳地察覺到幾分不對勁。
克里斯似乎……把腦子弄壞了?
費伊只能得出這個結論,畢竟誰也想不知道, 他們所在的世界只是一個恐怖游戲,而他們也只是個構成這個游戲的NPC, 當然最倒霉的還得是主角克里斯,連自己的身體與妻子也要被來自現實世界的玩家占有。
在這部名為《異變》的恐怖游戲, 其中最為敬業的NPC,當屬研究員阿諾啦——雖然對于他而言,實驗室里的生活平淡又困頓, 除了逗逗逐漸像狗的138, 玩弄一下愈發陰暗得像個蘑菇的亞伊勒的感情,便生不出其他有趣的想法。
但算算時間,游戲應該快要到玩家闖入實驗室的劇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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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限于目前的身份,阿諾絕大部分時間都離不開實驗室,但很快,他還是見到了已經異變成食人花怪物的埃里克·伊萬斯。
被植物基因侵蝕的埃里克·伊萬斯已經從VX-B2實驗室換到了一間擁有生態模擬系統的特質隔離區。四周采用高強度且單向可視的透明合金玻璃,既保證了外界能實時觀察艙內情況,又杜絕了埃里克可能造成的威脅外溢。
這片隔離區模擬的是熱帶雨林生態,在眾多監控屏幕下,阿諾在一片異變的巨大化食人花叢中見到了幾乎與外景融為一體的埃里克——
他的雙腿扎根在腐殖土壤里,頭部裂變為三瓣花朵狀的花冠,猩紅的花瓣邊緣呈鋸齒狀,本應是花蕊部位的口器散發著濃郁的腐香。
阿諾看見了一只幼小的梅花鹿在四周徘徊,它的舉動十分詭異,直直地向著花叢中走去。鹿蹄落在枯葉堆發出輕微聲響,下一瞬,偽裝成植物的“食人花”倏忽從口器中伸出了如藤蔓狀的長舌,以極快的速度將梅花鹿卷入口器中。
監控畫面里清晰地顯露著“食人花”進食的一幕,那只被卷入食人花口器的小鹿還在掙扎,細瘦的腿踢蹬著猩紅花瓣,阿諾看到那粘稠血水順著鋸齒狀邊緣往下淌,落在地面,與周圍的腐殖土融為一體。
阿諾的眉不由皺了起來,身后傳來克羅斯比主管的聲音。
“是不是很詫異?伊萬斯為什么會變成這副模樣?”
他走到阿諾的身旁,與他一同觀看“食人花”的進食。
“伊萬斯的運氣很不好,他和你一同注射的藥劑,卻發生了不可逆的惡性異變,在醫院里制造了重大事故,徹底喪失了理智,變成了這副模樣。”主管說著,轉過頭,看向身旁的阿諾。
“阿諾研究員,你是公司極其優秀的研究員,”年齡接近五十的主管笑著,發鬢微白,“我很遺憾伊萬斯對你的傷害,但幸運的是,你還活著。”
阿諾面無表情,他向來不愛聽公司這些半截入土的老頭子們的廢話,反正都是要死的。
然而克羅斯比主管接下來的話,卻令他神情微微一僵,停在原地。
“ 5月8日19點36分,實驗體138發生暴動,將你擄走鉆入通風管道; 40分,實驗體177沖出實驗室,在26層引發暴亂; 20點18分,安保部門平定暴亂; 20點25分,負責人亞伊勒·克拉克在之前的實驗室發現了138與你的身影……”
“阿諾研究員,作為實驗體138曾經的首席負責人,你是否能和我解釋一下,與實驗體138消失的這49分鐘里,都發生了什么事情?”
阿諾的瞳孔驟然收縮,那段昏暗腥悶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138蒼白的面孔在腦海中閃過,幽綠色的豎瞳中冒著興奮的光,骨尾纏繞在他的小腿,一點一點將他拖入那冰冷潮濕的懷里。
主管還在說著,而回過神來的阿諾已經沒有心情去聽他那些試探的言論,隨意解釋后找了個借口離開。
克羅斯比也沒想從阿諾這里得到真相,只是今天早上實驗體138受孕失敗的一幕,讓公司里圍觀的大部分高層感到焦慮。
作為最有可能實現公司野心勃勃計劃的實驗體, 138承載著絕大多數人的希望。然而在實驗陷入長期瓶頸之后, 138腹腔內忽然長出的生殖腔則讓實驗項目有了一個新的方向。
離開實驗室之前,主管叫住了阿諾,并告訴他明天早上將進行最后一次生殖實驗。
灰白發絲齊齊向后攏去,克羅斯比望著模樣漂亮,神情冷漠的研究員,話語簡短,意味較為深長。
“阿諾,138只對你表現得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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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實驗室的阿諾還未來得及思考主管那句話的意思,迎面撞上了一個眼熟的棕黑發小職員。
抬頭對上對方驚喜的眼睛,阿諾緩緩從腦袋里翻出對他的印象。
是克里斯的同事,費伊·德萊尼。
記憶里,阿諾最后一次見到對方,是在自己失去理智,被失控基因感染的那天。當時的費伊很快便被亞伊勒趕了出去,阿諾還不知道那時他來找自己什么事。
但想到數天前曾交予給對方一份信,阿諾忽然記起自己的丈夫,他不由擔憂起克里斯的安危。
阿諾抓住費伊的胳膊,制止住對方想要說出口的話,拉著人去到了自己的休息室里。
“先別說話,跟我來。”
被拉住手臂的費伊呆了呆,毫無反抗地便跟著阿諾走了,步伐甚至有些輕快。
直到進入安靜的休息室,搭在手臂上的手松開,費伊心中不由泛起幾分失落。但很快他又打起精神,雙眼明亮地看著面前帶著他來到獨處空間的阿諾,等待著青年的問話。
他會問什么呢?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幫忙嗎?無論是什么,他都可以幫忙做到……
然而當青年迅速鎖上門,轉身幾步走到他的身前,抓著他的肩膀滿眼焦急地詢問其克里斯的情況,費伊的心情如同過山車般快速下降。
“費伊,你把信交給克里斯了嗎?他怎么樣?最近有沒有發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肩膀被阿諾沒有控制好的力道抓得生疼,費伊面上卻沒有任何變化,只是望著那張近在咫尺、漂亮擔憂的臉,降到谷底的心情又稍稍回升了些。
最起碼他離自己又近些了,不是嗎?
費伊較為艱難地將自己全是眼前人的腦子騰出點空間,用來思考克里斯最近的狀況,整理語言回復阿諾的問題。
“信我在當天便交給了克里斯……我并不知道信里的內容,但他看上去很震驚,還告訴了我一些關于你的事情……”說到這他下意識轉移話題,神色擔憂地問起上一次見到阿諾時的狀況。
“上次……”費伊組織著語言,讓自己的話看上去比較自然,眼神卻流露出遮掩不住的憂心。 “上次實驗室是發生了什么事情嗎?那時的你看上去……”
阿諾看見了他眼睛里的情緒,動作頓了頓,收回了焦急之下抓著對方肩膀的手,神情微斂,打斷他的話。
“我很好,不過是實驗體暴動引發的暫時性危機,沒什么需要擔心的——不過,”他話音一轉,問到克里斯的打算。 “克里斯最近在做什么?”
費伊注意到了他微微偏側開的臉頰,意識到什么,大腦空白了一瞬。
他看出來了……
“費伊·德萊尼?”
沒能得到回應的阿諾皺起眉,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嘴唇翕動了一下,“克里斯認為實驗室在囚禁你,計劃要闖入實驗室把你救出去……”
阿諾深吸一口氣,略感煩躁。
如果是之前還未被咬的時候,他或許會為這個消息感到高興。但現在——阿諾的腦中劃過上午充滿血腥的場景,明明如此恐怖,喉間卻涌上了一股難以抑制的渴望,口中津液滿溢。
因為實驗室里與克羅斯比主管的耽誤,阿諾忘記了此刻是進食的時候。
安靜的空間里,突然的吞咽聲顯得無比清晰。
原本因為心思顯露而低下頭有些局促的費伊抬起了頭,看向身前的阿諾,視線落在他衣襟上,淺色的布料洇著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費伊不由愣了愣,在阿諾偏轉過腦袋時,瞥見他唇角晶瑩的光。
腦中劃過上一次見到的場景,費伊遲疑地問道:“……你是餓了嗎?”
阿諾的面頰浮過一抹惱躁的紅,手掌下的唇舌微張,正要開口,溢滿口腔的津液便流了出來,落在手掌與下巴上。
“……出去……”
古怪的咕嚕聲從身前青年的咽喉間傳出,費伊看見了對方捂著口鼻的手掌上緩緩滲出晶瑩的液體。
費伊神色發愣,卻沒有離開。
他同樣咽了咽口水,卻不是因為食欲。
“食物”在靠近,他掩去眼中倏忽亮起的光,裝作困惑的模樣,擔憂地上前詢問阿諾的情況:“阿諾……你還好嗎?”
阿諾還在抑制自己看向對方的視線,生怕自己撲上去把人生吃了,但費伊靠近的行為卻令他的克制顯得有些愚蠢——左肩搭上對方的手,而棕黑發的小職員還在焦急地呼喚著他的名字。
“阿諾、阿諾……”
費伊按捺著心中蠢蠢欲動的心思,語氣急促,但好在這樣只是顯得他對青年很擔心。
心臟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著,他向著阿諾靠近,距離無比地拉近。
即使理智在瘋狂地敲響警鐘,即使無比清楚眼前的青年是同事的妻子,即使自己可能會被活生生地吃掉——
費伊站在了阿諾的身后,抬手搭上對方的肩,急切又慌亂地問道:
“阿諾……你怎么了?”
第93章
阿諾的肩胛骨在掌心下發出細微震顫, 像某種被困的蝶類在蛹中掙扎。費伊的指尖剛觸及到他的肩,便感受到布料下異常冰冷的體溫,冷濕的潮氣透過衣料滲入他的指紋, 令他的心臟止不住地跳動。
費伊的手心全是冷汗,卻依舊緊緊抓著阿諾。他湊近阿諾的臉側,聲音微微顫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阿諾……”
他還想要說些什么,眼前猛然閃過阿諾灰綠色的眼睛,緊接著身前一重,背脊重重地摔在了地板,大腦因后腦的撞擊而短暫地空白了一瞬。
而當意識回籠, 疼痛從背部傳來,費伊·德萊尼卻無比的興奮。
克里斯的妻子,疑似老板的情人,與助理有著親密關系的研究員……他曾驚鴻一瞥的漂亮青年落在了他的懷里,姿態親昵地埋入他的肩頸。
冰冷的呼吸噴灑在他脖頸處,激起一片戰栗,費伊輕顫著睫毛,鼻翼縈繞著懷中人發間淡淡的香味,還有一股若有若無,腥甜的血腥味——
青年伸出了舌頭,緩慢又輕柔地舔舐著自己的皮膚,順著脖子一點點向下,似乎在挑選一個合適入口的部位。
極大的感觀刺激與顱內幻想讓費伊逐漸激動起來,他感受到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蹭上了阿諾的大腿,面上忍不住泛起緋紅,喉結卻不受控制地滾動,被阿諾舔過的皮膚如著火般燙紅。
身體的溫度在攀升,他伸出雙臂,顫抖又堅定地攏住了阿諾的肩,手掌蓋在阿諾的后腦。
柔軟的發絲從指尖穿過,棕黑發的男人用著輕憐的語調,尾音帶著微微愉快的上揚,低低地勸哄道:“是餓了嗎……沒事,吃吧、快吃吧……”
被撕咬的劇痛從胸口處傳來,費伊感受著自己的皮肉在青年的口中咀嚼吞咽,心中的愉快攀升到極致。
對,就是這樣。
如果不能看到我,那就把我吃掉吧……
……
……
充斥著血腥味的空間里,只能聽見阿諾吞咽與撕咬的聲音。
意識失控后從衣服下伸出的藤蔓緩緩攀附在費伊的四肢,緊緊將兩人纏繞在一起。
費伊的胸前血肉模糊,失血過多的身體令他瞳孔渙散,卻仍然固執地望著眼前滿臉血污的青年。
頭頂的燈在視網膜上暈染成血色光斑,他清晰地感受到阿諾的犬齒抵到了他的胸骨,自己的血液順著肋骨流進胸腔。
費伊恍惚聽到了自己的心臟跳動的聲音,它在逐漸變慢,連帶著視線也漸漸模糊,有些看不清眼前人的臉。
"多美啊"費伊喃喃著,喉間的嘆息混著血沫,指尖撫過阿諾耳后冰涼的肌膚。
只是有些遺憾,死后便再也見不到了……
如果可以回到過去人生中的某一時刻,他希望自己與阿諾的第一面不是匆匆的一眼,而是比克里斯要更早地相識。
模糊的視線里,費伊似乎見到了阿諾忽然抬起臉,那張依舊漂亮的臉上因沾染了血污而顯得詭譎妖異。
他聽見了對方困惑的嘟喃聲。
“……真糟糕,居然是酒漬櫻桃可露麗。”
阿諾有些苦惱:一下子沒忍住,把人弄得太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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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白色的走廊里響著雜亂的腳步聲,從實驗室走出的亞伊勒·克拉克態度溫和地回應著身旁經過的助理的問好,詢問著是否有見到研究員的身影。
“阿諾研究員嗎?我一個小時前有看見他進入了休息室,身后還跟著棕黑發的后勤人員……”
聽到后半段話的亞伊勒表情頓了頓,笑容比上一瞬淺淡了些,“好的,謝謝你的告知。”說著向著休息室的方向走去,腳步比之前快了幾分。
走廊里回蕩著他快速但不顯慌亂的腳步聲,亞伊勒停在了休息室的門口。
伸出手,敲響了門,輕聲詢問:“老師,你在里面嗎?”
