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祂注視著擁抱著人類的男人,熟悉的面孔讓祂一眼便認出了對方的身份——奧狄賽·克里斯多夫·考斯特,人類真正的丈夫。
他真正的丈夫回來了……
祂的面色扭曲了一瞬,被人類以愛意時刻注視著的祂無法接受他同樣去對待另一個男人。
即使那是他的丈夫, 即使人類并沒有發現這幾日與他相處的丈夫是祂……即使祂只認為自己只是在實現人類的心愿。
祂認為自己心中惱怒的情感來源于人類對祂的雙標對待。
明明祂也是他的丈夫,這是他對祂許下的心愿,可他卻忘了床下離開前的親吻,甚至還把那枚親吻給了別人——祂死死地盯著阿諾印在男人側臉的吻,絲毫未意識到自己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比剛剛發現祂在夫人臥室里的羅埃爾的表情還要難看幾分。
男孩的聲音從一旁幽幽傳來,羅埃爾同樣望著樓下叔叔叔母之間恩愛的場景,表情晦暗:“我叔叔已經回來了,你還沒打算藏起來嗎?”
祂收回視線,陰惻惻地向羅埃爾射去:“我為什么要藏起來?”
祂也是人類的丈夫,祂為什么要像個情夫一樣要藏起來?
羅埃爾不甘示弱地與祂對視:“你以為你是誰?繼續待在這里只會害了夫人!”
“我叔叔可不是個好惹的,如果讓他發現你的存在,不僅夫人會受到懲罰,你也會被他活活燒死。”
祂冷笑著,“他會受到懲罰?”
男孩桀驁地揚起下巴:“當然,如果不想傷害到夫人,我勸你立即離開,永遠都別再出現在夫人眼前!”
祂若有所思,而羅埃爾對眼前陌生男人的最后印象,是祂望著夫人的最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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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決定給人類一個懲罰。
正是祂不久前誕生的那個念頭——讓人類深愛的丈夫拋棄他。
雖然祂在產生這個念頭后又很快打消,但現在,望著人類與男人親密刺眼的畫面。祂再次生出了這個念頭,祂要給人類一個狠狠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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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諾感到了困惑,對丈夫近日神出鬼沒的身影,以及變化莫測的態度。
在那日丈夫回來后,他曾想要提起過偽裝成他的“惡靈”,然而丈夫卻在他開口前打斷了他。
“親愛的,那個惡靈……”阿諾希冀地望著他的丈夫,想要詢問惡靈是否還存在。
丈夫卻揉著眉間,疲倦的神色在他面色一閃而過,“抱歉,阿諾,我有些累了,暫時不想談論這個。”
阿諾雖然有些失落,卻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而丈夫“回來”的第一晚,床上的情事依舊那么強烈又高昂,掌控欲十足。只是在看見他身上殘留的痕跡時,面色忽地變得無比恐怖——
男人沉默不語,然而身下卻越纏越緊,像條巨蟒般俯身親吻著他。
沉默的氣氛讓人不安,他被夾得有些疼了,哭著想要推開丈夫的身體,然而這一舉動就像是觸發了開關,丈夫終于開口,卻是一些讓他難堪的話。
“夫人、親愛的,你其實很喜歡我這樣對你對吧,雖然哭得一塌糊涂,卻又總是把腿打得更開些……這是欲擒故縱吧,我是不是猜對了……”
丈夫的喘息在耳邊噴灑,他只能無助地搖頭,但丈夫卻篤定了自己的妻子時在口是心非,動作更加粗暴,將阿諾納入到以往從未有過的深度。
奧狄賽咬著阿諾的肩膀,心里嫉妒得發狠,想要留下點無法抹除的印跡,卻始終無法狠下心,只能恨恨地在那些吻痕上覆蓋新的痕跡。
他輕柔地舔舐著那處,語氣溫和卻令阿諾無比恐懼。
“以前我總是會被夫人這樣可憐的表情騙到,心軟地停下動作,直到現在我才明白,我的阿諾是個無法滿足的小□□……”
阿諾被他舔得再次起立,眼神驚懼,卻又無法阻止對方的舉動,只能再次沉溺在欲望的深淵。
最后第二天早上醒來,阿諾發現自己的皮都磨紅了,而身旁的丈夫卻歉意地告訴他,“抱歉阿諾,這段時間我會很忙碌,可能沒空陪你了……”
男人親吻著他的額頭,伸出手指撩開他額前擋住眼睛的頭發,溫聲地說著:“我讓瓦爾德準備了早餐,你記得下去吃些。很喜歡床頭柜上那條項鏈嗎?等鎮上的事情處理完,我去繁都給你買別的顏色……”
忙碌的丈夫匆匆留下幾句話,扣上領口的金屬紐扣便起身毫不留情地離開了臥室。
莊園里很快響起了馬車轱轆遠去的聲響,阿諾抱著被子,根本沒聽清對方嘰里咕嚕在說些什么,還沉浸在自己嘰嘰磨破皮的悲傷情緒里。
于是在丈夫離開莊園后的短短數十分鐘里,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現在阿諾的眼前,便是一件十分合理的事情。
所以祂來承受阿諾悲憤情緒,也是理所當然的。
阿諾流著眼淚把枕頭砸向丈夫時,丈夫的臉色并未像昨夜那般陰沉,而是上前摟住了阿諾的肩,溫聲安撫著妻子的情緒。
“別難過,怎么了?是我惹你傷心了嗎?”
丈夫翹起唇,阿諾仿佛從對方的眼中看見了幸災樂禍,不由更生氣了,給了對方一巴掌,指著自己下面哭嚎著:“蠢貨!混蛋!我下面好痛嗚嗚嗚……”
被打了一巴掌的祂眨了眨眼,有些懵,自己只是在順著計劃對奧狄賽落井下石,怎么就被討厭了呢?
還沒等祂回過神,下意識順著人類的動作往下看,神色立馬慌了。
“你……你這怎么紅成這樣了?他、我還沒給你上藥嗎?”
阿諾哭得更大聲了:“沒有!你一起來就出去了,連個頭都不回!”
事實上,在床事結束后,奧狄賽是有為阿諾上藥清洗的,只是阿諾睡得暈沉,什么也感受不到。
祂望著人類那處,有些手足無措。
人類還在委屈地哭著,那處部分的頂端一片紅腫,似乎還隱隱有些破皮,一看便知道昨夜的狀況十分劇烈。
而他的丈夫并不心疼他,甚至一下床便離開了他。
祂那顆藏在雕塑里的心臟莫名有些酸脹,奇怪的情緒讓祂不由輕聲問道:“他、我這么對你,你為什么還總是這么乖……”
阿諾莫名其妙地抬眼看向丈夫,睫毛上還掛著眼淚。
他?乖? ? ?
剛剛甩祂的一巴掌轉頭就忘記了嗎? !
阿諾又甩了丈夫一巴掌,哭唧唧地表示再不給他上藥嘰嘰就要廢掉了。丈夫立馬清醒,急忙給他上藥。
只是在上藥的過程中,祂又忍不住問他:“我對你這么壞,你為什么還愛我?”
下身被祂緊緊攥住的阿諾絲毫不敢亂動,有種祂為刀俎,他為魚肉的感覺,他感受著身下涼颼颼的刺痛感,害怕地胡言亂語:“因為、因為你對我最好了呀……”
早知道就不讓祂給自己上藥了嗚……
而聽著這個回答,祂緩緩停下了動作,盯著掌下的人類久久沒有說話。
人類似乎因為昨夜產生了些許懼意,卻還是忍著害怕抓起祂的手,將臉頰貼在祂的手心胡亂蹭著,口中還在為他的丈夫辯解。
“奧狄賽對我最好了,即使很忙還是會陪著我,給我買新衣服和珠寶,還有好吃的小蛋糕……但是、但是我不喜歡你昨晚在床上說的那些話……”后面的語氣逐漸變弱,人類似乎記起了什么,貼著祂手掌的臉畏縮了一瞬。
察覺到他后縮的舉動,祂下意識收緊虎口,挾制住人類的下顎。
那雙灰綠色的眼眸倒映著丈夫的模樣,漸漸浮現出懼意。
——他在害怕祂。
不,是害怕他的丈夫。
祂情緒復雜。
他對他的丈夫產生了懼意,這本該是件令祂愉快的事,雖然祂還并未做些什么。
但現在,
祂望著人類墜著淚珠的眼睫,心中生出幾分怒意——祂與人類相處的這幾日里從未讓他受到傷害,即使在床上也是小心翼翼地對待他。
而那個男人不過回來一夜,便令他□□受傷,望著祂的眼中充滿恐懼。
祂強忍著惱怒,將人摟入懷里柔聲安撫著,而后試探詢問:“我……昨晚在床上說你什么了?”
祂緊緊地盯著人類的表情,看著他遲疑著,緩緩吐出那三個字,面上羞愧到幾乎要暈了過去。
他甚至仰起頭,惴惴不安地問著:“我、我真的很□□嗎?”
短暫沉默中,一雙手遮住了他的眼睛,身前傳來丈夫包含愧疚的聲音。
“抱歉阿諾,是我的問題,你很好……”
阿諾安靜地聽著,祂遮著他的雙眼,不讓他看到自己此刻狠戾的表情——祂的人類明明這么乖巧可憐,那個男人竟敢如此對待他!
祂望著人類茫然懵懂的臉,忽然失去的視線令他下意識抓著了離他最近的物體,也便是祂的衣袖。
祂的眼中不自覺流露出憐意,人類可憐又可愛,然而他的丈夫卻并不愛他。
僅僅只是一句侮辱,便令他瑟瑟發抖,蜷縮在祂的懷里,依賴地抓著祂的衣袖。
祂簡直不能想象,當他被丈夫拋棄時,又會是多么絕望。
他一定會絕望到死去吧……
感受著掌下不安顫抖的睫毛,祂忍不住親了親他的鼻子,環抱著人類的臂膀也忍不住收緊了些。
祂有些不忍心了,這樣的懲罰對眼前的人類而言,似乎有些過于殘忍。
他并未做錯什么,也不知道這段時間與他相處的丈夫是祂……
他只是個什么也不知道的人類而已。
……
……
好吧,祂原諒他了。
第52章
奧狄賽帶著仆人匆匆離開了莊園,殊不知他前腳剛走,家里的野男人便鉆進了妻子的臥室,許久未出來。
而這一切都被羅埃爾看在眼里。
男孩氣惱得差點把叔叔喊住, 告訴他夫人屋里進了賊。
但他很快就控制住情緒,甚至還檢查了一下那個野男人可能留下的破綻, 準備把這個秘密兜嚴實。
羅埃爾認為叔叔并不愛夫人,害怕讓叔叔知道了懲罰夫人,于是幫助野男人遮掩痕跡,同時心里在狠毒地計劃著如何讓男人消失。
而同樣知道這件事的瓦爾德則毫不猶豫地將臥室發現的男人告訴了奧狄賽。
馬車上,奧狄賽的神色駭人得可怕。
他以為妻子身上的痕跡是尤萊亞那個畜牲留下的,卻沒想到莊園里還存在著另一個冒充他模樣的男人。
他緩緩開口, 語氣陰冷怨毒:“你是說……那個男人沒有臉?”
“是的,先生。”仆人一邊駕駛著馬車,一邊說出自己心中的猜測。
“羅埃爾少爺已經回到了他的身體,而那個占了他身體的幽魂本來被我們困在布偶人身上,今早去查看的時候卻發現布偶人上已經沒有了靈魂。”
瓦爾德混淆著時間線,將奧狄賽的懷疑引到那道幽魂身上。
車輪徐徐轉動,仆人駕駛著馬車,視線落在前方的禮堂,眼神幽深晦暗。
對于那個沒有臉的男人,他的心中其實隱隱有了懷疑的人選。
只是答案過于驚悚, 令他不敢去深思……
倘若真的是那個存在, 祂……究竟是以怎樣的視角去看待夫人。
瓦爾德倒是希望那只是簡單的原因——夫人在知道丈夫被惡靈冒充后,心中的恐懼吸引來了那個邪物。
對于那座無面之像, 瓦爾德有幾分了解。
比起化作惡靈的尤萊亞,無面之像算是溫順。可以說,只要不許愿, 祂便是一座無害的雕塑。
在他殺死貴族后,無意中從貴族的藏書里發現了貴族收集到的關于那座雕塑的資料。
最遠的記錄是在幾十年前,發現了雕塑的人給祂取名為無面之像。大量資料表明無面之像以人類的欲望與靈魂為食,當祂感受到強烈的欲望時,便會現身誘惑著人類向祂許下愿望。
恐懼也是欲望之一。
瓦爾德想,怕不是夫人的恐懼吸引來了后院的無面之像,被誘導著許下了愿望。
只是……
仆人緩緩皺起了眉,他無法確定夫人向雕塑許了什么愿望,又付出了什么代價。
——————
艾伯納從昏迷中蘇醒,一睜開眼便看見了女兒充滿擔憂的小臉。
“咳咳……露、露西?”
