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事情辦妥,席溫綸覺著再呆下去也沒有任何意思。
他松了松肩膀,準備帶著自家小朋友回家。
想到符瑎此刻不知道躲在哪兒眼巴巴地等待,他方才被惹起的怒氣頓時消散得一干二凈。
無需與那些跳梁小丑斗氣,還不如回別墅逗符瑎玩。
他進宴會只簡單進食了些東西,談完事情后不免感到饑餓。
席溫綸將目光移至一位捧著酒水的侍者身上,在他的帶領下找到了餐點。
隨手拿起侍者盤中的一杯酒,他吃飯時喜靜,正準備尋個位置以酒佐餐。
片刻后,席溫綸的身體逐漸發熱,他意識到自己剛才喝下的東西似乎有些不對勁。
手部肌膚莫名泛起紅點,熟悉的嘔吐感直沖腦門,頓覺天旋地轉。
他像是喝醉酒般搖晃著身軀,隨時都要摔倒,旋即有勇敢者上前,想要去扶他借機順勢拉人進套間休息。
席溫綸糟糕的精神狀態,導致他維持不住表面風度,難得出言厲聲喝止那些狂蜂浪蝶。
但如今的他就像一個香饃饃,來這里的客人都有身份,誰不想扯上點關系?就算只是露水情緣,巨富們為了名聲隨手給的封口費,都足以填飽他們的胃口。
因此眾人即便遭到制止也不愿散去,瞧席溫綸昏昏沉沉的模樣,隨時能就范。
但他若是如此好對付,便不是在席氏迷蒙間隨手拿過一杯清亮液體潑向自己的臉,冷意刺激著皮膚,令他一瞬間清醒不少。
清明轉瞬即逝,他飛速沖向角落里一個關閉著的房間,快速掃一眼,確認里頭沒人后迅速關門反鎖。
外頭是嘰嘰喳喳地吵嚷,甚至有人在敲門,但無濟于事。
席溫綸靠著門大喘粗氣,身體無力地滑落,然后跌坐在地。
剛才的爆發耗空了他的所有能量,壓抑的恐慌感像巨大的方形海浪朝岸拍打,瞬間沒過口鼻,將他卷入深海。
藥物的作用使他渾身滾燙,下腹傳來的感覺無法言喻。
熟悉的嘔吐感再次侵襲,席溫綸捂住下半張臉,試圖制止像是要把腸子都嘔出來的怪異反胃。
塵封已久的記憶不斷在腦海中閃回,仿佛又聞到了醫院消毒水的刺鼻味道。
“小朋友別擔心,很快就沒事的。”穿著白大褂的人站在床邊,“只是一點小小的刺激,幫助你恢復。”
如今日一般的難耐,身體中無法被澆滅的火焰躥起。
先是金屬冰涼的觸感,隨后便是猛烈地電擊!
深入骨髓的劇痛,他聽到自己喉嚨里發出“啊”的短促音。
那股陌生的火滅得無影無蹤,余下痛楚在身體里回蕩。
生理性淚水劃過臉頰,年幼的席溫綸被各種醫療器械無助地困在四方白盒內,他卻仍緊閉雙唇,不愿意喊出一句話。
那人哼笑一聲:“還挺倔強。”旋即轉臉與附近的護士交談幾句,待下半部分熱度上升,又開始一輪更加兇猛的電擊。
如此反復,苦痛永無止境。
痛、好痛……
席溫綸沒法拒絕,只能微縮著手指,失神地躺在病床上瑟瑟發抖。
沒有人來救他,也沒有人會救他。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未來,絕望像空氣一樣彌漫在整個病房。
想要去死。
席溫綸闔上雙眼。
房頂上一圈一圈的白熾燈驟然熄滅,整個世界陷入黑暗之中。
自從以后,色彩再也無法進入他的眼眸,目之所及皆是黑白。
背后靠著的門板被人急促地“砰砰”敲響,將席溫綸喚回現在。
來人一面用甜膩的語調一面錘門,從話語能判斷出估計是剛才守門的男男女女中之一。
席溫綸用指甲摳著脖子,留下幾道長長的血痕,他甚至虛弱到連手機都拿不起,無力地垂在身旁。
他綸喘了口氣,感覺難受的程度下降一絲絲,掏出手機準備找人接應,電量定格在百分之一的位置,用手指艱難地劃過屏幕,隨后亮光消逝轉黑。
席溫綸:“……”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想起與自己共同赴宴的符瑎,競爭對手送來的小美人,他恐怕還在外頭,對里邊的狀況絲毫不清楚吧。
席溫綸自嘲地勾起嘴角,自己竟然淪落到想要依靠金絲雀的境地。
更何況門外又聚集了一大票人,符瑎估計不會往這里踏進半步。
正好,自己也不需要被人看見如此不堪的脆弱。
他大口呼吸試圖忍住神經炸開似的疼痛,遂抬眸在房內搜尋,發現房間最角落處放著內線電話。
這令他精神一震,試圖站起身前去觸摸。
可他還未忍著痛走到電話前,旋即引發了一連串撕心裂肺的咳嗽,連胸腔里的心臟都在震動。
聲音大到連門外守候的人都能聽到,符瑎怔忡地盯著那扇門,心底不免浮現起一絲擔憂。
他到底怎么了呀!