休息室內,聽到聲音的阿諾抬起頭,腳下的費伊呼吸輕淺到幾乎停止。
門口響起門把手扭動的聲音,但阿諾鎖了門,門外的人進不來。
休息室里異常的沉默讓門后的亞伊勒察覺到異樣,他的眉逐漸皺起,想到這個時候差不多是阿諾進食的點,停止了敲門。
或許那個小職員已經被吃掉了,亞伊勒漫不經心地想著。
但他最好是已經死了。
亞伊勒眨了眨眼,輕聲詢問著里面的阿諾是否需要幫助。
“老師,需要我幫忙嗎……”他的手輕輕搭在門把手上,話音還未落,眼前的門便被打開了,露出阿諾干凈漂亮的臉。
灰綠色的眼睛從亞伊勒周身輕飄飄地掃過,阿諾敞開了門,讓人走了進來。
休息室內卻并不是亞伊勒想象的那樣滿是血污,它依舊干凈,就像是什么也沒有發生。而那個跟著阿諾一同走進休息室的小職員躺在休息椅上,雙眼閉闔,呼吸輕淺,仿佛睡著了般。
亞伊勒的目光落在費伊的身上,視線掠過對方裸露的皮膚,沒有發生咬過的痕跡。
這很奇怪。
他的視線又移到了身后的阿諾身上,阿諾正拿著一條毛巾,擦拭著自己濕漉漉的發尾,他身上冒著濕熱的水汽,蒸得臉頰紅潤,眼尾泛著淡淡水意。
一副剛洗過澡的模樣。
亞伊勒的目光頓了頓,他還未出聲,阿諾便先開了口。
阿諾瞥過椅上毫無動靜的費伊:“待會把他帶走。”他皺著眉,神情帶著點嫌棄。
“莫名其妙的家伙,話沒說完就躺這睡著了……”阿諾擦了兩下頭發,擦著累了,便直接將毛巾拋到亞伊勒身上,理所當然地挑著眉眼,指使著人。
“過來,幫我擦頭發。”
鼻間擦過阿諾身上洗漱用品的香味,一瞬間打亂了亞伊勒想要問所有的事情。驕矜又傲慢的研究員微微抬著腦袋,眼睛緊緊盯著自己,似乎只要自己稍有拒絕的意思,便會像這段時間與自己冷戰。
亞伊勒腦中閃過一些猶疑的問題,但很快全都消散不見。手里傳來毛巾柔軟毛絨的觸感,他無奈地笑了笑,順從地走上前。
“好的老師。”
亞伊勒輕輕為阿諾擦拭起頭發,而阿諾的嘴還未停歇,他瞥了眼身后依舊昏睡著的費伊·德萊尼,“亞伊勒,喊人過來把費伊丟出去,讓人看看他是不是身體有什么毛病,這么大動靜都還沒醒。”
擦拭著頭發的動作微微一頓,亞伊勒低頭注視著身前青年柔軟漂亮的側臉,聲線輕柔地問:“現在嗎?”
“就現在。”
阿諾話語簡短。
亞伊勒輕笑了聲,乖順地得令:“好的,老師。”
他喊來了安保人員,在阿諾的視線下,讓人把費伊·德萊尼帶出了休息室,并在五分鐘后,從亞伊勒的手機通訊中得到對方把費伊帶到醫院的消息。
亞伊勒望著阿諾,從命令被派出到現在,一刻也未移開。聽著電話那頭的回復,他簡短地回復“收到”,而后掛斷電話,臉上露出淺笑,溫和地詢問道:“老師,這樣可以嗎?”
阿諾盯著手機的目光終于移開,落在亞伊勒的臉上。
年輕的后輩溫柔淺笑,完全看不出某些時刻變態的模樣。
阿諾慢吞吞地點了點頭,視線在亞伊勒身上晃過一瞬,沒有說話。
亞伊勒卻忽然恍然地“哦”了聲,臉上笑意漸深,伸手輕捻著阿諾的發尾,“頭發干了,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了……老師,你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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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費伊從失血過多徹底昏死過去,到再次清醒發現自己出現在曾經伊萬斯住過的醫院里,時間已經來到了第二天的早上。
窗外的太陽剛剛升起,霧蒙蒙的天卻像是夜晚般,連帶著陽光也顯得陰濕。
躺在病房的費伊坐起身,他的動作沒有絲毫地滯頓,甚至感覺不到一絲疼痛,就像是從未受過傷,胸口也未被那漂亮青年啃食出一個大洞般。
仿佛昨天血腥迤邐的經歷是一場虛幻的夢境,唯有大腦還不曾散去的隱隱幻痛還能證明他所經歷的一切。
病房里,棕黑發的病人低下頭,裸露的后頸皮膚下浮現出葉脈狀紋路。他摸著自己的手背,幾乎透明的皮膚下,青灰色血管宛若植物纖細的經絡,正緩緩地蔓延攀爬至全身。
感知著身體從未有過的嗜血欲望,費伊的大腦逐漸昏沉,只剩下一個念頭——
他被感染了,變得和阿諾一樣。
而就在這時,病房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護士端著藥盤走了進來。
“您好……”她的目光落在病人身上,原本輕快的腳步突然頓住,話語微頓。
“先生,您、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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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踩著上班時間感到工位上的玩家望了眼同事的位置,沒能從中看見對方的身影,不由感到困惑。
“費伊呢……”
玩家喃喃著,他還在等著同事口中的“混亂”呢,哪知今天同事不僅沒來公司,手機也聯系不上對方。
盯著沒有回應的手機,玩家不由生出一個可怕的可能,難道……費伊計劃半路失敗被人弄死了?
同事出事的可能在腦中一閃而過,然而玩家卻并未有絲毫傷心。畢竟比起費伊,玩家更在意的是——制造混亂的同事死了,那他老婆怎么辦? !
果然,靠人不如靠己,老婆還得自己救。
玩家微嘆,為同事費伊的死亡短暫地哀嘆一瞬,隨后立即打起精神制定計劃,準備找機會混進地下實驗室,救出他可愛的老婆阿諾!
——不靠譜的NPC,還好他準備了第二個方案。
第94章
“先生, 你還好嗎……”
病房里,費伊望向門口的護士,極力控制著嗜人的欲望,扭過頭不去看對方。
他跌跌撞撞地從病房上翻身站起,向著敞開的門口走去。
“等等、先生……你這是要去哪……”
身后的護士高呼著安保人員,然而病人的力氣極大,轉瞬間便沖出了醫院。
馬路上,費伊站在車輛川流的十字路口,逐漸混沌的大腦在辨析著要去往的方向。
周圍車輛朝著他憤怒鳴笛,脾氣暴躁的司機從車窗探出半個身子,沖著他破口大罵。
然而穿著病號服的病人不為所動,他就像是剛從醫院里跑出來的神志不清的精神病患者,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就在有人實在看不過去,暴躁地想要從車里沖出來把他狠狠揍一頓時,他驟然抬起頭,望向市中心高聳的大樓。
“ Aron……”
含糊不清的聲音從他喉間滾出,逐漸失去理智的費伊望著遠去的新瑞金大樓,臉上想要露出一個正常的笑,嘴角卻不受控制地扯出一個扭曲的弧度。
尖銳的剎車聲此起彼伏, 車輛在他身邊險之又險地停下,車主們憤怒地搖下車窗, 然而卻在看到這明顯精神有問題的病人被一輛大卡直直撞飛數米后毫無反應地站起身狂奔時, 都停住了罵喊。
眼前的柏油路上還殘留著那人被拖行數米留下的血跡,卻是詭異的綠色,這讓周圍的人不由升起這是否是在拍電影的可能。
然而卻有眼尖的行人注意到,從地上爬起的男人右臂不自然地扭曲,白森森的骨茬刺破皮膚, 卻在眨眼間被蠕動的綠色血肉包裹重生。
這讓行人不禁想起了前段時間在網上快速流傳卻又在短時間內消失的醫院視頻,心中生出強烈的不安與恐懼,立即開車帶著家人離開了這座城市。
前方,在這條通向市中心新瑞金大樓的路上,無數被逼停的車輛按響喇叭,混亂在蔓延。而造成這一切的人目標明確,不顧身旁呼嘯而過的車輛,朝著新瑞金大樓的方向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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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更大的兩層實驗室,一樓是模擬成熱帶濕地的實驗區與隔離區。早便被帶到這里的實驗體138攀在隔離區的墻壁上,警惕地打量著新環境。而二樓是觀察區,透過強化玻璃,能將一樓的情況盡收眼底。
與其他研究人員一同進入的阿諾站在二樓觀察區角落,身側站著緊緊跟隨著他的亞伊勒。
“老師……”年輕的后輩低垂下頭,與研究員側耳說著討好的話,直到前方克羅斯比主管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阿諾研究員——”
他望著角落里的研究員,與周圍人格格不入的漂亮,倏忽喊出了他的名字。
“過來,站在我身邊。”
發鬢微白的主管將人叫到了最前頭,亞伊勒盯著前方的老東西看了兩秒,跟在阿諾屁股后面一起站在最前面。
一旁是三五個與研究人員的氣質截然不同的公司高管,其中一個助理舉著正進行著現場直播的電腦,而觀眾是處于不同地方的公司高層。
“這是HR-生物進化實驗項目組前任負責人阿諾,138的研究都是他一手主導,對138的習性與生理特征了如指掌。”
主管向眾人介紹起阿諾,但所有人都對阿諾并不陌生。
一個頭發花白的男性高管不耐煩地打斷克羅斯比的發言,臉上寫著不悅:“行了,克羅斯比,上次自然受孕失敗了,我看這次也是浪費時間和資源,要開始就趕緊開始吧,失敗正好重新回到之前的研究方向。”
主管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他面上不變,保持著微笑,“先生,這是公司經過慎重考慮后做出的決策。”
對方一噎,還想要說些什么,但克羅斯比最多對著這群傻冒提醒一句話,便將注意移至隔離區還毫無知覺的實驗體上。
“各位,經過對138的生殖系統進行深度解剖和基因測序,我們發現,實驗體138具有自我受精的能力。所以這次的實驗方案是通過通過環境模擬和信息素干擾,營造出最適宜138進行自我受精的條件……”
隔著強化玻璃,阿諾看到隔離區內的實驗體138似乎察覺到他們的視線,幽綠色的眼睛冷不丁地變換成豎形,仰頭望了過去。
……
豁,真酷,怎么他就沒有能隨意切換的豎瞳呢?
——————
新瑞金大樓七樓,處于公廁所盡頭最后一個坑位的玩家正在檢查裝備。
花了主角賬戶上所有金錢買到的槍械和彈藥,還有兩個手榴彈,一個煙霧彈……等等裝備僅僅填滿了半個背包,讓玩家深感火力不足的焦慮。
“這主角怎么就這么窮呢……不過話說回來這么窮的主角,老婆到底是怎么看上他的?!”