小露西驚喜地睜大眼睛:“爸爸!”
艾伯納想要撐起身,卻被胸前的悶痛刺得再次跌落回去。
露西連忙伸出艱難地扶住爸爸,“別亂動,爸爸,你身上還有傷……”
艾伯納思緒混亂,呢喃著:“我這是怎么了?”
露西驚恐地睜大眼,以為自己的爸爸傷了腦子,立馬起身向屋外跑去。
“考斯特叔叔,我爸爸傻了——”
“???”艾伯納連忙伸手想要阻止:“等等露西,我腦子沒問題……”
然而露西已經跑出了門外,艾伯納表情無奈。
艾伯納:【我只是一時混亂,腦子還是沒問題的……】
艾伯納:【不過看這情況,是考斯特救了我? 】
玩家瞥了眼主角的心理描寫,扭頭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這里是……那天待過一晚的小木屋?”
玩家喃喃著,而下一秒,露西帶著考斯特走進了屋里。
“考斯特叔叔,快看看我爸爸他怎么了?”
玩家上移視線,對上考斯特的眼睛。
男人冷靜地注視著他,“你身上的傷勢并不重。”
“醒了就起來,我知道該怎么解決這場黑霧了。”
玩家緩緩睜大了眼,心里只有一個念頭。
果然,考斯特就是主角陣營的大佬!
——————
黑霧里,尤萊亞窺視著小鎮里所有的動向,時不時將視線移至莊園里,看一眼他的母親。
他注意到羅埃爾陰濕地躲在角落里,陰惻惻地窺探著母親與另一個男人的動向。
尤萊亞看著那陌生的男人,眼中閃過警惕和困惑,他并未在黑霧的記憶里見過這個男人,甚至驚悚地發現,自己一轉頭便會忘了男人的模樣,這令他的警惕達到了頂端——他幾乎是一瞬間聯想到了那間無法靠近的木屋。
很顯然,對方源自于那里。
透過黑霧,他聽見了奧狄賽口中對那木屋里存在的稱呼——無面之像,一座能許愿的雕塑。
尤萊亞記起了在黑霧林,奧狄賽忽然恢復了所有傷勢,并殺死所有怪物的場景,以及出來遇見對方時窺視到的奇怪感知。
他篤定地想著,奧狄賽向祂許下愿望。
與他同根同源的邪物又能是什么好東西,實現愿望當然需要代價。
雖然不知道奧狄賽的愿望是什么,但尤萊亞已然知曉了對方付出的代價——他將變為那群怪物,逐漸失去意識與人類的外表——這樣的結果倒是讓尤萊亞更為滿意,這比殘忍殺害奧狄賽更讓對方感到痛苦。
他不禁有些期待,奧狄賽那個殘忍傲慢的男人在意識到自己逐漸變成怪物,將會露出怎樣令他愉快的表情。
對了,還有同樣向祂許下愿望的阿梅麗,她身上的污染現在又進行到了哪一步?
尤萊亞將視線轉移到阿梅麗的方向,女人正組織著那群愚蠢的鎮民,為今夜的獵殺做好準備。
她派發著武器,與奧狄賽不知從哪交給她的藥水,吩咐著所有人滴入眼中。
阿梅麗看起來很正常,然而時不時煩躁的動作暴露了她身體的癥狀,即使纏繞著紗布也遮擋不住她想要抓撓的欲望。
但她并未察覺,即使自己身上纏繞的紗布已經從脖頸延伸到了腰部,只以為自己也是犯了較為嚴重的皮疹,絲毫沒注意到身前瘦小男孩逐漸驚恐的眼神。
“阿、阿梅麗夫人,你要不先去看看牧師……”皮爾登顫顫巍巍地開口,女人脖頸處的紗布因過分抓撓而微微松散,他幾乎能看到其中如石塊般灰白硬化的皮膚,目光逐漸恐懼。
然而阿梅麗卻絲毫未感到一絲不對勁,不耐煩把手里的藥水丟給皮爾登,“閉嘴,趕緊把藥水滴入眼里。”
皮爾登只好憋屈地閉上嘴,默默遠離了阿梅麗,他覺得對方身上的變化實在詭異,很難保證沒有傳染性。
化作黑霧的尤萊亞飄蕩著,仿佛已經看到女人變成一尊石像,意識依舊存在,卻只能日復一日地僵硬不能動彈的畫面。
這樣的結果,比讓阿梅麗失去一切之后還要令對方痛苦。
尤萊亞不禁對那個同類產生了好奇,如此陰狠的手段,究竟是怎樣兇惡的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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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房里,被許多人惦記的「無面之像」忙忙碌碌綁好秋千,腦中忽然又冒出了一個念頭——
祂這么快就原諒他,是不是有些太過嬌縱了?
但下一瞬,祂無視躲在角落里陰惻惻盯著自己的男孩,笑語盈盈地與人類貼貼。
嬌縱又怎么了?祂的人類受了委屈,好不容易才被祂哄好些,才不要又惹生氣了。
“夫人,喜歡嗎?我抱你坐上去試試。”祂從莊園里的倉庫里取來材料綁好的秋千結實又牢固,很放心地抱著人類坐上秋千。
秋千緩緩搖晃著,祂念著書里的故事,人類倚靠在祂的胸膛,專注又安靜地聆聽著,安寧美好的氣氛令祂心情無比愉悅。
等到時間久了,人類聽著有些困頓,便會黏糊糊地鉆入祂的懷里小憩一會兒。
溫熱的體溫從人類身上蔓延,像是一只軟乎乎的貓。
祂不由抱緊了懷里的人類。
——————
“這是什么?”
正準備與人商議自己計劃的奧狄賽瞥了眼遞到面前的相片,并沒有大多興趣。
艾伯納笑了笑,好脾氣的他耐心解釋:“這是我打掃木屋的時候發現的,你不是娶了妻子嗎?聽鎮上的人說你夫人以前是住在這里的,我從那間臥室的枕頭下發現了這張照片……”
艾伯納的話未說完,眼前的男人便快速地奪走了照片,他倒也沒生氣,笑呵呵地看著考斯特看完照片。
然而奧狄賽的反應卻并未像他想的那樣,拿到妻子以前的照片充滿溫情,反而面色難看了一瞬。
奧狄賽眼眸微縮,看到這張照片的他意識到,被他殺死的尤萊亞,被所有人認作是阿諾孩子的尤萊亞……并不是真正的尤萊亞,阿諾真正的孩子。
男人摩挲著照片上曾經的妻子,面上閃過一絲柔情,但很快變為原來的平靜。
這條信息對目前的他們并沒有很大的幫助,卻讓奧狄賽害怕阿諾知曉的心稍稍安定——他并沒有殺死阿諾的孩子,那只是個占據了阿諾孩子身份的惡靈。
甚至說不定……他妻子那可憐的孩子,是被那個“惡靈”殺害的。
男人神色晦暗不明,他頓了頓,說起了他們迷失在黑霧林里的事情。
“你有沒有注意到,在我們拿到指南針后出現的那群怪物,它們出現的時機很突然,就像是知道我們的位置一樣,而且順著指南針給的方向,我們依舊在不停打轉……”
奧狄賽眸色微暗,如果不是他瀕死引來了祂,他們就算僥幸從怪物手里活下來,也依舊走不出黑霧林。
艾伯納微愣,他也記起了這件事,不由心中一驚。
“……有人盯著我們!”
第53章
傍晚, 回到莊園的奧狄賽疲倦地脫下身上的大衣,他走向大廳,卻并未見到自己的妻子。
奧狄賽眉頭微顰,在二樓走廊發現了剛從書房走出來的羅埃爾,男孩手里拿著一根發帶,面上帶著明顯的怨氣。
“羅埃爾,你在做什么?”
聽見叔叔聲音的羅埃爾條件反射地把手藏到身后, “叔、叔叔?你怎么回來了?”
但很快他又意識到不對勁,野男人又不是他,他只是幫阿諾拿條發帶而已。
只是腦子里雖然這么想,男孩的心里卻莫名有些心虛。
他想到了夫人蜷縮在那個野男人懷里小憩的畫面, 即使被驚怒沖昏頭腦的他出現在夫人面前,吵醒了夫人,夫人也絲毫未慌。
他想:夫人那時的表情,就像是和叔叔親吻被他撞見了一樣,面上只有被人撞見的羞澀與些許不自在,完全沒有偷人被他發現的驚恐與慌亂。
羅埃爾當時就很氣惱,很想沖上去委屈地問夫人,叔叔對他不好嗎?為什么要找野男人?還是說夫人其實更喜歡年輕一些的男人?
也對, 畢竟叔叔年紀大了,床上總有力不從心的時候……
祂正如祂的真身那般, 無論化成人還是動物都沒有臉, 除了一些「靈感」很強的生命,每個人見祂都是不同的模樣。
而在羅埃爾的眼里,抱著夫人的野男人便長著一張極其年輕的臉,這讓他在憤恨之余,不由生出一絲欲想。
夫人他……喜歡的是這樣的類型嗎?
羅埃爾想著,他也快成年了,比叔叔,還有那個野男人都要年輕,而且他長得還可以,身體也很強壯……雖然是第一次沒有經驗,但他可以現在就去學!
如此幻想著的羅埃爾差一點就向夫人開口了,然而那個可惡的野男人似乎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低頭不知道跟夫人說了些什么,打發著他做了不少麻煩事。
不是讓他去前院摘花,就是讓他去倉庫拿些谷物喂鳥……而現在則使喚著他去書房拿一根發帶,說是要給夫人編辮子。
氣得羅埃爾肺都要炸了,奈何夫人還縱容著那個野男人。
羅埃爾剛從那一抽屜的發帶里挑出野男人指定的那一根暗紅色發帶,眼熟的顏色讓他一下子就記起來是上次他拿給夫人的。
上次他提起為夫人扎頭發,夫人拒絕了,這一次夫人卻允許了那個男人為他編辮子——這么一想,羅埃爾不由更氣了。
然而正當他一臉怨氣地走出書房,卻撞見了突然回家的叔叔。
……
聽到叔叔詢問的羅埃爾有些心虛。
“叔叔,夫人要我幫他取一下發帶。”
奧狄賽凝視著眼前的侄子,居高臨下地姿勢讓他很輕易地看見了男孩眼中的心虛。
安靜的走廊氣氛有些凝固,奧狄賽微微沉默,他不知想到什么,看著男孩幾乎與他同高的身形,伸出了手:“把發帶交給我吧,夫人現在在哪,我給他帶去。”
羅埃爾睜圓了眼睛,他瞬間想到了花房里和那個野男人在一起的夫人,下意識道:“不用了叔叔,夫人讓我拿給他。”
這番帶著歧義的話瞬間讓現場氣氛變得詭異起來,羅埃爾汗流浹背地看著眼前的叔叔緩緩瞇起眼睛,目光尖銳看著自己。
“羅埃爾·弗爾利·尤因。”
奧狄賽一字一頓地喊出了他的全名,淡淡的危險感讓羅埃爾身體一僵。
他到底是個沒經歷過太多磨難的男孩,氣勢一下子變軟了下來,吶吶著:“叔、叔叔……”
“我并不是這個意思……”
奧狄賽上前一步,伸手抽出他手里的發帶,比男孩高出許多的陰影籠罩著他,男人語氣平淡,卻帶著莫大的壓迫。
“那你是什么意思?”
男孩張了張嘴,干燥的嘴唇因焦躁的情緒逐漸起皮,他舔了舔唇,下意識道:“叔叔,我……”
然而他卻被男人冷冷打斷。
“閉嘴。”
“羅埃爾·弗爾利·尤因。”蒼白俊美的男人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那雙薄綠色的眼眸只有冰冷的殺意。
他說:“沒有下一次。”
男人的身影漸漸遠去,那根暗紅色的發帶纏繞在他的右手,隨風向后飄動著。
羅埃爾僵硬在原地,腦中不斷回放著男人居高臨下的眼神。
他聽懂了他親叔叔話中的意思。
沒有下一次……
因為下一次,他的叔叔會親手殺了他。
長久凝望著無人走廊的眼睛逐漸刺痛,羅埃爾握緊了拳頭,怨恨與妒忌在心中蔓延。
叔叔又怎樣?