這道聲音使得門前的人們有了主意:“咱們傻站在這兒做什么,里邊的客人很需要幫助的樣子,我們應該找其他人拿鑰匙去幫忙啊。”
“對哦。”這人的話讓其他人如夢初醒,其中一人自告奮勇去找鑰匙,沒過幾分鐘就拿了一把回來。
他們笑嘻嘻地將鑰匙插入門鎖,符瑎頓時緊張起來,焦躁不安地來回踱步。
自己真的可以在旁邊袖手旁觀嗎?萬一被人搶了這么悠閑完美又賺很多錢的工作呢?
不行,誰也不能打擾他干完這票就退休玩樂的生活!沒錯,自己只是擔心丟工作而已!
符瑎又在心底重復默念幾次,像是與自己反復確認。
他毅然決然地走出墻邊,站在眾人眼前。
人們開門的動作一頓,饒有興趣地盯著符瑎看,那種被人肆意審視的感覺使他倍感窘迫。
社牛不愧是社牛,每次都是主動搭話的那個:“你誰?想干什么?”
符瑎一面對人多的狀況,他的大腦就開始短路,支支吾吾著想要開口說話,但是卻蹦不出一個字。
因為距離較遠,那些人聽不清符瑎說了什么,只看到他粉色的劉海垂下,沉著面孔好似在生氣。
有打算買符瑎身上那件衣服的趕緊掏出手機拍照,搜圖出來的結果卻讓他差點沒拿穩手機。
“怎么了?多少錢啊?”同伴歪腦袋去瞄他的屏幕。
這件那么騷包的衣服居然是某奢牌的某季高定?!
眾人仔細去瞧符瑎的衣服,使用的布料上乘,且做工精良。
高定的價格一般在百萬左右,能穿得起的只有上流階層,所以面前人即便不是客人,也是客人帶來的貴賓。
他們霎時收起剛才戲謔的態度,有些膽戰心驚地觀察起符瑎的臉色。天哪!不會惹到大人物了吧!
符瑎并不知人們心中所想,他兀自糾結著要說什么話,才能把這群人打發走。
他并不想被看出弱勢,于是學著平時席溫綸冷冰冰的眼神,睥睨眾人,隨后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守在門前的看見他神色不虞,心頓時提到嗓子眼,剛才可以隨意揉搓扁圓的人似乎變了個樣,讓人不禁想跪地臣服。
符瑎走近時,人群被他所震懾,自動站到墻邊,給他開辟出一條道。
最初提起要拿鑰匙的人傻傻地盯著符瑎瞧,手里的鑰匙還插在門鎖內。
對方忐忑地問:“您是,咱們店的客人嗎?”
符瑎頷首,盡量將聲線放平,不經意露出早上從席溫綸手上薅來的百達翡麗:“我朋友在里邊,把鑰匙給我。”
那人瞟了眼表,又將目光轉回符瑎身上,惶然收手。
符瑎不動聲色地掃一眼眾人:“請問你們還有什么事?”