玩家嘟喃著自語,將背包整理好后背上,來到公廁鏡前洗了把手。
鏡子里倒映著此刻主角的模樣,玩家欣賞著自己的樣貌,發出感嘆。
“真帥,不愧是我。”
“嘿嘿嘿老婆愛我……”
聽著玩家癡漢妄想話語的克里斯已經能夠面無表情地忽略了,雖然心中依舊憤恨地想要把覬覦妻子的家伙弄死。
他在心里默點著玩家準備的那些裝備,實在看不上玩家拙劣的射擊水準和戰斗素質,計劃著找個時間把玩家嚇到掉線,自己占領身體把妻子救出來。
而與此同時,已經趕到新瑞金大樓門口的費伊·德萊尼停下腳步,他望著眼前高大的建筑,身上的病號服讓周圍人側目。
前臺的蜜妮安女士認出了費伊,正像以前那樣揚起笑問好,“早上好,費伊·德萊尼……”
愈來愈近的警笛打斷了她的聲音,前臺女士表情詫異,而門口的費伊·德萊尼已經走入了大樓。
下車的警察們舉起槍械,他們接到了大量群眾的報警,也見識到了這一路上發生的車禍和災難,這使得他們對身著病服的男人抱有極大的警惕。
“停下!否則我們將進行射擊!”
警察高聲喊著,在多次警告對方仍然沒有任何回應后,毫不猶豫地朝著男人射出了子彈。
子彈劃過半空,眼前的一幕卻讓所有人震驚。遠處怪人的傷口處迸濺出如植物汁液般的綠色血液,而他卻像是毫無知覺般依舊站在原地。
細微的疼痛使費伊混濁的大腦短暫地清醒了一瞬,他望著眼前熟悉的場景,嘴唇微微翕動。
離得較近的蜜妮安聽見了他喊的名字。
“ Aron……”
阿諾……阿諾研究員?
蜜妮安腦中閃過一絲疑惑。
在她看來,公司上層報社小職員的費伊·德萊尼與下層實驗室的高層研究員完全扯不上任何關系。但看著對方身上流出的綠色血液,意識到出問題的蜜妮安找機會悄悄離開了前臺。
而就在她離開前臺的下一刻,大廳便爆發了血腥的屠殺。受到攻擊的費伊·德萊尼從傷口處生長出如植物根莖般的纖細肉芽,在殺死其中一名警察后,如綠苔般蔓延了整座大廳。
“咚——!!!”
電梯猛地一震,讓乘坐的玩家渾然一驚,隱約聽到了混亂的尖叫聲。
但當玩家屏息凝神地仔細傾聽時,又什么動靜也聽不見。
電梯恢復了正常,在身份卡的感應下繼續往下降。
“…… 1樓外面是發生什么事了嗎?”
玩家喃喃著,他摸了摸腰間的手槍,感受著槍身帶來的冰冷觸感,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他想:自己操作再怎么下飯,也不可能開門就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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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里,焦躁不安的實驗體甩動著骨尾,躬起上半身試圖警告玻璃外的人群。
然而隔離區外的人們沒有一個在意他的威脅。
經過多次加固的強化玻璃在頂光的照射下泛著冰冷的光,周圍是時刻保持警惕的安保人員。
處于二樓觀察區的公司高管低聲說笑著,時不時朝下方的實驗體瞥去冰冷淡漠的視線。而一旁操控臺旁的研究人員表情習以為常,有條不絮地進行著準備工作。
隔離區與實驗區之間的通道大門正緩緩開啟, 138警惕地觀察著動靜,感受到門外潮濕悶熱的空氣,模擬成熱帶濕地的實驗區十分適合他。
克羅斯比主管冷靜地望著隔離區的實驗體,并未過多關注遲遲不動的138 ,他微微偏轉過頭,從一眾研究人員中看到格外顯眼的研究員。
對方神情冷淡,正低垂著眼為自己戴上手套,身旁年輕的助理為他遞去口罩,兩人離得稍微有些近,周身有其他人融入不進去的氣氛。
阿諾接過亞伊勒遞來的口罩,蒼白的手指勾著松緊帶掛在耳后,口罩卡在鼻梁上遮掩了冷淡的表情,只露出那雙漂亮的灰綠色眼睛。
他微側開臉,避開湊過來說話的亞伊勒,抬眸對上克羅斯比主管的眼睛。
離得較遠,看得不是很清楚,卻讓阿諾不由記起主管昨天忽然叫住自己,說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話。
【“阿諾,138只對你表現得信賴。”】
阿諾皺起眉,滿心煩躁。
信賴……
充滿欲求的信賴嗎?
阿諾的視線掠過克羅斯比,落在大屏幕里投放的監控畫面上,實驗體此刻的動靜清晰地映在眼中。
而在研究員的眼里,這不過是個殘忍狂暴的怪物,一件失敗的實驗體,不完美的殘次品。
“老師,你還好嗎?”
身側的亞伊勒投來擔憂的視線,他以為阿諾餓了,低聲安撫著:“這個實驗也不需要一直盯著,待會我找個借口帶您出去歇會……”
“……”
被打斷思緒的阿諾忿忿地瞪了眼對方,重新醞釀人設情緒,沉浸式怒罵——
這個也是,討厭的,拿捏了他弱點的,搶走他項目的傻逼。
早晚有天弄死他。
第95章
實驗區的門在138身后緩緩關閉,潮濕悶熱的空氣中彌漫著熱帶濕地特有的腐殖質氣息。而研究人員也在他進入的那一刻,按下了釋放信息素的按鈕。
138幾乎是在那一瞬間就嗅到了特殊的氣味,這讓他立馬想到了昨天莫名的燥熱, 以及進入他地盤的入侵者。
他瞬間暴怒,緊緊地盯著進來時的方向,然而這一次卻并未出現其他生物,偌大的實驗區只有他一人。
骨尾在泥濘的地面上劃出一道深深的痕跡, 138的呼吸逐漸變得急促,信息素的影響開始顯現,身體逐漸發熱, 幽綠色的眼睛中閃過一絲迷茫。
“他的反應比上一次要溫和。”觀察區里, 一位研究人員低聲說道。
阿諾瞥了一眼,冷靜地觀察。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源源不斷的信息素刺激著138的身體,他渴求著那道熟悉的身影,然而隨著環境模擬設備的運轉,細密的水霧從隱藏噴頭噴出,潮濕的空氣與濃郁的信息素嚴重干擾著他的感觀。
138無法從空氣中捕抓那一絲若有若無的氣息,于是他變得更加焦躁不安, 從喉間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138的情緒要失控了。”亞伊勒輕飄飄地掠過在實驗區到處亂轉的實驗體,視線回到阿諾身上, 低聲道。
阿諾皺起眉, 確實,138根本無法自我疏解, 實驗失敗了。
他望向不遠處說笑著的高管,想要終止實驗,卻忽然再次對上克羅斯比的眼睛。
對方似乎一直在望著他,視線定定地落在他身上,從他的表情分析出什么,嘴唇微動。
“ Aron……”
阿諾皺起眉,不明白他這個時候是要做什么。
而下一刻,所有人都清晰地聽見了克羅斯比主管在喊阿諾的名字。
“阿諾研究員——”
阿諾對上主管的視線,他緩緩地勾起唇,露出一個儒雅溫和的笑容。
“阿諾,你看實驗該怎么繼續進行下去?”
阿諾冷著臉,沒有絲毫迂回:“實驗失敗了。”
“ 138無法自我調節因信息素產生的過激反應,繼續下去不僅沒有意義,還可能對實驗體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
而對方面色也絲毫未變,“是嘛……我倒是覺得還有些希望。”
他淺淺笑著,忽然叫出了阿諾曾短暫有過的實驗體編號,眼神漠然。
“實驗體276,我要你進入實驗區。”
阿諾瞳孔驟縮,臉上的冷靜瞬間被驚愕取代,然而未等他怒色,身側的亞伊勒已經擋在了他的身前。
“克羅斯比!你瘋了嗎?!”他又驚又怒,面色在聽到那句話的瞬間陰沉得可怕。
整個觀察區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場突如其來的沖突上,亞伊勒一個人的怒聲便顯得格外響亮。
然而克羅斯比只是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說道:“我是主管,我有權決定實驗的走向——阿諾研究員,你覺得呢?”他看向阿諾。
一旁的研究人員有些無措地望著他,而站在克羅斯比身邊的幾名高管眼神憐憫,卻又帶著幾分趣味。
——————
“滴……”
電梯停在了-8樓。
玩家握緊了手里的背包帶,電梯門緩緩打開,銀白色的實驗室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到了到了……可惡玩個游戲居然能這么緊張……”
玩家掐了把自己的大腿肉,雙腿總算是停止了顫抖。
他深吸一口氣,直接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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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瑞金大樓前廳,已經是一片血色的一樓遍布尸體,而在尸體之下,是覆蓋了整個地面,如苔蘚般的纖細肉芽。
費伊·德萊尼找到了正試圖乘坐電梯前往地下實驗室的蜜妮安。
從血肉中伸出的肉芽擋住了即將合攏的電梯門,在前臺女士驚恐的目光下,她對上了眼前怪物混濁的雙眼。
“費伊……”她驚顫地喊著費伊的名字,卻在下一刻被貫穿了胸膛。
手中正顯示通話的手機落在了地上,很快被蔓延至電梯內的肉芽覆蓋遮擋。費伊·德萊尼走入了電梯,電梯門逐漸關閉,在身份卡的感應下緩緩向下降。
而在電梯門關上的那一瞬,前廳里第一個被他殺死的警察驟然睜開了雙眼,僵硬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向著大樓外走去。
其他死去的人也陸陸續續“活”了過來,各自順著活人的方向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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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
電話掛斷的上一秒,手機里傳出女人驚恐的尖叫聲。
接到通話的安保人員神色一凜,意識到前廳出現了危險,而造成這一切的兇手正乘坐著電梯來到實驗室,便立即按響了警報,通知其他樓層的同事。
而與此同時,從電梯里沖出來的玩家迎面撞上滿屏的槍械,立馬僵住了身體,下意識舉起雙手,腳步在緩緩后退。
“那、那個……這其實是個誤會……”玩家悻悻地笑著,想要解釋一下,畢竟他什么都還沒來得及干呢。
然而已經接到警報的安保人員面無表情,此刻不管從電梯里出來的人是誰,都會一并當作襲擊者處理。
沒有任何的指令,無數發子彈便沖著電梯門口的男人射去,
玩家只覺得心口一痛,接著全身上下都傳來劇痛,下一瞬便水靈靈地被踢下線了。
“哇靠!我還沒開始發力呢!!”
而在玩家被踢下線的那一瞬間,克里斯拿回了自己身體的使用權,劇痛在剎那間襲來。
但他并未就此死去,被那支藥劑改造的身體正修復著他的身體,大腦清晰地感知到身體重傷瀕臨死亡到快速恢復的全過程。
這樣的過程不過一個呼吸之間,當安保人員停止射擊時,迎面便是中槍無數依舊毫發無損的克里斯的反擊。
“噗呲”一聲,胸前便被閃現在身前的男人貫穿了身體,鮮血順著匕首的刃身汩汩流出,克里斯的動作極快,幾乎無法看清他的身影。
當他們再次舉起槍械試圖瞄準射擊時,克里斯已經穿過了他們,在走廊拐角處消失了身影。
“人呢?”