他年紀不小了,而他還有三天成年。
只是忽然又記起花房里的野男人,男孩驟然回神,沖著奧狄賽的方向快速趕去。
然而當他趕到花房時,卻并未見到叔叔暴怒的場面,花房里也不見那野男人,只有夫人與叔叔。
看著兩人安靜美好的氛圍,幸福得幾乎容不下第三個人,羅埃爾不由咬住了唇,嫉妒像蛇一樣撕咬著他的心。
盯著看了好一會兒,花房里的叔叔和夫人始終沒有注意到他,不甘與猶豫片刻,他最終還是離開了花房。
……最起碼,夫人不會因為那個野男人受到懲罰。
——————
阿諾正與丈夫等著羅埃爾帶著發帶回來,他躺在丈夫懷里,身前的丈夫用手指玩弄著他的發尾,勾著那縷發絲不停繞圈。
疑惑著這么久男孩為什么還沒過來,阿諾正要起身,卻見丈夫忽然停住了手,抬頭看向前方,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低頭對著他歉意地笑了笑,“阿諾,我先離開一下,待會就回來。”
說著,丈夫松開了手,快步離開了視線范圍。
雖然奇怪著,但阿諾并未察覺到不對勁,嘟喃著抱怨了句:“什么事這么著急啊……”
然而沒等一分鐘,阿諾便看到了丈夫回來的身影,右手還握著一根發帶。
“親愛的?”他站起身,語氣困惑。
“你只是去拿這個嗎?那尤萊亞呢?”
聽到妻子莫名問話的奧狄賽微微一頓,眸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但下一瞬,他又恢復了柔和的表情,平靜地走向妻子。
“尤萊亞還在后面,我路上碰到了就正好拿過來了。”說著,奧狄賽頓了頓,微不可察地試探著:“我剛剛回來,你今天在家還好嗎?是不是太無聊了……”
阿諾并未察覺到丈夫的異常,上前挽住丈夫的手臂,抱怨著:“還好吧,畢竟有你陪我,不過到底還有多久才能出門啊……”
“對了,你不是說要幫我編辮子嗎?我已經準備好了,坐在秋千上可以嗎?”
編辮子……
奧狄賽神色莫名,他并未說過這樣的話,今日也并未陪在阿諾身邊,還有眼前那忽然冒出來的秋千……
男人的臉色在妻子轉身的那一刻瞬間沉了下去。
——是誰又冒充了他的模樣,欺騙了他的妻子? !
奧狄賽記起了早上出門前仆人的話,他說他看見夫人的臥室里出現了一個沒有臉的男人——他神情陰冷,腦中冒出的懷疑對象卻不是仆人口中的那個幽魂,而是另一個存在。
沒有臉……莫名地,他想到了木屋里的那座雕塑。
在黑霧林里,奧狄賽聽到了祂的聲音,也見到了祂的模樣。
然而回憶起來,卻莫名感到幾分熟悉,像是平常見到的某張人臉。
“奧狄賽?你怎么還愣在那?”
等了許久沒等到丈夫的阿諾轉頭望著他,疑惑地說道。
奧狄賽回過神,眉心殘留著之前皺起的褶紋。他穩住心神,對著阿諾溫和一笑,上前攏起妻子的黑發。
柔順的發絲從指縫間緩緩滑落,他不由心里一慌,低聲問道:“阿諾,你還記得我是什么時候回來的嗎?”
“你是指惡靈冒充你的那段時間嗎?”阿諾想了想:“大概是五六天前吧。”
奧狄賽心中微冷。
他立馬想到了那日回來時的晚上,阿諾身上新舊交錯的吻痕和指印——他的妻子皮膚嬌嫩,不僅很容易留下痕跡,還不容易消去。
那時的他還不知道尤萊亞不是阿諾的孩子,以為是他過于畜牲,連自己的“母親”也不放過。
但現在重新回頭去看才發現,原來在他與尤萊亞之間,還存在著一個騙過他們所有人的家伙。
嫉恨的情緒在唇齒間溢出,然而奧狄賽的心里除了對祂的殺意,還有對自己什么也無法做到的苦澀。
甚至此刻的他還不能將這件事告訴他的妻子……
他的阿諾,他柔弱的愛人……指尖劃過微涼的發絲,奧狄賽生疏地為他的妻子編織著辮子,然后用發帶小心翼翼地盤好——從見到阿諾起,他便在學習著盤發的技巧,雖然那時以為的女性變成了男性,但他的學習成效依舊完美地在阿諾的身上展現了出來。
阿諾抬手摸向后腦盤好的發型,依稀能分辨出是個像花苞一樣的盤發。他沒有料到奧狄賽真的會編辮子,轉過頭亮晶晶地看向男人。
“親愛的,你好厲害呀。”阿諾每次一高興就喊親愛的,然后黏糊糊地往男人身上湊,而他每次一生氣就亂罵人,雖然傷害不高,但卻像只貓一樣不讓人靠近。
他甜甜地往丈夫的臉上親了一下,美滋滋地頂著他的新發型,準備去找面鏡子好好欣賞一下。
……
他的妻子離開了。
奧狄賽被留在了原地,還有妻子在他側臉留下的親吻。
但他的心卻被妻子帶走了,連同他的一切思緒。
奧狄賽想:如果可以,如果他留不下他的妻子,那他希望他的妻子能帶著他一起離開。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另一邊,終于有了身體的八爪魚正叉著腰囂張大笑。
“嘿嘿嘿八塊腹肌和18厘米我終于都有了!”
八爪魚興奮地對著自己上下其手,等到情緒終于冷靜下來,他看著周圍的環境,眼中閃過迷茫。
“等等……這里是哪?”
四周荒蕪寂靜,依稀吹過一縷冷風,把八爪魚吹得直打哆嗦。
他好像……被投放到小鎮外面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八爪魚表情呆滯,甚至隱隱有些崩潰。
他想要身體是為了和老婆貼貼的哇!
這下離開了小鎮,他要這身體有什么用? ! !
第54章
夜深,一段激烈又漫長的情事過后,今夜的丈夫似乎比以往還要過分,阿諾被欺負得哭都哭不出來,最后在丈夫的清理中迷迷糊糊地睡去,眼角還墜著眼淚。
奧狄賽擦拭著抽離時滑落的□□ ,安靜又平和。
他盯著阿諾的睡顏看了好久,久到屋外的仆人敲響房門,提醒他注意時間。
奧狄賽不由攥緊了手中的帕巾,無力感在心中蔓延。
指腹輕輕擦去阿諾臉頰的眼淚,他站起身, 換上衣服走出了房門。
仆人恭敬地站在一旁, 完全看不出半小時前站在門口聽墻角的扭曲表情。
“先生,外面又起霧了。”
瓦爾德面無表情,幽藍色的眼眸盯著男人卷至手肘的衣袖,幾道鮮紅的抓痕格外醒目,令人忍不住心生妒忌。
夫人很好欺負吧,就像他每夜夢中幻想的那樣,把人欺負得哭都哭不出來,最后累到癱軟在床上。
他站在門外聽著動靜,聽著夫人的哭泣與謾罵聲到后來越來越小,最后只能小聲抽泣著,哭喘著讓男人慢些。
那些隱隱約約的動靜令瓦爾德忍不住幻想,貼身的服裝讓身下緊繃得有些疼痛,卻讓他的幻想變得有幾分真實——夫人會用腳踩住他嗎?怒罵他齷齪的心思,再用那可愛的語調說著“變態”“混蛋”之類的詞匯。
這樣的幻想讓他愈發膨脹,卻又因為無法觸碰到夫人而始終無法滿足,最后只能不甘又嫉妒地逐漸冷卻,回歸到原來的狀態。
門內的動靜越來越小,大概是快要結束了,他已經聽不到夫人的聲音了,然而奧狄賽的身影始終未從臥室里出來。
奧狄賽在做什么?他好過分,還要在夫人昏睡后欺負夫人嗎?
瓦爾德欲求不滿地想著:如果是他,一定會好好讓夫人休息一下。
……
好吧,上面其實是假話。
如果能和夫人□□,他一定在夫人罵著他變態的時候將夫人撲倒,然后狠狠地把人全吃一遍,一直做到夫人再也無法□出來。
——————
油燈微晃,昏暗的光線照亮周身,穿過濃郁的黑霧,兩人來到了那座木屋前。
吱嘎……
奧狄賽推開了木門,屋內一片黑暗,他的目光卻仿佛毫無阻礙般,精準落在那座雕塑上——祂一如之前那般,沒有移動過,也毫無變化。
可奧狄賽卻知道,這座雕塑不僅會動,還會冒充他的模樣欺騙他的妻子。
奧狄賽從仆人的手中拿過油燈,直直地走到雕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祂。
“「無面之像」,我知道,你能聽見。 ”
面前的雕塑并未有任何反應,直到奧狄賽接下來的一句話,直白粗魯到令在場的任何人都感到驚異。
“我的妻子好□□嗎?”
這實在不像是奧狄賽這般傲慢的人會說出口的話,粗俗又鄙陋,也暴露了他在知道妻子被其他人蒙蔽后,其實并沒有想象中的冷靜。
身后的瓦爾德微微抬頭,看向前方的男人,因微弱昏暗的光線,他只能依稀看到男人被光照出的一點身形和模糊的半張側臉。
而幾乎是在男人說出這句話的那一刻,沒有臉的雕塑逐漸變幻出一張熟悉的臉——祂肆無忌憚地頂著奧狄賽的臉,緩緩勾起嘴角。
“他很聽話,無論怎樣粗暴地對待他,他都會順從地接受。”
第一次頂著這張臉與人類的丈夫面對面,祂的情緒波動比想象中的要大許多。
強烈的嫉妒情緒讓祂口無遮攔地在人類的丈夫面對說著祂與人類的情事,然而看著男人一瞬間暴怒的面色,祂卻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愉快。
人類并不愛祂,他愛的是他的丈夫,愛的是祂頂著的這張臉。
奧狄賽神色晦暗,自己的妻子在一個非人類的口中如此詆毀,而自己卻奈何不了對方。
扭曲,憤怒與怨恨的情緒在他心中交織。
雕塑注視著眼前的男人,祂以為男人會失去理智,然而令祂詫異的是,男人臉上的陰冷僅僅只存在了一瞬,便立馬恢復了平靜。
他說:“我要和你做個交易。”
交易?
“鎮上的黑霧存在的時間越來越久,那個惡靈的力量在逐漸變強,如果再不盡快殺死那個惡靈,他將會殺死所有人……我想,他應該不會介意再吞掉一個同類。”
雕塑不為所動,他說得很對,但祂比他想象中的要強,不是區區一個剛誕生不久的小“惡靈”能殺死的。
祂并不感興趣,直到聽到那個人類的名字。
“那個惡靈曾名為尤萊亞,他對阿諾還存在著作為人類時的依賴與偏執……”
祂當然知道,就連祂出現的原因也是因為那個同類暴露了身份,讓人類知道了他的丈夫被惡靈取代,恐懼與對丈夫的想念使祂得以化作奧狄賽的模樣。
雖然祂并不能隨意活動,但對于鎮上發生的事情,卻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尤萊亞復活出曾經死去的鎮民與外來者,將小鎮用黑霧與外界隔絕,讓他們重新來一場大獵殺——對于祂們這些“惡靈”“邪物”而言,恐懼與欲望是祂們最好的溫床。
祂能感受的到,那個同類在快速成長變強。
“……我想和你聯手,一起殺死尤萊亞,如果你愿意,等殺死尤萊亞后,我將把整個小鎮的生命都獻祭給你……”
眼前的男人還在說著那些沒有價值的東西,祂有些厭煩了,直接打斷他。
“不夠,”祂說。
“還不夠……”
奧狄賽的表情再也保持不了平靜,面色瞬間沉了下去,他沒想到眼前的雕塑比他預想的還要貪婪。
男人的腦中閃過關于雕塑的弱點,那是獲得雕塑時無意間得知的消息,本是他作為最后時刻制約對方的唯一武器——他嘴唇微挪,正要說些什么,卻見眼前雕塑的臉上勾起一抹詭異的笑。
祂說:“我還要你的靈魂,十天之后,我要你的靈魂徹底歸屬于我……”
祂已經等不及了,本來作為許愿的代價,只要時間一到,奧狄賽的一切都將屬于祂。
但現在,祂有些等不及了……
——————
最近的丈夫有些奇怪。
這是阿諾觀察了好幾天得出的結論。
這幾日里,他總是匆匆離開,又忽然在莊園里的哪個角落里冒出來。
“抱歉夫人,再等我一會兒,等我處理好他們……”丈夫歉意地看著他,轉身快步消失在走廊轉角處。
阿諾雖然失落,卻隱隱有些期待今日的丈夫會從什么地方冒出來——或許,這是丈夫給他的驚喜。
果然,在阿諾轉身走向花房的路上,便遇見了他那“忙碌”的丈夫。
“阿諾!”
丈夫高興地沖他大步走來,從衣兜里拿出了一條暗紅色的寶石項鏈。
“怎么樣?喜歡嗎?”丈夫彎著眉眼,小心地為阿諾戴上了新的項鏈。
他今日穿的正好是條暗紅的長裙,搭配的是之前丈夫送給他的紅寶石吊墜項鏈。而此時,丈夫手里拿的是一條更修飾脖子的紅寶石短項鏈。
阿諾撫摸著脖子上的新項鏈,如鮮血般流淌的紅色耀眼奪目,讓他的眼睛都不由亮了起來。
而望著阿諾亮晶晶的眼睛,丈夫忍不住親了一下。
“夫人,你真好看。”
被突然親了一下的阿諾下意識推了一把,回過神后對著丈夫臉上的紅印也一點不內疚,反而哼哼地瞪了丈夫一眼:“誰準你突然親我的?!”