人們被其中的冷意嚇到,旋即落荒而逃。
目送最后一個人離開,符瑎像是被卸下了全身的力氣,依靠在門上。
*
席溫綸扶著墻搖搖晃晃地艱難行走,他在即將摸到電話的那一剎,耳邊猛地炸起嗡鳴。
下部生疼,熾熱席卷全身將理智燒得一干二凈,視線忽然剝奪,他兩眼一黑被逼得半跪在地。
像是被硬生生折斷雙翼的桀驁飛鷹,生命衰敗后無力地墜落。
唯一能讓席溫綸感到安慰的,目前只有他一人在此。
沒關系,他早已習慣自己拯救自己,余些尊嚴還沒有被徹底踐踏。
就在此刻,門突兀地響起“吱呀”一聲,房外的黃白暖光斜射進來。
席溫綸陡然睜大鳳眸,徒勞地看著那人進入房內,無法作出任何抵抗。
房門迅速合上,罷外邊的探究也一同擋住。
視線重新聚焦,符瑎面色擔憂地站在眼前。
居然……是他?為什么?
席溫綸在瞥見是符瑎時,精神旋即放松,幸好,來的不是別人。
符瑎似乎很驚訝,往席溫綸所在的方位小步快跑,整皮勛章雕花鞋踏用力在大理石磚上。
“噠、噠、噠”。
腳步輕得像是蝴蝶撲簌翅膀,細密的磷粉在空氣中閃耀,蝴蝶振翅環飛,最后停在席溫綸的心尖上。
符瑎咋舌,他怎么把自己弄成這樣?,關切道:“發生什么事了?還好嗎?我現在就叫醫療團隊過來。”
等到他拿起手機時,才意識到自己根本不記得什么醫療團隊的電話,也不知道這里工作人員的聯系方式。
符瑎惶惶地在衣物中摸索,希望有人在這件衣服里放自己的聯系號碼。
行動間,少年高貴裝束上的金線連著蕾絲晃動,蔥白的指尖滑過肌理,像是在撫.慰i或是自.瀆,此刻圣潔與愛.欲交織。
席溫綸聽不清他所言,瞳孔緊縮,眸底映見粉唇一張一合。
理智像被大力拉長的細繩,扯得變形,緊繃到極致。
“……你。”席溫綸打算讓他離自己遠些,熱氣從喉嚨里蒸騰,將嗓子燒得干啞,竟說不出一句話。
符瑎沒明白,房間里光線昏暗,擺設繁多,還放著不少蛋糕等食物。
他將周圍環視一圈,發現這似乎是一間甜品室,附近的墻上掛著內線電話。
符瑎雙眸一亮,匆匆起身要去打電話。
他站起之時,大腿無意間撞上了什么,隨后便是各種瓶瓶罐罐傾倒,玻璃砸到地上碎裂的脆響。
符瑎嚇了一跳,慌忙避開,雖然大部分物品都倒在了另一端,并未波及到兩人。
但仍有一瓶厚實的罐子摔到了符瑎的腿上,黏糊糊的液體潑灑出來,空氣中彌漫起甜絲絲的香味。
符瑎抽抽鼻子,應該只是一個蜂蜜罐子,幸好不是什么有害液體。
他動了動未被服飾覆蓋的大腿,雖然有些粘粘的但不妨礙行走,于是選擇了忽視。
席溫綸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得頭痛欲裂,抬眸望見面前活色生香的一幕。
大腿處粘稠的蜂蜜緩緩流淌,金黃色的蜜滴順著色澤瑩白的腿肉滾落,像是提前抹好了蜜汁,等待人大快朵頤。
腦海中最后一絲理智霎時繃斷,火山無法克制地噴發。
壓抑許久地感情在這一刻將他炸得粉碎,野獸出籠。
席溫綸垂下羽睫,遮掩眸中勃發的渴求,控制不住地朝正背對他準備打電話的符瑎伸手。
“嘶拉——”布料碎裂,珠串散落,墜入蜜里無法掙脫。
假扮游戲,誰先動了真心?