一名安保人員警惕地巡視著周圍,手指抵在扳機。
大部分人員前去追蹤克里斯的去向,留下兩三人留在了原地聯系其他部門人員。忽然,就在留下的人發出通訊的時候,有人發現了另一座電梯正在顯示著運行,并緩緩停在了他們這層。
“還有襲擊者嗎……”
三名安保人員立即舉起了武器,對準電梯。
“滴。”
電梯停了下來。
似乎感受到了比剛才還要危險的氣息,有人緊張地后退了一步——下一瞬,從電梯里伸出的肉芽同時穿透了他們的身體,所有人連一聲慘叫也未來得及喊出。
從電梯里走出的費伊·德萊尼衣衫破損,模樣已不似正常人的模樣。他望著無人的走廊,腳下的肉芽苔蘚在快速蔓延。
他聽見了遠處安保人員追擊克里斯的動靜,微微一頓,順著方向走了過去。
走廊兩側的實驗室大門被肉芽苔蘚分泌出的綠色汁液腐蝕,蔓延進入其中的它們感染了被關押其中的實驗體。尖銳的嘶吼聲此起彼伏,很快便有實驗體沖出了囚籠。
而另一邊,被安保人員追擊的克里斯率先找到通往地下26樓的電梯。背包在慌亂中丟失,他在殺死一名安保人員后奪走了對方的槍械,見到電梯后沒有絲毫猶豫,閃身進入電梯內,終于有了短暫休息的空間。
克里斯大口喘著粗氣,不斷受傷又快速修復的身體傳來劇烈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像被重錘狠狠砸擊,令他幾乎站立不穩。
但想著自己的妻子,克里斯咬牙直起身,又充滿了動力。
電梯在很快到了地下26樓,電梯門緩緩打開,他警惕地握緊了手中的武器,然而令他詫異的是,門外竟然一個人也沒有。
克里斯渾身緊繃,他小心翼翼地走出了電梯,負26層寂靜無聲,仿佛只有他一個人。
——————
實驗室里,“砰”得一聲槍響,試圖帶著研究員離開的亞伊勒·克拉克中槍倒地。
作用于實驗體的特質麻醉子彈藥效強烈,迅速在亞伊勒的體內擴散。他瞬間失去了所有力量,意識逐漸模糊起來。
唯一反抗的人員失去了行動能力,克羅斯比便不再關注對方,而是望向一臉緊繃的研究員。
研究員很漂亮,面上是無比生動的憤怒,比平日里滿臉冷漠的他看起來更讓人心悸。
克羅斯比很平靜,他拿出了操控對方脖頸處抑制項圈的操控器,問道:“Arno,你選擇自己進去,還是受點傷之后再進去。”
阿諾的指節在實驗服下捏得發白,他背脊直挺,克羅斯比的目光下轉身走到了一樓。
實驗區的氣密門發出毒蛇吐信般的嘶鳴,潮濕的熱浪卷著信息素撲面而來。
實驗區里,陷入狂躁的138倏忽停下了動作,他的骨尾停止甩動,潮濕混濁的空氣里在那一刻似乎混入了一絲熟悉的香甜氣息,讓他混亂的大腦稍稍清明了一瞬。
138聽到了入門處的動靜,大門在緩緩開啟,而那股香氣也越發秾郁,鼻翼忍不住微微翕動,直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幽綠的瞳孔縮成兩道豎線。
“嗚……”
他的配偶……
二樓的觀察區,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進入實驗區的研究員身上,無人關注蜷縮在角落里毫無動靜的亞伊勒·克拉克。
模糊的意識中,他從懷中摸出了一支實驗藥劑。
那是他曾在138擄走阿諾后,進入藥劑存儲區拿取腎上腺素時帶走的實驗藥劑。而在進入這間實驗室前,他鬼使神差地帶上它,并在此刻,緩慢地、堅定地、顫抖著手注射入了體內。
第96章
實驗區, 138轉向阿諾的姿勢像是被磁石吸引的指南針,喉嚨里滾動的咕嚕聲變成了幼獸般的嗚咽。
空氣中彌散著濃度極強的信息素,阿諾警惕地望著尾巴搖到飛起的實驗體,身體在向后緩緩移動。
頭頂隱藏的噴頭在不斷地噴灑著細密的水霧,很快將阿諾身上的實驗服淋濕,勾勒出里面極為貼身的內襯與腰身,背脊貼在冰冷的氣密門上,濕透的布料讓觸感變得格外清晰。
從被感染后便變得冰冷的身體,在空氣中信息素的影響下逐漸滾燙。
四肢修長的實驗體無聲地離開了之前的位置,他的骨尾在微微搖晃, 如同逗貓棒般試圖吸引阿諾的注意, 讓對方忽略彼此縮短的距離。
實驗區的濕度越來越高,眼前的水霧如同細雨,模糊了視線。
阿諾對上了那雙幽綠色的豎瞳,對方緊緊地注視著他,悶濕熾熱的空氣與濃度極高的信息素令他大腦恍惚。一瞬間,他仿佛回到了數日前的通風管道內,骨白嶙峋的尾巴纏繞著他的腰肢,身前人幽綠的瞳孔中泛著野獸般的興奮與欲望——
“……”
衣物與地面的枯葉發出窸窣的聲響, 一陣昏天地轉后,那雙幽綠色的豎瞳近在眼前。
阿諾對上了實驗體的眼睛, 骨尾在無聲無息中攀上了他的小腿, 他在那雙豎瞳中看到了熟悉的興奮與炙熱。
——————
二樓觀察區,他們興致勃勃地觀察著樓下實驗區的動靜,而站在強化玻璃旁警戒的安保隊長卻似乎收到了什么壞消息,快步向著克羅斯比主管走去。
“克羅斯比主管……”
安保隊長表情緊繃,迅速地說出了自己剛才得到的消息,鎮定的語氣中帶著些細微的焦慮。
“一股不知從哪來的香味正順著通風管道蔓延,已經有好幾個巡邏小隊失去了聯系。”
這樣的情況以前從未有過,他懷疑是哪個實驗體異變出了新的詭異能力,殺死了那幾支巡邏小隊。
甚至他懷疑,負26層大部分區域都已中招,只剩下少部分通風管道不互通的特殊實驗室,就比如他們所在的這間實驗室。
還在望著實驗區那道身影的克羅斯比主管立馬轉過身,“什么?”
他皺緊眉,語速極快地質問道:“你剛剛說外面發生了什么情況?!”
一旁細聲竊語的高管也安靜了下來,紛紛望向安保隊長。
安保隊長深吸一口氣,將情況完整快速地復述了一遍。
“我嘗試聯系負26層的其他安保據點,但線路那頭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靜……”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安保隊長的身上,無人發現,角落里毫無動靜的亞伊勒·克拉克忽然動了一下。
——————
負26層走廊里,從電梯走出的克里斯在謹慎地走出數米后拐過一個轉角,終于見到了一個身影。
對方獨自站在走廊之間,頭頂冷白的燈光正巧打在身上,顯得無比突兀。
在這樣許久不見一人,寂靜冷清的環境里,遇到一個背對著人的身影,無論是什么,都不會是一個很好的結果。
克里斯的身體瞬間緊繃起來,握緊手中的槍,正準備朝對方射擊,卻見對方忽然動了起來。
那道身影轉過身,露出了一張干凈陌生的臉。
男性,看服飾應該是一名研究人員。
他緊閉著眼,衣著與面部沒有任何污濁與破損,然而克里斯卻毛骨悚然,強烈的直覺讓他扣下了扳機。
“砰”的一聲,子彈準確地擊中了對方的頭顱。血液濺出,那道身形卻未有絲毫晃動。
但這發子彈卻像是打中了對方的開關,研究人員猛然睜開眼和口,從中快速長出三條粗長的藤蔓,糾纏盤旋,頃刻間便竄上了頭頂的天花板,化作一顆巨大的藤木。
“——!!”
克里斯后撤的步伐在金屬地面上擦出刺耳聲響,他又驚又險地避開朝他襲來的藤蔓,粗長的藤蔓末端在襲擊落空后開出了一朵猙獰的食人花。
余光瞥見藤蔓根部嵌著半張人臉,那方才還是正常模樣的研究人員已經化作了這株詭異植物的養分,成為了它的根部。
很明顯的弱點,而這對于身體全方面強化的克里斯來說并沒有什么難處。
但當他殺死這株“植物”,邁過它來到另一片區域時,數不清的“根部”如同森林里的樹木,從他們身體長出的藤蔓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猩紅肉色的食人花如同點綴般在其中微微搖晃。
……
另一邊,后腳乘坐著電梯來到地下26層的費伊·德萊尼看著克里斯殺死的“植物”,在轉角處邁向了另一個方向。
——————
濕熱的空氣里,靈活的骨尾從褲腿中鉆入,糾纏在小腿處。
阿諾感受到貼在了腰腹的手掌,隔著濕透的布料傳來熾熱的溫度,令他忍不住顫栗。
138高大的身軀籠罩著他的身體,非人般的冷色面龐不斷靠近,幾乎要貼進他的眼睛里,阿諾只能直視他的面部。
呼出的氣體與對方炙熱的呼吸糾纏著,讓人生出曖昧的氣氛。
阿諾注意到對方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唇上,混沌的大腦極力生出一絲清醒,在138落下之前抬起手擋住了對方的臉。
阿諾清晰地看見138眼中浮現出不解與困惑的情緒,手心上的唇輕輕蹭動,傳來細微瘙癢,還能感受到了對方嘴唇開闔間伸出的濕熱的舌。
“ Hu……”
138的喉間發出低低的氣聲,似乎有些委屈,輕輕舔舐著他的掌心。
唇角蹭動著阿諾的手掌,將他柔軟的掌心舔得濕漉漉,并試圖順著指縫深入去舔他緊閉的唇瓣。
大腦逐漸迷茫,信息素瓦解著阿諾的清醒,直到138的犬齒輕輕咬上了他的虎口——帶有細密倒刺的舌面舔過研究員逐漸松軟的手指,覆上那口柔軟甜蜜的唇,再舔入那濕熱的口腔,與他濕滑的舌頭交纏。
舌尖劃過阿諾敏感的上顎,陣陣快感從糾纏的舌頭傳入大腦,如同煙花炸開般的爽感讓他的理智徹底走失,而伴隨著欲望的升騰,強烈的饑餓也如潮水般涌來。
阿諾咬住了138的舌頭,饑餓使他越發用力,幾乎要將其咬斷。
138感到了細微不對勁,在舌頭被身下配偶咬斷前抽離了對方的口腔,舌面中央的齒痕緩緩滲出血跡,順著138的嘴角滴落。
而他的配偶湊了上來,第一次主動親吻他的唇。
138本來就沒多聰明,剛生出一絲詫異的腦子在阿諾舌尖舔過唇角的那一刻便失去了剩余的智商,沒有腦子的他幸福到大腦暈眩。
然后便又被咬了一口,這次的咬痕留在了他的唇角。
不過沒關系, 138的皮膚很硬,除了他柔軟的舌頭,阿諾幾乎都咬不穿他的皮膚,他順著138的嘴啃到下巴,只留下一串濕漉漉的口水與曖昧的痕跡。
138興奮到了極致,他的力量很大,指甲也很尖銳,需要克制著自己的動作才能不傷他柔弱的配偶。
然而當他覆上配偶的身體,實驗區的墻體轟然倒塌,破碎的墻體碎片四散飛濺,顯露出外面混亂的場景。
“——!!”
138的骨尾瞬間收緊,豎瞳驟縮,將阿諾牢牢護在懷中。
——————
數十分鐘前,在安保隊長說出通訊頻道里失去聯絡的消息后的一分鐘里,門外忽然傳來了異樣的聲響。
徹底異變成巨型食人花異體的埃里克·伊萬斯遵循著本能找到了這里,如藤蔓般的長舌穿透了堅固的金屬門,直直地插入了門口倒霉的安保人員。
而反映過來的其他人根本不是埃里克的對手,在實驗室這樣到處是儀器的環境下,無人可逃。
馥郁的腐香擴散了整個觀察區,肉眼看不清的孢子被他們吸入人體,即使在剛才的攻擊中僥幸撿回一條命,也很快失去意識,化作植物的養分。
藤蔓逐漸覆蓋地板,緩緩爬上角落里亞伊勒·克拉克冰冷的身體。
“簌簌……”
早已沒了呼吸的亞伊勒·克拉克猛然睜開眼,棕黑色的圓瞳驟縮,變為了蛇類般的豎瞳。
他轉動著眼球,不遠處站在玻璃旁的身影映在模糊的視網膜下,渾身散發著惡臭的氣息。
只靠著混亂本能行動的他想要殺死那朵臭花,卻在移動前忽然停下了動作。
門外的走廊傳來陌生的腳步聲,又是一個異變體。
他閉上了眼,將自己的生命體征降到了最低,心臟幾乎停止,任由肆意生長的藤蔓覆蓋過他的身體,耐心地等待著沖進室內的異變體與食人花打斗。
費伊·德萊尼比克里斯找到實驗室的速度要快上幾分,大門已被埃里克破壞,當他順著破損的入口進入時,被孢子操控著的克羅斯比主管正輸入著密碼,想要打開了實驗區的大門。
兩個異變體打了起來——
他們的破壞力極大,但二次感染變異的費伊·德萊尼打不過深度異變的埃里克。
費伊·德萊尼被丟下了一樓實驗區,巨大的沖擊力破壞了實驗區的墻體,濃郁的信息素瞬間彌散到整個實驗室。
隱匿的亞伊勒·克拉克嗅到了夾雜在信息素中的香氣,記憶中的香甜氣息讓他睜開了眼,目光射向實驗區里糾纏的身影。
環境操控臺在他們打斗過程中損壞,實驗區里原本細密的雨霧變成了大雨。
138緊緊地抱著懷里的阿諾,他的骨尾高高翹起,喉間發出威脅警告的低吼,渾身緊繃地看著外面的入侵者——
混雜在破損墻體中的費伊·德萊尼完好無損地站了起來,埃里克·伊萬斯的身影從二樓觀察區上顯露,巨大的肉花無聲巡視著周圍,面部直直對上了樓下138懷中的人。
“ Aron……”
費伊低喃著,一刻不停的腳步終于停止,眼睛緊緊地注視著138懷中露出來的一點發絲。
他終于找到了。
費伊邁出了第一步,但他沒法在接著走下去,從上方射來的長舌穿透了他的心臟,將他甩至了一邊。
“咚”的一聲,什么東西落了下來。
埃里克·伊萬斯自由落體,踩碎了銀白色的地板。
花朵般的肉瓣微微晃動,似乎在辨別著面前的身影。措不及防地,長舌向著138襲去。
138快速避開,但懷里的人卻徹底顯露了出來。
阿諾咬著實驗體的喉結,喉間發著粘膩的嗓音,濕漉漉的發絲粘在他的臉側,美麗又可憐。
食人花從口器中伸出的長舌微微顫抖,舌上遍布的感知器官捕捉到了求偶與□□的氣息。
“——”
撕裂的吼聲在實驗室響起,埃里克向著138發起猛烈的進攻,而一分鐘前被他穿透心臟的費伊也修復好了傷勢,加入到這場混戰中。
這場爭斗并不激烈,為了不傷到138懷里的阿諾,他們都收著力道。
直到一次變故,138的右臂被斬斷——
阿諾骨碌骨碌地滾到了地上,茫然地坐起身,臉頰上沾染了些灰塵。
隱匿許久的“黃雀”終于抓住了機會,亞伊勒如同一道灰影竄過,將阿諾緊緊地抱住,偷走了實驗體牢牢保護的珍寶。
他的速度很快,那支藥劑并沒有給他帶來強大的力量,卻給他帶來了極致的速度。
一晃眼,爭奪的配偶消失在原地,轉頭看去,可恥的小偷帶著阿諾迅速逃出了實驗室,三個異變體都發出憤怒的咆哮。
長舌與肉芽直直射去,分別穿入亞伊勒的胸膛和小腿,喉間發出痛苦的嘶吼,傷勢使他還沒徹底混亂的意識稍稍清明。
亞伊勒低下頭,已經變為豎瞳的眼睛里倒映著阿諾的模樣,失去理智的前輩仰著頭,蒼白的臉上沾染著污濁與灰土,試圖張嘴咬上他的脖子。
肩頸間傳來撕咬的疼痛,亞伊勒悶哼一聲,咬咬牙,并未阻止,在抵不過身后拉扯感的瞬間,將懷里的阿諾拋了出去。
實驗室里,打斗聲中夾雜著惱怒痛苦的嘶吼。
而門外,阿諾再次落在了地上。他骨碌骨碌滾出來好遠一段距離,等他撐起身坐起來時,腮頰鼓囊囊,品味著終于吃到嘴的香橙撻。
嗯……和想象中的一樣好吃。
阿諾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寬大的白色實驗服外褂遮攏著他的身體,行動間隱約能看見衣袍下殘有撕扯痕跡的內襯。
他向著走廊的另一頭走去,步伐跌跌撞撞,直到撞進追尋而來的丈夫的懷里。
“阿諾——寶寶!”