丈夫笑了笑,頂著巴掌印也絲毫不生氣,直到注意到阿諾唇上的血痂,倏地變了臉色。
阿諾被丈夫的快速變臉嚇了一跳,肩膀也在下一刻被牢牢緊箍著。
“這是什么?”丈夫緊緊地盯著阿諾的嘴唇,質問著。
阿諾有些委屈:“這是你昨晚咬的啊!”
丈夫神色微愣,他像是忘記昨夜自己的舉動,表情格外陰沉。
阿諾心里嘀咕著,奧狄賽這兩天可真奇怪,之前看到他身上的痕跡時也是這副嚇人的表情,難不成懷疑自己背著他找情人不成? !
他才沒有找情人呢!一個丈夫就夠他受的了!再找一個又得像上次那樣皮都破了!
絕對是丈夫自己太疑神疑鬼了——阿諾忿忿地想著,掙脫開丈夫的手,氣沖沖地踩著地板,頭也不回地向花房走去。
身后的丈夫愣了愣,意識到妻子生氣了,連忙跟上不停道歉。
“阿諾、親愛的!等等……我不是那個意思……”
祂有些委屈,人類的脾氣似乎被祂慣得越來越大了,給他帶了禮物卻是親一下都不肯。
一定都是那個男人的錯——祂神色陰冷,自從那個男人知道祂的存在后,便經常在人類的身上留下明顯的痕跡,有時連耳后都能看見吻痕。
如此挑釁的舉動令祂感到憤怒,但很快,祂冷靜了下來。
計算著時間,應該就是今天了。
等按著奧狄賽的計劃殺了越來越,祂便立刻奪走他的靈魂,徹底占有他的妻子。
——————
丈夫太討厭了,等到臨近午飯,阿諾才堪堪原諒丈夫。
然而這個時候,就像他最開始說的那樣——奇怪的丈夫匆匆離去,緊接著莊園外傳來馬車轱轆的聲響,他的丈夫又風塵仆仆地從莊園外走來,就像是在外面忙碌了許久一般。
很奇怪吧,就像是有兩個丈夫一樣。
阿諾也曾悄悄與忙碌的丈夫說起這事,丈夫的面色只是扭曲一瞬,然后安撫著他這是“驚喜”。
阿諾覺得他在把自己當傻子,但他實在太無聊了,忙碌的丈夫整天很忙,而另一個丈夫卻能在丈夫離開后始終陪著他,每一次見他還總是會給他帶來新的禮物。
于是阿諾想了想,決定當作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
今天似乎出現了第三個丈夫。
第55章
臨近傍晚,在丈夫消失后,莊園外響起了馬車的聲音,他的丈夫帶著一個陌生的男人,再一次出現在他的面前。
丈夫緊緊地擁抱著他,然后向他介紹身后的男人。
“阿諾, 這是艾伯納……”
然而阿諾的注意力并不在那陌生的男人身上,感受著熟悉的緊迫力道,他記起了曾經的丈夫——那個冒充丈夫的“惡靈”。
意識到眼前丈夫身份的阿諾不由緊繃著身體,心中生出懼意。
阿諾沒有忘記“惡靈”曾冒充尤萊亞試圖欺騙自己,雖然最后被丈夫一刀刺在胸口化作黑霧散去, 但他仍然還記得那時“惡靈”恐怖的眼神。
微微顫抖的身體被“惡靈”敏銳地感知到,它松開了手,阿諾對上了它的眼睛,偽裝成丈夫模樣的“惡靈”惺惺作態,擔憂地詢問著他是否感覺寒冷。
阿諾怕它意識到自己認出了它,點了點頭,指使著對方去臥室拿衣服。
“惡靈”離開了,身影消失在眼前,然而未等阿諾緩過來, 眼前又出現了丈夫的身影。
阿諾被嚇得一個激靈,而從后院走來的丈夫卻上前抓住了他的手,低聲安撫著他:“別怕阿諾,是我,真的奧狄賽……”
阿諾的大腦有些混亂, 但熟悉的感覺告訴他,眼前的丈夫確實是他真正的丈夫——奧狄賽·克里斯多夫·考斯特。
奧狄賽神色微冷,他看見了那個“惡靈”對妻子的舉動, 心中的厭惡一點點加深。
他與身后的男人對視了一眼,艾伯納的笑容略微尷尬,對于考斯特親手給自己帶上綠帽的行為,他的心里充滿了敬佩與感概。
不愧是是考斯特,為了殺死惡靈,竟然連這都能忍受。
在得知考斯特殺死惡靈的計劃后,艾伯納這才知道,小鎮上還存在著另一非人邪物。
雖然對于考斯特與非人生物合作產生些許懷疑與不安,但以目前的處境,他們也只能試上一試。
艾伯納面色稍微鎮定,而玩家掃視了眼莊園,視線在奧狄賽懷里的夫人上微微停頓,操控著主角開口道:“考斯特,有什么事等結束再說,惡靈要過來了。”
奧狄賽神色凝重,他對阿諾安撫著:“別怕阿諾,待會吃完飯你就找借口上樓休息,無論聽到什么動靜也別下來……”
阿諾惶惶不安地勾著丈夫的衣袖,神色慌亂:“奧狄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薄綠色的眼眸中泛起一絲溫柔,奧狄賽在他的妻子額頭落下一吻:“別擔心,這件事很快就會結束了。”
丈夫匆匆離開了這里,只剩下他與那陌生的男人。
莊園里似乎即將發生可怕的事情,盡管他的丈夫給了他保證,阿諾也始終惴惴不安著。
那個名叫艾伯納的男人似乎看出他的恐懼,對著他安撫地笑了笑:“夫人,您別害怕,就按照考斯特剛剛說的那樣做就可以了。”
絲毫沒被安慰的阿諾勉強扯了扯嘴角,禮貌地笑了笑,然后告別對方,向著大廳走去。
身后的艾伯納被那張臉驚艷得呆愣一瞬,回過神后仔細一品,輕嘖一聲:“怪不得考斯特迷失黑霧林的時候這么著急,真人比照片上的還漂亮啊……”
操控著主角的玩家贊同地點點頭,他也覺得這NPC實在命好,娶了個這么漂亮的老婆。
——————
餐桌上,氣氛安靜到有些詭異。
按照往日的座位,阿諾此時與“惡靈”坐在一起,對桌則是男孩和客人。
艾伯納友好地對著身旁的男孩笑了笑,得來對方格外敷衍的假笑。
客人摸了摸鼻子,心里嘀咕著,這孩子不是考斯特的侄子嗎?怎么變成尤萊亞了……
艾伯納嘀咕著,上下打量了一眼男孩,考斯特也沒和他說過這事啊。
客人思忖著,一旁年輕英俊的仆人開始上菜。
“嗒。”
盤底搭在桌上發出清響聲,客人抬眼看了一眼,正好瞥見那位長相格外妖異的仆人彎下身,離夫人靠得極近的畫面。
仆人微微躬身,將剛開瓶的葡萄酒倒入夫人的杯中,勾唇對著夫人笑著:“夫人,請慢用。”
客人的心里莫名生出一絲怪意。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這仆人看夫人的眼神……還怪拉絲的。
艾伯納表情怪異,他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和考斯特說一聲,他家仆人正在挖他的墻角。
玩家也跟著瞅了一眼,沒覺得哪不對勁,照例認為主角在腦抽。
直男玩家的心思全都放在了數小時后的戰斗中,完全注意不到這張餐桌上其他人對那位夫人奇怪的態度。
而下一刻,身旁的男孩忽然出聲。
“媽媽,我能和你坐一起嗎?”
羅埃爾眨著眼睛,委屈地看著距離他數米遠的阿諾。
阿諾慌亂地看了眼身旁的“惡靈”,猶豫又害怕。
他遲疑著,身旁的“惡靈”卻已經先一步幫他拒絕了男孩。
男人放下酒杯,杯底與桌面碰撞發出輕輕的聲響,卻激起了在場所有人緊繃的神經。
那雙薄綠色的眼睛掃過艾伯納,落在羅埃爾的身上,嗓音清淺:“尤萊亞,你已經快成年了,不該再向你的母親索求。”
警告的意味在那雙眼眸中顯露,羅埃爾咬了咬牙,心中大罵老男人,面上卻委委屈屈地垂著眼,企圖讓夫人看見他的脆弱。
“我只是想離母親近些……”
“惡靈”不耐煩地掀起眼皮,正要開口,搭在桌上的手被一抹溫熱覆蓋。
男人微愣,下意識側頭看向他的妻子。
阿諾勉強地維持著臉上的表情,“尤萊亞,你父親說得對,你已經長大了……明天不是你的生日嗎?你準備好喊那些朋友來莊園了嗎……”
鴉羽般的睫毛在“惡靈”的注視下忍不住輕顫,阿諾艱難地說完話后,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卻被對方反手緊緊握住。
冰涼的觸感包裹著他的手,阿諾僵住了身體。
“惡靈”似有察覺,擔憂地詢問著:“你還好嗎?還是有些冷嗎?”
阿諾虛弱地露出笑容,“沒事,待會吃完飯我上樓休息一下就好了。”
面對阿諾的回答,“惡靈”并未察覺到異樣,看過來的目光依舊透露著隱隱憂色,倒是讓一旁的艾伯納感概著這“惡靈”模仿得真好。
很快,在逐漸安靜的氛圍下,這頓晚餐結束得很快。
飯后,阿諾準備上樓休息,“惡靈”猶豫了一會兒,喊來男孩:“尤萊亞,帶夫人上樓。”他眼神警告著,卻絲毫沒能觸動羅埃爾激動的心。
“好的。”
身形高大的男孩揚起笑,上前來到他柔弱的“母親”身邊,低聲輕道:“媽媽,我們上樓休息吧。”
阿諾點了點頭,只是在上樓前,他忽然轉過頭,看向那個落在所有人身后的陌生客人。
與這位美麗夫人對視上的玩家微微一愣,但因為距離太遠,他無法看清這個建模尤其精致的NPC臉上是什么表情。
玩家掃艷小山過主角內心的感概【這個夫人真是漂亮……】,想了想。
應該是對未知事態的害怕吧……
畢竟,
他什么都不知道。
……
……
什么也不知道的花瓶NPC阿諾準備睡覺了。
在快速打發走門外的男孩后,他便立即洗洗睡躺在了舒服柔軟的大床上。
今晚不是個平安夜,但和他一個背景板沒有任何關系。
他要做的只是一覺睡醒后,迎接他美好的“寡婦”人生——
阿諾給自己掖了掖被子,躺平擺好姿勢,臉上是對明天的期待,美美進入夢境。
——————
大廳里,注視著阿諾離開后,“惡靈”忽然出聲道:
“艾伯納,你覺得今晚能成功嗎?”
他像是隨口一問,視線堪堪從二樓的方向收回。
然而艾伯納卻絲毫不敢放松,他深知,殺死對方的唯一機會就在今夜。
在對方再一次冒充考斯特的時候,當作什么也不知地與對方談論著殺死惡靈的計劃,而后將計就計地將人引入那座雕塑所在木屋——艾伯納放下手中的餐具,拿起一旁的餐巾擦了擦嘴,表情自然:
“我們不是已經決定好了嗎?非自然力量當然由非自然力量解決。很顯然,我們拿黑霧一點辦法也沒有,只有借助你家的雕塑……”
說著,他裝作安慰對方的模樣,佯作古怪地挑眉:“嘿,這個許愿人好像是我吧,怎么你看著比我還難受?”
“惡靈”笑容苦澀,“艾伯納,這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他欲言又止,看過來的眼神中似有難言之欲:“你可能會死的……”
艾伯納聳聳肩:“總得站出一個人來承擔后果,不是我也會是其他人。”他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勉強。
“我的露西不可能一輩子都被困在這里……如果我死了,就麻煩你幫我照顧一下她了。”
面對著“惡靈”,艾伯納拿出了自己畢生的演技,但很顯然,對方的演技與他不相上下。
若不是考斯特告訴他對方是“惡靈”,艾伯納還真有可能把他當作考斯特。
短暫交談過后,大廳再次安靜了下來,直到“惡靈”擦了擦嘴,站起身。
“走吧。”
前方,仆人打開了通往后院的大門,而長長的走廊外,是不知何時刮起的雨雪——
走在長廊里,艾伯納望著外面的雪,嘗試找個話題:“怪不得今天溫度降得這么快,這怕不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前面的“惡靈”語氣平靜:“雪來了,圣誕也就快到了。”
“也是,圣誕不久了啊……對了,我聽夫人說,明天是尤萊亞的生日?”
聽到名字的“惡靈”腳步微頓,記起了那半個月的短暫生活。
如果他還沒有死去,或許會作為人類與阿諾一直生活下去……
第56章
“但是尤萊亞不是已經死了嗎?那座位上的不是你侄子嗎?”
身后的男人加快腳步, 站到他的右側。
被打斷回憶的“惡靈”皺了皺眉,但很快展開,解釋道:“尤萊亞確實是死了, 但你可千萬別在我妻子面前提起。”
他的視線眺望至不遠處在雨雪中隱隱約約的尖頂木屋,簡單提道:“你應該在鎮上聽到過阿諾之前的經歷——他的前夫遭盜賊殺害,大悲之下精神失常,忘記了尤萊亞的模樣。”
“阿諾的精神狀態一直都不太穩定,若是讓他知道尤萊亞出現意外……”
聽了一耳八卦的艾伯納連連點頭,只是回憶起餐桌上那位夫人安靜的模樣,艾伯納完全無法將他和精神病聯系在一起。
艾伯納還想要說些什么,最前方帶路的仆人卻已經停了下來。
他微微愣神, 疑惑地看向遠處雨雪交加的夜。
“快到了,今晚的雪太大,接下來的路得打傘了。”
“惡靈”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
雪似乎變大了,夜里的漆黑不見一點光亮,走出帶頂的長廊后,即使撐著傘也糊了一行人滿臉雪。
艾伯納抹了把臉,冰涼的雪很快被男人滾燙的體溫融化成水,順著臉頰往下滑落,只是下一秒撲面而來的雪依舊會把他的臉糊上。
艾伯納磨牙,考斯特怎么就這么有錢,莊園建這么大!
他忍不住開口問道:“還有多遠啊?”
身旁的“惡靈”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 艾伯納能看見對方的睫毛都染成的白色,卻絲毫不影響那張臉的英俊。
靠, 又帥又有錢,還有個漂亮老婆!
這下連玩家都忍不住嫉妒了。
這NPC的人生怎么能這么完美? !
但又想想考斯特頭上的環保帽,玩家心態平衡了。
雖然他又帥又有錢, 老婆也漂亮溫柔,但他被人偷家了啊!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的仆人終于停下了腳步,身旁傳來男人的聲音。
“到了。”
數米的距離,一座小木屋出現在他們眼前。
舉著油燈的仆人上前解開了門上的鎖,很快,門打開了。
漆黑的屋里完全看不清里面的環境,仆人已經率先進入,熟練地在黑暗里點燃屋里的蠟燭。
艾伯納抬腳正要進入,忽然記起什么,停下腳步看向身后的“惡靈”,正好捕抓到對方眼底閃過的一絲警惕。
艾伯納心中生出喜意。
果然,就像考斯特說的那樣,這個“惡靈”害怕那座雕塑。
“考斯特?你怎么停在那?”
他故作困惑地問著,冷靜地注視著對方遲疑地靠近。
一步,兩步……
“惡靈”眼中閃過疑惑,黑霧沒有向上次那樣給他警告。
于是,趨于對自身實力的信心,以及心中的好奇,他走進了那座木屋。
吱嘎——
木門倏忽關上,發出刺耳的尖銳聲響。
強烈的危機感在那一剎刺痛大腦,“惡靈”下意識轉身想要離開,然而那外表脆弱不堪的門把手卻像是與整個木屋連在了一起,絲毫未動。
終于意識到不對勁的“惡靈”猛然回頭,怒視著面前的艾伯納與仆人。
“你們——”
“惡靈”正要怒斥,陰影里,另一道身影走了出來,眉眼熟悉到令他憎惡。
“尤萊亞。”低沉的嗓音喊出了“惡靈”的曾用名。
看到男人的那一刻,“惡靈”、尤萊亞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奧狄賽?”
“你怎么會在這?”
“你們算計了我?!不,不可能!整個小鎮都在黑霧的籠罩下,什么也瞞不了我!”
他接連否定著,眼神尖銳地射向奧狄賽。
奧狄賽冷冷地注視著他,無論是他曾經所以為的妻子的孩子,還是冒充身份的惡靈,他都對其感到無比厭惡,更別提對方的舉動隱隱顯露出對他妻子的扭曲情感。
慌亂的神色在尤萊亞的眼中一閃而過,他知道,此時的自己打不過那座雕塑。
視線透過男人的身影,在所有人的身后,他對上了雕塑那張逐漸變幻的臉——感受到隱隱禁錮著身體的力量,尤萊亞咬了咬牙,決定找機會硬闖出去。
經驗豐富的玩家看出了“惡靈”要跑,連忙喊道:“考斯特!他要跑了!”
奧狄賽雙眼一利,抽出腰間的匕首朝即將化作黑霧的“惡靈”拋去。
一片劇烈的混亂中,尖叫聲穿過黑霧,他們只能看到那柄銀制匕首被黑霧裹挾著,猛烈地沖出了木門,而后快速鉆進了巨大的風雪中。
被風雪糊了一臉的艾伯納抹了把臉,看著“惡靈”逃竄的方向,驚呼道:“考斯特,他好像朝著夫人的方向過去了……”
聽到這句話,每個人的表情都有些難看。
——————
臥室里,正做著“有錢寡婦”美夢的阿諾翻了個身,沉浸在美好的夢境里。
夢里,他夢到奧狄賽死后,給他留下了一大筆財富。而那時游戲也結束了,獲得滯留權的他計劃在這個游戲里待到膩,整天躺在莊園里,一邊欣賞著自己身上的珠寶和小裙子,一邊使喚著討厭的仆人,讓他像條狗一樣被自己戲耍逗弄,以報NPC時期被嚇唬的氣。
只是正當阿諾夢見自己踩著仆人的腦袋叉腰得意時,腳下的人忽然抬起了頭,令他一下子沒站穩跌落在了床上。
一只手攥住了他的腳踝,他慌亂地抬起腦袋,對上了男人充滿欲念的眼睛——
扣扣扣!
門外傳來急促慌亂的敲門聲,阿諾在睡夢中猛然驚醒,腦中仿佛還印著那雙幽藍的眼睛。
他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一會兒,睡裙因糟糕的睡姿凌亂地堆到大腿,依稀能從睡裙與被褥的縫隙間看見瑩白的膚色。
終于晃過神來,阿諾長長地呼了口氣,還好只是個夢。
而此刻,屋外的敲門聲仍未停止。
“砰砰砰——”
被吵醒的阿諾臉上帶著薄薄怒色,連鞋都沒來得及穿,便氣沖沖地下床打開門。
他以為是奧狄賽,然而當他把門打開,一道矮小瘦弱的身影便撲進了他的懷里。
“媽媽,救救我……”熟悉的啜泣嗓音在他的懷里傳出,男孩脖頸處的懷表項鏈格外顯眼。
阿諾表情詫異,但很快一閃而過,敬業的NPC立馬進入狀態。
“尤……尤萊亞?”柔軟的NPC有些迷茫,雖然他精神和記憶有問題,但男孩忽高忽矮的身形讓他不由產生困惑。
他的尤萊亞……快成年了還這么矮嗎?
難道是營養不良了?
疑惑的情緒在腦中轉瞬即逝,他看見了男孩脖子上的項鏈,瞬間拋去了那些所有的不對勁。
“怎么了尤萊亞?是晚上做噩夢了?”阿諾語音輕柔,并未給對方過多時間反應,牽著男孩的手便走入了臥室。
“惡靈”乖巧地任由阿諾牽著,在意識到自己被坑了之后,他便驅使著黑霧迅速籠罩小鎮,讓那些復活過來的外來者獵殺鎮民。
只要再拖延一段時間,他便能恢復力量和傷勢——“惡靈”低垂的眼中閃過一絲惱怒,他沒能想到,本該是甕中之鱉的男人,竟然聯合了雕塑來對付他。
“尤萊亞?尤萊亞……你還好嗎……”
輕柔的聲音在身前傳來,臥室里鋪了厚厚的地毯,“惡靈”低著頭,看見了那雙赤裸踩在柔軟地毯的腳。
尤萊亞微抿著唇,情緒復雜。
逃出那間木屋后,他下意識地變成曾經的模樣,來到這里向“母親”求救——
阿諾牽著尤萊亞來到了床上,他安撫著男孩脆弱的情緒,哄慰著躺下蓋好被子。
“別怕、別怕……那只是個噩夢……”
阿諾輕拍著男孩的后背,低聲柔和的模樣倒映在“惡靈”的眼中,臉頰垂落著“母親”的發絲,尤萊亞不由有些沉溺,伸手拉住那縷頭發。
阿諾微愣,然而男孩卻并未有其他的動作,只是攥著那縷頭發,將自己的腦袋往他懷里埋得深了些。
他輕笑一聲,揉了揉尤萊亞的發頂,“睡吧,我在這陪著你……”
而幾分鐘后,追著“惡靈”消失蹤跡來到這里的奧狄賽等人也來到了臥室外。
奧狄賽并未有任何猶豫,直接打開了房門,焦急地喊著:“阿諾——”
等他看清了臥室里的情況,怒目而視——再一次被蒙蔽的妻子抱著變化成男孩模樣的“惡靈”,眉目溫柔,低聲拍撫著對方。
聽見丈夫聲音的阿諾詫異地轉過頭,對上了門外一行人的視線。
門外的客人眼神閃躲,而落于最后方的仆人目光灼灼,直直地盯著他無意間裸露出來的大腿肌膚,視線仿佛如實質性般讓人感到不堪與顫栗。
阿諾的睫毛忍不住顫抖,他記起了那個忽然變得不受控制的夢境,下意識揪著被子往上提了提,遮住了身體。
明明阿諾什么也沒做,只是穿著領口略微寬松的睡裙,蕾絲裙擺卷到了大腿,露出白得發亮的肌膚,卻叫膽大包天的仆人直勾勾地盯著瞧,在心里打上了勾引與□□的標簽。
而比起滿是欲念的仆人,艾伯納的眼神則較為尷尬,盡管情況很緊急,但闖入別人妻子的臥室里還是令他感到不自在,特別是不小心瞥到那位夫人凌亂領口下大片晃眼的白。
讓眼里只有游戲與戰斗的直男玩家都不由目眩。
靠……這么白的嗎?
玩家晃了晃腦袋,試圖搖出自己腦中冒出的黃色廢料。
……
現在的恐怖游戲尺度都這么大的嗎? !他玩的PVP游戲里,某男性角色出個腹肌皮膚就被一群未成年家長舉報18X ! !
要他說,處置那群翻越年齡限制墻的未成年,最好的方式就是把他們家長星海游戲網賬號給封了。
第57章
突然撞開的房門驚起了床上哄著孩子的妻子,他惶惶撐起身,面對門外眾人,有些惴惴不安。
“怎、怎么了?”
阿諾看向他面色扭曲的丈夫,摟著男孩肩膀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他內心惶惶,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
倚靠著他的男孩幽幽睜眼,和門口男人充滿怒火的雙眼對視上,他挑釁般沖著對方笑著,伸手攬住了阿諾的腰,將腦袋埋入他的胸脯。
佯作害怕受驚的模樣,他惶遽地在阿諾的懷里抽噎著。
“媽媽、媽媽……是誰進來了?”如受驚的小動物般,他緊緊地抱著阿諾。
阿諾輕輕拍了拍男孩, 低聲安撫道:“沒事,是你父親。”
他一邊安撫著,一邊抬眼看向他的丈夫,滿眼困惑。
他的丈夫神色實在恐怖,就像是見到了野男人,頂著他噴火的目光鉆進了他妻子的床榻。
奧狄賽按捺著心中的驚怒,他平復著面上的恐怖表情,艱難地擠出一抹笑,對著他的妻子溫聲道:“阿諾,快過來,離那個惡靈遠些,那不是尤萊亞……”
奧狄賽的表情實在可怕,他極力營造出溫和的模樣,卻還是令妻子往后縮了縮,驚疑不定地看著他。
丈夫從未在阿諾的面前展現出如此嚇人的一幕,猙獰中混雜著溫柔的面部表情像是一副瀕臨崩壞的假面。
“奧、奧狄賽……”
壓在懷中男孩肩頭的手指微微蜷縮, 阿諾的嗓音略微顫抖。
他有些不明白丈夫話中的意思,奧狄賽的表情如此恐怖,令他感到陌生與懼怕。
對上妻子懼怕的眼睛,奧狄賽猛然驚醒,意識到自己在妻子面前失去了理智,而在捕抓到阿諾閃躲的眼神后,他本就蒼白的面色在剎那間更是白到猶如一座石雕。
妻子對他的恐懼,“惡靈”肆無忌憚的挑釁……無一不再挑撥著他本就緊繃的神經。
“嗬……”奧狄賽粗喘著氣,極力平復心中的暴怒與惶恐。他的臉上露出了往日完美的溫和表情,再一次呼喚著他的妻子。
“阿諾,別被那串項鏈蒙蔽了眼睛,那是偽裝成尤萊亞的惡靈,真的尤萊亞還在隔壁休息。”
“快離開那個惡靈,來我這里……”
他急切地喚著,薄綠色的眼眸透露出擔憂與焦慮。
阿諾似乎被丈夫的話說動,摟著懷中男孩的手逐漸放松。
“惡靈”感知到阿諾心中的松動,抱著腰肢的手立即收緊,軟著哭腔仰頭望著他的母親。
“媽媽,我是尤萊亞啊……”
“不要拋下我,媽媽、媽媽……我會被他們再一次殺死的,我會被燒死的……媽媽我已經死過一次了,不要再拋下我了、媽媽……”
被話中意思驚到的阿諾下意識低頭,撞進了那雙滿是淚光與哀求的眼睛。
大滴大滴的淚珠從那尖細瘦小的臉上滑落,像斷了線的雨般,不停地落在他的身上,打濕了他胸前的布料。
那雙漆黑的眼睛倒映著他的模樣,眼中的哀求與依賴無比熟悉,好似在哪看過一般。
混亂的記憶干擾著阿諾的大腦,令他下意識抱緊了懷里的“惡靈”。
“不……我不會拋下你的、尤萊亞……誰也不能傷害我的孩子,他就是我的尤萊亞……”他低喃著,泛紅的眼眶逐漸濕潤,淚光劃過眼角,墜成眼淚緩緩落下。
被摟進懷里的“惡靈”愣了一下,他本以為自己會被放開,就像上次那般迎來母親的閃躲。
他略微艱難地從阿諾的懷中揚起臉,正巧接到了那滴緩緩滑落的眼淚。
而門口,目睹“母子情深”、哀哀切切的玩家只覺得自己像是拆散他倆的人渣反派。
他不是正義玩家來著嗎? !