艱難穿過那片“森林”的克里斯,在轉過走廊盡頭的拐角,超級幸運地遇見了他的妻子。
可愛的阿諾一頭撞進了他的懷里,如同上天注定的緣分與祝福——克里斯的雙手伸過阿諾的腋下,將妻子高高舉起,一把抱進了自己的懷里。
他緊緊地擁抱著自己失蹤的妻子,就像是擁抱自己失而復得的寶貝。
“抱歉,我來晚了……”
克里斯落下激動與慶幸的眼淚,他望著阿諾臟兮兮的臉蛋,心疼的情緒幾乎快要溢了出來。
“寶寶,這段時間你一定受了很多的苦……”指腹擦過阿諾臉上的臟污,冰冷蒼白的體溫令他疼惜不已。
阿諾不明白眼前緊緊抱住他的家伙在絮絮叨叨說些什么,他認出眼前是他丈夫,但饑餓讓阿諾盯著克里斯的臉流口水。
阿諾認為,眼前普通人的丈夫應該不會比渾身硬如鋼鐵的138還要難啃。
于是,他張嘴咬上了克里斯的虎口。
克里斯的驚呼聲出現在耳側,這讓阿諾不由稍稍放心,用力咬了下去。
然而還未使勁,阿諾的臉便被克里斯輕柔又不容置疑地抬了起來,耳邊響起他慌亂心疼的驚呼:“寶寶!你的嘴角怎么在流血?!嘴巴上有傷嗎?還是舌頭不小心咬到了……”
進食被強制中斷的阿諾翻了個白眼。
笨蛋,那是香橙撻的血。
嘴巴被強硬地伸出了兩根手指,粗大的指節抵在下唇,流下抑制不住的津液。
“寶寶,你在實驗室里是不是被強制吃了些什么壞東西,他們有沒有給你做什么邪惡的實驗……”克里斯一邊擔憂地絮叨,一邊仔細地檢查著阿諾的口腔,他的手指輕柔地夾著妻子滑膩亂動的舌頭,拇指在敏感的上顎一寸寸摸索。
他認真地巡察著阿諾口中可能存在的傷勢,忽略了妻子因信息素格外敏感,被他動作玩弄到發軟的身體。
纖細的睫毛輕顫著,被實驗區雨水淋得濕漉的頭發粘在臉側與唇角,不受控制的口水流在下巴與男人寬大的手掌。
克里斯的動作很迅速,他確實在擔憂著阿諾可能存在的傷勢,然而當他抽出手指,才注意到妻子蒙著水霧的漂亮眼睛。
克里斯的臉頰瞬間紅的滴血,嘴唇翕動,“對、對不起寶寶……”他慌亂地低下頭,卻瞥見了阿諾裸露皮膚下撕咬的痕跡——即使極力克制,138也依舊忍不住在配偶的身上留下較重些的咬痕。
克里斯呆呆愣了一下,面色從羞澀到僵硬,再到自然,這之間的變化只有短短一瞬。
“別怕阿諾,我帶你回家……”他的手臂攬過阿諾的雙腿,安撫的笑容依舊和煦陽光,只有手掌觸及到妻子不自然滾燙的肌膚時忍不住輕輕顫了顫。
克里斯不敢去想妻子在這段失蹤時間里的遭遇,那必然是無比殘忍與恐怖,他的妻子一定是受到了極大的折磨與痛苦。
克里斯極力忽略從相遇之后阿諾種種不正常的表現,臉上擠出僵硬的笑容,抓著妻子掙扎的雙手極力安撫著:
“寶寶,你先不要亂動,我帶你離開這里……”
冷靜,克里斯你要冷靜……
阿諾沒有事的,他很正常,沒有什么不對勁的。
“克里斯、克里斯……餓,好餓……”
阿諾張嘴試圖咬上男人的臉頰,朦朧失序的眼睛也不似以往明亮,喉間帶著模糊的呼喊。
克里斯從臉上擠出一抹笑容,他摸了摸阿諾蒼白的臉頰,低聲安撫著:“乖,等我帶你離開這,再堅持一會兒……”
“我會帶你離開的……”堅定的尾音忽得顫抖,克里斯嗓音哽咽,平日里如含著蜜般的琥珀色眼眸中積蓄著痛苦的眼淚。
沒事,一切都會恢復正常。
冷靜……他得冷靜下來,妻子還沒有徹底脫離危險,身體里那個家伙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再次醒來,他必須盡快把阿諾從這里帶出去。
克里斯從一旁實驗室里找來了一個口枷,不遠處是尋聲而來的實驗體,他迅速地為阿諾戴上,然后捂住妻子的耳朵,朝著實驗體開槍射擊。
子彈精準地擊中了實驗體的腦袋,克里斯牢牢地抱緊阿諾,臂彎卡在阿諾臀部與大腿的部位。
金屬的口枷在脖頸處蹭著,稍微有些瘙癢,克里斯呼吸急促,穿過來時的走廊,他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倏忽停了下來。
窸窸窣窣的聲響傳入克里斯的耳中,他敏銳地察覺到異樣。
下一刻,面前,身后,天花板,以及右側后方,四名不同身形的異變體出現在了視野里——
第97章
早上, 一覺睡到天亮的玩家甜美地醒了過去。
他夢到了可愛的老婆穿著漂亮睡裙,水靈靈地賞了他兩下巴掌,美得他睜開眼后還在傻笑。
——緩了一晚上的玩家感覺自己又行了!
他精神抖擻地跳起來洗漱, 并細致地給自己捏了個發型,準備以帥氣的面貌與老婆見面,
玩家登錄了《異變》。
然后迎面迎來一段漫長的游戲cg。
昨晚將玩家踢出游戲的一幕赫然出現在面前,而這段玩家認為必死的局面,自動接管的主角卻開始了他超人般的操作——自我恢復傷勢,完美戰斗技巧,以及超強身體素質。
看得玩家是目瞪口呆, 不由喃喃自語:“我靠, 這還是人嗎……”
一直到主角打入實驗室,憑著超強自愈闖過了“森林”,玩家才緩緩回過神。
“不是……這么強的主角,還要玩家干什么?!”
“不公平!一定是HR策劃偷偷給主角開后門!!”玩家不甘地忿忿大喊,才不是因為主角這樣的操作是玩家這輩子都打不出來的超燃剪輯。
不過玩家也只是嘴上嚷嚷,他是個技術廢,但也能在操控主角的時候感受到不同于上一個游戲主角身體的強大。
克里斯很強,正如這段游戲cg中展現出來的實力一樣——身臨其境的游戲cg給玩家帶來了別樣的快樂。
沒錯,主角確實很強,但主角不就是玩家嘛,所以這說明什么,說明玩家很強啊!
玩家喜滋滋地欣賞著自己的身姿,直到看到老婆撞入了自己的懷里。
“!!!老婆!!!”
玩家睜大了眼睛,幸福又嫉妒地看著主角抱緊了他的老婆。
“嗚嗚嗚可惡的克里斯,不準碰我老婆……”
這個時候的玩家又覺得主角不是自己了,他感覺有種微妙的綠帽感, 又莫名有種淡淡刺激。
玩家驚醒,連連甩頭。
他怎么會冒出這樣的想法呢?不不不,他絕對不可能共情論壇里那個邪惡的綠帽八爪魚!
他就知道,該死的八爪魚想讓所有人都沾染上他可怕的xp。
玩家咬牙,決定出游后在論壇狠狠怒碼千字檄文,痛斥八爪魚的邪惡。
游戲cg還在繼續,只是很快玩家也發現了老婆的異常。
饑餓,噬肉,失去理智,這一看就很熟悉啊。
不過玩家接受良好:“沒關系的寶寶,就算你變成香噴噴、愛撒嬌、黏人又可愛、穿著吊帶睡裙的妻子也是可以的……”
玩家連吃帶拿,一頓無腦美好幻想。
不過玩家轉頭一想,他老婆不就是這樣嗎?
簡直把他爽得頭皮發麻。
玩家沉溺于老婆的美貌,完全忽略了主角與boss之間的打斗,所以當boss與主角同時倒地時,玩家才驚奇地發現,主角怎么死了?
玩家困惑,直到看到被主角保護在懷里毫發無損的老婆站起來——
阿諾一把推開身上壓著克里斯,男人的血液流了他滿臉,他舔了舔,是蜂蜜松餅的味道。
只剩下微弱呼吸的克里斯癱軟在地,他艱難地睜著被鮮血染紅的眼睛,目不轉睛,充滿了悲傷。
克里斯感受到了自己生命的流逝,他就快要死了。
但是……
他的阿諾該怎么辦?他弱小又可憐的妻子該怎么逃出這危險的實驗室?
阿諾跌跌撞撞地向著遠處走去,眼中的妻子身影逐漸變小,只能看見模糊的一點。
克里斯忍不住擔憂,阿諾怎么就這么走了?他應該把地上的槍撿起來……算了,槍太危險了,容易傷到自己。
要是他還能動就好了,讓他將妻子完好地送出去,那么即使下地獄他也愿意。
而在克里斯的一旁,異變體的尸體七零八碎,只有138也還剩下一口氣——實驗體的右臂以及骨尾被斬斷,胸腹破了個大洞,卻還在掙扎地向著遠去的阿諾靠近。
“嗚……”喉間發出似哭泣般的嗚咽聲,他難過地望著配偶離去的身影,忍不住落下眼淚。
他不想死去,他還想再被配偶摸著腦袋,喊著“ 138”這個名字,就算被重新關回那間慘白的屋子里,接受各種各樣的實驗。
但阿諾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視線里,安靜的走廊里滿是血污,只有實驗體被拋棄的哭泣聲。
玩家眼前代表著主角的視線徹底暗了下去,“結束了?”
“但我菜單嘞?菜單怎么沒了?動也動不了?”