身后忽然伸出手拉開了他,那個神出鬼沒的仆人不知何時帶來羅埃爾,推著人擠開了無關緊要的玩家。
瓦爾德推了推羅埃爾,低聲在其耳邊警告著:“快告訴夫人你才是尤萊亞……”
艾伯納瞥了眼擋在他前方的仆人,腦中掠過“這仆人不對勁”的想法,視線落到了前方男人的背影上。
他在想,為什么……考斯特看上去這么慌亂?
……
并不是害怕那位夫人被“惡靈”傷害的恐懼,而是另一種恐懼……
“阿諾!快離開那個惡靈!他不是尤萊亞,這才是尤萊亞——你快瞧,懷表項鏈,這條才是真的!”
考斯特的聲音慌亂又失措,拉著從睡夢中吵醒的侄子,試圖喚醒他精神失常的妻子。
艾伯納:【等等!為什么惡靈說他是尤萊亞?那個孩子不是已經死了嗎……如果惡靈就是尤萊亞,那他變幻出來的模樣和那張照片也不像啊……】
——————
奧狄賽在恐懼,他在懼怕他的妻子想起真實的記憶,記起他們并不相愛,記起他是被他脅迫著嫁給自己。
于是扯著羅埃爾衣領中的項鏈,大聲證明著他的身份。
“阿諾!你抬起頭看我一眼,這才是尤萊亞,這才是真正的項鏈……”
但無論他如何吶喊,他的妻子始終沒有抬起過頭,緊緊地摟抱著那個“惡靈”,不斷地流淚。
這使得他的全身血液逐漸發涼,身體也忍不住顫抖起來——阿諾記起來了,他的妻子不要他……
——————
事態發生巨大的反轉,拖延了時間的“惡靈”驅使著黑霧在鎮上殺死了大量鎮民,不僅恢復了所有的傷勢,還變得更加強大。
頃刻間,躲在那位夫人懷里的“惡靈”瞬間化作了一團黑霧,不知從何而起的狂風席卷著整個臥室,吹得所有人都睜不開。
混亂間,艾伯納只能看見那黑霧卷攜著那位夫人,考斯特驚慌地撲上前去,卻被黑霧穿透胸膛甩至一旁。
“考斯特——”
他驚恐地喊著男人的名字,然而未等他上前查看考斯特的狀態,蜷縮在地上的男人倏地拱起身,發出尖銳的吼聲,被穿透的胸口逐漸生出肉芽交纏愈合,整個人變作了熟悉又陌生的模樣,像極了他們迷失黑霧林時遇見的那群怪物。
不等他心驚,變成怪物的考斯特便撲了上去,與黑霧糾纏在一起。
激烈的打斗使他們破壞了周圍的一切,唯有那張床鋪,那位夫人呆呆地望著眼前的一切,臉上還留著淚痕。
面對非人之間的斗爭,艾伯納能做的只是竭力避開飛來的石塊與殘木。
而當他避開一塊尖銳的玻璃碎片時,艾伯納看見仆人沖了進去,動作敏捷地不像個普通的仆人。
“夫人,我帶您離開……”
他撲向了那位夫人,要帶著對方離開,卻在觸碰到夫人的那一刻,后心被變作怪物的考斯特狠狠扎透,兇戾的豎瞳透露著野獸般的兇狠與血腥。
它也不再是個人類,而是如黑霧林里的那些怪物般,失去了理智。
仆人倒在了離夫人一臂的距離,而考斯特卻離得很近。
變成怪物的考斯特身形膨大了一倍,原本蒼白的皮膚被斑駁的血色覆蓋,薄綠色的眼眸變為了猙獰的豎瞳,脊背佝僂著長出尖刺,修長的手指也冒出了尖銳鋒利的指甲。
它在向那位夫人靠近,巨大的身形將他的人類妻子完全籠罩,極具鮮明的對比使得困于它身下的夫人尤為可憐,惶惶睜大的眼眸倒映著他變為怪物的丈夫,仿佛下一刻他便要如那試圖帶走他的仆人那般,被怪物伸出利爪穿透單薄又脆弱的身體。
艾伯納以為那位夫人即將慘死,然而那怪物卻并沒有這么做——尖銳的爪子停在了阿諾臉頰面前一寸的距離,那張幾乎看不出原來模樣的臉上露出了掙扎的表情,艱難地吐出聲音。
“阿、阿諾……”
但就在下一瞬,身后的黑霧纏繞著它的下半身,猛地將它往回拖。
考斯特發出一聲憤怒而痛苦的咆哮,它的爪子在地上劃出深深的溝壑,扭身又與黑霧糾纏了起來。
它的性命實在頑強,無論黑霧如何殺死它,它都能在一個呼吸之間迅速修復所有傷勢。
哪怕黑霧之后不想再繼續糾纏下去,也依舊無法擺脫它。
而現在,到了玩家做選擇的時候——
【劇情進行到這里,差不多可以結束了,鎮外的道路已經打開,作為一個心系女兒的父親,你選擇:】
玩家有些猶豫,英雄救美的想法在第二個試圖救人又快速倒地的羅埃爾身上燃起又熄滅。
……不是,大侄子你死得比剛剛那仆人還快,就別逞能了好嗎? !
玩家滿臉嚴肅。
漂亮NPC雖美,但那是別人的老婆,而且這把沖上去必死的好吧!
……他還是先救女兒吧,下把重開的時候他再好好看看有沒有救人的機會。
玩家正要操控著主角跑路,轉身時卻忽然撞上了一個人。
這又是誰?
玩家困惑著,那人匆匆留下一句“抱歉”,便頂著185的身高從他身旁掠過,動作慫包卻又詭異地充滿幸運,直直沖過了四處亂飛的建筑垃圾,來到了他放棄救援的NPC身邊。
“——老婆!我來救你啦!”
玩家的腦袋上方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這樣跳脫的性格,這般直白的稱呼,令他不禁生出了一個離譜的念頭。
……
這游戲難道是聯機?
不對,這就是單機啊!玩家瞬間回神,他買這游戲的時候還瞥了一眼,單人恐怖游戲,哪里來的聯機啊? !
主角在他的選擇下正在跑路,而他鬼使神差地向后看了一眼,那疑似玩家的家伙如神兵天降般來到那個NPC的面前,英勇的騎士與漂亮的夫人,像極了救援戀愛題材游戲的宣傳cg。
他想,如果Heart Rate公司愿意把那個NPC的建模單拎出來做一部虛擬戀愛游戲,一定會有很多人買單。
第58章
“老婆, 我來救你啦!”
八爪魚沖入了臥室,他一把抱起床上的漂亮老婆,毫不猶豫地便往外跑。
還未來得及反應,阿諾便被對方抱了起來,堅硬的臂膀抵著他的小腹,隨著跑路時的顛簸上下起伏。
阿諾被他掂得腦袋有些發暈,雙手下意識地摟住他的脖子。
身后非人類之間的戰斗逐漸遠去,阿諾不知道這個玩家到底是怎么從一片風雪中跑進莊園,又是怎么穿過混亂的中心帶走他。
等到他回過神來,便發現自己已經被這個玩家帶出了房間,向著莊園的大門跑去。
莊園外的雪沒有半個小時前這么大了,卻還是時不時刮著風,吹得阿諾打了個噴嚏。
那雙細長的手臂搭在玩家的肩上,凌亂的黑發被風吹起在半空中,張牙舞爪的模樣像是氣勢洶洶的貓。
阿諾使勁地扯了扯身下男人的頭發,沖著耳邊大聲喊道:“喂!快放我下來!”
八爪魚抱得更緊了:“不行哇老婆,你不能回去,上面打得老兇了!”
阿諾打了個更響的噴嚏,這次八爪魚反應過來了。
他掂了掂手中的老婆, 示意阿諾踩在他的鞋上:“老婆,地上臟, 你沒穿鞋, 就先踩在我腳上吧。”
風呼呼吹著,阿諾也毫不客氣,被放下后就踩在了男人的鞋上。
從未有過的極近距離令八爪魚有些臉紅,他脫下身上的大衣,眼睛卻時時刻刻粘在老婆臉上——老婆的眉毛微微皺起,抿緊的嘴唇是粉色的,鼻尖也是粉粉的,但好像是被凍著了。
八爪魚不由有些心疼,立馬用大衣把只穿了睡裙的老婆裹得緊緊的,然后像抱寶貝一樣緊緊抱著。
他再一次向著莊園外跑去,帶著這座莊園里最珍貴的寶物,跑得比誰都要快。
一想到自己懷里抱著心心念念的老婆,八爪魚便興奮的像打了雞血似的,恨不得一口氣跑到鎮外逃離這個鬼地方。
他廢了這么大功夫重新回到小鎮,不就是為了懷里的老婆嗎? !
心中的激動就像是有一萬只兔子在不停地猛兔撞擊,八爪魚按捺不住,話嘮的性質便暴露了出來:“老婆別怕,不管是惡靈還是怪物,它們全都要完蛋了,我在鎮外遇到了鎮長,他被困在外邊怎么也進不來,便喊來了教會的老頭……”
“那老頭瞧著可厲害了,我瞧著他一瓶藥水潑出去,那惡鬼就慘叫著灰飛煙滅了……”
他一邊向著鎮外的方向跑去,一邊和老婆嘮嘮叨叨著。
阿諾被他吵煩了,掙扎著從衣服里伸出腦袋,被憋紅了的臉看起來格外鮮活,那雙漂亮的眼睛怒視著玩家。
一只手也從衣服里伸了出來,然后“啪”的一下拍在了玩家的臉上。
阿諾氣惱地喊著:“閉嘴啊!吵死了!”
八爪魚頂著巴掌印,腳下的速度倒也沒減,他委屈著眼,試圖用他這張從雕塑那換來的24k純帥臉吸引老婆。
“老婆……”
阿諾惱得撓他:“不許這么喊我!”
臉上新添一道印子的八爪魚看見了前方的馬車,他眼前一亮,沖了過去,把人往車廂里塞。
阿諾被他塞得東倒西歪,分不清東南西北。
混亂中,他揪住了男人的袖子,從大衣里鉆出的臉蛋帶著薄紅,露出那雙充滿怒意的明亮眼睛。
“你這個家伙……你這個莫名其妙的家伙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你知不知道壞了我的好事啊!!馬上就要白天了!等結束、整個莊園就全都歸我了!你這個白癡為什么要沖進來啊?!!”
然而被他狠狠瞪著的男人卻莫名其妙地害羞起來,臉頰紅得像猴屁股,支支吾吾地連連擺手——他沒能聽到阿諾不符合人設的那句話,于是在他耳里便成了阿諾在問他名字。
“不、不用謝……我叫江澄心,家住槐陽市辛樹區蓮河小區,居民編號2xxxxx,通訊號……”
阿諾絕望地閉上眼,他怎么就沒發現這個倒霉誤入游戲的玩家是個聽不懂話的白癡呢?
沒事,只要他還沒離開小鎮,他還能繼承第二天的“寡婦生活”。
這么想著,阿諾便要掙扎地起身從車廂里爬出去。
然而就在快爬出車廂的那一瞬間,又立馬被男人一把撈了回去。
前面的馬匹溜達達地跑了起來,阿諾被人抱在懷里,只能悲憤地望著越來越遠的小鎮流下貧窮的眼淚。
可惡,他好久才能遇上這么一個有錢的身份啊……
眼瞅著小鎮已經逐漸看不見了,阿諾也死心了,等待游戲結束被踢到下一個恐怖游戲里。
而導致這一切的玩家還在美美幻想著離開小鎮之后和老婆的幸福生活。
八爪魚害羞地眨著眼睛:“我和那教會的老頭打聽過了,離這最近的城市是繁都,聽說那里很繁華,我現實生活里是個畫手,到時候我可以給人畫冊子賺錢……”
他說著,臉頰逐漸泛紅,抱著阿諾的手微微攥緊。
“到時候我們就先住在一起,等之后有錢了,我買個大房子……如果你愿意接受我,我、我們可以去教會登記結婚……”
八爪魚暈乎乎的,已經被自己畫的大餅香迷糊了,只顧著嘿嘿傻笑。
阿諾蜷縮在他懷里背對著他翻了個白眼,小聲咕噥著:“蠢貨……”
“啊?老婆你叫我?”身后的八爪魚傻乎乎地應著。
他瞧見阿諾肩上的大衣正緩緩滑落,露出里邊單薄的睡裙,連忙又心疼地給他拉上。
“老婆你感覺把衣服穿上,小心著涼了……”他嘮嘮叨叨地,然而這句話之后卻驟然沒了聲音。
沒了人拉攏的衣服落在了地上,身后的玩家無聲無息地消失不見。
馬車吱嘎地停了下來,窗外的一切事物像副畫般凝固不住,唯有馬車里的阿諾依舊鮮活。
細長手指勾出那落在地上的大衣, NPC抖了抖衣服,自己給自己披上,皺著臉嘀咕著:“討厭的玩家……”
——————
而另一邊,還維持著給老婆拉攏衣服的八爪魚一臉懵逼。
他老婆呢?他這么大一個老婆去哪了? !
八爪魚僵硬著動作,眼前是黑漆漆的游戲菜單,偌大的提示框在他臉上不停彈出。
【恭喜玩家八爪魚通關《黑霧鎮》,是/否觀看游戲cg】
八爪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脫離了游戲,他幾乎恨不得掐著眼前的提示框大聲怒吼:“賠我老婆!”
“我還沒同意游戲結束呢!你怎么就給我通關了?!!逃離小鎮之后的劇情這么好搞你不搞一個?!”
最后,八爪魚氣沉丹田,發出單身狗死于脫單前一晚的怒吼:“我老婆還在鎮外的小道等著我呢!快放我回去——”
然而彈在他臉上的依舊只有那條提示框。
【恭喜玩家“十根手指的八爪魚”通關《黑霧鎮》,是/否觀看游戲cg】
失去一切手段的八爪魚雙眼無神,沒了老婆的他就像是一條咸魚。
他抱著提示框,頹廢地伸出手,選擇了觀看。
【游戲cg——迷霧重重】
眼前逐漸出現畫面,熟悉的小鎮再一次出現在他面前,只不過是以看電影的方式。
視頻里,教會的人找到了躲藏在教堂存活下來的鎮民,他們安撫著幸存者,找到了遠在小鎮邊緣的莊園,在二樓發現了化作怪物的考斯特和罪魁禍首尤萊亞。
兩個非人類打得不可開交,在為首的紅袍老頭手中的特殊裝置下,很快便收容了它們。
無人發現莊園里還少了個人,也無人注意那怪物被關押前嘴里執著地喊著的名字,就連那看似聲勢浩大,難以敵對的黑霧也只是徒勞地翻涌幾瞬,便毫無反抗地被關入了瓶中。
如此輕松地處理了這些邪物,讓人不由感到一絲怪異。
“這個小鎮死了這么多的人?造成這一切的邪物竟然這么弱小?”
一群白袍教會人員中,有人困惑了幾句,但很快便被其他人打消疑惑。
“當然是因為我們太強了,這次可是帶上了教會的寶物……”
紅袍帶著收容的邪物匆匆離去,余下的白袍漸漸分散,處理著污染嚴重的小鎮。
而在有人經過莊園后院的木屋時,他沒有注意到,微掩的木門后面,被主教收容在容器里的黑霧占據了整個木屋。它劇烈翻涌著,像是遇到了危險般拼死掙扎,反抗的架勢比被教會收容時要激烈數倍。
吱嘎——
白袍打開了木門,開門前他似乎聽見什么動靜,然而屋里什么也沒有,只有中央木桌上那座長著臉的雕塑。
屋外的太陽逐漸升起,晨曦的微光照亮了昏暗的屋內,一縷陽光落在屋子中間的雕塑上,雕刻得格外精細英俊的眉眼微微彎曲,嘴角似勾起一抹弧度,薄綠色的眼眸骨碌骨碌地轉著,如同真人般。
那闖入木屋的年輕教徒似乎被雕塑所迷惑,一步步靠近祂。
“……你、你真的能實現我的愿望嗎?”
——————
“好吧,是假結局……”同樣登出游戲的另一個玩家在觀看了游戲cg后,毫不猶豫地準備重開一把。
然而當他準備再次進入游戲的時候,眼前忽然彈出了來自游戲公司的公告。
【通知:玩家您好,檢測到游戲出現部分異常,現將暫停運行,技術團隊已經緊急介入排查問題,預計修復時長為12小時。期間請您留意官方渠道發布的最新消息,具體開放時間將根據實際修復進度而定,感謝您的理解與配合,祝生活愉快! 】
玩家傻眼了,沒見哪個游戲在發布第一天就暫停運行的,態度還這么強硬。
他氣憤地想要下線投訴,然而卻先等來了游戲退款的到賬提醒。
【你有一筆來自Heart Rate公司的退款入賬:30¥】
玩家:“……”
玩家沒脾氣了,對方自動退款,倒是搞得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過這游戲公司還怪財大氣粗的,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現在那堆熱搜還掛在星網上。
玩家郁結于心,索性直接把游戲關了,先上論壇看看官網怎么解釋。
然而登上星網賬號,玩家摸到Heart Rate的官方賬號,下方已經留有不少充滿怨氣的評論了。
——官方你有沒有心?游戲端上桌前不找人測bug的嗎? !別以為你自動退款就可以讓我不罵你……
——這么大一公司看著也不像是小作坊啊?我查了查,你們之前不是搞生物科技的嗎?怎么跑來做游戲了? VR前景是不錯,你也不能端個半成品上來啊……
——游戲第一天就停運,你們HR老板也是吃飽了撐的搞跨行……
——我要打一星差評……
第59章
星網論壇, Heart Rate官網下方的《黑霧林》板塊隨著游戲的停運,大量帖子如雨后春筍般冒了出來。
《這游戲真的不是一個半成品嗎? ! 》
《黑霧鎮通關·cg【離開】》
《關于主角女兒露西的特殊作用——百寶箱! 》
《那個叫皮爾登的小屁孩絕對是個特殊NPC !他居然什么都知道! ! 》
《細思極恐!有沒有發現《黑霧鎮》里的NPC智能程度比市面上其他任何游戲要高許多? ! 》
……
除去對游戲突然停運的吐槽,更多的是對游戲劇情的延生討論和深度分析。
雖然距離游戲發布到現在不過半天,但對于大部分玩家而言,打出一次游戲結局并不難。而生動鮮活的角色智能與精致的情景模擬,是吸引這些玩家的最關鍵。
然而在一堆對劇情的探討與議論里,一條有關NPC神顏的帖子倒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提問!這游戲可以和NPC結婚嗎? ! 》
下面最先蹦出來的是來自劇情玩家的吐槽:“拜托這里是恐怖游戲,戀愛模擬在隔壁。”
似乎是逮著人輸出了,頂著“一周反同八天”名字的發帖人孜孜不倦地向他安利新老婆的美貌——
“你不覺得這個NPC很漂亮嗎?”
“看她灰綠色的眼睛,霧蒙蒙像是森林里迷路的小鹿, 還有她纖細柔弱的身形, 一天一套服飾從不重樣……”
一堆游戲截圖被貼在了這條帖子下方,漂亮NPC身穿各類服飾,或笑或顰眉的模樣讓那個玩家頓噎。
玩家手里默默存圖,然后嘴硬地發出文字。
“……先說好,我沒說他不漂亮,我也在游戲里看到過他一面,但是……你有沒有發現,他是個男的?而且有老公。”
題主:“?”
題主的截圖轟炸悄然停下, 等到玩家把帖子里所有截圖都存了下來,往下翻了翻, 沒見到新的圖片。
“……”
玩家想了想,腆著臉在下邊問道:
“大佬,還有截圖嗎?”
然而過了好一會兒也沒見題主的新消息, 玩家悻悻點了個收藏,退出去默默精準搜索——
數分鐘后,更名為“我是阿諾老婆的狗”的玩家出現在了論壇里。
而與此同時,消失的題主頂著反同的網名,在隔壁灌水區貼圖發布了一條新帖子。
《家人們,我好像彎了怎么辦? 》
——————
“我要給這破游戲打差評!”
摘下VR眼鏡,八爪魚氣勢洶洶地在群里發出言論。
當然,打差評這件事,早在他說之前便已經在官方賬號下怒發了一千字小作文。
而現在,他是來找群友們吐槽的。
“你們絕對不知道,我當時就離他這么近!結果下一秒游戲就結束了,我被彈了出來!”
“——我被彈了出來!”
這個時候大概是早上七八點,不少一夜未睡的群友還在線,看到八爪魚的消息也是笑嘻嘻地在底下評論。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八爪魚你好歹是勇了一次,不當綠帽奴做隔壁老王了!”
“讓我們大膽猜測一下……會不會是NPC他老公順著網線把你網拔了?”
“不過話說回來,八爪魚你玩的不是恐怖游戲嘛?現在恐怖游戲尺度這么大的嗎?!”
八爪魚耐心地解釋了一下。
“是恐怖游戲,再說一遍我沒有綠帽傾向……那男的變成怪物和人打生打死!完全忘了旁邊還有他老婆,我為什么不能帶著人跑路哇?!!”
“ emmmm……”
有群友大膽猜測:“不會是人老公為了保護老婆和人打起來了,你個隔壁老王在旁邊當黃雀,找著機會直接把人抗走了吧……”
“不會真是這樣的吧……”
“感覺很有可能哦,我和八爪魚雙排過,這小子可陰了,最擅長伏地魔了!”
被說中一半的八爪魚惱羞成怒,鍵盤打得噼里啪啦響。
“你們又不在現場,你們怎么知道具體情況什么樣?!那個NPC都成怪物了,完全沒了意識,好幾個NPC試圖上前救人都被捅了對穿——我是打算先把老婆救出來,等過段時間再回去看看那NPC還活沒活著……”
“哇哦~過段時間再回去~”
“過段時間是多久哇,是不是等你老婆答應你求婚?最好是再滾幾年被窩,等他再也不提起對方,最后連回去都不用回去看了是不是?”
……
被群里人說得面紅耳赤的八爪魚啪得一下關掉了電腦。
學生模樣的嫩臉看上去完全不像26歲的男人,他的臉紅得像個猴屁股,熱氣騰騰。
相處了數年的群友確實了解他,他的心里的確這樣想過。
八爪魚忿忿地捂著耳朵,眼眶微紅。
他憑本事搶來的老婆,才不要把人再還回去? !
——————
準備許久的游戲暫停運行,要說最難受的,還得是Heart Rate公司的負責人。
一身白色的原理圖推開工作室的大門,沖著一旁的維護人員詢問道:“怎么回事?游戲怎么出現了bug ?!連那個人工智能也處理不了嗎?”
維護人員一臉為難:“原先生,這個bug……就是亞修身上的問題。”
聞言,原理圖看向面前的屏幕,一雙巨大的眼睛緊閉著,名為亞修的智能ai在創造至今第一次出現重大問題。
“……在半個小時前,亞修突然發出提醒,告訴我們他需要休息,于是在1分35秒之后,他陷入了睡眠狀態,同時他負責的大量工作都陷入癱瘓。”
“我們嘗試了所有常規的喚醒程序和故障排查手段,但都無濟于事。而且從他反饋的數據來看,完全找不到致使這種情況出現的合理原因,這太不符合邏輯了。”維護人員的聲音中透著一絲焦慮和無力。
原理圖緊鎖眉頭,雙手抱胸在屏幕前來回踱步,“有沒有檢查過他的核心代碼?是不是遭受了外部的攻擊或者數據泄露導致關鍵程序出錯——另外,準備好備用的人工智能系統,以防萬一我們無法喚醒亞修,至少要保證游戲能夠在最基礎的模式下運行,不能讓公司遭受太大的損失。”
“好的。”維護人員領命而去,原理圖獨自留在屏幕前,凝視著陷入沉睡的亞修。
他的眉頭緊皺,思緒隨著突然出現問題的亞修逐漸飄遠——
亞修,作為腦部接口技術領域孕育出的第三代智能AI,從立項到誕生,整個團隊耗費了無數心血。
而他也不負眾望,適應性與學習能力堪稱一絕。為了使其能夠更加高效地學習與成長,團隊曾將亞修投入到星網論壇,結果也是令所有人欣喜不已。
亞修的成長很出色,智能化與人性化的融合愈發完美。
直到現在——
公司這次推出的恐怖游戲幾乎是由亞修負責編寫模擬,昨日觀看宣傳片時原理圖以為那個新娘NPC的表情只是個細微差錯,沒想到游戲運行不到半天,亞修便毫無征兆地出現了前所未有的自主休眠。
這時,一道驚喜的呼喊從一旁傳來。
“原先生,游戲恢復正常了!”