玩家以為cg結束了,準備重開一把,然而眼前依舊是一片漆黑。
正當他以為官方又出現和上次恐游類似的特殊情況時,視野緩緩亮起,再度出現阿諾的臉——
克里斯從喉間發出沙啞的聲音,迷茫地望著眼前的妻子。
“阿諾……?”
此刻是白日,刺眼的光線穿透窗戶,讓病床上男人的雙眼感到刺痛。
克里斯不敢閉上眼,他怕眼前的妻子是一場夢境,自己還躺在那冰冷的實驗室走廊里,緩慢地等待著生命流逝。
然而阿諾卻一把抓住他的手,眼中充滿驚喜:“太好了克里斯,你終于醒過來了!”
“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多久?!真是太讓我擔心了,下次我們不要去在那片叢林玩了,好不容易請了幾天假結果遇到這樣的事情……”
妻子絮絮叨叨,比往日的話多了許多。
在阿諾的話語中,克里斯的意識逐漸清晰,有些難以置信。
他猛然坐起身,抬手撫上阿諾的臉,是和以往一樣溫熱柔軟的觸感。
“阿諾……你沒事……”
臉頰被男人雙手緊緊捧著的阿諾翻了個白眼,揮手打開丈夫的手。
“廢話,我當然沒事,有事的是你!”
他伸出食指抵著男人想要靠近的胸膛,對于丈夫周末郊游一腳滑進湖里的倒霉遭遇忿忿不平。
“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要在起霧的時候跑遠,我的假期也不會泡湯!可惡!現在還昏迷不醒這么久——我還以為我這么年輕就要二婚了!”
像是聽到了極為危險的詞匯,克里斯瞬間拋開了腦中那些混亂的記憶,慌亂地握住妻子抵在胸口的手指:“不!親愛的……寶寶、寶寶,你不能拋下我的,我還沒有死掉,你不能和其他人結婚……”
他憋紅了臉,眼淚汪汪地控訴:“我還活著,你不能再結婚了,這是犯法的……”
阿諾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指,兇巴巴地瞪他:“怎么?你要報警把我抓起來嗎?”
克里斯委屈地望著他的妻子,小心翼翼地伸手捏住阿諾的衣擺。
“不……我不會報警的,但是寶寶,別和其他人結婚,他們都是些壞男人……”
試探著妻子的態度,男人一點點靠近,與妻子說著自己的長處與優點。
“……寶寶,我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今天就可以出院,我還很年輕!很強壯!沒人比我最會照顧你了……”
玩家眼前的畫面漸漸從第一視角脫離,化作逐漸拉遠的第三視角,從病房門縫中窺視著屋內丈夫對妻子撒嬌賣軟的姿態,然后緩緩暗了下去。
眼前彈出《異變》的游戲菜單,“新游戲”三個字的選項框格外大。
“……”
“這什么綠帽角度?!”
玩家不可置信地睜大眼。
他差點沒從最后那一幕的沖擊力緩過來,究竟是哪個天才策劃想出來的角度,門縫里窺視主角和老婆的互動,讓玩家感覺自己是藏在床底的小三。
玩家忿忿不平,忽略掉那一絲微妙的爽感,他噼里啪啦寫下幾百字投訴郵件,發給了游戲客服。
情緒發泄完后,玩家心情好了很多,然而正當他準備開一把新游戲,并在心里發誓再被嚇到掉線就戒掉論壇時,他受到了一份來自游戲客服的郵件——
【不好意思啊親親,我們這里是恐怖游戲,戀愛游戲在隔壁呢親親「愛心」「愛心」這邊推薦您去玩《隔壁老王模擬器》:)】
“???”
玩家感覺自己的名聲受到了侮辱。
他忿忿不平,惱羞成怒,唯有感嘆號才能抒發他對HR的譴責與唾棄。
【玩家:哥!姐!我求求你們!把阿諾的數據單拎出來做個戀愛游戲! !就算是老王模擬器我也能沖!我能氪到傾家蕩產! ! 】
——————
游戲里,與妻子回到家中的克里斯望著阿諾進入臥室的身影,從清醒后便無比混亂興奮的大腦逐漸冷靜了下來。
他呆呆地望著客廳墻上的結婚照,家里的一切一如他們之前的模樣。
然而隨著時間過去,腦中關于妻子失蹤后所發生的記憶也越來越清晰,這讓克里斯不由陷入了迷茫。
——這到底是一場噩夢,還是曾經發生過的真實事件?
臥室里傳來妻子的呼喊:“克里斯!快過來把你東西整理一下!”
克里斯瞬間回過神來,連忙應道:“好的!”
他向著臥室走去,打開門的那一瞬間,耳邊似乎聽到了奇怪的“滴”聲。
……
“滴、滴……”
頭頂燈光冷白,生命體征監測儀響著平緩的聲音,克里斯與138的身體一同泡在滿是營養液的實驗艙中,他們身上互相連接著數十根管子,安寧的神色似乎在做著什么美夢。
“奇怪?怎么還沒醒呢?”
阿諾困惑地推了推臉上的無鏡眼鏡,外面一切靜悄悄,劇情的落幕讓他在游戲之后的走向隨心而動——
游戲已經結束了,但從監控中看到外面已經徹底淪陷的畫面,阿諾覺得還是實驗室里更安全。
自我認知很精準的阿諾認為他需要一個能夠保護自己安全的保鏢。
于是,他又撿回了克里斯,并順帶帶走了也還剩下一口氣的138。
阿諾在嘗試用自己點亮的研究員技能對著茍延殘喘的克里斯與138進行救治,不過結果很顯然,腦電波顯示著他們大腦皮層十分活躍,人就是不醒。
好吧,他們似乎被自己治殘了。
阿諾遺憾地嘆了口氣,他還蠻喜歡這個科技發達的游戲世界。
可惜,現在只能跟它說拜拜了。
他最后看了眼實驗艙中的身影,頓了頓,抬手揮了揮。
“……拜拜。”
身影消失在實驗室里的那一瞬間,實驗艙的男人與實驗體同時睜開眼。
細密的氣泡從他們唇間溢出,在營養液里緩緩上升。
【再見……Aron,我們下個游戲見。 】
第98章
傍晚的余暉下,莫爾菲斯·阿斯頓路過圣瑪麗孤兒院,透過破舊的鐵銹圍墻,看到了躲在樹后的那道瘦小身影。
鬼使神差地,他走了進去,來到男孩的跟前,蹲下身輕聲詢問:“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抬起頭,橘色夕陽穿過頭頂葉片,灑在他薄薄的眼皮上,印下斑駁絢麗的光影。
莫爾菲斯仿佛被卷入那雙灰綠色的眼睛,心臟不由自主地快速跳動。
「我要帶走他。」
他的心里只有這一個念頭。
——————
新游戲, 新世界, 但阿諾卻有點迷茫。
此刻的他出現在一個孤兒院里,身形是男孩的模樣。
阿諾呆了呆,他還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以往都是成人的狀態。
眼前忽然落下一片陰影,身形高大、著裝紳士的青年出現在他的面前。
這部恐游《山莊》的BOSS莫爾菲斯·阿斯頓蹲下了身,輕聲地詢問著他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阿諾眼睛一亮,仰起頭乖巧地回道:“哥哥,我叫阿諾。”
——————
汽車上, 男孩安靜地坐在窗邊,這讓從未與孩子接觸的莫爾菲斯有些緊張。
他悄悄牽起了男孩的手, 在他看過來時表情鎮定地開口:“我叫莫爾菲斯·阿斯頓, 以后就是你的哥哥了。”
車內靜悄悄,莫爾菲斯不由收緊了手, 把手心里的小手攥得緊緊的。
男孩盯著青年看了一會兒,他好像感受到了捏著他手的手掌在發抖,不明白對方為什么比自己還緊張,但他還是乖巧地喊道:“好的,哥哥。”
發抖的手瞬間不抖了,甚至青年的身體也靠近了些,挨得他很近。
“別怕……我會一直照顧你的。”
莫爾菲斯說著,面頰莫名其妙開始泛紅。
他的心里生出前所未有的激動與欣喜,從在孤兒院外見到男孩的那一刻起。
但很快,他又想起了什么,面色不由沉了下來。
莫爾菲斯想到了自己的父親——芬尼安·阿斯頓。
雖然在辦理收養手續時與父親簡單地通過一次電話,對方語氣漫不經心,然而莫爾菲斯還未徹底放下心。
芬尼安·阿斯頓對于自己唯一的子嗣很寬容,或者可以說是冷漠,他從不關心莫爾菲斯做了什么,因此莫爾菲斯并不擔心父親不同意自己收養阿諾。
只是——說不清楚的情緒在莫爾菲斯的心里蔓延,說來也可笑,他竟然害怕父親與他搶奪這個孩子。
焦慮與不安讓莫爾菲斯下意識捏了捏掌心里的手,柔軟的觸感使他心頭一跳,慌亂地低頭看了眼身旁的阿諾。
阿諾察覺到視線,抬頭困惑地看向他。
對上他可愛圓潤的眼睛,莫爾菲斯心里一軟,他想了想,還是向阿諾簡單解釋了一下父親。
“莊園里除了我,還有父親。他的名字叫芬尼安·阿斯頓,模樣有些嚴肅,待會進去后會見到他,要是害怕就躲在我身后。”
“好。”阿諾懵懂地點了點頭。
汽車平緩地行駛著,很快便到達了目的地,一座落坐在荒蕪山崖邊上的古老莊園。
而在踏入山莊的大廳后,阿諾見到了莫爾菲斯口中嚴肅的父親,芬尼安·阿斯頓。
年長冷淡的男人坐在輪椅上,厚厚的毛毯蓋在他的大腿,遮住了腰部以下的部位。
他看了眼一通電話便要收養“弟弟”的兒子,視線輕飄飄地掠過,仿佛陌生人一般,身后的仆人推著他向著餐廳而去。
但往日很少交流的兒子卻攔住了他的去路。
莫爾菲斯微微側身擋住身后的阿諾,向父親介紹著將要加入這個家庭的弟弟。
“父親,這是阿諾,我的弟弟。”
男人看上去似乎不在意,“你高興就好,”抬手讓仆人接著前進。
莫爾菲斯也不在意父親漠然的態度,甚至因為這樣淡然的態度微微松了口氣。
輪椅骨碌骨碌地遠去,莫爾菲斯在阿諾跟前蹲下身,從眉毛都能看出他愉快的情緒。
“那就是父親,是不是很冷漠?”怕第一次見到父親的阿諾受到驚嚇,也為了拉近距離,他小小地吐槽著,然后伸出手,笑著道:“要不要抱抱?哥哥帶你去換衣服。”
阿諾被他逗笑,彎起眉眼,撲進莫爾菲斯的懷里,“要!”
莫爾菲斯也立馬彎起眼,穩穩地把人抱了起來。
失重感讓第一次被抱起的阿諾略微慌亂,他勾住了莫爾菲斯的脖子,雙腿垂落在對方的腰側,極近的距離使阿諾感受到莫爾菲斯悶笑時胸膛傳來的震動。
他笑著道:“別怕,哥哥不會把你摔著的。”
男孩的視線因姿勢與青年平視,莫爾菲斯不用低頭便能看見阿諾泛紅的耳尖。
真的很可愛啊,他的弟弟。
然而趴在莫爾菲斯肩上的阿諾卻并非這個原因,在慌亂摟住莫爾菲斯的那一瞬間,他對上了另一個人的視線——
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微微側臉,銀灰色眼眸毫無波瀾地望著他。
被“父親”看到自己丟人模樣的阿諾忍不住羞赧,臉頰微微泛紅。
不過記起對方的身份,阿諾還是鼓起勇氣,朝男人露出笑臉。
——————
莫爾菲斯早在辦理收養手續時,便打電話讓莊園里的仆人準備了適合男孩的衣服。
只是在阿諾洗澡的間隙,莫爾菲斯翻看各大商鋪送來的衣服,怎么看也覺得差些什么。
直到他發現了一件不知何時混在其中的裙子。
浴室里傳來阿諾悶悶的詢問聲。
“……哥哥,衣服在哪?”
莫名地,莫爾菲斯將手里的睡裙遞了進去。
而當他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后,慌亂出聲:“等等……”但從浴室里伸出的手已經接過了衣服。
奇怪的款式讓男孩困惑,但他還是認認真真地穿在了自己的身上,只有有些繁瑣的部分難以處理。
阿諾打開了浴室的門,熱氣氤氳,把他的臉蒸得紅潤。
莫爾菲斯的目光一下子便被吸引了過去,臉瞬間變得通紅。
太、太可愛了……
少女樣式的蕾絲睡裙輕盈柔和,只是需要扎綁的繩帶頗多,可愛的弟弟只能提著裙擺,茫然又無措地抬頭看向他。
“哥哥……”
莫爾菲斯忍不住捂住臉,抬手沖男孩招了招,“……過來,哥哥幫你把衣服穿好。”
阿諾噔噔噔地小跑到莫爾菲斯的跟前,微微揚起腦袋,將領口的捆綁設計露出對方眼前。
莫爾菲斯的動作很細致,修長手指靈活地繩帶間穿梭,在系好后打了個漂亮精致的蝴蝶結。
阿諾舉起右手,長長的蕾絲綁帶自然垂落,他低頭觀察著青年系繩帶的動作,莫爾菲斯從中察覺出他正在學習:“這件衣服有些復雜,以后阿諾不會系可以像現在這樣來找哥哥。”
阿諾認真地點了點頭,“好的,等我學會后就不用再麻煩哥哥了。”
莫爾菲斯動作微微一頓,手里速度加快了許多,很快便系好綁帶。
試圖學會的阿諾有些茫然。
……
……
阿諾的頭發略長,發尾還在滴著水珠,莫爾菲斯找來毛巾,動作輕柔地擦拭著。
只是,才相處不到半天的“哥哥”長久地蹲在面前,讓男孩略微不安。
“哥哥,這個我可以……”
“不可以。”青年聲音輕緩地打斷他,淺色的眼珠直直地與阿諾的眼睛對視。
但下一秒,莫爾菲斯察覺到眼前男孩的不安,神情一變,慌亂地解釋道:“馬上就要吃晚飯了,哥哥動作快,讓哥哥來幫你好嗎?”
阿諾盯著莫爾菲斯誠懇的表情,緩緩點了點頭。
好吧,可以確定了,這是個變態。
于是等擦完頭發,阿諾便又被莫爾菲斯以“腿短步子慢”為理由,抱著去到了餐廳。
餐廳里,端坐在主位的年長者慢條斯理,放下了手中的刀叉,從一旁拿過巾帕擦拭著嘴角。
他依舊沒有向他的兒子投去一絲目光,更別提對莫爾菲斯時刻抱著男孩的舉動表示不滿。
奇怪的父子……
芬尼安被仆人推走了,偌大的餐廳便只剩下莫爾菲斯與阿諾。
阿諾被莫爾菲斯一直抱在懷里,直到屁股落坐在座位上,而對方還試圖以“餐具你不會用,哥哥喂你”的借口對他進行親手投喂。
但這次,阿諾委婉地拒絕了他。
“哥哥,我想我自己可以試一試……”
看著莫爾菲斯在自己說完前半句話后瞬間灰暗下去的表情,阿諾頓了頓,還是稍稍改了口。
“或許你能幫我把它處理一下……”
莫爾菲斯的神情稍微好看了些,“當然可以,你可以向我吩咐更多。”他彎起眉眼,熱情又積極地幫阿諾把盤中的肉食拆分好,細心地切成一塊塊適合阿諾一口吞下的份量,并推薦自己覺得美味的料汁。
一直到阿諾吃下第一口,對他露出驚喜又滿足的表情:“真的好好吃,謝謝哥哥!”莫爾菲斯才舉起了自己的餐具,露出愉快的微笑。
“阿諾能夠喜歡,那真是太好了。”
——————
山莊里的生活并不嚴肅莊重,甚至可以說是十分悠閑快活。
在莫爾菲斯的縱容下,阿諾幾乎哪都能去,什么也能干,沒兩天便被養成了嬌縱的性子。
除了一件事——
也只有那一件事,關于這個莊園里最有話語權的主人,他們的“父親”。
莫爾菲斯并不愿意阿諾靠近芬尼安,哪怕是和對方意外對視上,都會令他感到不安。
“寶寶,別看父親好嗎?他會嚇到你的……”
莫爾菲斯試圖用父親冷漠嚴肅來嚇退他可愛的弟弟,然而經歷過臥室“意外”走水,被迫與對方睡覺的阿諾早便不信他的鬼話了。
不過——
阿諾看了眼神色惶惶的莫爾菲斯,對方絲毫還沒注意到自己的眉眼有些扭曲。每當阿諾嘗試在對方面前談到“父親”時,青年的面色總是在瞬間變得陰沉。
莫爾菲斯似乎始終在擔心懼怕著什么。
第99章
但即使莫爾菲斯再怎么不安,恐懼著阿諾與芬尼安的單獨相處,他還是在某天接到了工作上的任務,必須要出門一趟。
對此, 莫爾菲斯無比焦躁。
臨走前,他蹲下身緊緊地抱著他可愛的弟弟,一遍又一遍地叮囑:“寶寶,記住了嗎?不要靠近父親,離他遠些……”
阿諾不勝其煩,胡亂地點頭應下。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說過好多次了……”他嘟喃著,忿忿地撇嘴。
而得到弟弟承諾的莫爾菲斯卻逐漸安定下來。
他心里安慰著自己,沒關系的,只是出門半天,晚上就會回來,阿諾很聽他的話,只要阿諾不主動,父親絕不會靠近……
幾番自我安慰后,莫爾菲斯終于把亂跳的心塞回了自己的胸膛。
一同出門的管家在門外提醒了兩三道,莫爾菲斯只好放下那些焦慮的事情,詢問阿諾需要他帶什么東西回來。
“寶寶,我很快就會回來,你有什么想要的嗎?無論是什么……”
他伸手撩起擋在阿諾眼前的劉海,男孩的頭發已經有些長了,穿著蓬蓬的裙子像極了小蛋糕。
或許他該為阿諾帶來一份甜甜的小蛋糕。莫爾菲斯想著。
阿諾想了想, 眼睛一亮。
“我想要新衣服,和身上的不一樣。”他說著,低頭扯了扯裙擺。
莫爾菲斯眨了眨眼, 遺憾地看了眼阿諾身上的小裙子:“好吧,我會的。”
說著,他親了親阿諾的額頭和臉頰。這是近期建立起的新互動。
“乖乖在家等我回來,寶寶。”
——————
莫爾菲斯離開了。
汽車啟動的聲音漸漸遠去,這是阿諾被莫爾菲斯帶回莊園后,第一次和對方離得這么遠。
或許他有些想他。
但阿諾很快便被其他事物所吸引。
這座山莊實在太大了,哪怕阿諾已經在莊園里探險了數日,也依舊沒能把它全部走過一遍。
雖然這其中的主要原因,是莫爾菲斯·阿斯頓。
離不開弟弟的“哥哥”占據了阿諾大部分時間,哪怕是一點小事,對方也需要阿諾陪伴在身邊。
……
……
莊園里只剩下了阿諾和仆人……對了,還有莫爾菲斯不讓他靠近的芬尼安。
阿諾時常對這對父子倆之間的日常交際感到困惑。
明明是一對父子,然而他們之間的相處卻如同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還要冷漠。
除去那一層淺淡的“父親”稱呼,莫爾菲斯與芬尼安平日里的交流倒更像是上下屬。每一次對話都簡短而干澀,僅圍繞著最必要的事務展開,比如莫爾菲斯告知父親自己工作上的行程安排,芬尼安則冷淡地回應幾句不痛不癢的指示。
而這個時候,阿諾便會趁著莫爾菲斯不注意,偷偷從他的臂彎間觀察著對面的男人——
留著銀色長發的“父親”安靜地坐在輪椅上,他靜靜地捧著書,針織拼色的毛毯蓋在他的膝上,窗外的陽光落在他的肩,整個人看起來靜謐又安詳,帶著別樣的感覺。
很奇怪。
阿諾想,像孤兒院里的院長夫人抱著嬰兒哄慰時的感覺。
阿諾覺得這樣去形容一個男性有些不對勁,但他也逐漸意識到,“父親”與“哥哥”口中的模樣完全不一樣。
最起碼,“父親”并沒有“哥哥”口中的那么嚇人——
輪椅上,男人置于膝上的毛毯里無聲地落下些東西。
骨碌骨碌……
晶瑩的、玻璃球模樣的圓珠子,無聲地落在地毯上,滾落在他的腳邊。
阿諾小心地看了眼沒有注意到這的莫爾菲斯,彎下腰撿起,捏在手心里仔細瞧了瞧。
圓珠子表面溫熱,觸感微軟,還帶著些粘膩的手感,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變硬變冷。
阿諾沒認出這是什么東西,或許是毛毯里的裝飾物,雖然他怎么看也沒從毛毯上鑲著東西——而這樣的圓珠子,有時候是一顆,有時候是兩顆。
但每一次,它們都能避過莫爾菲斯的視線滾落到阿諾的腳邊,等待著他將其撿起。阿諾會在夜晚的時候,趁著莫爾菲斯不注意,偷偷藏在一個鐵盒子里。
漸漸地,鐵盒子的底部被一層晶瑩圓潤的珠子給鋪滿。
而阿諾依舊未能和芬尼安說上一句話。
這也使得阿諾對“父親”的好奇心也越來越重。
——————
莫爾菲斯離開莊園后,阿諾躲在走廊里玩耍。
圓滾滾的球一刻不停地向遠去滾去,蓬蓬松松的裙擺嚴重妨礙了他奔跑的腳步,還害得他不小心踩到散落的鞋帶摔倒在地上。
好在繁瑣的裙子礙事的同時也為他的跌倒減少了些沖擊力,阿諾并沒有受傷——
只是有些委屈。
這就像時時刻刻被注視關愛著的孩子,突然失去了那如影隨形的溫暖目光。阿諾揉了揉摔疼的膝蓋,即便知道沒人看見,淚水也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轉。
莫爾菲斯把他寵壞了,稍微一點困難便會把他打倒。
但是莫爾菲斯此刻并不在他的身邊,沒人會把他抱起來,緊張慌亂地詢問他哪里疼。
阿諾吸了吸鼻子,好吧,他自己去找仆人。
阿諾站了起來,拍了拍衣裙,正準備去找仆人時,聽到了什么東西滾落的聲音。
骨碌骨碌……
沉悶的滾動聲由遠及近,隔著小皮鞋,阿諾感受到了輕微的碰撞感。
他的視線緩緩向下,裙擺向后壓去,看到了那顆滾在腳邊的珠子——
一顆圓潤的、堅硬的、擺滿了整個盒底的珠子。
阿諾撿起了它,彎下腰時余光看見了不遠處的另一顆珠子。
它躺在光滑的地板上,頭頂暖色的燈光把它照得反光發亮。
而前方長長的走廊里,數不清的珠子躺在地板上,像是吸引著獵物的誘餌,引誘著男孩去到目的地。
……
……
一顆,兩顆……
漸漸地,阿諾的兩只手都抓不住,便用寬大的裙擺兜著。
他順著前方珠子的方向,最終來到了書房。
書房的門微掩著,阿諾低下頭,里面的陽光透過縫隙,落在地板上,把門口的那顆珠子照得折射出斑斕的光線。
阿諾彎下身,把它撿了起來。
腦袋不小心抵在了門板上,把只露著一條縫的門徹底打開。
阿諾看到了書房里,坐在窗前的男人——
坐在輪椅上的“父親”望著窗外,膝間蓋著一條灰色的毛毯,硬殼的書籍搭在他的腿上,穿過透明玻璃的陽光把他的銀發染成了暖金色。
……
一副很裝的模樣。
——————
芬尼安發現了闖入書房的男孩。
被莫爾菲斯裝飾得如同小人偶般,頭頂翹起一縷發絲,呆呆地捧著他落下的一地“珠子”。
他愣愣地望著自己,長到肩膀的發尾微微卷起,圓圓的臉頰紅撲撲,像極了不聽主人叮囑,跑出羊圈不知所措的小羔羊。
男孩似乎有些慌亂,回過神后連忙站起身,裝了一兜子裙擺的“珠子”落了一地,噼里啪啦地滾到了各處角落。
嘈碎的聲音打碎了書房的沉靜,而制造了眼前一地混亂的罪魁禍首慌亂轉身,驚慌失措地逃離了現場。
芬尼安安靜地等待著。
他很有耐心,也很有把握。
無知的小羊總是有很多好奇,只需要一點點的引誘,便能讓他主動地靠近——
不過一會兒,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自投羅網的小羊躲在門后,小心又膽怯地望著他。
芬尼安捧著膝上的書籍,毫無理會。
他靜靜地等著,手中捻著的書頁還是那張,而靠近門的位置逐漸傳來輕細的聲響。
門板被人小心地推開,小皮鞋踩在干凈的地板上,發出“啪嗒”的聲音。
芬尼安一動不動,直到腿邊的毛毯落下陰影,男孩柔軟的發絲垂落在他的肩頭,碰到他發間的耳廓。
芬尼安抬起了頭,望向靠近在他肩側好奇張望的男孩。
“!”