原理圖沒有回頭,眉頭依舊緊皺:“那人工智能呢?”
歡呼的聲音變得低落,維護人員的語氣有些尷尬。
“額……并沒有。”
“……”
人工智能沒有醒,人工智能負責的游戲倒是恢復了正常。
原理圖望著眼前緊閉的雙眼,有些不理解這個人工智能到底在想什么……
一個人工造物,居然產生了自己的心思。而這群創造它出來的高智商團隊,居然沒一個感到恐懼和害怕,有的也只是對人工智能可能出問題的擔憂。
作為一個純粹的商人,原理圖不懂什么技術與高科技,他只知道——工具,不該誕生自己的想法。
男人冷眼掃視了一圈工作室內的工作人員,煩躁地嘖了一聲,像他匆匆來時那般匆忙離去。
白色的走廊里,有工作人員從他身邊穿過,認出他的身份又不敢抬頭與他對視,低聲地喊了句“原先生”便快步遠去。
一身白色的原理圖目不斜視,直直地走過漫長的走廊。
——————
星網,總有熬夜的網友會發現Heart Rate官網下最新發布的公告。
【公告:感謝玩家的耐心等待,本次維護已結束,游戲已正常運行。 】
八爪魚盯著這欄簡短的公告,幾乎是按耐不住,迫不及待地重新戴上VR眼鏡,躺在床上快速進入游戲。
只是……
再次進入游戲的八爪魚看著自己的全新身份,以及身旁倚靠著他的小女孩,腦袋上方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單親爸爸?這他還這么撩老婆啊? !
登出游戲,在論壇刷了好幾個帖子,終于弄清楚一切的八爪魚深深吸了口氣。
原來搞半天,他才是那個bug。大家都是單親爸爸和破馬車開局,只有他,拿了個鎮長之子的身份。
八爪魚深刻懷疑,《黑霧林》停游的原因就是他造成的。
此時此刻,面對著游戲的新身份,八爪魚陷入了沉思。
這老婆,他還能再搶一次嗎? !
八爪魚瞅了瞅身旁的女兒,表情嚴肅。但很快他便會意識到,自己的新身份跟整日待在莊園里的老婆完全見不上面,而且游戲難度也比第一次要難上許多,恐怖程度up。
這讓死宅八爪魚不得不面對自己在VR恐游中是個三級殘廢的殘酷現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別過來!我就說我玩不來恐怖游戲!!”
第60章
又是一場盛大的婚禮。
“砰”的一聲,斑斕的禮炮在空中紛飛,在賓客們善意欣喜的歡呼聲中,黑發的新娘與高大的新郎擁吻在了一起。
背景的婚禮音樂在奏響,克里斯望著近在咫尺的新婚妻子,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紅暈。
他羞澀又笨拙地牽起妻子的手, 對他忠實地許諾道:“阿諾,我愛你, 我會永遠保護你的!”
漂亮的黑發新娘眉眼微彎,灰綠色的眼眸中滿是信賴。
“我也愛你,克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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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阿諾又結婚了。
這一次他運氣不錯, 游戲背景是現代,便利又快捷的科技社會讓他很快地便適應了新環境。
而此時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新婚丈夫便是這部恐怖游戲《異變》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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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手伸向床上的人,小心地往上拉了拉被褥,克里斯忍不住為自己還未睡醒的妻子叮囑兩句。
“阿諾,早上我做了煎蛋和牛排,要是起來冷了你就放鍋里熱一下,一分鐘就可以了。”
男人細細嗡嗡的聲音在耳邊不斷放大, 阿諾揉了揉眼眶,黏黏糊糊地貼上丈夫溫暖的手。
“你就要去上班了嗎?”
阿諾的臉頰蹭上男人的手,克里斯幾乎要為自己的妻子撒嬌般的舉動心軟到化成水,心里不由埋怨起這份工作,明明才與妻子度過不到三天的新婚假期,上司便催促著要他趕緊回去上班。
克里斯的眉眼愧疚地低垂下來,嗓音包含歉意:“是的……或許我應該換份簡單點的工作……”
阿諾像是聽到關鍵詞坐起了身體,他睜圓了眼睛:“不可以!”而后似擔憂地皺起眉, “這份工作你可是努力了好久才得到的,而且薪資待遇還很好,只要再努力幾年,我們便能買一座屬于自己的房子了……”
如果克里斯換了份工作,那之后的劇情還走不走了?
克里斯看著眼前比自己小三歲的妻子絮絮叨叨,偏向于東方人長相的阿諾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很多,加上他嬌縱天真的性子,還總愛吃甜品,像是剛成年的孩子,讓他總是忍不住親吻妻子的額頭。
他伸手捧住了妻子的臉蛋,兩只手掌微微合攏,便將阿諾的整張臉都捧在了手心里。
男人熾熱的吐息噴灑在阿諾的額上,隨后落下一個吻。
干燥的嘴唇輕輕觸碰,克里斯能看見妻子的睫毛不停顫抖——啊,原來是他的拇指不小心刮到了妻子的側頸。
薄薄的眼皮微微泛紅,似還透著些水意。
僅僅只是親在額頭,不小心觸碰到了側頸,便敏感到泛起水光……
克里斯不禁為自己腦子里的幻想羞紅了臉。
過高的道德感讓他愧疚地道歉,而心中的蠢蠢欲動則令他又親吻了一下妻子的眼睛。
“抱歉阿諾,我總是在胡思亂想。”
阿諾的眼睛被他親得有些癢,他并未察覺到克里斯這句話中的其他含義,以為對方在說換份工作這件事。
“唔……沒事。”
等到克里斯稍稍退開,阿諾扇動著略微濕漉的睫毛,仰頭問他:“你是不是要遲到了?”
克里斯垂眼小心避開妻子寬大衣領下的痕跡,紅透了臉甕訥地點了點頭。
阿諾驚呼道:“那你怎么還停在這!今天可是你第一天上班!”見他還盯著自己,阿諾氣惱地伸手去推搡男人。
“快點出發啊!”
“我馬上就走,你別生氣……”
男人戀戀不舍地三步一回頭,最后在小妻子不耐煩的視線下委屈巴巴地關上門,腳步聲逐漸消失。
臥室里便只剩下阿諾一個人。
阿諾盯了會兒緊閉的門板,想了想,還是決定睡個回籠覺。
至于上班……
管他呢,反正老板又不會扣他工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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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人群的涌動,克里斯步履輕快地邁向他的工位。
這份工作來得很是令他驚訝,新瑞金集團作為企鵝市最頂尖的企業,來自其麾下日報社的offer對于他一個毫無背景、不久前才被上一家報社裁員的報社小職員而言,不亞于彩票頭獎。
若不是阿諾的鼓勵,克里斯也不可能鼓起勇氣向新瑞金投遞簡歷。
只是……
克里斯打開電腦,積攢的工作郵件便如雪花般不斷彈出。
他揉了揉眉心,剛進公司大門前的喜悅逐漸被工作的重擔壓倒。
是的,這份工作確實很好,薪資待遇也很高,但它對于一個剛入職不到一個月的新人來說,實在有些過于繁重了。
每天面對堆積如山的任務,克里斯感覺自己就像一只在不停旋轉的陀螺,只有想到自己的妻子時,他的心情才會輕松愉快些。
想起自己的妻子,克里斯的臉上就不由流露出幸福與溫柔。
他的妻子,他的阿諾……
克里斯一邊整理著郵件,一邊回憶著與妻子的第一次相遇——或許他應該感謝上一家報社把他辭退,不然他也不會過于郁悶,在回家的那條道路上拐彎去了白鴿大教堂,遇見了他此刻的摯愛。
克里斯大概是這輩子都無法忘記,他第一次見到阿諾的場景……
當2點的鐘聲敲響,數百只白鴿齊齊振翅,在羽翼扇動與鳥叫的吵雜聲中,人群中的異國“少女”恰巧回眸,胸膛里的心跳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
即使在相識之后的第二天認出對方的性別,克里斯也依舊羞澀地不敢與阿諾對視,就連第一次牽手也是確認關系之后。
“克里斯!老板叫你過去一趟。”
路過的同事對他喊著,很快便抱著文件匆匆離去,從回憶中驚醒的克里斯還未來得及詢問是什么事情,就看見對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
克里斯困惑地保持好文檔,雖然不知道老板喊他到底有什么事,但他還是很快地來到老板辦公室門口,輕緩地敲響了房門。
“扣扣扣。”
“進。”
門內傳來老板磁性冷淡的聲音。
克里斯推開了門,徑直走進去,站在離老板辦公桌三米的距離。
“老板,您找我?”
椅輪轱轆地從地板滑過,克里斯看到面前的真皮大班椅轉了個方向,露出老板那張格外冷淡精致的臉。
「“……那個家伙就是個資本家,長著一張陽痿的臉,嘴里吐出的話跟冰塊似的……”」大概是聽多了同事對老板的吐槽,看著眼前的老板,克里斯心里也不由冒出了些大不敬的想法。
克里斯:【聽Lisa說,老板至今為止還沒談過一個對象,整天不是工作就是加班,但比起同事費伊口中的疑似陽痿,我倒覺得老板更像是機器人……】
“克里斯……”
克里斯胡思亂想著,冷不丁聽到老板的聲音,嚇得一個激靈。
“啊、啊!老板,我在!有什么安排?”
看著老板那張緩緩皺眉的臉,克里斯緊張地汗流浹背,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在老板面前走神了。
埃里克皺著眉,他目光刻薄地打量著眼前男人,完全找不出對方的一絲優點。
無論他怎么想,也無法弄明白那個人選擇這個男人的原因。
男人正要說些什么,視線一凝,目光落在面前小職員意外松散的衣領處,一條輕淺的抓痕跳入他的眼中,刺眼奪目,讓人忍不住深思其中的激情與熱烈。
怒火來得突然又猛烈,讓那些隱藏在腦中的話脫口而出:“新婚蜜月過得很幸福是嗎?!那我是不是還得祝福一下你們?”
“……”
克里斯一臉懵逼,他不明白自己的上司為何突然問出這樣的問題,但出于對老板的禮貌,他還是老實回答道:
“謝謝老板,如果假期能再長多幾天就更好了。”
埃里克被眼前的蠢貨氣笑了。
他以為自己是在祝福他嗎?蠢貨!豬頭!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白癡!
這樣的豬玀就算是做試驗品都會拉低實驗成功率,那個人究竟是看上了對方哪個地方? !
埃里克陰惻惻地掃過男人襯衫下結實的臂膀,誰知道這樣的男人是不是外強中干,或許根本滿足不了他……
“老板?”
克里斯被老板的視線盯得略微不適,后背發涼。
被打斷思緒的埃里克皺起眉,他正要說些什么,桌面一旁的手機響起了特殊關注來電的提示音。
他下意識拿起手機正要接聽,忽然記起還在面前的克里斯,記起對方的身份,又是一陣厭惡。但電話要緊,他揮了揮手,“你先出去。”
“好的,有事您再叫我。”雖然不明白老板把他喊過來到底是為了什么事,但老實人克里斯老老實實,見老板有電話要接,躡手躡腳地走出了辦公室,關門聲還特意輕了些。
見一無是處的男人離開了辦公室,埃里克收回視線,他看著不斷響起的手機,想起三天未見到對方,竟莫名有些緊張。
埃里克一邊接通電話,一邊下意識地對著一旁的電腦屏幕理了理領帶。
暗下去的屏幕倒映著他冷峻的模樣,灰綠色的領帶很像那個人的眼睛。
骨節分明的手指扣在衣領,埃里克不由想起上一次與他見面的時候。
“你怎么接個電話都磨磨蹭蹭的啊……”
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斥責聲,男人扣著衣領的手指不禁顫了顫。
原來已經三天了……
他們三天未見,而他和那個男人一起度過了三天新婚蜜月。
“埃里克、埃里克?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埃里克……”
“我在聽。”
埃里克的嗓音略微干澀,然而傳過電話,他的聲音聽起來依舊這么冷漠。
“怎么了?是要我去接你嗎……”
“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