阿諾被嚇了一跳,后退一步,小皮鞋的后跟敲擊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芬尼安對上了那雙漂亮的灰綠色眼睛,像是蒙著一層霧,流露出慌亂與不安的情緒。
但他卻并沒有像剛才那樣逃離——
阿諾站定了腳步,他按捺著心中的懼意,有對自己違反莫爾菲斯告誡的不安,也有對眼前“父親”面無表情的臉的害怕。
但好奇的情緒占據了所有情緒的上風,阿諾穩穩地站在了芬尼安的面前。
他雙手背后,緊張地揪著身后的裙擺,小聲地喊著:“父親……”
芬尼安沒有作聲,他只是看了眼男孩,然后低下頭,將視線放在書上。
靜靜地,直到這只膽小的小羊逐漸膽大,邁出了他的第一步。
阿諾靠近了“父親”,男人并沒有說什么,這讓阿諾認為“父親”并不冷漠,也沒有莫爾菲斯所說的那么可怕。
他靠近芬尼安的肩頭,往男人的懷里向下望,視線落在那本攤開的書頁上。
阿諾有些好奇,“父親”總是帶著這本書,上面究竟寫著什么,讓對方如此沉迷。
然而阿諾什么也看不懂。上面的字很詭異,他一個字也不認識。
但阿諾卻忿忿地鼓起臉頰,認為這得怪莫爾菲斯,他什么都沒有教他,只顧著和他玩樂。
被“哥哥”寵壞的男孩將一切責任都推到了莫爾菲斯的身上,絲毫不提自己一看書就鬧著出去玩的事兒。
但阿諾又實在好奇,他轉了轉眼珠子,目光上移,落在了“父親”的身上。
莫爾菲斯說,阿諾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孩子,沒人能拒絕他的請求。
那么“父親”也是這樣的吧?
無法拒絕他的請求。
第100章
芬尼安感受到了來自壞孩子的視線。
他望著自己,目光集中在他的側臉,這讓芬尼安微抬了抬下顎。
在這間朝南的書房,窗邊的位置最為奪目, 陽光灑落時會把人照得像是在發光,而矮小的阿諾推門進入便能看見坐在輪椅的他。
膝上忽然傳來輕微的壓迫感, 思緒發散的芬尼安回過神,低頭對上了男孩亮晶晶的眼睛。
他蹲下了身,將柔軟的臉頰肉壓在自己的腿上。
阿諾仰頭眨著圓潤漂亮的眼睛,唇角自然翹起,沖著“父親”露出乖巧的笑容。
“下午好, 父親。”
他趴在芬尼安的大腿上,在鼓起勇氣說出第一句話后便徹底不再害怕,嘰嘰喳喳地說著話。
“父親,我叫阿諾,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嗎?哥哥說他今天晚上才能回來,我一個人待著好無聊啊,莊園里的仆人都不和我說話……”
毯子的絨毛簇在他臉頰旁,歪頭望過來時的眼睛撲閃撲閃,讓芬尼安按捺不住悸動, 伸手覆在阿諾的眼睛上。
眼前忽然陷入了黑暗,阿諾不由閉上眼, 整個人也瞬間安靜了下來。
他的睫毛顫動著,像柔軟的羽毛,在芬尼安的手心上瘙撓,傳來細微癢意。
一片黑暗里,阿諾還在想著晚上才回來的莫爾菲斯會給他帶來什么新衣服,耳邊傳來了芬尼安平靜的聲音。
“下午好, 孩子。”
阿諾在黑暗里眨了眨眼,還未等他對“父親”靠近的行為自鳴得意,果然沒人能夠拒絕得了他,覆在眼上的手便移了開,眼前又恢復了光明。
阿諾呆了呆,睫毛在恢復光明后快速撲閃了幾下,眨著眼睛,適應著眼前耀眼的光線。
灰綠色的眼睛微微泛著水光,又很快褪去,男孩揚起笑臉,沖著第一次交流的“父親”自然撒嬌,“父親,你能陪我玩嗎?”
他受盡了莫爾菲斯的愛護與縱容,叫阿諾完全想不出自己被拒絕的可能。
“不。”
然而“父親”拒絕了他,從他臉上收回去的手落在了書上,連同視線也焦距在那本看不懂的書上。
阿諾懵然地睜著眼,趴在對方膝上仰望的角度只能看到芬尼安冷淡收斂的下顎。
從未被拒絕的阿諾有些生氣,但他是個很乖的孩子,即使被拒絕也不會強制對方。
阿諾向來只在心里罵人。
然而正當他忿忿地從男人的膝上撐起身時,卻又聽到芬尼安的下一句話。
“我的雙腿動不了,不能陪你玩球,你可以在書房玩。”
芬尼安說著,阿諾的手正好撐在對方的大腿上。
他愣了愣,低頭看了眼手下的雙腿,雙手瞬間如被火灼燒般快速彈開。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阿諾不自在地揪著衣服。
“沒關系。”
“它沒有感覺。”并不會因為男孩壓一下就出現問題。
阿諾從男人簡短的話語中察覺到隱秘的縱容,他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但向來擅長順桿爬的阿諾很快便又生出膽子,換了個話題。
“在這里玩嗎?可這里的東西看上去都不像是我能碰的樣子……”
“可以的,這里的東西你都可以隨便觸碰。”
芬尼安應允著道。
但阿諾望了望四周,實在不感興趣。忽然,阿諾的視線向下,落在地上,眼睛一亮:“你能和我一起玩玻璃球嗎?”他說著,蹲下身撿起一顆之前灑落在地上的珠子,放在手心里展示給芬尼安看。
他以前在孤兒院的時候見過其他孩子玩玻璃球,顏色斑斕的玻璃球在灰色的土壤上滾來滾去,像吸引著貓的毛線球一樣吸引著他的視線——在莊園里第一次看見滾到腳邊的圓珠子時,阿諾便在思考該邀請誰和自己一起玩了。
“這些珠子好像是從你身上掉下來的?父親,你也喜歡玻璃珠嗎?”
喜歡玩玻璃珠的人都是好人。阿諾如此粗暴地判定,因為他很喜歡玩。
阿諾欣喜把珠子捧到男人的眼前,“我這些天撿到了好多,偷偷藏在一個鐵盒子里,連哥哥都不知道。你要拿回去嗎?但是在拿走之前能不能先陪我玩一會兒……”
他期待地望著芬尼安,然而男人的神色卻忽地古怪起來。
“你想玩這個?”
眼前的“父親”面上忽地生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叫阿諾背脊一涼。
“其實我也不是很想玩……”小動物般敏銳的直覺讓他換個話題,嘴唇囁嚅著。
或許他應該聽從“哥哥”的叮囑,不該靠近“父親”的……
——
芬尼安看出了眼前孩子的不安,收斂了表情。
他笑了笑,充滿慈憫的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是孩子最喜歡那種溫柔慈祥的感覺。 “來,過來。”
阿諾有些猶豫,他似乎又感覺眼前的“父親”那股危險的氣質變了,讓他忍不住抬頭瞧了又瞧,腳步也不由靠近。
細小的手指勾著男人的衣袖,他小聲地喚著:“父親……”
芬尼安拿走了他手里捏著的“圓珠子”。
微涼的手劃過阿諾的手心,阿諾的視線順著芬尼安的動作移動,卻沒能看見對方把珠子放在了哪。
眼前忽地一花,接著身體一輕,阿諾落在了男人的大腿上。
他被圈于對方臂膀間,背脊靠著他的胸膛,極其親近的姿態讓阿諾感受到芬尼安與之不同常人的冰冷體溫,連同身下大腿的觸感也給阿諾一種奇怪的感覺,像是連成一體的粗長狀物體。
然而當“父親”那柔和低沉、帶著慈性的嗓音在耳邊響起,阿諾又不由暈暈乎乎地忘了那些奇怪之處。
“父親……”他再一次小聲地喚著,面頰泛著紅。
這是被“哥哥”抱在懷里時的不同感覺。
莫爾菲斯的懷抱總是帶著些許強硬,熾熱且無法抗拒;而“父親”的懷抱是微涼的,鼻翼間縈繞著淡淡的好聞的香薰味。
“父親”的笑聲輕柔又短促,詢問著:“好孩子,要聽故事嗎?”
發頂的手掌輕撫著,漸漸撫去了阿諾心中的緊張與不安感。
他點了點頭,雙手乖巧地置于膝上,羞赧地抓著裙擺的紗織布料。
男人的聲音柔和低沉,帶著微微沙啞,手指撫過書頁,緩慢地念著上面的文字。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活潑聰明的小羊……”
暈乎乎的阿諾竟也沒注意到,芬尼安并沒有換書,而是直接攤開了書頁,念著在他進來后便一直拿在手里的書。
但就算阿諾注意到了,他也看不懂,芬尼安念的不是上面的故事。
只是,阿諾并不是一個輕易坐得住的孩子。
芬尼安精心編造的故事沒念一會兒,窗外嘰嘰喳喳的小鳥便吸引了阿諾的注意。
今天的天氣很好,他有些想去花園里玩球了——想到球,阿諾忽然記起來,自己心愛的小皮球還落在走廊里呢。
記起自己的小皮球,阿諾就忍不住動了動身體。
懷中孩子的細微動靜自然逃不過芬尼安的眼睛,念著故事的聲音停了下來,他垂眸詢問道:“怎么了?”
阿諾有些羞赧,忙碌的“父親”能夠有時間給他讀故事,他卻想著去玩。但阿諾實在坐不住了,猶豫了一會兒,小聲開口道:“父親,我不想聽故事了。”
“這個故事你不喜歡嗎……”芬尼安捻著書頁的手指微頓,問道:“那你喜歡什么故事?”
阿諾有點愧疚,他都不是很喜歡怎么辦?
忽然,他有了什么好想法,眼睛一亮,仰頭看向身后芬尼安的臉。
“父親!今天的天氣很好,花園里的花還開了好多!不如我推著你去花園里曬曬太陽吧!”
他的眼睛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仰頭望來時睫毛卷長又濃密,微微顫抖時像脆弱纖細的蝴蝶,讓芬尼安忍不住撫上阿諾的眼睛,指腹落在眼角的位置,微微摩挲。
阿諾習慣了被莫爾菲斯觸碰,于是在眼前的“父親”伸手時并未躲閃。
他乖巧地維持著仰臉的姿勢,還在期待著推著“父親”一起去花園曬太陽的事情。
很快,坐在輪椅上的男人低低應道:“好。”
“太好了!”阿諾欣喜地彎起眼睛,他早就聽煩了,整個人肉眼可見地精神起來,臉上歡歡喜喜,從男人身上跳下來便立馬轉到輪椅后。
“父親你放心,我一定不會把你摔著的。”
他充滿信心地給予男人肯定,也如話中所說的那樣,將人穩當當地推到了后院的花園里。
“是吧,我推得真的很穩,哥哥還總是說我太笨。”
男孩得意洋洋,又忿忿不已。
都怪莫爾菲斯,明明他即聰明又勇敢,卻總是嚇唬他這個干不得,那個危險,害得他有些時候以為自己真的弱到像只小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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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書房之后的一整個午下,阿諾與“父親”渡過的都很愉快。
他們在花園里久待,阿諾追逐著肆意滾動的球,翻飛的裙擺在他小腿間劃過,小皮鞋踩在平坦的路面,“噠噠噠”的清脆聲響和男孩歡快的笑聲交織著,不斷傳入花叢中的男人耳中。
“父親!”
不遠處的孩子高呼著,那顆球滾落在了輪椅邊。
芬尼安能看清那個孩子明亮的眼睛,纖細卷長的睫毛撲閃著,像極了剔透美麗的玻璃珠。
“父親!麻煩幫我把球拋過來!”
阿諾朝著花叢里的“父親”揮了揮手,高聲吸引著對方的注意。
他看見“父親”從那本書里抬起了頭,望了他一眼后低頭尋找,俯身撿起了他心愛的皮球。
對阿諾而言需要兩只手抱起的皮球,坐在輪椅上的男人一只手便抓了起來。
芬尼安看向阿諾,在男孩高興的眼中輕輕一拋,皮球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度,正好滾落在了阿諾的身邊。
“謝謝父親!”
阿諾開開心心地抱著皮球玩去了,留下花叢里的男人坐在輪椅上,看著他到處奔跑。
芬尼安就這么靜靜地看著,眼底不自覺生出晦澀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